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 还是在这种信息闭塞的地方,池瑾言蹙起好看的眉头,起身迅速朝沉香苑跑去。
耽搁的时间越久, 找回来的希望越渺茫。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就这样失踪。
池府的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身为下人,最重要的就是会察言观色,虽然他们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凭着玲珑院的丫鬟被管家带走,这事多半和二小姐有关。
池瑾言一路跑到大堂, 一眼看见坐在太师椅上愁眉苦脸的父亲, 还有一旁红了眼眶的母亲。
池瑾言的突然闯入,令池秉文和程慧措手不及。
他们原本没打算将此事告诉阿言,毕竟儿子在贡院累了三日,还要再考两场,就算是让他知道了此事,也不过是徒增担忧罢了, 所以程慧下令, 府里知道消息的下人禁止议论此事。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有防住。
程慧瞧着儿子憔悴的面容,关心道:有没有叫尹大夫给你瞧瞧?娘这记性不好, 一时忘了去贡院接你,你这孩子也是太懂事了, 都累成这样, 还要过来给娘请安, 娘不需要你请安。
娘的阿言只要好好的,娘就高兴,听娘的话, 快回去躺着休息休息,叫长风传尹大夫给你看一眼。
娘,我很好,我不累。
程慧声音蓦地变大:怎么能不累?那么多人考完试,就像被人扒了一层皮似的,你不要对娘撒谎,娘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池瑾言眼底露出一丝无奈,他认真地看着母亲,道:娘,您还说不喜欢撒谎,那您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二姐她在哪儿?程慧怔了怔,抬头望着儿子郑重的眉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最在意的就是阿言,阿言说这话堵她,她该怎么说?难道要她直接说,你二姐丢了。
这话她说不出口,她生了三个孩子,唯有阿言是她的心头肉,掌心宝,但同样地,女儿出事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若是为了女儿的事,耽搁了阿言考试,她满心不愿意。
池秉文沉着声音道:听你娘的话,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
池瑾言抿了抿唇,当他得知此事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回二姐,他明知二姐出了事,还要当做不知道,那和禽兽有何分别?人,要有最低的底线。
池瑾言牵着母亲的胳膊走到父亲面前,认真道:爹,娘,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二姐她也是我的亲生姐姐,她不是旁人,我不能当她不存在,我可以答应你们,今夜若是没找到二姐的下落,我会继续去贡院考试,请你们相信我,让我去试一试。
若是我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回去休息,即便我躺在榻上,心也无法安定。
池秉文听着儿子这番话,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一边欣慰儿子顾念亲情,为了亲人可以做到这一步,同样地也意味着瑾言这孩子本性纯良。
另一边又暗怪他不顾大局,会试这么重要,全城的人都在盯着他,他竟然撇下这些,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该说这孩子是善良,还是愚蠢?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劝的,他若是执意让瑾言回去,反倒埋怨起他来,池秉文道:这件事你不要后悔。
一旁的程慧听着夫君的话,一颗心顿时揪起,她的阿言总是这般良善,她有时候希望阿言可以自私一点,这样他会不会过得好一些?池瑾言瞧着母亲的模样,心知她担心自己,他好言相劝母亲,程慧不忍心让儿子为她操心,打起精神恢复脸色。
池瑾言问父亲,二姐是怎么出事的。
池秉文道:下午的时候,你母亲在府上,月画那丫鬟跑进府求见你母亲,我们这才知道,你二姐她失踪了,我已经派了人私下里去寻找,现在只能等消息。
池瑾言知道,女儿家的名节事关重大,若是闹大了让外人知道,即便二姐平安回来,也会毁了她一辈子。
管家已经带二姐的贴身丫鬟月画,下去审问。
从管家嘴里得知,今日二姐出府是为了去灵隐寺给他求护身符,出了灵隐寺一切正常,但是快要进城的时候,月画发现二姐不见了。
池瑾言听着父亲的话,心里隐隐有些疑惑。
往日里母亲和二姐都是喜欢去护国寺求符,今日怎么突然去了灵隐寺?而且据管家的禀告,二姐等人出了灵隐寺坐马车回府,丫鬟却是在快进城的时候发现二姐不见了,在这期间一点不对劲都没发现,二姐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被人带走,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贼人若是在马车上吹迷药,难度很大,毕竟京城外的官道上还是有不少人的,再加上月画和车夫都在车厢外面坐着,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倘若不是这样,那就是之前就被迷晕了?池瑾言决定亲自审一审月画。
