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怒, 流血漂橹。
虞阮第一次面对皇帝的雷霆怒意,他手里有着生杀大权,自己的性命全都掌控在他手里, 他要她生,她才能生, 要她死, 她就必须死。
这一刻她才知道害怕。
虞阮觉得皇帝的怒意像大山一样, 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好似她那些卖弄的手段, 故意模仿虞袅的模样,讨巧的心机,全都被撕开了上层的遮羞布,□□裸的将那些不堪的心思暴露了出来。
虞植脸色大变,战战兢兢的请罪:皇上恕罪!小女年幼无知, 今日得见圣颜, 一时失了分寸, 还请圣上恕罪。
虞阮小腿一软, 便同虞植一起下跪请罪。
纵使往日她有千灵百巧,此刻也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半天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陆子都方才一眼就发现,虞阮在矫揉造作的模仿虞袅平时的样子。
如今对外的消息是虞袅身子快撑不下去了,所以虞阮模仿虞袅的意图十分明显, 也十分让他心里厌恶。
虞阮这样的人, 也妄想取代袅袅,她也配?陆子都越想越怒,他神色阴沉,语气里全都是冷漠:都是虞大人教女无方,才会教出这么一个不敬长姐的东西!虞植听了此话, 脸色涨得通红,而虞阮则是脸色惨白。
若是此话传了出去,只怕她也嫁不出去了。
虞植连忙磕头:是微臣教女无方,才导致她失了分寸,还请皇上饶恕一二,臣日后定好好教女,从严治家。
陆子都犹不解气,只冷冷的看了眼虞阮: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一眼便能知道。
奉劝你一句,莫再弄些小动作,一次两次的,朕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若是再来一次,你可要小心了!虞阮泪珠子控住不住的流了出来,她浑身发颤,如同烂泥一样委顿在地。
如此御前失仪,虞植看了一眼,心里怒骂虞阮不争气,他现在深深后悔,自己相信了虞阮带她进宫来,慢慢取代虞袅的鬼话。
陆子都发怒的嗓音没能压住,虞袅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在宫帘里听了他气坏了的语气,不由柔声细语道:先生何必如此生气,仔细气急伤身。
一旁的宫女将宫帘拉开,露出一张精致无比的千工拔步床来,虞袅正病殃殃的躺着,眼睛却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一看她就知道陆子都为什么生气了,因为虞阮穿衣裳的风格今日与她一样,她梳的发饰戴的簪子样式都是她梳过,她戴过的。
虞袅哪能不知道她打得什么注意?听见虞袅的声音,陆子都的怒气肉眼可见的消散了。
他温柔的笑了笑,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语气宠溺的问:可是我方才吵到你了?真是罪过!你好不容易睡一觉,却又被我吵醒了,之后你怕是睡不着了。
殿内降到冰点的气氛又舒缓起来,虞植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大着胆子抬头,却见皇上亲自伸手,替虞袅垫了个枕头,将她扶了半坐起来。
那动作又轻又柔,好似对待无价的珍宝一般,虞袅竟然也十分自然的受了帝王的照顾。
虞植心里大惊,刚下开口令虞袅不要对皇上无礼,要懂得分寸,结果一看皇上心甘情愿的模样,他又闭了嘴。
陆子都开始演戏,他细细的端详了虞袅的脸:今日的气色看着好多了,我看你明后日就可痊愈了,到时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等朕去江南道访查,也带你一道去。
虞植和虞阮这才下意识去看虞袅的脸色,只见她不施粉黛,脸色苍白无血色,整个人恹恹的靠着枕头,手心下意识摁在心口,一副病重的模样。
这哪里是气色好多了?这分明是快不成了!虞植心里惋惜极了,他已然认清,虞袅现在是他往上爬的最大依仗,可她却要不行了。
一时间,他又后悔将虞袅嫁给了安定侯。
虞阮看了,心里却十分快意,虞袅真的要死了!纵然皇上百般爱护她又能如何?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父女二人看了一眼,俱都低头下去,继续跪在庭中。
世人重孝,虞袅淡漠的看着他们,过了半晌,才看向虞植:父亲今日来看我,您的关心我知道了。
陆子都这才道:既然是来看望的,虞大人,你起身走近些看吧。
虽然地上有毯子,但虞植年岁不轻了,跪久了也不舒服。
听了这话,他起身朝虞袅的床边走去。
虞袅对一旁的宫人道:搬个椅子过来,让父亲坐下同我说话。
宫人搬了椅子过来,但没有陆子都的吩咐,虞植也不敢坐,只敢干站在一旁。
虞袅见状,拉扯了一下陆子都的衣裳,直白道:先生,我父亲要坐下说话同我说话。
虞植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胆大包天的性子气得够呛,只能连忙躬身对陆子都道:微臣站着就是,站着就是。
陆子都不坐床沿了,他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将位置床边的位置让给了虞植。
你坐吧,替朕好好宽慰袅袅,省得她整日心思沉了,总爱想些不好的事。
