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萧楚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皇帝才肯见她。
她被章德放进去后冲到皇帝身边,却不敢像往常一样亲近地去缠着皇帝,在三步开外猛然顿住,拘谨地整理衣裙后跪下,父皇,女儿有心仪之人,请不要让女儿去和亲。
谁?皇帝追问一个字,却很快地又补充道:不论是谁你都不要肖想了,趁早断了念头。
不要。
萧楚垂下头,眼底发虚但她定然要给自己争取,女儿非那人不嫁!你不知廉耻!皇帝忽然发难,骂了萧楚后仍气愤得胸口起伏不定。
萧楚常年养在宫内,偶尔才出宫一趟,竟然也能对外面的男子芳心暗许,真是……我不是!萧楚肩膀瑟缩,下意识地否认,但想不到理由来辩驳,她以此为借口正是牺牲了她的名声。
皇帝稍稍转了身子,弓起略显佝偻的背,有多少人知道?你可知若传入鞑靼使臣的耳朵里,他们肯定不要你。
萧楚眼含泪花,咬着唇瓣不服,她又不想嫁给鞑靼人!可她还没鼓足勇气表明她的意愿,皇帝怒而往她身上摔了一支御笔,你让朕从哪里再找一个公主给他们□□?萧楚摇了摇头,不知是害怕还是反对,她吓得哭都不利索,只能断断续续抽噎。
皇帝又问了萧楚一次,你心仪的人是谁?若你肯说出来且再不与他往来,朕就当不知此事。
萧楚自知不能供出方景苏,她本也是寻他解燃眉之急,他既不肯配合,她如何能再惹出麻烦给他。
萧楚抿禁了唇不肯出声,在皇帝多次逼问下才道:父皇别问了,反正他不喜欢我!此话简直比萧楚与人私相授受还令皇帝生气,若是两情相悦萧楚出格还算勉强说得过去,结果人家都不喜欢萧楚,偏偏她闹着缠人家上赶着贴,不论萧楚还要不要脸面,皇帝的脸是挂不住了!他终是没开口用最严厉的话斥责萧楚,却忍不住看轻了萧楚几分,语气变得淡淡而不耐,那此事就当从未发生,若朕公开指定你和亲,高高兴兴地应下。
萧楚沉默不应。
末了皇帝哄道:朕一直疼爱你这个女儿,你该为父皇分忧了。
如果悉心教养她是为了如今牺牲她,萧楚想她还是不当公主的好。
等你去和亲,父皇会优待你的母后,而你远在鞑靼维护两国关系,就是给太子助力。
皇帝伸手摸了摸萧楚的额头,你虽然难回故土,但朕和你的母后兄长都会感念你。
那我在大元陪伴你们不是更好?萧楚抹了下眼睛,吸着鼻子说道。
结果彻底触怒龙颜,皇帝责难道:身为皇家公主就要有觉悟,没有你愿不愿意之说。
你若不肯去,朕也要将你绑了送去!萧楚再胆小软弱,此时也伤心难过到生气,她骤然拔高声音,那女儿听您的就是了!她好不容易答应,却像是同皇帝吵架一般一副反抗的模样。
两人剑拔弩张皆气势汹汹,她让了却似不肯让,皇帝也烦忧她心口不一的姿态。
萧彦来时正巧听到两人越来越大的言语声,言辞逐渐激烈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求见,被放进来后先劝着萧楚,给她一张手帕擦脸。
萧楚心情稍霁,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太子皇兄还是会疼她的。
她捂着脸缓过抽噎的感觉,又被萧彦拍拍背,帮着她说好话,父皇,楚儿还是小孩子,您别跟她计较。
皇帝转过头没应,萧彦却知这是皇帝心里知晓但不肯松口。
萧楚眼看希望来了,拉住萧彦腰间衣服,以眼神祈求他。
萧彦握住她的手哄道:父皇日理万机,你怎么能跑到父皇面前来闹?被萧彦训斥,萧楚乖乖地点头,这一点她确实冲动,她认!可萧彦下一句,你肯定要去和亲的,鞑靼是你命定的归宿。
萧彦不可置信,什么意思?她听懂了却又不懂,她只是不想和亲还扯上她的命了?就算你不想……萧彦噙着笑意温声给萧楚讲道理,萧楚眼里的光渐渐暗淡至碎裂,因为萧彦道:你躲不掉的!萧彦心有不舍却不能阻拦,顺应天意顺势而为才能有正确的走向,这就是天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萧楚后退几步,转身冲了出去连礼节都失了。
皇帝太子由着她去了。
萧楚跑出几条路远后才气喘吁吁地走起来,她实在没力气跑了不然肯定一口气冲出皇宫。
她哭过鼻子憋闷,用力跑过后更觉胸口难受,与心口的位置差不了几分。
命吗?萧楚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着,是不是向她寝殿方向的路也分不清了。
