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陆煜闻问道。
他竟看到小姑娘许是因为太困支撑不住,竟从后面抱住陆煜闻。
陆煜闻扭过头，伸手把她从身上扯下来，扶稳,一边说道：要站好。
小姑娘垂着眼眸哼哼唧唧,但到底还是听话，只是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手。
袁一航盯着顾星的样子,收回眼笑了下，说：没，我们走吧。
袁一航打车过来的，下午接近傍晚，现在这片不好打车,蹭陆煜闻的车走。
袁一航现如今被家里押着在公司锻炼，从最底层的运营小职员开始做起，身无分文,穷的要命。
因此一上车就对多年的好友陆煜闻大吐苦水。
之前袁一航出国后偷偷将专业改成绘画专业,结果家里得知后三令五申,还企图断他的生活费,他坚持了没两年,过惯了少爷日子的袁一航就只好向家里妥协了。
谁知回国后依然没钱,最多就是不用担心饿死。
袁一航甚至都后悔自己当时服软的太快。
之前要不是我爸妈一人给我发一个跳自家别墅池塘自尽视频威胁我回来，少爷我现在早就研究生毕业，在国际艺术领域大放光彩了，诶,何苦回国苦逼地每天看报表？而陆煜闻只是安静地听着,垂着的眸光视线落在靠在他胳膊浅浅入睡的小女孩上。
袁一航注意到，皱了下眉，忽然语气开玩笑似的：这丫头怎么这么黏你,连工作都要跟着，我说一句还凶巴巴的。
小姑娘在家无聊，阿姨也陪她玩不了。
陆煜闻随口说着，将她身上盖着的黑色西装大衣手指轻轻向上盖了盖，清秀俊逸，眉眼很温柔，想了片刻，温声开了口：小姑娘挺孤单的。
袁一航皱着的眉头松开，望着顾星靠在他朋友怀里安稳熟睡的模样，轻啧了声，笑道：你真是男菩萨转世，诶，说真的，带孩子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跟养只小猫感觉差不多？哦，不对，这还是只凶巴巴的小野猫。
陆煜闻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示意他小声点。
车子还在往市区开，路上十分的安静，除了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
两人说了会话，袁一航又禁不住感慨道：你也是，如果不回国，估计都能留院当教授了吧，最年轻的教授啊，米哈教授最欣赏你了……陆煜闻勾起唇角，轻轻笑着：都过去了，再说我当时退学米哈教授十分生气，应该……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袁一航诶了一声说：你说咱俩怎么就这么苦逼，我家还行，你家就是一堆烂摊子嘛。
除夕前一天，陆氏正式放了春假。
陆煜闻也空闲下来。
新年清扫房间买年货必不可少，江阿姨又是个传统的老人，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越到除夕就越忙碌。
顾星在美国从来不过春节，尽管她住的街区有唐人街每年春节都很热闹，但她跟闺蜜最多就是去唐人街逛逛。
那时的她并不太能理解这种浓厚的民族氛围。
因为那时的她，大多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如今家里江阿姨忙忙碌碌地装饰着，她似乎也慢慢能理解了。
江阿姨的手很巧，春卷，油角，江米条糖瓜，各种各样的炸货与卤肉。
那段日子家里几乎整天都是食物的香气。
洋溢的都是温暖的味道。
顾星也帮着江阿姨，尽管手艺不好，但也努力地做着。
看到顾星压的崎岖不平的芝麻酥，江阿姨笑得乐不可支。
陆煜闻闲赋在家，也帮忙着，贴春联，或是整理院里的花圃。
顾星拿着几块刚出锅的开口笑跑去了楼上书房。
书房门开着，陆煜闻正站在书桌前微微躬着身，手握着毛笔在上面画着什么。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V领薄毛衣，低垂着眼，额前柔软的发丝落下，微微挡住眼，面容清隽干净，鼻梁直挺。
他一个人站在里面，仿佛空气都静止下来。
