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明看着毫发无损的公子, 眼睛一亮,他迅速牵着马跑过去,池瑾言拍了拍乐明的肩膀, 以示安慰。
他动作麻利地上了马,扭头看向了太子,祁承煜点点头。
二人视线交汇,立马明白对方的意图。
耿南诚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底越发不满,明明他耿南诚才是此次剿匪的副将。
结果到头来, 太子和池瑾言二人里应外合, 这场仗打的又快又稳,他盯着池瑾言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阴鸷。
池瑾言一马当先,带着大军向前冲去,追上了土匪们。
听到声音卫繁回头看去,脸色顿时一黑, 他握紧手中的刀冲了过去, 赵立业面色焦急:大哥——快跑啊!卫繁被激了怒气,他怒斥:跑他娘的跑!老子今日就要打死这帮逼崽子!赵立业眼底犹犹豫豫,此时一个士兵向他砍去, 刀尖划过他的肩膀,嘶——赵立业也被打出了火气, 也不再管什么逃跑的事, 提着刀向人群中砍去。
祁承煜下令士兵们将土匪包围起来, 堵住他们的去路。
两方人手全力拼杀,冰冷的刀剑在夜色下无情地挥舞着,血腥味四溢, 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池瑾言坐在马上,接过乐明递过来的箭,瞄准卫繁的腿。
嗖——那箭又急又准,一下子射中了卫繁的右腿!艹!卫繁面色扭曲了一下。
他心一狠,直接将那箭拔了出去,咕咚咕咚的血从他的右腿流了出来,他好似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和围攻的士兵们打斗。
围剿他的士兵冲他得意一笑,专门用刀砍向他的右腿,那一刻,他右腿因为剧烈的疼痛慢了一下,生生被砍了一刀。
卫繁眼底的血色越来越多,心底的怒气更盛,他一边臭骂着,一边拼了命砍向那个士兵。
老天爷好像并不偏爱他,倏然,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冲向了他的腹部,卫繁心底一凉,无边的恐惧袭上心间,他不管不顾地向外冲去,才发现他们竟然被包围了。
狗杂碎——卫繁愤愤地怒骂着。
围攻他的士兵越来越多,终于他抵不住攻击,倒在了地上。
大当家被抓住,很快二当家也被抓住,剩下的土匪们群龙无首,失了斗志,很快被一一拿下。
卫繁被士兵们强横地拽起来,他眼神恶毒地看着太子殿下,又看了一眼接连两次射伤他的池瑾言,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会后悔的!说完他便闭上了眼。
这一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拽着大当家胳膊的士兵蒙了,他试探地向卫繁的鼻尖探去,见人彻底没了气息,立马跪在地上向太子请罪。
此时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池瑾言的心底越发不安,卫繁临死前那个笑容诡异的很,让人无端地脊背发凉。
太子下令将剩下的土匪全部抓起来关押。
大军进城消灭了县令府上的火,大火虽然消灭,但县令府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池瑾言等人去了县城里的客栈休息。
翌日一大早,太子下令昭告百姓,土匪已经全部关押,百姓们可以正常出入,一切恢复如常。
他将此次的事情写在奏折上传回京城。
永顺县又恢复了正常,太子打算在这里逗留三日处理之前留下来的事务,再返回京城。
听闻土匪被抓起来的消息,百姓们喜极而泣。
但也有很多人悄悄红了眼眶,虽然他们平安了,可是死去的亲人却再也回不来,很多户人家办起了丧事。
池瑾言跟苏语嫣解释了一下情况,如今大当家已死,只剩下二当家,他们打算带着这些匪徒上京,等待陛下的旨意。
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池瑾言都会继续履行他的承诺。
苏语嫣听闻此事,又哭又笑,心情难以平复,李风也是如此。
要在三日内,处理之前积压的公务,一时间池瑾言变得忙碌不已,倒是顾不得安慰他们。
酉时一刻,池瑾言进了客栈,见太子还在处理政事,面色有些苍白,明明天气很热,身上还披着那么厚的衣裳,大概是病了。
他行礼道:殿下。
瑾言回来了。
祁承煜抬头,声音有些无力。
殿下,您保重身体。
祁承煜摇了摇头:孤没事,明日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池瑾言点点头,二人聊了一会儿,池瑾言离开了屋子,出来时看到客栈里有些人打着哆嗦,穿着厚重的衣裳。
他准备去找大夫给太子殿下看看,太子的身体若是出了问题,很麻烦。
走在路上,时不时地看到一些畏寒的人,他拧了一下好看的眉头,心底的不安又冒了出来,快速将大夫请了回去。
祁承煜得知此事,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让大夫诊脉。
老大夫迟迟没有松手,池瑾言的眼眸深了深。
半晌,就在祁承煜耐心耗尽时,老大夫松了手,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声音有些抖:殿下,您的脉象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此乃疟疾。
疟疾?老大夫身子哆嗦了一下,很是恐惧。
疟疾就是瘟疫,传染性极高,刚刚他给太子诊脉,恐怕已经……池瑾言眉眼露出担忧,想了想道:殿下,微臣今日看到很多人同殿下一样,畏寒穿着厚重的衣裳……祁承煜面色一凛,道:传孤的旨意,将那些有症状的百姓集中收押,全城戒严,城门关闭,不能让瘟疫传出去。
殿下!祁承煜摆摆手,有气无力道:瑾言,这是孤的命令!你离孤远一些,你们都出去吧!池瑾言拧了一下眉,永顺县刚经历土匪袭城,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怎么偏偏又染了瘟疫。
倏然,他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三当家,又想起卫繁当日自尽的那一刻,诡异的笑容!他面色难堪,急急地走出去传了太子的旨意。
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他们不敢太反抗,大抵是因为之前土匪对他们的手段太过狠厉,看到这些面色严肃的士兵们,他们有些害怕。
明明是暗如漆黑的夜,此刻却灯火通明。