虞植职位不高,他很少能见到皇上,如今这般与皇上共处一室之事,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皇上对他女儿说话的语气,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关心温柔,好似他与虞袅更亲密一些,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反而像个外人。
虞植只好局促的坐下了,虞阮却还在跪在中央,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陆子都没叫起,她心里纵然尴尬屈辱,但也万不敢起。
虞袅捂着心口咳嗽两声,喘着气道:父亲近日来可好?女儿身子不争气,无法在家侍奉,还请您见谅。
虞植哪里敢向平日那般,开口就是说教虞袅,他只能慈爱的笑笑:你身体一向柔弱,只需你好好保重自己,为父就很欣慰了。
他抬头,少有的仔细端详自己的女儿,见她一副精神不足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叹息:这人怕是快不成了。
虞植嘴里却慈爱的安慰她:我瞧你这病也没什么的,承蒙皇上厚爱,又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帮你看病,应该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好全了。
虞袅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软软的擦了擦眼角,泪水就流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摇摇头:父亲无需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
我只要想想,日后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也不能侍奉先生,还害得你们伤心,我心里就愧疚……陆子都见虞袅真的哭了,一时间根本没有忘了她是在假装演戏,只觉得见到她的眼泪,心口就闷的慌。
他忙走到床边,不顾虞植的神色,下意识心疼的轻哄起她来:袅袅别哭了,你泪珠子一掉,我心里就难受得紧。
你可怜可怜你家先生吧,不然我也要与你一起哭鼻子了。
虞袅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帕子上姜汁的刺激劲儿过去后,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虞袅暗暗瞪了陆子都一眼,正在煽情做戏呢,他这么一说,她也没办法再来一遍了。
她只好做出一副疲倦到了极致,想笑却无力笑的模样:那我不哭了,不然先生也要随我哭了。
陆子都又低声哄他,虞植作为虞袅的亲生父亲,却只能干巴巴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对自己女儿的圣宠深厚程度,终于有了直观的了解。
只是皇上的关心呵护太过,反倒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王保卿扫了一眼如坐针毡的虞植,心里竟同他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皇上和虞小姐卿卿我我起来就不停了,虞大人心里也肯定别扭得慌,像他一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
虞阮自来就擅长察言观色,喜欢勾动那些男人的情绪。
所以虞植以为皇上疼爱虞袅,是师长对于小辈的怜惜疼爱,而她却能分辨出,皇上看虞袅的眼神,根本就是男人钟情于女人的眼神。
正因为如此,虞阮瞧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才越发涌起了对虞袅的不甘和嫉恨。
老天爷何其不公?分明都是虞植的女儿,却让虞袅有了比她好的出身,有了比她更美的容貌,还让她得了自己求而不得的男人的宠爱。
虞阮越想越觉得难受,她看着虞袅的眼神,一时没有完全收敛住。
陆子都看了一眼,厌恶的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打发虞植和虞阮两人。
今日瞧也瞧了,袅袅很累了,王御医说她不宜多思多虑,所以虞大人若想再看她,就改日再来罢。
虞植本来还想接了虞袅回去,好好劝劝她,让她最后在皇上跟前,提一提他的职位。
但是经过方才皇上的一番警告,以及看到皇上对虞袅的倍加爱护的模样后,他也不敢造次了。
虞植只能带着跪在一旁的虞阮告退,他快要走出门时,听到皇上道:虞大人家的二小姐,规矩和德行俱未修好。
虞大人回家之后,替她请个女先生好好教教吧。
虞植低头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虞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应下了。
等他们走了,陆子都才靠在了虞袅身上叹气:你父亲的官也做到头了,他在户部只想着汲汲营营。
这一段时间那些富户小官,送给他什么他就要什么,我若是不管他,便不必做这皇帝了。
虞袅坐起身,将手搭在陆子都的手上,柔声道:你无需顾及我,他既然触犯了国法,那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你今日也看到了,到了刚才那样的情形,我看着都快没了,他对我也全无一点心疼愧疚之心。
虞袅哽咽了一下,埋头到陆子都怀里,闷声道:我与他的父女缘,也就到此为止了。
母亲去后,她亦渴望过父亲的关心疼爱,可是一年一年的总也等不到,每时每刻父亲的行为都在消磨着她的感情。