里面的人很是专注，没有发现她。
顾星站在门口，脚步不禁往边上挪了挪。
手指不禁捏紧了手里有油酥酥的开口笑，有细碎的渣滓掉下来。
顾星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照相模式。
对准他。
由于她这之后很少拍照了，忘记了静音模式，以至于顾星悄悄按下拍摄键后，手机便响起清脆响亮的咔擦声，伴随淡金色的打光。
……顾星后背一僵。
闪光灯的光亮惊动了里面的人，陆煜闻手中的笔一停，几乎是在打光的一瞬便抬眼看过来。
淡金色的光线照亮了年轻男人线条白净的面容轮廓。
门口内外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讷讷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欲盖弥彰似的将手里的罪证往身后藏，眼睛闪烁着，脸颊发烫，脚下往后退了腿，转身就要跑。
星星。
里面的人出声叫她。
顾星的脚步一顿。
过来。
声音悠悠地传来。
……顾星闭了闭眼睛。
哈利路亚，让神带走她吧。
顾星深吸一口气，抬手自我安慰了下，而后耸耸肩转身往书房走去。
陆煜闻伸手搁下毛笔，闲适地倚靠在桌边，看着小姑娘认命地慢吞吞地走进来，一双深邃的双眸里浸染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嗓音略略压低——怎么还养成偷拍的习惯了？……顾星只觉得浑身热气都往脸上涌，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烁着，嘴上死不承认：我，我才没有偷拍。
是吗？陆煜闻尾音上扬，语调从容地问：那星星，刚刚是在拍什么？你怎么这么爱刨根问底啊！顾星心里嘶吼，抿了下唇，磕巴着说道：我在……在，在拍你身后的树！……陆煜闻眉梢挑了下，倒是真的扭头望了眼。
顾星抓住这个理由，嘴上还指责着：这是我们的寒假作业，都怪你，长得那么高，把后面的树都挡住了。
……这样啊。
陆煜闻忍不住失笑了，还给她道歉：抱歉啊，哥哥刚刚在忙，没有注意到。
陆煜闻虽说总说她是孩子，但似乎在一些小事上从没有把她当做孩子一样敷衍，他尊重她的想法，她的情绪，如果觉得自己错了，就会给她道歉。
他是，第一个会把她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格道歉的人。
而不是，一个随时可以忽略掉的孩子。
陆煜闻见她不动，朝她招招手：那你过来吧，哥哥不挡你了，过来拍。
顾星抿抿唇，走了过去。
陆煜闻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都往另一边挪了挪，给她腾开位置。
渝港常年不冻，气温最低也在十几度以上，窗外院里的海棠树开的茂盛，枝头缀满了露珠。
顾星拿出手机来，装模作样地拍了几张，悄悄扭头看过去。
陆煜闻还在提笔写着。
你在写什么？陆煜闻刚写下一个春字，侧了下头：春联啊。
往年江阿姨都是买现成的春联，但那种机器印染过的，多少缺了点人气，今年陆煜闻回来，有艺术优势在身，江阿姨干脆让他来代笔。
顾星哦了一声。
她不懂毛笔字，但依旧觉得他写的潇洒俊逸，漂亮极了。
除夕一家人都在老宅过。
过年十分的热闹，有春晚，年夜饭，还有压岁钱。
顾星勉强算得上陆家唯一一个孩子，因此过年收到了很多的压岁钱。
陆父陆母的，江阿姨，还有陆煜闻的。
是顾星第一次，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过新年。
城市禁烟火，陆家就准备了一些小陀螺跟仙女棒，顾星以前没玩过，还不敢点。
陆煜闻便教她点。
陆煜闻拿了支点火枪过来，蹲在院子里一个放好的小陀螺上面，伸手拨开它的引线，偏头对躲的老远的小姑娘一笑，说：就这样，点燃就行。
顾星目光认真地盯着。
看到陆煜闻半起身，用点火枪对准引线，下一秒，火舌喷了出来。
嘶……地上的小陀螺瞬间四面发出火星，旋转着漂移了起来。
陆煜闻躲了一下，走到顾星身边。
小陀螺像只风火轮，在旋出美丽的弧线，然后灭掉。
