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婴盯着那老妇,实际却想看身后人的反应。
老妇叩首,答道:他们在铺子里的事我确实不知,我只是一个卖布的,这里的布有几千匹数,多了一匹少了一匹,我怎么知道?姑娘...她抬起头,眼白翻起,泛着淡淡的青,你不应该找我的麻烦,你应该找这里的‘规矩’。
规矩?未经允许,擅动者死。
周璇喃喃道,可是刚才我们也动了啊...咱们是经过这老太婆允许的...连婴转而蹙眉,你有什么权利定这样的规矩?规矩不是我定的,规矩是自然天成,不守规矩,都要死。
大人您说,是不是这样?是。
死太监转着手上戒指,勾唇道,都得死。
那是两条人命啊...再说,也没人告诉啊!汤洋突然嚷道。
那死太监轻轻看了他一眼,冷冽冰泉骤然浇坠,汤洋猛然一颤。
把规矩都告诉你们了,哪儿还剩得什么意趣?玉骨手抚上那些流光溢彩的布匹,懒懒倦倦地一笑。
连婴望着这些堆积如山的料子,不知混杂着多少人皮布卷,突然有点恶心。
那死太监微挑眉梢,这样鲜活的料子你不喜欢?...何等变态。
连婴很想怼他,细长眼眯了眯,还是没敢,怕再坏了什么‘规矩’。
他好像很愉悦她的反应,颔首:莫要纠缠于此了,各位解谜人,请随我来。
解谜人?连婴三人加上小姑娘被稀里糊涂带走,临了望了一眼布庄,门口两只灯笼散发着鬼魅红光,老妇站在门口,笑着做出口型---你们会回来的。
*太监把旅舍包了下来。
一楼被坐得满满当当,除了那些太监,还有一群连婴这样的外来人。
都是被这些太监收拢来的。
连婴细细数数,一共有九人,除去她,周璇,汤洋,小姑娘还有两个黄毛少年、慈祥的老太太、板着脸的中年妇女和沉默的老大爷。
就这些了?嗯,其他人都死了。
死太监似笑非笑:没想到这么多人坏了规矩,之后诸位可要多加小心。
大家敢怒不敢言。
叫你们来,是因为...这条锣巷,有一个谜。
...午夜,长巷冷清,连婴他们站在旅舍门口,默默望着那些太监提灯远去,昏黄的灯火随风闪烁,诡魅异常。
终于走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冲着众人笑道:饿了吧?是饿了,大家饱受惊吓,随时绷紧了弦,现在那些似人非人的玩意儿走了,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感到饥肠辘辘。
旅舍里幽静异常,那些‘晚清先人’似乎到了午夜都藏匿了行迹,旅馆、外面的巷子都毫无人烟,落针可闻。
我给你们做点简单吃的,人是铁饭是钢,遇上什么事都得吃饱了。
老太太步履蹒跚走进厨房,老大爷也沉默跟上去,连婴他们看了一眼,也去帮忙。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进来了,一群人挤在小厨房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就是不想落单。
你们这些娃娃,是大学生?都是来旅游的?周璇苦笑:是,谁知道碰上这样的事。
两个黄毛少年似乎有点呆愣愣的,其中一个突然抱着头哭起来,我兄弟死了...他想出这巷子,谁知道走到巷口,就被什么看不见的线给...给...脖子...好多血...一时无人说话,只剩下老太太慢慢翻炒的声音。
另一个黄毛年纪大点,一把抱住自己的同伴,咬着牙硬挺着不发出声音。
娃想哭就哭吧,唉,作孽。
老太太摇摇头,把菜倒进盘子,诱人的菜香是最朴实的人间烟火气,把飘散的思绪拉扯回来。
老大爷沉默地给大家盛了面条,又去拧了毛巾,给两个小子擦了擦脸。
两个半大少年有点不好意思,抽搭着慢慢止了哭。
谢谢...连婴抱着小姑娘,小姑娘手里还抱着那人皮布卷,她人小,经不起累,已经睡着了。
中年妇女看了两眼,板着脸道:给我抱吧,你力气小。
连婴点头。
小姑娘换了个怀抱醒了,中年妇女给她夹菜吃,连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赶紧吃点东西。
灯火微弱,只有食物能抚慰人心。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汤洋闻言放下筷子,看来想要出去,还是得听那个太监的,把谜解开。
可是...可是...莫名其妙!毫无头绪啊!周璇有点沮丧。
我们大家先介绍一下自己,然后说说到这里的情况吧。
连婴道。
这姑娘真是稳重。
老太太欣赏地看了她一眼,第一个说:我叫蒋爱中,今年七十一,是个退休老教师,老伴去得早,这次是我自己跑来D省旅游,幸好没叫家里人跟着。
老太太身上的豁达乐观让众人有些羡慕。
两个黄毛也抢着道:我叫侯乐,我叫侯笑。
初中生。
竟然是一对儿猴。
我叫王钢。
老大爷慢吞吞道,退休工人。
最后是中年妇女,我姓赵。
小姑娘怯怯道:我叫韩子怡,今年五岁了。