士兵们挨家挨户确认,他们将那些畏寒发热的百姓全部带走了,池瑾言让士兵们都戴上面纱,尽量不要与那些病人直接接触。
他将全县城的大夫全部找了出来,期望他们能找出治疗的办法。
祁承煜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有事都是让人在门口说。
耿南诚得知太子染了瘟疫,吓得面色惨白,尤其得知太子下令封城,有很多百姓都染了瘟疫,他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池瑾言只能自己一个人忙上忙下,百姓们乍然得知瘟疫又封了城,情绪越来越激动,大家聚在一起,想要太子收回成命。
池瑾言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走了出去。
百姓们见到池瑾言出来,想到这个人曾在地牢里救过他们的命,他们的声音小了很多。
池瑾言的面色清冷,声音透着一股疲惫:本官是陪同太子殿下一起剿灭土匪的监军,眼下大夫确诊瘟疫,将那些病人隔离起来,才是给咱们所有人的生路,你们放心,本官不会丢弃他们,现在全城的大夫都在这里,他们将全力以赴寻找治疗的法子。
太子殿下也将此事传回京城,相信陛下知道此事,必然会派太医过来救咱们,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冷静下来。
你们的家人们只是暂时地留在一个地方治病,我们不会放弃他们,也请你们相信我们!百姓们纷纷沉默了,人群中有人喊道: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那些人不是被你们秘密处理了!监军大人是个好官,他说到做到!李风小小的身子,声音洪亮地喊着。
百姓再次沉默,池瑾言又道:太子与本官都将留在这里,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你们都是陛下和太子的子民,你们都是大晋的百姓,天子是不会放弃他的百姓的。
所以你们要冷静,现在他们住在安全、干净的地方,有大夫们照顾,会慢慢好起来,他们若是跟你们回去,那你们也会染上这个病,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有的百姓摇摇头,他们当然也不想要染病。
见百姓们安静下来,池瑾言又安抚了几句。
人群渐渐散去,李风仍然站在原地,小小的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池瑾言。
他走过去摸了摸男孩的头,问道:这几日跟苏姐姐住在一起,习惯吗?李风点点头,他咬了咬唇,眼底露出犹豫。
有什么想说的?李风眨了眨眼,道:大人……叫我哥哥吧。
李风嘴角扬起,眼底露出笑意:哥哥,我可以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吗?他神色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我会烧火、做饭、洗衣服,我什么都会,哥哥你可以让我跟着你吗?池瑾言默了默,李风明亮的眼神渐渐黯淡,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掌揉了揉他低垂的脑袋,清冷干净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李风,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但是我不需要没有用的人,你做的那些事我身边已经有人做了。
李风眼神亮晶晶,使劲地点点头:哥哥,我学东西很快,哥哥,你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变成有用的人。
好!池瑾言道:那你留下来吧。
他看着男孩的模样,终究心底软了软,希望他回去后可以好好读书,待他有了一技之长,有了可以养活自己的本事,到那时再让他离开吧。
不然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只会沦为乞丐。
他又想到那些和李风一样的孩子,倘若他们也能像李风这样,可以学到本领,靠自己养活自己,世上不幸的事会少了很多吧。
池瑾言将此事放在心底,决定回京再定。
他又去看了看大夫,询问那些人的情况,是不是全部都得了瘟疫,得到大夫的肯定,他的心沉了沉。
据士兵禀报,一共带走了576人。
这座县城也就剩下将将3000人,一下子感染了将近五分之一的人,他的眼底露出凝重。
此时京城里,太子逮捕了所有土匪的事情传回了京城,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赞扬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池家得到这个消息,程慧终日眉头紧锁的脸悄悄舒展了些,自从阿言离开了京城,她整日吃斋念佛,日日在佛祖面前虔诚祈祷,期盼她的儿子早日归来,听到太子顺利剿匪的事,知道阿言平安,她心底的担忧少了些。
皇帝大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大赞扬了太子,其他几位皇子的拥护者眉眼微沉,朝廷内外涌起了暗流。
很快不知从哪儿传出消息,称太子殿下带着五千精兵去剿匪,却损失了两千精兵,随随便便一个将军都不至于如此,太子殿下打仗的手段实在是……这样的传言不知从哪传起,反而越传越离谱。
次日上朝有御史攻讦太子,说太子殿下无能,带着五千精兵去剿匪,竟然损失了两千人,实在不配领军,辜负了士兵们的信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更辜负了朝廷上下、乃至百姓对他的信任。
身为太子,应当英明睿智,那两千人所流的血,都是太子莽撞愚蠢导致他们丧命,太子此番剿匪,不能说有功,应该清算过失,要给那两千无辜死去的士兵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朝堂上争论不休。
没过两日,就有八百里加急信报,永顺县得了瘟疫,太子下令封城,请求皇上派太医前来医治。
瘟疫!!一听这个词,所有的官员都头皮发麻,就连之前暗暗支持太子的一些朝臣,也渐渐歇了心思。
那地方有了瘟疫,太子怕是凶多吉少。
自古以来,瘟疫都是不治之症。
程慧听闻这个消息,当即昏了过去,阴霾笼罩在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