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柔担心父亲,不得不改道前往将军府,萧淮笙自然跟着她一起。
路上司元柔才得了空问萧淮笙,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路上一定很辛苦吧?萧淮笙环住司元柔的腰,一边驾着马一边答道:我想见你就不自觉走得快了。
岳父除了想念你,还思念将军府的母亲和兄弟,一路上都念叨着家里人,还说让……岳母早点跟他们认识。
萧淮笙说的岳母让司元柔愣了一下,她还是不太适应陶氏的身份,但萧淮笙这般称呼没错,司元柔忍下心中异样,那父亲可要失望了。
将军府对司元柔并不算好,司元柔出嫁后也不想跟他们有太多往来,但她没想到连司戎安归家都会被赶出来。
父亲可是祖母的亲儿子,二叔的亲兄长。
将军府这一代的荣耀都是父亲挣来的。
父亲流落在外多年,不说亲人相见多么感人,至少不是赶人!司元柔心中一阵火气生出,用力夹一下马腹使马儿跑得更快,飞奔向将军府。
将军府门外还有封条贴过的痕迹,司元柔今日刚出宫,将军府亦是这会儿才解封,父亲回来正巧对上了心怀怨气的家人。
大老远的,司元柔就听见司文定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哥,你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兄长。
司文定站在将军府高高的台阶上,身后是柳氏、小儿子司寄旻和被搀扶着的老夫人,司戎安携陶氏无措地立在阶下。
柳氏哭哭啼啼地劝着,大哥,你在外多年可知将军府过得有多苦?我们落寞了,谁都能来踩一脚,好不容易洁儿高嫁,将军府好日子到来却又被大哥牵连……还有你那个女儿,她没良心,带走了将军府过半家财给自己当嫁妆,嫁出去后再没回来看过一眼,根本不管我们死活!大哥看看母亲的腰!柳氏说着愈发激动,指着老夫人无力的腰部,那上面缠着一条装草药的腰枕,明显落下病根了,柳氏恨声道:这就是因为大哥的闺女伤着的,她却没来探望过一次,送来几样药材就打发了亲祖母。
可怜我洁儿身在东宫侍奉太子已是劳心劳力,还得处处帮扶娘家……司戎安一脸错愕,不禁生出浓浓的愧疚。
可是家人怪他就算了,怨司元柔算什么事儿?他也不相信司元柔那般温柔体贴的小姑娘会对自家人作恶,他对自己的女儿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
母亲,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司戎安不敢相信,只好向自己母亲求证,他的生母一定会好好照顾司元柔,不会骗他。
可老夫人只爱答不理地别过脸,司家世世代代皆是忠良,偏偏到了她儿子司戎安这里就通敌叛国,还坚持娶了一个敌国女人多年不回,老夫人对司家祖宗的愧疚无法言说。
她看了眼司戎安身侧的女人,她穿了好几层纱裹得严严实实,脸也被遮住,只能看出身形小巧。
你就是连累我儿的女人?老夫人问道。
陶嫣刚要作答,司戎安挡了她一下纠正道:母亲,她是救了儿子的恩人。
老夫人哼了一声,对司戎安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恩情?我只看到了她给将军府带来的灾难!陶嫣一阵委屈,心中酸涩凄苦,可她于情于理都得对老夫人低头,屈膝跪下认错,司戎安却托着她的胳膊不准,陶嫣更为难了。
你和她马上断干净,我司家不能让这种女人进门!老夫人身子虚,但在这件事上气势汹汹绝不松口。
她太过激动显得气短,司戎安不禁揪心,关心老夫人的身体,得到的仍是不咸不淡的回应。
陶嫣无地自容,甩脱司戎安的手转身就走,她不能再赖着他、连累他了。
可她刚一转身,对上迎面而来的司元柔。
司元柔行至将军府门前,勒马停下。
二婶好大的威风,我隔着两条街都听见你编排我了。
司元柔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柳氏,抿唇一笑。
她身后萧淮笙凌厉的眼神毫不掩饰,直直扫向柳氏,柳氏不自觉腿软。
萧淮笙翻身下马,顺便把司元柔抱下来。
