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问乔相思:你当时是怎么想到用银票脱身的?乔相思回答他:我原本是想用碎银和铜钱当做暗器,可惜我摸了摸,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零线。
身上唯一可以丢出去的,只有银票。
对方问:那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样多的银票?乔相思只是淡淡一笑:对我来说,这并不算多。
对方追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撒出去多少银子?乔相思答道: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对我来说,这只是当时唯一丢出去,不会让我心疼的东西。
对方又问:如果抢到银票的人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乔相思沉吟了片晌后,缓缓道:安全便捷,信用良好,请认准乔记银票!书归正传,却说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乔相思高举一沓银票,扬起手臂,迎风一撒,银票顿时如雪花般洋洋洒洒,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众人轰动。
一、一百两!有捡到银票的幸运者喜极而泣。
呼声一出,所有人更加奋力地争抢着银票,甚至连一些对宝物心存贪婪之念的蒙面人,都忍不住出手抢夺。
场面霎时大乱,乔相思抱起阿染,举步就跑。
刚走过一道拐角,迎面撞上一名头戴斗笠之人,后面追着一大批乔家护卫。
三方会合,皆是一愣。
唉哟,阿染,好巧好巧,你们--斗笠人停下脚步,刚笑着打了声招呼,忽然看到乔相思身后追着乌泱泱一大群人,人数之多远胜于自己身后这群,话转了个弯,连连咋舌,--你们也在被人追啊!真是后生可畏。
嗯,你们继续努力,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已经脚底抹油,迅速溜走。
小贺他们则愕然看着抱着阿染的乔相思,对当下的情况茫然至极:少爷,您怎么从那边--有人追过来了,你们抓几个活口,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
乔相思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当务之急他还是分得很清楚,也不多话,只简短吩咐道,阿染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
小贺等人守卫阿染的任务失败,内心无不自责愧疚,眼见阿染平安归来,松口气的同时,纷纷斗志昂扬,誓要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好好收拾一顿,摩拳擦掌地迎了上去。
虽有小贺等护卫断后,乔相思却并未松懈分毫,慎之又慎地挑着人多的地方,与其他几个护卫带着阿染又走了一阵,眼见即将脱离危险,突然感觉身后突来一阵劲风。
他急忙侧身躲避,发丝扬起,被一道锐光划过,几缕青丝轻轻飘落在地。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几人连连发出惨叫,乔相思转头看时,发现已有数人扑倒在地,其中不仅有乔家的护卫,更有路过的百姓。
这次出手的人,更加狠辣,也更加无所顾忌!乔相思恐伤及无辜,固然手中还有银票,却也不肯故技重施。
这次,他不再往人多的地方挤,而是将身子一折,转向偏僻无人的方向行去。
这一去,他这些日的苦练顿时大显神威。
因之前几次遇到危机,乔相思都觉得自己跑得不够快,所以近来便苦练轻功,并暗中学习了好几种潇洒的姿势,准备日后在阿染面前显摆。
他本就天资聪颖,更有雄厚财力,不乏高手指点,短短数日,轻功大进,此时施展开来,真如一道迅雷,风驰电掣,不提他自己的护卫们,连潜伏在暗中的敌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再加上乔相思为了甩开敌人,特意绕路而行。
如此出其不意颇见成效,很快,不仅敌人再也寻不到他的行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与此同时,乔相思的母亲正冲着手下大发雷霆:怎么回事,这可是在陵海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遭遇恶徒袭击就罢了,人怎么还能不见了?!当时属下已经将匪徒拦住。
却不料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再次遇袭,少爷便自己带着阿染少爷先一步回府……说到这里,小贺停住话头,愧疚而又悔恨地低下了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尴尬的静默过后,孟少游作为在场辈分最小的人,勇敢地承担起打破沉默的重任,干巴巴地问:只有他带着阿染?没骑马么?小贺沉重地摇了摇头。