上大二班。
她小声糯糯的,听得众人都是一笑。
连婴三人也做了介绍,听她说是家里是做殡葬业,黄毛两人眼睛亮晶晶,姐,真酷!这有什么酷的...工作总要有人做,她家也只是恰好做这个的。
中年妇女斜瞥着连婴,她早就看出来,这姑娘长得俏丽齐整,但那细长眼一眯,美得阴气,原来家里是做死人生意的,怪不得。
可不能让她带着小孩,别把阴气沾到孩子身上。
她把怀里的子怡抱紧了些。
再说目前的状况吧,汤洋道,那太监让我们解开锣巷之谜,给了这样一条线索:二十年前,锣巷有个姑娘叫陈碧生,自出嫁后杳无音讯,她的亲人一直在等她,请找到她,让她回一趟锣巷,告诉她锣巷人愿意完成她当年的心愿,也让锣巷的人得以解脱。
连婴沉吟一会儿,暂时分析不出什么,还是总结那些‘规矩’吧。
目前我们知道的,布庄不能擅自翻布料,否则会变成人皮布。
小侯哥俩说巷子拦着看不见的线,不能出去。
啊,还有这个--周璇掏出袖子里的胭脂水粉:我们的东西都消失了,这些却还在身上,是因为它们原本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么?还是说它们是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特征的,所以留下来了?汤洋摇头:我觉得它们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我原来的手绢就没了,晚清不可能没手绢吧。
那---这---细思极恐,如果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混入正常的世界,那会对现实造成什么影响?等等,你们这么一说的话,我也有买的东西留下了。
老太太说道,掏出一把镶祖母绿的银梳子。
其余人也是怔住,纷纷掏出自己所买的东西,这样一来,都发现了不对劲儿--这么巧!我们都买了这个世界的东西!汤洋点点桌子,会不会正是因为买了这些东西,我们才会被卷入这个世界?没这么精准吧,周璇皱着眉,假如说进入条件是买这个世界的东西,要是没人买,不就没人进来了么?你们说的好绕啊...我听不懂。
侯乐挠挠头,意思是说,我们都是倒霉地买到这个灵异世界的东西才被拉进来的?可我那个死去的兄弟没买啊。
汤洋也是一怔:对啊,虽然是我付的胭脂水粉钱,这算我买的吧,可你们俩并没有买啊。
他又问韩子怡,小家伙,你买东西了么?小家伙摇摇头,她拿出的东西就是她父母的人皮布卷,可这也不算是她买的。
连婴一直听他们分析,突然灵光一现,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做了一个归类,随着她的摆弄,众人渐渐惊愕:第一堆:周璇连婴汤洋--胭脂水粉口脂眉黛 赵女士--香水第二堆:韩子怡--人皮布卷第三堆:老太太--银梳子 侯乐侯笑--耳环,项链第四堆:老大爷--黄铜唢呐这是...四间铺子!所以说,是进过这四个铺子才被卷进来么,我兄弟确实进了那家首饰铺,我们三个想给妈妈买礼物来着...侯笑眼圈发红,早知道...我倒是认为,进这些铺子,或买了什么东西并不一定是进来灵异世界的条件。
连婴慢慢道,这锣巷这么热闹,进这些铺子的人不知凡几,可现在却只有咱们几个。
这些东西与相关的铺子,更像是一种解谜提示,我们要找的陈碧生,说不定和这些铺子息息相连。
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除了黄铜唢呐,剩下的东西,都和女人有关。
或者说,和陈碧生有关。
...不过连婴你说,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会进来啊。
周璇一边铺着被子一边问道。
太晚了,大家受了惊吓十分疲累,找了旅舍空屋休息。
其实我有个猜想,仅仅是猜想而已...连婴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我们身上,或许有吸引这个世界的特质吧,而那些东西和铺子,也有这样的特质。
特质?周璇听不懂。
生死当前,怕夜里有什么变动,干脆四人一屋,正好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小姑娘和赵女士挤挤。
大家正要熄灭灯火,连婴突然拿出胭脂水粉,在眼皮上鼓动一番。
周璇奇怪:连婴...你干什么呢?家里教的防鬼窍门...得我这样阴气重的人才行。
你们就把鞋尖朝外放着吧,这法子通用。
其他人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倒是照做。
除了赵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