人的感情是最经不起时光考验和消磨的,消磨的时间一长,感情就冷了。
如今这段父女关系要断了,虞袅并非全然的不难过,只是因为失望聚集得多了,纵使难过,她也只会掉这最后一次眼泪了。
陆子都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莫怕,以后我会陪着你。
你是我的亲人,我也是你的亲人。
*虞袅在紫宸殿装病的时候,徐阶得了陆子都的命令,开始给李明博下套。
为此他还特意将事情,告诉了九门提督张浩,让他配合自己下套。
徐阶直接约李明博外出打猎,累了以后,又约他就去了自家的一个庄子。
沐浴过后,徐阶邀李明博前往湖心亭用晚饭。
好风如水,徐阶走在前面,对李明博道:安定侯今日来赴约可谓是赶巧了,我正要向你介绍一个人。
李明博:不知主公要介绍的是何人,我心中真是好奇得很。
徐阶笑而不语。
从湖中长廊走斤亭子后,李明博朝湖心亭里看了一眼,就见亭中正襟危坐,浑身气势的男人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李明博面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之色:竟然是九门提督,张大人!九门提督手中有三万兵马,李明博以为徐阶会与同他家关系好的部将联络,离间一部分的兵马收为己用,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就将这尊真佛请来了!李明博连忙迎了上去,对张浩笑道:张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惊喜异常啊!这安定侯自找死路的本事,也让张浩觉得惊讶万分,他暗地里和徐阶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皮笑肉不笑的对李明博拱了拱手。
徐参将已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了我。
我觉是得此事可行,这才前来赴约的。
徐阶笑了笑:张大人爽快!俗话说,‘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今日你我三人汇聚一堂,真乃一件幸事!他举起酒杯,对李明博和张浩道:我在此敬二位一杯,愿你我三人之后锦绣辉煌,得成大业!张浩和李明博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春日刚刚破冰,春水暖了起来,此时的鱼个头大而肉质鲜美细嫩,正适合吃全鱼宴。
桃花鳜鱼羹,清蒸鲈鱼,生脍鲤鱼,地三鲜闷鱼块,满桌的鱼肉,各种吃法一应俱全,味道都在一个鲜字。
酒酣耳热之际,张浩直接对李明博道:李老弟,你也知道我虽统领三万兵马,但我麾下的总兵并不是个个人都顺服我的。
当兵的穷,打点就需要花一大笔银钱,这又该怎么办呢?李明博早知道他家要大出血,这举兵谋反之事,除了人以外,粮食、兵器、药材哪一样都要钱。
不过李明博也留了个心眼,他吃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脍,才朗笑道:钱货之事好说,我早已同徐将军说过,我们侯府愿出三分之二的家财助将军成事!他眼珠转了转,笑道:不过此事实在干系重大,我需要有二位留下画押,并留下信物来,小弟才肯将这些财货送出。
徐阶笑容微顿,随即点头道:好说!好说!既然你我三人已经决定共谋大事,那给你信物也算交托了信任。
若是日后哪一方背叛了今日之誓,便能凭此物揭露其不诚之心!李明博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字据拿了出来,徐阶和张浩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爽快的沾了印泥盖上自己的指印。
徐阶留下了自己常佩戴的玉佩,张浩则留下了带有自己名字的佩剑。
反正他们二人都在皇上那里将事情说明了,此刻留下这些东西,不过是安慰安定侯,好让他将自家积累的财物顺利拿出来罢了!李明博见他们二人态度十分爽快,心里不由对张浩和徐阶又信任了几分。
于是三人宾主尽欢,直到黄昏才离开。
等李明博回了侯府后,徐阶和张浩又聚到了一起共饮。
徐阶嗤笑:果然古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何止三年,只怕十年都不成!确实如此啊!张浩摸摸胡须,笑了起来:这种大事合该与自己生死相交的人去做,光凭一纸证据,一枚玉佩,一把剑,这么些个东西,就将自己的信任赋予他人,这位安定侯真是蠢极了!徐阶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闭眼道:这是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文人,许诺时会做的调调。
他李明博也不瞧瞧,现在什么世道?那位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两句话,但凡那些起了心思的,都没落着好。
想起李明博的父亲,张浩叹气:他父亲倒也可惜了,自己一死,又以两代朝臣之名,给安定侯府留一线生机,没想到如今被他儿子白白葬送了。
一时间徐阶没有说话,张浩也默默无言。
因为他们都明白,安定侯府要没了。
果真,没几日李明博就将府中库房里积累的财富,流水一般的送了出去。
徐阶和张浩将价值连城的珍宝送往了宫里,银子银票则拿去大量买粮食、买布帛、买药材,只是买来的东西并未送去军中,而是送给了皇上,又被皇上调到了各大粮库,以及送往边境,以备不时之需。