月画被关在后院一处荒废的院子里,这院子平日里没有人住,加上常年照不到阳光,颇有些阴森森地。
房门缓缓打开,月画不适地眯起眼睛,待她重新适应,才发现进来的人是二公子。
她眼底露出恨意,若不是为了给二公子去求护身符,她家小姐怎会丢了!都怪二公子这个害人精!累的小姐不见了,一想到小姐不见了,她心里就难受,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池瑾言看出月画的脸色,直言道:你在怪我,连累了二姐失踪?奴婢不敢。
月画咬着牙齿,低着头回道。
你怨不怨,我都不在意,池瑾言没将一个丫鬟放在眼里,他道:二姐她以前都是去护国寺,怎么这一次却去了灵隐寺?听到二公子的话,月画豁然抬头,恨恨地道:小姐她听说灵隐寺的符特别灵验,小姐心疼二公子受了这么多苦头,便想去灵隐寺为二公子求一道护身符,保佑二公子平安,小姐心心念念着二公子,二公子可要记住我家小姐的恩情才是。
池瑾言向来不信鬼神,但听着这话,心里划过种种念头,他问道:二姐从哪里听说的这个事?月画一怔,似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她不解地看了一眼二公子,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听柳姨娘说的。
柳姨娘?是。
池瑾言眯了眯眼,柳姨娘?池萱萱的生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吗?这件事你跟母亲说了吗?月画摇了摇头,她根本没想到这些,若不是二公子问起,她根本不会怀疑柳姨娘。
池瑾言点点头,打开屋门出去。
月画眼底闪过忧虑和怀疑,真的就像二公子猜测的那样,这事和柳姨娘有关吗?可是她忍不住一想,小姐和三小姐向来不对付,而柳姨娘是三小姐的生母,如果那人是柳姨娘,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老爷会信少爷吗?月画越想越担心,在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小姐平安无事。
此时屋门再一次打开,月画抬头望去,眼睛顿时瞪大,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悸,颤着声音问道:管家,您怎么来了?池有福眼底闪着精光,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月画看来,像是阎王殿里索命的小鬼,很是狰狞。
月画不由地声音变大:您这是要做什么?做什么?池有福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月画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喊道:您为什么这么做?奴婢哪里得罪您了,您为什么要杀奴婢?自然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月画灵光一闪,喊道:真的是柳姨娘,是柳姨娘害了小姐,你和柳姨娘是一伙的,你不能这么做,二公子他知道,你要是杀了我,二公子他不会放过你的。
池有福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他嗤笑道:月画呀月画,该说你傻呢,还是天真,你就算是告诉二公子,是柳姨娘告诉二小姐灵隐寺的符灵验,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柳姨娘只是说了这个事而已,想要跑去求符的是二小姐,不是柳姨娘逼她去的,更何况等你死了,死无对证,这点小事还不足以让老爷怀疑,而二公子他又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你,你说,你是不是很天真!月画气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停地向后退去,为了活下去她拼命地大声喊叫,可是她绝望地发现,这里实在是太荒废了,根本没有下人往这里来,而二公子也走了,不会再有人救她了。
池有福伸手掐住了月画的脖子,月画拼命地挣扎着,可惜她的力气实在太小,加上她被绑住了手脚,根本无力还击,她不甘地留下眼泪。
她还未找到小姐,她还未将这个秘密告诉夫人和老爷,可惜她没有机会了。
她无力地垂下手。
砰门被撞开,池瑾言一脚踹向池有福。
月画骤然得到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声音变得很沙哑,道:咳咳咳——少爷,他和柳姨娘是一伙的,是他们害了小姐。
池有福眼里闪过狠厉,从地上爬起来,骤然伸出袖中的匕首刺向池瑾言。
池瑾言眼疾手快地躲过去,再一次踹了一脚池有福。
池有福!!池有福身子一僵,是老爷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见到院子里站满了人,老爷还有夫人。
他顿时明白,老爷、夫人和二公子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他颓丧地坐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完了,都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