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伤情不重,傍晚伤处明显消肿后便无大碍,而司映洁还没有转危为安的迹象,甚至几度情况危急。
她被太医灌下药后刚刚安稳,情况如何还未可知。
萧彦再被司映洁气得头疼,内里还是怜惜和担忧她的,守在司映洁床前寸步不离。
他刚一好转,皇帝皇后齐齐松一口气,劝他多休息一会儿他不听,皇帝皇后无奈却也感念萧彦重情义,皇后不喜司映洁但终究做不出这时候拦着萧彦不准他照顾,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与皇帝一道儿离开。
此时守在司映洁床前的除了她的侍女,只有萧彦和司元柔,萧淮笙在外间等待。
皇婶,您候在此处辛苦了,等洁儿醒来我会告诉她,让她当面给您道谢。
萧彦气息还不顺,说话声音憋闷显得极为凄惨。
司元柔本只想回敬司映洁,结果司映洁总能表现出人意料的惊喜,把萧彦也带上了,司元柔一点儿都不可怜萧彦狼狈的模样,忍下笑意端庄严肃地应道:好。
但是不急,等太子妃好些了再来跟我请安。
司映洁能不能猜出来是被害了司元柔不确定,但司元柔期盼司映洁知道,她也不怕司映洁知道,这样来感谢她才更有诚意。
我就知道你们姐妹虽然拌嘴,但你们心里都有彼此。
萧彦握着司映洁的手,似自言自语般低喃却足以让司元柔听清,洁儿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跟我吵最后还不是可怜地来与我和好,我知她诸多缺点但早就习惯包容她了。
……毕竟是他亲眼看中的女子。
那你们感情好,祝长长久久。
司元柔淡笑着回应,想不到萧彦还有深情一面,可惜司映洁不一定能挺过今日。
皇婶一定也能谅解洁儿偶尔的小手段,不会与她计较吧?萧彦询问,没得到司元柔的回应他便当默认了,微笑道:皇婶担忧洁儿也不可累坏自己,我在这里守候便好,皇婶可歇息一会儿。
不了,我想陪着。
司元柔说不上担心司映洁,她只想惩治一番,硬要说担心也是担心她平安活过这次,跟萧彦的担心大相径庭,可惜没人能看穿她的心思。
司映洁的情况几次起伏,最严重的一次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萧淮笙还来安慰司元柔,司元柔温和一笑,我没事。
萧淮笙当她强装镇静,连萧彦都劝她想开一些。
司元柔默默起身去看脸肿脖子粗的司映洁,靠在床前久久不动。
然而司映洁仿佛感受到一阵压迫感,强撑着睁开眼睛,正对上司元柔冷漠的神情被惊得叫出声。
不过司映洁的嗓子喑哑,她毫不压抑的惊叫在旁人听来低微如耳语,只刚刚能吸引身边人注意。
萧彦赶来问司映洁身体如何,被司映洁缠住脖子不松,他还能感到司映洁身体轻微的颤抖,没事的,我已经无大碍,你也会好的。
可司映洁怕的东西萧彦根本不知道,他的安慰皆是徒劳。
司映洁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儿,她莫名其妙被蜂群缠上很可能有蹊跷,而动手之人只能是司元柔。
可她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外衫,殿下让人去找找我丢掉的外衫。
都一日了上哪找去?萧彦当司映洁说胡话,那件衣服根本不可能找到了,她若是心疼一件衣服,别怕,回府补给你。
司映洁急得不自觉掐了萧彦,那件衣服上可能有残留的痕迹,却因为爬了蜂而被她亲手丢弃,若真是司元柔所谓她岂不是只能吃哑巴亏?她醒来后撑着一口气没再晕,太医开的药也都如数饮下。
太医大松一口气,说司映洁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可惜了,司元柔暗叹一口气,不过来日方长。
萧彦终于得空询问太医被蜂蛰伤的缘由,太医先让司映洁仔细描述当时的情况,又结合萧彦的补充细细思量。
可司映洁没能说全,她支支吾吾说着不利索的话,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蜂飞到她身边,她惊慌之下招惹了蜂群。
但吸引蜂群来的原因她有猜想,说话时下意识看向司元柔,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不敢乱攀咬,萧淮笙还在外面听着。
太医商议一番后将此事归结于意外,林中花草多,蜂群多也是自然。
而太子妃可能刚好经过蜂群密集处身上沾了几只,凑巧罢了。
太医没好意思说一般人遇见这种倒霉事最多挨上一两口,像太子跟太子妃这么惨的鲜少可见,真是倒霉到极点了。
可萧淮笙却有几分怀疑,风中的那股味道不同寻常。
司映洁惶恐的眸子对上司元柔暗藏锋芒的眼神,一瞬间司映洁几乎确定了司元柔什么都知道,司元柔怨恨她,恨不能她偿命还给司元柔。
房内突然暗了一瞬,猎猎风声灌入屋内,摇曳的烛光和床帐落下层层叠叠的影子,司映洁眼前的一切都蒙了层灰似的阴暗,她内心深埋的惶恐被放大蔓延全身,身体剧烈颤抖。
萧彦唤了她几声,司映洁都说不清话,只能吐出几个暗字,萧彦听了好几遍才明白她的意思,刚那盏烛火被吹灭了才突然变暗。
司元柔重新点亮烛火,火光赢在她的脸上,是啊,只是灭了一盏灯罢了,太子妃在怕什么?司映洁重重抚着心口,缓缓冷静下来。