阿染还看不见东西?小贺从摇头变成点头,神情几近绝望。
孟少游望向窗外,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明天的婚宴,他们是赶不上了。
不提乔相思父母如何派人寻遍陵海城,却说那俩人一个瞎子,一个路盲,一通乱跑,早不辨东西南北。
还是阿染觉得周围越来越安静,就问:咱们这是到哪里啦?乔相思还在很起劲地跑着,闻言四下一看,也傻了眼。
周围群山茫茫,远处碧海涛涛,哪里还有人烟?之前两人沦落到人迹罕至之处,还有阿染能够辨明方向,现在乔相思睁着眼睛瞎带路,眼见越走越不对,还硬着头皮道:我们出城才多久,继续走一阵就到了。
阿染不疑有他。
爱情使人盲目,况且他确实还瞎着,就很信任地被乔相思拉着走。
这一走,就是金乌西沉。
直到星稀月明,便是乔相思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今天是走不回去了。
看来我的轻功是更精进了些。
乔相思的厚脸皮显然比轻功更要精进许多,兀自嘴硬,只是他确实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左顾右盼了半天,忽然见到远处有间小屋,心叹一句天不亡我,得意洋洋对阿染道,别着急,我找到过夜的地方啦!然而走进一看,只见孤零零一座破屋,兀立于杂草之中。
这里大约是猎人进山打猎时暂居的小屋,似是荒废已久,连屋顶都破了一半。
阿染已经走得很累,天气又冷,进了屋,就靠在墙边哆哆嗦嗦地歇息。
乔相思见这样不行,从外面捡了几根枯枝,费了半天劲,终于升起一堆火。
这里很安静,四下只能听到火堆的噼啪声,在静寂广袤的无限天地之中,两个人偎依在一起,彼此的体温便好像是整个世界。
映着熊熊烈焰,阿染白皙的皮肤染上薄红,他微微垂下脑袋,偷偷笑了起来。
精神这么好,居然还笑得出来?乔相思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追着打呢,今天这笔仇结大了,等我回去--阿染循着声音,准确地吻住乔相思双唇,等他安静下来,才低声道:我答应你了--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呢。
相思,我喜欢你,咱们在一起,一辈子。
乔相思无声地咧开嘴。
他很庆幸阿染现在看不到,因为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多么愚蠢的傻笑。
可他根本忍不住。
嘿嘿,哼哼。
他既开心,又得意,还要努力做出一副理所当然、自己一点都不曾为此担心的姿态,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我那么好,你不答应才是怪事呢。
一边说,一边悄悄环住阿染的肩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像生怕人抢走似的。
就这样,他们静静相拥,呼吸相及,心跳相和,彼此都开心得不得了,又莫名羞涩,什么话都不想多说。
良久,阿染打破了沉默。
此刻气氛实在美好,他就趁机问出一个横亘于自己心中许久的问题:相思,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好像刚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乔相思道。
阿染却没有被这样糊弄过去,认真解释:你家里那么厉害,怎么会给你取一个这样……这样的名字呢?阿染没有想到什么词来形容这个闹着玩一般的名字,顿了顿,继续道:你以前叫什么呢?名字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世上叫‘阿染’的人多了,你可以叫,他人也可以叫,但我只喜欢你一个。
所以,无论你叫不叫阿染,都没有什么关系。
乔相思道,至于我以前叫什么,就更加无关紧要。
你只要记住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好。
阿染被说迷糊了,红着脸小声问:是这样吗?乔相思斩钉截铁:就是这样!相思,原来我误会你啦。
阿染惭愧道,过去,在暖香阁里,许多出身好的少爷公子为了避免娼妓纠缠,都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名,我还以为你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呢。
乔相思一愣:有这种事?看阿染点头,心里便想,原来是这个缘故,他以前才不信我的。
越想,他眉头皱得越紧,深仇大恨一般拼命思量,最后终于痛下决心,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烈士断腕般沉声道:其实,我以前,确实有另一个名字--我父母给起的名字。
阿染眨了眨眼。
乔相思问:你真的想知道吗?阿染赶紧点头,他都快好奇死了。
乔相思深吸一口气,轻而短促地低声道:宝贝。
误染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