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话对于萧彦与司映洁来说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怕什么来什么,齐齐看向司元柔面如死灰。
司元柔内心噗嗤想笑但努力忍着,实在忍不住才微微勾起红润的唇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侄儿与侄儿媳妇。
这两人变成晚辈怒不可遏又无法奈何司元柔的样子实在令她愉悦。
萧彦与司映洁磨磨蹭蹭没有动作也不出声,皇后瞪他们一眼以示催促。
萧彦腿弯儿似卡了板子弯不下去,可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仍然软了脾性,硬着头皮跟司映洁一同跪在司元柔面前请安。
司元柔坐得稳稳当当,毫不心虚受了他们的礼,然后在头上摸索拔下一根簪子,好侄儿媳妇,婶婶进宫身上没带银钱,这支簪子送给你当见面礼。
司映洁腹诽司元柔跟她又不是头一次见,司元柔用得着惺惺作态拿捏长辈身份?可她再不满意都只能自己憋在心里,面上必须和和气气感激涕零地收下,她双手捧起簪子举过头顶,谢谢皇婶。
嗯,一家人不必言谢。
司元柔微微颔首,让他们起来。
至于那簪子她送了也不心疼,萧淮笙给她置办了许多新的,旧的送给司映洁挺好。
然而司映洁看着手里的簪子就想起萧彦给她送来赔礼道歉的首饰,一点儿好心情都没有。
皇婶怎么进宫了?萧彦携司映洁坐在皇后另一侧下方,与司元柔相对,刚好问她一句。
司元柔该不会无聊到故意进宫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吧?皇叔也不管管管?未等司元柔回应,皇后先替她答了,本宫传淮王妃进宫解闷的。
皇后刚好数落萧彦,你们夫妻两个请安都来得比淮王妃晚,本宫能指望你们陪着?儿臣知罪。
两道声音齐声传来,皇后完全不领情但并未多指责他们,过来替本宫下棋,让本宫歇歇。
皇后与司元柔方才边下棋边聊家常,相处和睦融洽,可她棋艺不出众与司元柔下得吃力,既然儿子儿媳来了理应替她分忧。
萧彦示意司映洁去,她跟司元柔都是女子比较方便,司映洁却理智又坚决地拒绝,妾身棋艺不精,还是请殿下去。
司元柔的棋是她小时候跟她那个将军爹爹学的,司映洁从来没赢过司元柔,明知道自己会输司映洁根本不想在皇宫丢脸,更何况她接了皇后的残局输给司元柔又是一桩麻烦。
萧彦总觉自己跟司元柔不对付,可司映洁退缩皇后又等着,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过去。
司元柔抿一口茶,淡淡道:作为长辈,我让你三个子。
看不起谁?萧彦不受她的好意,多谢皇婶,但您让了我之后我赢得不光彩,还是正常开始好。
司元柔挑挑眉毛,萧彦的棋艺或许是随了他娘也不太好,司元柔可怜他才相让奈何人家不乐意,她警告道:那你可不要后悔!过了村没这店儿。
我不后悔。
萧彦不甚在意她的话,就当随便听听,对你的事我永远不会后悔。
这话在司元柔听起来就多了几层意味,她笑道:侄儿别忘了自己说的话。
皇后把司映洁叫到身边,让她立于一侧侍奉,然后检查萧彦的妹妹萧楚功课。
萧楚日日学习女红,隔几日就要拿出绣品给皇后检查。
这日她拿出来新绣的梅花呈给皇后,请母后过目。
皇后反转两面,前面几处针线走得歪,颜色变化不够自然,背面线头松散一看就不结实,同上次送来比几乎没进步,这是你最近刚绣的?别是偷懒了,拿了以前绣坏了的旧东西想蒙混过关。
是新绣的。
萧楚紧忙解释,还指着帕子给皇后证明,这枝梅花是梅园那边新开的,我对着画在布上绣了三日才好。
梅花现在还开着,母后可以派人去检查。
皇后倒不必真的派人去核查,萧楚的话她相信毕竟萧楚一直都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可相信之后皇后才更绝望,她在绣活上有些笨,几乎不见长进。
刚好司映洁在身边,皇后想着让司映洁当嫂嫂的指点萧楚几分,也让她们熟悉熟悉。
李尚服呈上针线和一截新的布交给司映洁,司映洁刚从绣嫁衣的阴影中走出,还让她教别人?别说教萧楚,司映洁在皇后面前都不敢动手。
皇后催促,照着楚儿那个梅花绣几针出来,让她看看。
太子妃日后是天下女子典范,这点儿小事儿肯定不会难倒司映洁。
要是她能把萧楚教好,皇后愿意高看她一眼。
皇嫂,你教教我吧。
萧楚往司映洁那边挪挪身子,抿着唇笑看她,皇嫂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不要藏私。