司戎安以为萧淮笙带司元柔回淮王府了,他一会儿还想上门接司元柔回自己家,没想到萧淮笙这就把人带来了。
发觉父亲眼中的疑惑,司元柔解释道:我们再不来,爹爹就要露宿街头了。
司戎安脸上羞赧,轻斥了司元柔一句,别胡说,他们只是……只是对我有些误会。
司元柔笑而不言,她才不是胡说,这些人内心又多少算计她可比爹爹清楚多了。
二婶说祖母的腰怎么回事?司元柔走到柳氏面前,随口问了一句。
柳氏心底发虚,但硬着脖子说道:就是因为你,你回门才让母亲伤了腰。
司元柔冷下一瞬,转而对司戎安道:我回门走了之后,二婶推了祖母这才让祖母伤了。
二婶话说不清,故意推到我头上,父亲不在的日子里,二叔一家都是这么对我的。
司元柔借机告状,提及旧事心中不禁低落,看得司戎安心疼,好好,爹爹回来了!母亲不护着小柔吗?司戎安对司元柔的话深信不疑,无须再跟老夫人确认便直接发问。
女儿说得花言巧语能信,弟弟一家的话就是胡说,他如此区别对待二房和司元柔,老夫人心中也来了气。
我老了,不清楚。
老夫人敷衍一句,司戎安心中便已明了,不过是默许二房欺压司元柔罢了,可怜司元柔在自己家中都无人照拂,任人欺凌。
司戎安不敢想司元柔受了多少委屈,她从没跟他讲过。
他轻轻摸着司元柔的额头,想跟司元柔找个地方坐坐,好好叙一叙,却一时想不到去哪好。
他带着陶嫣、侍从还有大包小包的行囊,却连自己家门都进不去。
父亲一路劳累,先跟我去淮王府小住吧。
司元柔挽住父亲的胳膊,拉他离开将军府门前,以免父亲伤神。
司戎安犹豫片刻,他去淮王府住并不方便,岳丈去女婿家住让外人如何看待他和司元柔?而且他还没认下萧淮笙当女婿……他又看了一眼老夫人,事情尚未解释清楚,总得进门解开误会。
老夫人看出他所想,指着陶嫣道:你把她撵走,将军府还有你的一口饭。
司戎安当然不可能丢弃陶嫣,她陪他吃过许多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他待她好还来不及。
他抓紧陶嫣的手,我陪你住客栈。
陶嫣垂着头不说话,只默默跟着司戎安的步子。
司元柔又劝着,客栈没有王府好,爹爹不想多陪陪我嘛?司戎安脚步停顿,司元柔紧忙给萧淮笙使眼色。
萧淮笙很上道:王府客房多,岳父岳母可随意挑选,保证你们住得舒心。
这样……对你名声有碍……司戎安道出顾虑。
司元柔还以为多大事儿,她才不在意名声问题,爹爹放心,没人敢乱说。
若有非议,我去处置。
萧淮笙保证,司戎安才稍微放心一些。
夫婿家中不介意,此事才说的过去。
司戎安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的牌匾轻叹一声,带着陶嫣离去,同司元柔一道前往淮王府。
他居然真走,老夫人怒极攻心,气息短粗好一阵才缓和,可不免还是伤心。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因为一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连家门都不回了,弃将军府于不顾……她心头悲凉,一腔希冀全都投注到年幼的司寄旻身上。
旻儿,你要争气,以后将军府全靠你了。
老夫人的手搭在司寄旻肩上,重重拍了两下。
司寄旻晃了晃身子躲开,没回答老夫人,一溜烟跑回府里。
司文定望着儿子的背影,母亲,旻儿贪睡,不肯早起练武,该好好管教了。
老夫人默默失落一瞬,对司寄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还是不喜欢习武,有什么办法?老夫人第一眼见陶嫣便觉不喜,此时更恨陶嫣勾走了司戎安。
若司戎安老老实实肯回府,再娶个名门女子生个儿子就好了。
她用拐杖狠狠捶了两下地,扭脸进了府门。
然而没过半个时辰,宫中的消息穿出,瞬间分散至大街小巷,自然有管家来通传。
太上皇下令废帝、择淮王登基,皇后□□,太子一家入牢……管家没说完,老夫人眼前一阵黑铺天盖地般袭来。
柳氏尖叫医生,追问管家,胡说!我的洁儿怎么了?她怎么了?管家答道:老奴不知,老奴只是从街坊听来的。
还说了什么?司文定强壮震静,他已经快坐不住了。
皇帝没了,太子倒了,司家还有谁能仰仗?太上皇说淮王收复失地有功,此番随行将士皆有封赏。
改镇南将军司戎安为护国大将军,封一品国公。