顾星的眼睛亮了亮。
陆煜闻垂眸一笑，将点火枪递给了她，眉梢轻佻示意。
顾星接过来，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过去点燃。
小陀螺又燃了起来。
接着陆煜闻又教她玩起仙女棒，仙女棒比小陀螺还容易，捏在手上，像捏住了一只星光。
仙女棒发出的火光绚丽极了。
顾星忍不住惊呼起来。
她在空中甩了甩，留下一串烟火，忍不住看向陆煜闻。
陆煜闻手中也捏着一只仙女棒，清隽俊美的五官利落干净，一瞬燃起的烟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眼眸漆黑深邃，眼尾缀着光亮。
像落入凡尘的仙。
看向她的时候眉眼都是温润柔和的。
顾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她喜欢他。
天空幽蓝，远处是万家灯火，身后是电视的热闹声响，似乎天地间，只他们这一隅安静，不受打扰。
眼前的气氛太好，面对着燃烧的仙女棒，她闭上了眼睛。
星星在干什么？听见陆煜闻的询问声，顾星睁开了眼睛，说：许愿。
陆煜闻笑，很感兴趣的样子，笑着问：许了什么呢？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星眼神忽然闪躲，坚决不肯说。
陆煜闻失笑。
最后，他们两个贪玩的人是被相玉淑娇进去的。
星星年纪小就算了，你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相玉淑责备着他带坏顾星。
陆煜闻低头剥着开心果，任由相玉淑唠叨着，将果肉都放到了顾星面前的桌上，很轻很慵懒地认命开口：诶，有了星星后，才二十三妈妈就嫌弃我了。
……陆彦文喝着茶咳了一声。
相玉淑老脸一红，陆煜闻有多少年没跟她撒娇过了，陆煜闻从小懂事，成熟的早，人也独立，几乎没让她操心过，不过也让她失去了当母亲的乐趣。
她嗔怪强调道：你都二十四了！陆煜闻大言不惭道：不是还没过生日么。
……相玉淑绝倒。
顾星笑得眼睛弯弯。
这一晚闹到了很晚，顾星原本听说陆家要守岁，坚持要跟他一起，但还是没坚持到十二点便睡着了。
最后，连怎么上床的都不知道。
陆煜闻将睡的昏天黑地的顾星放到床边，替她拉了拉被子盖好，眼眸轻垂，在她的枕头下放了一颗糖，笑着说：给小公主枕头下放颗糖，梦都是甜的。
晚安。
整个过年期间，陆家有不少人情往来，其中不乏长辈，顾星也跟着收到了更多的红包。
这是她在国内和陆煜闻过的第一个春节。
她很喜欢这个春节。
春节过后，又开了学，万物复苏，本就温暖的渝港市气温再次慢慢攀升。
下学期课程难度深了些，但顾星学的笔上学期更顺畅了许多，加上陆煜闻每天补课，因此学得很轻松。
陆氏在去年一场风雨飘摇过后重新站稳了根基，再次步入正轨，陆煜闻的工作安排也少了许多。
一学期过的很快，到了期末，顾星的成绩排到了班级第二，年纪前十五。
在百名帮上看到自己的成绩后，顾星露出大大的笑容，开心地飞奔出校园，看到校门外那辆熟悉的车子，顾星跑过去打开了车门。
我成绩出来了！年级十五！穿着一身西装，俨然才刚下班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平板，偏头看着女孩亮晶晶的双眼，那张清俊的面庞浮现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抬起，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气息柔和：星星辛苦了，奖励你大餐。
你会陪我吃吗？顾星轻轻呼吸着，问他。
陆煜闻挑了下眉梢：星星这么厉害，没有也得有啊。
顾星的唇角忍不住翘起，给自己找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贪吃。
前面的冯叔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星瞪眼。
陆煜闻眼角含了笑。