若是命不可违,她认下就是了。
萧楚找了个假山躲着,在其后面蹲着坐了一会儿才觉想通了,左右都是要嫁人的,就算不去鞑靼八成也是被父皇随便挑一个世家嫁去维护关系,如此看来都没有差别。
至于方景苏,她并没有特别喜欢他,只当他是个不错的男子,要割舍他不是难事。
所以她并没有心属的男子,嫁谁更没有区别了。
和亲是命,她肯认了!她刚要起身,才觉身子发麻站不起来,扶着假山慢慢撑起身子,忽听得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粗犷又耳熟,她试着从山石缝中往外看,果然见到鞑靼大王子。
他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鞑靼三王子,而他们的军师耶律慎不见人来。
两位男子由一宫女引着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路上阿史那古纳斯问那宫女,你们中原女子走路都如此死板吗?那宫女很难回答,她走路的姿势是宫里标准的步态,行得端正稳妥,当然不是死板。
阿史那古纳斯无趣地嗤了一声,若中原女子走路都呆板至此,想来尝着也没什么味道,一个个都是块木头。
他甚至伸手捏了把宫女的腰,把小宫女吓得惊叫然后被不耐烦地捂住了嘴。
阿史那古纳斯瞥她泛白的脸一眼,大惊小怪,本王还没嫌你的腰硬。
他说着还示意阿史那尼黑尔苏来摸,指着她腰间的肉道:尤其是这里,天天绷着硬得跟板子似的。
素闻中原女子娇软貌美和顺,他来看中原女子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结果竟然是和鞑靼差不多的,无趣至极!果然不软!阿史那尼黑尔苏嫌弃地蹭了两下就不肯再碰腰了,转而往下挪了一点捏起来,笑道:大哥,这里倒是软得很!那宫女剧烈挣扎起来,萧楚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她看到阿史那古纳斯也去摸了那宫女的腰下,这兄弟俩竟然轻薄同一个女子。
此等场面实在吓到了萧楚,也活生生将那被轻薄的宫女吓晕了。
阿史那兄弟还不罢休地多摸了两下才松手将人往地上一甩。
阿史那古纳斯感慨道:不知道淮王妃的腰软不软,如跟着宫女一样也太扫兴了。
大哥哪日试试不就知道了?阿史那尼黑尔苏勾上他的肩膀,还猜测道:我看肯定是不一样的,淮王妃必定比这个软……她还香得诱人!那日校场阿史那尼黑尔苏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便觉流连忘返,而阿史那古纳斯这般被提醒也想了起来,他低头看司元柔时闻到发丝的香气,不过后来脸太疼他就给忽略了。
这么一想,那股味道似刻在他脑海中似的,光回忆就想味道萦绕鼻尖,他不禁口干舌燥。
找个机会下手,真是期待!阿史那古纳斯抹抹嘴角,继续向着御书房去了。
而萧楚吓得腿软,死死抓住山石才没瘫软在地,连手心被刺破出血都没有感觉。
等他们两人走远了,她一松手瞬间摔在地上!萧楚回到寝宫手不停地抖,裹着被子蒙住头怎么都不得安生。
她明明都认命了,为何让她看到这种事!她不了解鞑靼,回来后查了书才知道他们部分人有共享女子的习俗,而那两位王子一起非礼却不觉有何不妥,萧楚心渐渐沉下。
夜半惊梦她梦到了身上有三只男人的手,瞬间一身冷汗,直挺挺坐起身子。
她瞪大眼睛坐了许久,屋子漆黑一片,屋外宫女守夜。
她犹豫一会儿,决定不点灯了,摸着黑将床单扯了下来卷成一条。
……皇帝和皇后半夜赶来时,萧楚脸色苍白陷入昏迷,脖颈上深红的勒痕在深夜显得尤其骇人,皇后心痛地扑在萧楚床前想摸摸她的脸,靠近时犹犹豫豫最终落在她的腹部。
皇帝表现出的则更显愠怒,他当然也担忧萧楚,差一点他就没有和亲的人选了。
今日鞑靼人又来示威谈判,皇帝与他们商议了农田之事,其他的暂缓一缓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结果万万没想到萧楚竟然自尽。
这个女儿一直被皇后和太子护得好,她最是单纯胆小,如何会寻死觅活?皇帝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为了男人!他吩咐章德去查萧楚的心仪之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