副将徐义封……十万两白银犒赏三军……什么时候的事?老夫人已经听不进去管家后续说了什么,她只关注司戎安,他不是还背着叛国的罪,怎么一眨眼就高升了?半个时辰前,太上皇刚刚拟旨晓喻天下。
司戎安刚走半个时辰,就这么一会儿到时间,他们赶走了司戎安……老夫人承受不住,一下晕倒栽下椅子。
老夫人倒了,司文定就成了主心骨,对着管家喊道:还不派人去把大哥追……请回来!司元柔与父亲分别多日,她高高兴兴地围在父亲身边,迎着父亲进府。
一路上,司元柔兴致勃勃地给司戎安介绍淮王府中每一处院落,说得头头是道。
司戎安看着司元柔的眼神带着几分疼宠,女儿真把这里当家了。
然而等到司元柔指着中央一处最大的院子说道:这是我和阿笙的寝殿,我们都住这里。
司戎安的眼神霎时凶了两分,转而看向萧淮笙。
萧淮笙娶了他闺女也罢,寻常人家丈夫与妻子分两个院子才对,萧淮笙竟然缠着他闺女一起住。
什么声音?司元柔忽然听到咔咔的声响。
无事。
司戎安忍下对萧淮笙的不满,松开捏得发响的指节。
司元柔忽略了此事,萧淮笙却听的明明白白。
他不知何时才能得司戎安认可,只能尽量给司元柔当个好夫君。
岳父就住边上那座紫竹院吧,离我们近一些也好经常走动。
萧淮笙指了最近一处院子,司戎安挺满意的,陶嫣也没有意见,他们二人就此安顿下来。
可没一会儿,将军府又来请司戎安回去。
司戎安望了陶嫣一眼,她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而此时灵动的眼睛微微红肿,透出委屈和淡淡的疲乏,叹道:先拒了吧。
他们一路劳顿,几乎没怎么休息地往京城赶,不止陶嫣累,司戎安也快受不住来回折腾。
且陶嫣回去定要受母亲刁难,司戎安明知如此就更不可能带着陶嫣回去受委屈。
改日他先自己回将军府一趟,让母亲和二弟把气撒在他身上后再说吧。
司元柔守在院外,怕父亲心软,想替父亲先回了将军府,但好在父亲是个明事的。
萧淮笙揽着司元柔的肩,把你曾经吃的苦告诉岳父。
不了,已经过去了为何要让父亲再担心呢?司元柔看着父亲与陶氏关起门休息,更不想打扰他们,我只是气不过柳氏胡说才跟父亲说了几句罢了,以后不想提他们。
司元柔且当此事过去,没想到将军府颇为急躁,在被拒绝后老夫人和司文定亲自到淮王府叩门求见。
他们一句一句情真意切,诉说着对司戎安的思念,吸引了路过的百姓围观。
司元柔没有半分感动,只有他们打扰到父亲休息的怒气,把人放进来。
她接待了祖母和二叔,笑道:二婶不来?二叔讨好地笑笑,道:她在府里收拾,等着迎大哥回去。
司元柔吹吹茶水,点点头。
估摸着祖母和二叔都知道柳氏来了只能添乱,故意不带她来吧。
父亲在我这里住得挺好,祖母与二叔不必担忧,请回吧。
司文定不同意,这成何体统,大哥此番行事于礼不合……我与王爷觉得合适就好。
司元柔声音轻飘飘,司文定忽然就不敢说了。
萧淮笙马上就要登基,司文定不敢驳他的意思,可还是不能放任司戎安不回府,向老夫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老夫人撑着眩晕虚软的身子,今日她豁出去老脸也得把司戎安带回去,柔儿,祖母多年没见过你父亲,想他想得厉害,你让祖母跟他说说话。
可是祖母才刚刚赶走父亲。
司元柔提醒道,如果祖母年纪大爱忘事她不介意帮忙提醒一下,提醒几次都行!这……这是误会。
老夫人故意不提将军府门前的事,没想到司元柔揪着不放,她实在绕不过去才拉下脸解释,我气他做了错事,才会赶他。
可如今老婆子我知道太上皇给他正名了,当然不怨他,只盼着他回来能再喝几口我做的汤。
我在边关见到父亲和陶氏的第一眼只有思念和高兴。
司元柔回忆当初的心境,反问老夫人,祖母的心情呢?老夫人微微垂眸,她什么感觉?她的感觉只有有辱门楣、丢人败兴、巴不得司戎安在外面永远别回来,省得污了将军府美名,总之她曾经对司戎安的想念一瞬间如易催折的烛火全被扑没了。
我从没怀疑过父亲,哪怕被扣在宫里不知何时是尽头,我都相信爹爹会来救我。
司元柔依次看向老夫人与司文定躲闪的眼睛,而你们对他只有猜疑。
你们此番前来态度转变图的什么……也不必我多说。
室内静默许久,老夫人与司文定都像突然不会说话似的,原本说个不停的嘴哑口无言。
司元柔等了一会儿,瞧他们实在说不出什么理由,再坐下去也没意思,送客。