放了暑假，顾星在家待着无聊，便又开始跟着陆煜闻去公司，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饭局。
袁一航家里跟陆氏在北郊建设的星潭国际有合作，两人间无论私下还是面上的见面也变得更多，袁一航这个爱玩的，经常借着工作出来叫陆煜闻也过来放松。
陆煜闻一般会在下了班答应他。
BaN袁一航在一家新开的庭院私厨开了间包厢，正无聊地翘腿一边打着游戏边等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袁一航抬头一见，愣了下，已经司空见惯了，还是调侃了句：小树懒，你就这么怕我跟陆煜闻单独待着啊？如今已经上高二的少女出落的清纯动人，眉间隐隐有妩媚与青涩交织的美丽，可想而见日后会长成多么祸水的模样。
饶是袁一航已经见过这小姑娘太多次，还是忍不住有些被惊艳到。
顾星跟着陆煜闻漂亮的眨了眨眼，说：你怎么知道。
……我他妈。
袁一航被一小姑娘误会，不能忍！他觉得必须要澄清自己的清白，大声说：老子是直的！顾星哦了一声，挑个椅子随便坐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幽幽道：这可说不定，毕竟我二哥哥这么貌美如花。
……这牙尖嘴利的小鬼。
袁一航快被气哭了，看向陆煜闻说：陆煜闻，你快管管这小丫头，再不管能反了天了。
陆煜闻将身上的外套搭在座椅上，轻轻笑着时说：我也觉得。
……顾星表情得意。
靠！这两人合伙欺负人。
袁一航彻底服了，让服务员上菜。
布菜的有两个服务员，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女孩时不时用余光去瞥坐在一边的陆煜闻。
顾星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这样的注视令她有些烦躁。
年轻男人面容俊逸，气质斐然，正与旁边的男人说着话，淡色的薄唇轻轻张合，勾勒出的一丝笑意潋滟丛生……正脸红心不在焉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凉丝丝的视线，她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双澄澈璀璨，却面无表情的大眼睛。
少女的五官精致俏丽的不像话，但那么没有表情的盯着一个人时，莫名的有些阴郁。
He is my boyfriend。
女孩樱桃似的嘴唇吐出一句话。
这里的消费水平高，服务员也是学过英语的，乍然听见女孩的话时表情愣住。
怎么了？陆煜闻停住话来，偏头过来问道。
他刚刚正听袁一航说着话，并没有听到顾星的话。
顾星一瞬间恢复了表情，抬手抱住陆煜闻的胳膊，语气撒娇：我好饿。
陆煜闻笑了笑，将她面前的筷子递给她，一边叹息似的出声：饿的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吗？顾星卷卷的睫毛垂下来，伸手接过来，软乎乎嗯了声。
那服务员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打转，脸上青红交加，放了菜便离开了。
吃饭期间，陆煜闻一边与袁一航说着话，边注意着顾星，给她夹她够不到的菜。
期间顾星去了趟洗手间。
陆煜闻喝了口清茶。
袁一航看着，忽然叫了他一声：陆煜闻。
陆煜闻转过眸看他。
袁一航的表情有些奇怪，问：陆煜闻，你……他迟迟不肯说话，陆煜闻笑了声：怎么了？回想起刚刚顾星与服务员的对话，带着十足的占有欲……袁一航还是没忍住，问：你不觉得，顾星对你太过依赖了吗？陆煜闻没明白他表达的意思，说：小姑娘是养得娇气了些……不是！袁一航打断他，神情严肃了些：她对你的依赖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陆煜闻微微愣了住，接着笑了，说：你到底想说什么？袁一航顿了顿，问他：你有没有听说过……雏鸟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