她方才一瞬自己吓自己,可是重生这种事为何要同时发生在两人身上,前世老天亏欠她才来补偿的不是吗?那为何也补给司元柔了?既然太子妃无事,我们该回去了。
萧淮笙提醒司元柔天色将晚,她该早些休息。
司元柔勾起唇角与司映洁道别,将她脸色惨白的模样尽收眼底,然后跟着萧淮笙回房。
路上萧淮笙又见一只暗黄色的蜜蜂飞过,他警惕揽着司元柔靠边走过,尽量互不打扰,然而那蜜蜂却主动向着司元柔身侧飞去,萧淮笙当即动手绞死了它。
司元柔尚无所觉,只感到萧淮笙突然停下来,回身问道:怎么了?萧淮笙心有疑惑,但没告诉司元柔,你回去快换身衣服,在太子妃身边久了连你也被波及了。
司元柔一时没听明白,随口应下与萧淮笙继续回房。
司元柔抬手推门时冷风吹过,萧淮笙不经意地问道一股香气瞬间震惊得口不能言,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也太陌生了。
熟悉的是他在太子妃附近闻到过,陌生的却是这不是司元柔身上本该拥有的味道。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肯相信,司元柔一定是在太子妃身边沾染上的,不小心碰到了一点才会有这种味道。
然而司元柔换衣服时从袖口掏出一只瓶子,等她去里间沐浴萧淮笙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个瓶子打开轻嗅,心渐渐沉下——一模一样的味道不会错。
司元柔她……萧淮笙神情复杂,手中翻转着瓶子想找理由否认猜测,然而这个瓶子是司元柔的无误,味道也是完全一样而瓶子中的更加浓郁,显然是味道起源。
而且司元柔的异常反应也能得到解释,她与萧彦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他迫切地想跟司元柔问明白,但又按耐心神先冷静下来思考,司元柔是否有他不知道的另一面,他与她相处近一年,日日夜夜照拂她,甚至对她的变化了如指掌,她却故意藏着他?司元柔沐浴出来,乍然见萧淮笙面色阴郁地坐在床前还不解何事,但目光轻微下移落在他手中的瓶子上她瞬间明白,她内心不堪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萧淮笙面前,除了无地自容的逃避她还有被揭露的恼怒,你不问我就动我的东西?我……萧淮笙无法反驳,这点确实是他不对,但他察觉疑点才会来翻找,一般轻易不乱碰司元柔的东西,而且他以为两人早到了亲近的关系,偶尔可不分你我,但司元柔介意……便是他逾矩了。
萧淮笙不欲与司元柔争辩,只想让她说清理由,比起司元柔的语调他显得平和许多,这点我道歉,但你是否该解释太子妃的事情?我和她之间恩怨很复杂……司元柔低下头,她不能告诉萧淮笙前世的事,可从今生说起又莫名其妙没有头绪,我很难和你解释。
你不想告诉我?萧淮笙渐渐心凉,司元柔对他有所隐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明明她曾依靠在他身边言无不尽的,明明他也提醒过司元柔有话别噎着一定告诉他,她答应得爽快结果阳奉阴违。
不是!司元柔冲上前坐在萧淮笙身边,不想看他生气尤其生她的气,是她先招惹我的!萧淮笙忽地松一口气,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句,知晓司元柔不是故意害人,她做什么都好。
萧淮笙照旧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让她慢慢讲,说清楚一些。
司元柔的头发湿漉漉垂在肩膀和胸前,被水汽蒸过的洁白面庞与乌黑的眼眸干净又澄澈,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司元柔还没扔掉被涂了醉马草汁液的骑装,她找来拿给萧淮笙看,萧淮笙气得险些撕破衣服,你早些时候为何不告诉我?我若知晓哪里用你动手?我没想到……司元柔不想总麻烦萧淮笙,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事事都拿去打扰他会让他太辛苦,她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尽量自己动手,实在不行才去找萧淮笙。
本来她整了司映洁一把不会有人发现的,连司映洁自己都只能憋进肚子里,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结果萧淮笙灵敏得超乎想象。
不要……不要再说我了。
司元柔靠紧萧淮笙的胳膊,被萧淮笙凶狠地说话她心惊胆战,讨饶道:下次不会了,你别训我,别再凶我了。
萧淮笙太担忧她一时没控制住语气,闻言缓和了语调,问道:你如何确定是太子妃动手,可有证据?有了证据便可将司映洁送入刑堂,光明正大地好好处置她,那用司元柔自己冒险,她手上还有残余的味道,万一她也被蛰了萧淮笙不能想,手上一紧将司元柔用力按在怀里。
可司元柔回避的眼神已然让萧淮笙明白她都是猜测,这令萧淮笙更不解,仅凭猜想司元柔就敢笃定?司元柔沉默一会儿,还是绕不开她与司映洁的前世恩怨,真的要告诉萧淮笙吗?告诉他,她曾经嫁过人,还是他的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