李明博等了一旬,却没等到徐阶要起兵攻打皇宫的消息,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便去了徐阶家中询问,没想到却被徐阶给告到了御前。
徐阶告李明博罪名有四:一告安定侯犯上作乱之罪。
二告安定侯偷窃之罪,趁醉偷了他与九门提督的随身之物,并趁醉令其盖上印泥。
三告安定侯蛊惑、威胁他与九门提督张浩,欲说服他们谋逆。
他们不从,便拿文字约定与偷盗的随身之物做要挟。
四告安定侯治家不严,纵容家仆欺压百姓。
这一桩桩一件件罪大恶极之事,让安定侯府再也不能翻身。
李明博想要反驳,却已无人信他了。
不仅朝臣没有替他说情的,连民间百姓也不信一个喝醉酒后,便失去理智的酒疯子的话。
陆子都令徐阶带人将安定侯府抄家籍没,将安定侯一家收押入死牢,其余家仆有罪收押,无罪释放。
转眼之间,偌大一个安定侯府,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座被查封的空宅子。
可惜的是,宫中养病的虞袅,听了自己夫婿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之后,她心疾爆发,一时间悲愤过度,以至于撒手人寰了!帝大悲,哀其弟子遇人不淑,为人所累,特封其为长宁郡主,以郡主的规格将她下葬。
帝当日宣其家人入宫,将虞袅入殓,并在宫中停灵一日后,才许带回虞家。
扶灵当日,帝又亲往虞府吊唁,所以朝中臣子亦纷纷前去虞府吊唁,惹得百姓相看。
虞袅下葬后,帝罢朝一日,后才恢复上朝,时人纷纷赞帝王仁爱重情,感叹虞袅红颜薄命,感叹安定侯自作自受。
初春时,此事在京中讨论得轰轰烈烈,但暮春时,这件事也就渐渐平息了。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柳枝已经变成了碧绿色,圆滚滚的麻雀停在柳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两辆低调的马车,从江南道缓缓驶来,慢慢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孙嬷嬷并公主府的大管家周管家,同许多丫头等在门口,见了这两辆马车,立即迎了上前。
最前面的轿子里,下来的是个身着藏青色文人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公子。
中年男子两鬓已有了白发,身材瘦削却挺拔,看上去尚有精神。
后面的马车里,下来一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并一对姐妹。
大的那个左顾右盼,看什么都一副好奇的模样。
最出彩的是年岁较小的那个女子。
她走路的步子好像被丈量过一般,仪态优雅,走起来身子微微摇曳,如同弱柳扶风。
她脸上蒙着一层洁白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宛如秋水一样的眼睛。
未露全貌,已十足动人。
妇人似乎十分在意她这个小女儿,见她走近自己,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孙嬷嬷满脸喜意的迎了上来:关夫人,您终于来了!公主殿下日日念叨着你,总问老奴‘姨妈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这回她可盼到你们了!她眼神不自觉朝蒙了面纱的小姐看去,问吴氏道:想必这两位就是表小姐了?确实是。
吴氏心里有些心虚露怯,面上却笑了笑,这个大的名唤瑶瑶,小的名唤素卿,都是头一次来京,嬷嬷日后可要教教她们规矩。
孙嬷嬷忙笑道:我一个奴婢,怎能教表小姐呢?咱们还是快快进府去吧,殿下还等着你们呢!吴氏和关瑶犹豫了一下,关素卿却柔柔一笑,拉住了她们的手:母亲,姐姐,我们进去吧,不要让殿下久等了。
她嗓音温柔里带着淡淡的甜,如同娇莺婉转,悦耳得很。
听了她的话,他们一家母女三人连同前方的父子二人,一同进了宁德公主府。
虞袅步履优雅的走进公主府中,她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只有花瓣一样的唇微微弯着,露出笑容来。
她脱离了虞家,随了母亲的姓氏,变成了江南道七品知县的小女儿关素卿。
她现在的父亲关沐在任上时重视教化之得,政绩尚可,于是任期一满,便被调到京中,在礼部任从五品的郎中。
因妻子吴氏,乃是宁德公主母妃吴氏的远房表妹,又因为京城居,大不易,关家祖宅远在江南道,而京中并无宅子。
所以一听闻他们上京,宁德公主便请他们暂住在公主府中,等日后在京城买了宅子再搬出去。
虞袅一路分花拂柳,袅袅婷婷而行,许是被她姿态优雅,淡然自若模样镇住了,吴氏与关瑶心里的紧张感也渐渐消失了。
孙嬷嬷将他们带到了前厅,里面的宁德公主暗暗扫了一眼虞袅,见她脸色甚好,精神甚好,心里对关家做事情的态度满意。
她笑道:我们是一家人,无需多礼,外边日头大,你们快些进来吧。
虞袅与现在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一同进了花厅,朝宁德公主行礼道:臣女见过公主。
宁德公主温柔一笑:一家人无需多礼,快快坐吧。
她好似不经意间起身,抬手亲昵的拉住了虞袅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用熟稔而怜惜的语气道:这便是素卿了吧?我听闻你不久前才回的家,真是苦了你了!虞袅站定,与宁德公主相视而笑:劳殿下担心了,我不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