大鱼一直载他们到岸边。
连婴浑身湿漉漉的, 没什么精神。
这一路称得上是艰险,也不知道最后会面对什么。
而且灰家的秘地是这个鬼样子, 其他四家呢?她估计难度也不会太低。
不知道周璇他们怎么样了, 如果她和罗师在一起我还能放心点,还有王大爷,他变成的可是老鼠。
变成老鼠怎么了?灰婪拧着衣服, 你也别愣着,去石头后面把水拧拧。
这小子,倒指挥起她来了。
不过这里也就她最麻烦, 那两个, 化成原形抖抖水就好。
她懒洋洋地拖着脚步, 心里根本不想动弹。
没过一会儿,石头后面传来‘咚’的一声, 灰婪赶紧让蒋老太去看看。
连婴勉强睁开一条缝,蒋老太的手落在她额头上, 声音慌张, 她发烧了,烫得都能蒸鸡蛋了, 得赶紧弄堆火来。
弄堆火干什么?火化她么?连婴烧得有些糊涂了,看蒋老太过来抓她,不知怎么变成了殡仪馆小杨的脸, 小杨凑过来,翻她的眼睑,推着滚轮床就要去焚化炉。
身下的床急速驶行,怎么?就这么要她死了?她还没死呢!连婴虚弱地敲着床帮, 想要叫住那个头也不低只顾推床的人, 但嗓子干涩疼痛, 张了张硬是没说出话来。
灰婪看了看怀中人,也听不懂她嘟嘟囔囔地在说什么。
他看了看忙活着点火的蒋老太,行不行啊,猫就是笨,叫人养的连个火都打不着。
蒋老太冲他挥了挥爪子,让他闭嘴。
很快,一小簇桔红色的火焰升起,跳跃在划了符咒的石头上。
蒋老太让灰婪滚到石头后面去,自己开始料理连婴,衣服脱了,放火边烘烘,又烧了水给她灌下去。
放开我!连婴想不到有人如此丧心病狂,看她没死绝,还要灌铜水...她皱眉挥舞手臂,往床下一翻---蒋老太太手忙脚乱截住她,想不明白都发烧的人了,还这么能折腾。
水灌下去,连婴万念俱灰。
她呆呆望着,感觉有人细细道:这一次,可没人救你了。
...洞里退水的时候,连婴渐渐醒了。
身上的衣服都是烘干的,肚子上坐了一只棕黄狐狸,冲着她笑。
罗师和灰婪坐在一旁聊天。
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狐狸拿尾巴扫她,都醒了,快起来,蒋奶奶煮了鱼,吃点热乎热乎。
听这声音...是周璇?连婴手捂着头,闷闷道,...放盐了么?还有胡椒呢。
周璇玩上了瘾,尾巴直搔连婴痒痒,罗师出来还带着调料,连醋都放了。
连婴眼前浮现出一碗酸汤鱼,挣扎着坐起来了。
罗师跟她打了个招呼,嗨,你们怎么弄成这样,我们来的时候你都快不行了。
连婴:一言难尽...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走过来的呀。
周璇特别天真道,就从胡家秘地一直走到这儿的。
长是长,景色还不错,连婴,你见没见过冰虫儿,很漂亮的...连婴: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蒋老太捧来一小钵热气腾腾的鱼汤,赞叹罗师这个钵子真神奇,不怕火烧。
这一小碗汤肯定是分不够的,大家都默契表示病人优先。
连婴不好意思地接过碗,鱼是山洞特产冷水白鱼,小小的一尾,也不知道蒋老太怎么抓住的。
你们知道赵女士和王大爷在哪儿么?她问道。
不知道。
周璇摇头,我都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动物。
连婴:王大爷是老鼠...赵女士应该是蛇。
就那天晚上的青蛇娘娘?我瞧着也像。
罗师点点头,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进入秘地终点,看看五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是了,这五家的秘地好像最后连成一处,早知道就应该所有人从胡家秘地走。
大家休整一番,收拾行李,继续向着山洞深处进发,之后的路程很是平坦,没再遇到什么古怪的东西。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山洞突然变得狭窄,除了连婴,大家都化了原形,连婴只能匍匐前进。
早知道就不让桃乙给她恢复了。
爬着爬着,她卡在了洞里。
这就很尴尬...两只狐狸,一只猫,一只鼠溜溜达达地从她面前经过,周璇还拍拍她,我们先走,你殿后。
连婴:...她讨厌这次的谜团。
于是她就在外边宽敞的地方守着,观察山洞里奇异的钟乳石,等周璇他们出来。
等着等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那边狭窄的洞口里,毫无声音。
山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赵女士顺着水流进到洞中。
漂游了一段时间,水流减退,她摇摇摆摆上了岸。
越往深处,洞越狭窄,最后竟只有碗口大小。
里面是一片漆黑。
她变成蛇形,很谨慎地将尾部伸了进去,好像还是潮湿的地面。
没什么问题。
但赵女士还是选择倒退着一点一点蹭进去。
恐怕这是唯一一条倒着游的蛇吧...黑暗先是吞没了她的尾巴,在吞没了她的身躯...最后是头部。
她消失在洞内,毫无声音,再也没有出来。
在她最后消失的那一刻,她突然莫名想起了自己变成蛇的第一天,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好像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她不住地敲打,敲打,敲打...就这样过了一年,两年,三年......连婴跪在洞口,努力俯下身子朝里面望去。
什么也看不清。