司映洁骑虎难下,不得已捏起绣花针。
李尚服提醒她,太子妃不可用大力,会把针弄弯的。
司映洁僵着脸勉强笑,她巴不得把针捏断不用绣。
李尚服忽然不太放心太子妃,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经常刺绣的。
萧楚的梅花放在司映洁前面,她稍作描摹,对着颜色穿针引线后一手拿着绷子,一手捏着针开始绣起来,看着有几分样子。
李尚服狐疑了,难道司映洁自成一派不走寻常路她才看走眼。
可事实证明李尚服还是有眼力的,司映洁头两三针看不出来,但绣了十几针有片花瓣雏形之时她就判断出这块儿布废了。
但她仍怀揣一点儿希冀盼着司映洁能挽救一下,毕竟才一片花瓣。
然而司映洁绣了一朵花后李尚服绝望了,太子妃娘娘,先拿给皇后娘娘看看吧。
别多绣多糟蹋针线了。
司映洁也不想绣了,呈给皇后去看。
皇后一眼看过去不太行,仔细再看根本不行,连萧楚凑上来都不好意思说话。
皇后接过司映洁的绷子,好好对着光看,来回翻转辨认确定还不如萧楚的水平,她简直迷惑萧彦看上司映洁什么!正巧这时棋局那边结束,皇后听闻司元柔说承让了,她赢了?皇后惊异地回身,萧彦闷了闷才接道:承蒙皇婶教诲,侄儿下次再讨教。
司元柔捏捏胳膊,下次再说吧。
她可不想跟萧彦有下次。
萧彦输了棋心中不快,纵然他接手时皇后的棋局已然退居弱势,但输给司元柔并非开局失利而是必然结局,他懂门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不是皇后的错。
司元柔棋艺好得惊人,他不服气却不得不高看司元柔,承认她的好。
或许皇叔喜欢她,偏宠她是有道理的,萧彦敛着眸子如是想。
司元柔活动坐酸的腰,瞧司映洁那边围着一圈随口问道:皇嫂这边在热闹什么?皇后怪糟心的,她这里是悲伤的热闹,弟妹,过来看看。
她把萧楚的和司映洁的梅花都放在司元柔面前,你看本宫的女儿儿媳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司元柔举着两个绷子,笑着说萧楚跟司映洁都还年轻有空再练,至于绣品不予评价,恐怕伤人。
皇后不光生气失望还很不解,萧楚的刺绣水平她盯着一直都清楚,但她想着司映洁应该不会太差,甚至抱有期望,你刚绣过嫁衣,怎么退步如此厉害?司映洁没好意思说她的嫁衣其实也是这个水平,从远处看着想那么回事儿,走进了仔细看就不成了,推脱道:儿媳不擅长绣梅花,请母后责罚。
母后要罚洁儿什么?萧彦忽然插一嘴反问,令皇后心里微微发堵,尽管听得出他语气平常只是询问一句罢了。
无事。
皇后淡淡回了萧彦一句,转而看向司映洁语气稍沉几分,本宫从未说过要罚她。
皇后瞥了司映洁后沉默,一时气氛紧张而压抑。
萧彦尚不知为何突然气氛不对,她们几个女子方才聊得在兴头上,他一来就冷场。
司元柔默默同情司映洁几分,有萧彦在恐怕她跟皇后之间难相处。
可那关她什么事,她才不会提醒萧彦。
萧楚比萧彦顺眼多了,司元柔对萧楚印象还好,许是因为她性子活泼直爽,上次还敢在湖边说出真相是个实诚的女子,因而司元柔感念萧楚,指着绣帕提点她,绣的时候手平一些把针走直,颜色变化的部分选好颜色慢慢过渡不要心急,别把颜色交叉起来绣。
她说完担心萧楚没听明白,穿了跟针在她梅花下面重新绣了朵出来。
她甚至没有先用笔描样子,直接开始绣也能不出错,如做文章般一气呵成。
她绣的时候稍稍侧身让萧楚观察,等到她绣完一朵梅花萧楚基本看明白了,皇婶好厉害!司元柔随手放下针线,你懂了就好。
她手快绣花也花了不少功夫,基本两三刻钟过去了。
可方才谁都没注意到时间过得快,都沉浸在司元柔的一针一线和轻声软语中。
司元柔单单绣在萧楚的边儿上,无疑毁了她的帕子,抱歉,我方才忘了换布。
没事没事。
萧楚不介意,还安稳司元柔,婶婶,你的花让我的帕子都不丑了。
司元柔淡淡一笑,夸了萧楚。
皇后把两个绷子摆在一起,上面是三个人的针线活儿,一眼就能排除顺序来。
她按按额角几乎有种错觉——她的儿媳妇本该是司元柔这样才华横溢又貌美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变成司映洁。
如果当初没顺了萧彦的意思临了换人,司元柔此刻该是她的儿媳而非弟妹,皇后不得不面对心里的后悔。
她当时为何觉得将军府的两个女儿差不多,明明是相差悬殊!司元柔绣花用的时间久,皇后正好留她在宫里用午膳。
她把人召进宫来总不能没顾得上好好招待司元柔,又在指点了女儿后连顿饭都不给她用,那未免太失礼了,传出去让后宫女子如何看待她。
司元柔想回去陪萧淮笙用膳,我该回府了。