司元柔起身离开,老夫人与司文定被不容抗拒地请出淮王府。
司戎安小憩一会儿起身,司元柔笑盈盈地从门外进来,给他送了两罐玉米排骨汤。
父亲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司元柔催促司戎安快喝,让陶氏也品一品。
味道如记忆中一般甜香醇厚,司戎安叹道:没想到在你这也能尝到这个味道。
那爹爹陪着我,我常给您做。
司元柔往父亲身边靠了靠,睁大一双水亮的眼睛祈求道。
司戎安心中犹疑一瞬,司元柔很不想他离开,对将军府的人似乎颇有怨怼。
他饮下热汤后让司元柔把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事仔细说说。
司元柔本能地拒绝,她不想回忆当初的不快,可司戎安不依不饶非要听司元柔讲。
爹爹不信他们的话,只听你说。
司戎安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爹爹给你撑腰。
司元柔眼眶一酸,未语泪先流,砸在司戎安肩膀上,晕开一片水迹,让他一下慌了神。
他们干了什么?司戎安隐约猜到司元柔过得不好,但没想到她这么委屈。
司元柔止住眼泪,使劲儿憋了回去。
她只有方才一瞬心中酸涩难忍,此时被父亲安慰已经好了许多。
司元柔从她和司映洁被萧彦遇见,一直讲到司戎安回来。
期间司戎安几次想去将军府教训二房一家,都被司元柔拦住接着讲。
我去替你出气。
我自己已经出过气了。
司元柔隐隐得意,她们没在我身上讨到便宜!司戎安听到最后难得庆幸,他不在的日子里没能照顾司元柔,还好你嫁给了淮笙,他把你保护得不错。
司元柔在将军府尚且要受委屈,在萧淮笙这里却舒心自在,就凭这一点萧淮笙做女婿,勉强过关了。
那爹爹不要再为难阿笙了。
司元柔帮萧淮笙说了好话,司戎安嘴上没应,觉得还是太便宜萧淮笙了。
司元柔又道:爹爹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司戎安继续沉默,司元柔抱着他的胳膊说了好一通爹爹圣明的话。
好了,莫要逗他了。
陶氏帮司戎安解围,告诉司元柔,其实他早就对淮笙放心,不会为难了,只是他自己心里还别扭着。
被戳穿心思,司戎安起身,我出去走走。
陶氏懊恼地捂嘴,他跑了。
司元柔与陶氏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司戎安关心萧淮笙的身体,别的条件司戎安都满意,唯有这一点司戎安忧心。
萧淮笙比司元柔大不少,勉强算老牛吃嫩草,要是身体好不了,司元柔后面孤孤单单怎么过?萧淮笙得了解药中最关键的药材,已经让纪行云按着方子制解药去了。
岳父放心,有明空师父和行云在,此毒不难解。
萧淮笙说起来语调显得轻快,想必胸有成竹,司戎安便放心了。
嗯,你跟小柔好好的,我就不担心了。
入夜,萧淮笙终于能揽着软玉温香的司元柔休息,他闻到她发香的一瞬,世界都安定了。
他费劲心力征战、一路奔波劳苦只盼她平安,为了护住她而接受皇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只要她在身边,他无所不能。
司元柔在萧淮笙怀里拱了拱头,又在他胸前蹭了蹭,被子下两条纤细的腿还乱踢。
萧淮笙倒吸一口凉气,按紧司元柔的腰警告道:老实一些。
不舒服,换个姿势。
司元柔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不停调整姿势,丝毫不管萧淮笙的反应。
终于在把手圈在萧淮笙双肩,脸埋进寝衣,腿跨过他的腰时,司元柔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萧淮笙指尖摩擦她腰间细腻的软肉,在她睡着后还不知足地往下探去摸过每一寸肌理。
且让司元柔再肆无忌惮几日,等他好了便让她知道床上不能乱动。
他中的毒名戒欲,可他对司元柔仍有最基本的人欲,剧毒压制也不能遏制,不知他解毒后对司元柔会有多强盛的欲念。
萧淮笙捏着司元柔的腰,力道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