她呼喊着周璇他们的名字,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就好像,被这个洞口彻底吞噬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最后得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连婴痴痴地望着洞口,她感觉有很多零碎的线索,像是珠子在脑海中迸溅,可是,少了那根串联一起的线,只会扰乱思绪。
来到兴岭的一幕幕,放电影似的闪现,农家院...死去的老鼠...何仙姑...五窍出马...黄风卫少女春妮...胜寒楼...五家堂口...秘地...灰家宁愿违背另外四家意愿,也要制造五窍出马,还说不出缘由...为什么?灰家秘地困难重重,可胡家秘地却很简单,两者最后通往一处...巧合么?五窍出马可畅游阴阳两界...而灰家安排的蜡汁中全是游荡的出马干尸...是在意味什么么?还有白家...为什么选择了躲避的姿态?都是谜。
层层叠叠的谜团在连婴脑海中冲撞,她不禁想到一点----桃乙在每个谜团中,都会提示她一些线索,在谜团一给了她碧生的衣服,在谜团二故意出戏...在这个谜团中...她突然想起了胜寒楼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本来以为他是急火攻心,可当时他的表情,不像纯粹的愤怒...更多是...疼痛?他为什么疼痛?连婴第一个想法是他担心自己,但再一想,或许另一个说法也解释得通。
他在恢复自己本来面目时感到疼痛...就像受到了什么惩罚。
她知道束缚桃乙的规矩极严,看他这些提示给的多隐晦就能想象几分,要不是她和他心有灵犀,每次都能半猜不猜的蒙对,平常人哪里明白他传递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恢复人身’就是一条线索。
她沿着这条思路往下想去,如果自己没有恢复人身,会怎么发展。
那刚刚自己肯定就变成黄鼠狼,和他们一起进去了。
是这个么?!桃乙是料到这个么?进去了,会发生不好的事么?!心脏咚咚直跳,她告诉自己冷静,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人身...连婴开始发散思维,把各种碎片尝试着像拼图那样去拼合。
和人身有关的有什么?五族都可以化身为人,自古以来,人族就是公认的继承神之灵韵的族群,所有精灵修炼,都会向着类人方向化形。
人身...五窍出马,五窍出马不就像神一样么,是人身之上更高的追求。
但是他们失败了,遭了天谴,只有灰家没有放弃。
那些畅游的蜡尸...都是制造失败的五窍出马...等等!她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何仙姑曾说过,那五窍出马能化身清气,游走阴阳,不仅是通开五窍,还因为五窍中寄住着五位大仙!五仙为魂,出马为体,人世间才诞生出这种登峰造极又扭曲诡异的类仙体。
他们不是随意分散的个体,而是紧紧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那些制造失败的出马,那依旧可以游动的身躯,那残存不甘狞笑的表情...哪里是遭了天谴,分明是五族再也承受不起这样可怕的族群消耗,所以灰家的坚持制造,才会被另外四家群而攻之!因为他的坚持,换的是五族中人的命!连婴倚在洞壁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的病还没完全好,被自己推断出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衣服黏在身上,有点难受。
她直起身子,衣服被洞壁微微拉扯了一下。
下意识回了头。
其实昏暗中靠着符咒火光和飞舞的冰虫儿,很难看清有什么颜色的变化。
但连婴看到了,洞壁上黏腻的一片,是血。
...王大爷和黄风卫卫长推杯换盏。
他是酒桌老手,打败酒桌无敌手,这区区一只黄鼠狼,想喝酒还得下山弄,能喝过他?划了几套拳,还文绉绉地行了酒令,卫长就大着舌头喊,喝!喝...他娘的!五迷三道转了几个圈儿,趴在桌上不动了。
不会吧,就这点酒量?王大爷郁闷了,踹他,起来起来,别装熊。
熊啥啊,我是黄鼠狼。
卫长醉醺醺打了个嗝,突然开始哭,我的五朵小金花啊,就这么没了!本来还想带她们今年去秘地试炼的,没了,全没了!秘地?王大爷眼里精光一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能带她们去秘地?毕竟那秘地那么秘密...你喝糊涂了吧,哈哈哈。
卫长大着舌头笑,秘地不就在后山么。
他笑着笑着,又倒在了桌上。
王大爷早就没心思管他,只觉得来得真巧,抬腿就往后山去。
他走了一会儿,卫长慢慢抬起头,开始自斟自饮,脸上带着些不好受的神色,咬牙切齿。
再一细瞧,脸上伪装慢慢脱落,露出一张清秀娃娃脸。
裴微!他不满地冲虚空嘟囔道,你受罚消失了,就换我来,这一违规,我得受多大的罪---虚空中传来桃乙的声音,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谜团,才让他们落到这样的境地,一条线索,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阿磐身体不太好,所以只能一周5--6更,请小可爱们谅解~阿磐会加油码字的!小说是虚构的,请勿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