淮王在等你?皇后语调上扬调笑道,淮王妃且安心留在宫里,本宫差人去淮王府知会一声。
还是家里管得严,淮王不准你在外面吃?皇后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淮王那种人想把人捏在手心实属正常。
司元柔被调侃,稍稍脸红,她解释道:他一个人不好好吃饭,我不放心。
原来不是淮王对司元柔管得严,是司元柔对淮王管得严。
皇后、萧彦与司映洁默默忍着被秀了一脸恩爱。
萧彦更是低下头,还把司映洁的头往下按按,这些话哪里是他们能听的?不对,司元柔就不该说出来。
皇后劝着司元柔留下,别光盯着你家那位了,你偶尔不在他还真不吃饭?要真如此,你回去再跟他理论。
不是我盯着他……司元柔笑笑解释,她只是喜欢看萧淮笙吃东西,好像他多吃一些她就快乐,不过这话跟皇后更没法说也没有必要讲出来,好,让他自己吃。
希望她不在,萧淮笙也能养成好好吃饭的习惯。
午膳一样样呈上来,几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其乐融融。
这时教导司映洁宫规礼仪的张尚仪提醒道:太子妃该给皇后娘娘布菜了。
司映洁一时尴尬,怨张尚仪多嘴非要提醒。
可张尚仪说的没错,她伺候皇后用膳天经地义。
下去吧。
皇后吩咐她身边原本的布菜小宫女,给司映洁腾出地方,司映洁更不好意思坐着不动,起身走两步来到司映洁身侧。
一桌五人,只有司映洁立于皇后身侧侍奉,不能自己坐下用膳,她慢慢羞臊起来。
萧彦也觉司映洁受罪,心生怜惜,母后再等下去菜就凉了。
言外之意让司映洁也赶紧回来用膳,不然只能吃剩下的冷菜。
嗯,太子妃手再快一些。
皇后催催司映洁,仿佛没听懂萧彦的深意。
萧彦说完一句不好接着催,等过了一会儿才直接说道:母后,洁儿她肯定也饿了,您……瞧本宫的记性!皇后笑道:都怪太子妃贴心,布菜布得好,本宫一吃起来太子妃夹的菜什么都忘了。
皇后话音一转又很为难,可本宫还没用好……母后,儿媳继续侍奉您!司映洁又殷勤地给皇后夹菜,示意萧彦少说几句。
萧彦却态度转变,那自然要顺着母后的心意来,洁儿在您身侧是她的福分。
司元柔慢慢吃着,吃到菜变得温了就不怎么动筷子了,这时除了她几人尚在细嚼慢咽,皇后的盘子更是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恐怕等轮着司映洁吃离凉透就不远了。
司元柔手里捏着筷子装样子,低头等别人用完,忽然听得皇后那边异动,随后一宫女端来痰盂让皇后吐。
皇后侧过身子背对几人,司元柔不知道她吃到什么,萧彦也不知道因而尤其紧张,母后,您怎么了?唔……皇后缓过一阵恶心,又用清茶漱了口才好受一些,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你给母后夹了什么?皇后状态不好,萧彦第一个质问司映洁。
司映洁也不明白怎么这样,她指着皇后方才吃过的一道菜,恰巧皇后缓过劲来,那么腥的鱼你竟敢夹给本宫?皇后一口鱼肉下去满嘴腥味,她实在受不了那股味道现在肚里还在翻涌。
我不知道……司映洁低声重复,我真的不知道。
她环顾一圈儿,别人也吃了这条鱼,都没事。
萧彦方才确实吃过一口鱼,但挑刺麻烦他后来专注别的菜去了,没管那条鱼。
闻言专门拿筷子尝了一口,确实一股腥味,但不是特别重。
皇后之所以反应大许是司映洁夹到了特别腥的一块儿。
母后,鱼腥就不吃了。
萧彦给皇后拍拍背帮她顺气,让洁儿给你选别的菜。
不必。
皇后淡漠地摆摆手,那一口鱼腥味真够倒胃口,她半点儿食欲都没有,对司映洁也带了些怒意,本宫受用不起她。
母后!司映洁跪下,求道:儿媳知错了。
萧彦劝着,母后都是误会,肯定是厨子没做好鱼。
可任凭萧彦解释,皇后对司映洁的脸都冷冷的,他生怕皇后因此对司映洁心存芥蒂,他日后夹在中间为难。
正是焦灼时,司元柔指着鱼说道:鱼是清蒸的本身盐的味道淡,鱼肉味重。
放凉了之后那股味道会更浓,而且油变得黏腻吃起来反胃很正常。
对对!司映洁仿佛找到了救星,母后儿媳不知道菜凉了,不然肯定不给您夹那个。
萧彦又尝了一口鱼,确实比方才的腥味重。
恐怕这鱼只有刚蒸出来得时候趁热吃才行,稍微一放味道就变了。
可我尝着腥味没到反胃的程度。
萧彦仍然吃得下去,尽管不好吃了。
司元柔解释起来:每个人吃到的味道不同,喜恶也不一样。
也许你喜欢的鱼味对别人来说就是难以下咽的腥味。
比如萧淮笙就坚决不吃鱼,她换着花样做过很多种了萧淮笙没一次肯吃的。
司元柔慢慢叹气,怎么办又担心他饿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