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慧和林清泰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林姝还没有睡,她去王阿婆那里给两人打了一份夜宵回来。
以往, 在她和洛闻都没有毕业的时候,都是程慧提前回家给两个人做好夜宵。
现在, 是她为爸爸妈妈准备夜宵,即使这份夜宵不是自己做的。
她看着父母脸上清晰可见的疲惫感与兴奋感,她坐在两人的对面, 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的手机。
现在刚刚毕业不久, 又是准备填志愿的阶段, 班群里活跃地很。
程慧看对面的林姝, 问:今天你志愿填的怎么样?林姝抿抿唇, 对程慧坦白:我想去B大。
她原本以为程慧会让自己改志愿,毕竟她妈妈一直想让她去C大,离家近, 他们好照顾她。
没想到程慧只是点点头,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你长大了, 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林姝松了一口气, 又听到程慧问:你和闻闻这两个月的暑假有什么打算吗?是想去兴趣班还是毕业旅游,她顿了顿,不过,毕业旅游的话, 你们可能要自己去,我和你爸爸这个假期有点忙。
妈妈……林姝放下手机, 趴在桌子上, 神情恹恹。
她想不到她妈妈现在那么好说话, 反而显得她有点丧。
怎么了?妈妈你知道洛闻要填警校的事情吗?程慧心里一怔愣,眼睛动了动,把碗给老公收拾到厨房。
她懂得自己的女儿今天为什么兴致不高了。
程慧到林姝的身边坐着,揉揉她的头发,珠珠,你不应该为闻闻而自豪吗?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选择了读警校,去继承他爸爸的警号,无论是他坚持走下去的信念,或者是他内心深处为国献身的爱国心,这大概是他冷冰冰的模样底下的热烈吧。
林姝抬头,咬了咬下唇,眼睛下垂,眸子咕噜地转,我知道,可是……她知道,继承警号,这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
在一中每一次国旗,每一次降旗的时候,都会宣誓:愿以吾辈之青春捍卫盛世之华夏。
这句话,早就已经刻进她的血液里。
程慧看林姝在发呆,也知道她在自己思考,没有多说什么,让她自己想明白。
她总该要学会自己长大的。
*翌日,艳阳高照,室外翻滚着火热的气浪。
在洛闻出发去墓园后,林姝也跟着一起出发,当洛闻离开墓园后,她才进去。
顺着许久以前的记忆,绕了一些弯路,她找到李姨的墓地。
墓碑前,放着一束小巧精致的康乃馨,上面的黑白照片,是一个笑着的美人,面部轮廓柔和,带着江南美人独有的韵调。
李姨是苏杭一带的人,去世后,洛闻的外公没有把她带回去,而是把她留在了宁都,留在这片她和他爱人一起生活过的土地上。
前几年,程慧还会带着林姝一起到这里扫墓,可是这几年渐渐忙了起来,来的机会不多。
倒是洛闻,每次逢年过节,都会来看看。
他说,既然外公舅舅们不能常常过来,那他就常来,带着外公舅舅们的份,不至于让他妈妈过的过于冷清。
有几次,她还会和洛闻一起,可是这两年学业渐忙,来的机会越发地少,今年还是第一次。
她蹲在地上,把准备好的桂花枝放在康乃馨的旁边,一个人对着墓碑说着话:李姨,好久不见,珠珠来看你了,这是从我家庭院里折的桂花枝,你家的桂花这些年长的也很好。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就把桂花送到王阿婆那里,让王阿婆给我们做桂花糕……她自己一个人,说了许多话,这些可能洛闻都没有和你说过。
洛闻现在还是一个闷葫芦,冷冰冰的,哦,我们刚刚高考完,洛闻又是第一名,我比他差的远了。
他现在打算报考警校,我因为这个还哭了一场,你说我胆子是不是很小。
不过呢,我现在尊重他的决定,他想去的话,就去吧。
可能,将来我会成为你,为他守护好这个家。
他还没有跟您说吧,我快要和他在一起了,他还说什么,我随时都可以拒绝他。
他真的挺傻的,我怎么会拒绝呢,虽然珠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但是啊,有时候,我比他聪明。
李姨,我要走了,她对墓碑上的女人笑了笑,如同春风,璀璨而温柔,说不定,下次我来的时候,就是和洛闻一起来了。
*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公交车转地铁,在坐公交车到小巷的公交车站。
心情平静,没有人说话,甚至这天气有些燥热。
而这样的路,洛闻一个人走了很多次。
窗外的行人树木在往后退,她跟着公交车绕弯前行,电线杆上的鸟儿飞跃,地上偶尔跑过几只猫狗。
这条路,熟悉而又陌生,孤独而又平静。
下公交车的时候,正好有一骑着三轮车的大叔在卖绿豆粥八宝粥,还叫唤着卖老冰棍。
买了两份绿豆粥和老冰棍,和巷口的王阿婆打声招呼走进弯弯绕绕的小巷,脚边跟着胖橘猫想要蹭她的脚。
快到家,手没空,用脚把它提开,脚上的重物不容忽视,皱眉:你是不是又胖了!小猫只会无辜地喵喵叫,林姝也不知道它这样勾搭了几个小姐姐,只能是认命般地给它喂粮,看它鼓鼓的兔子,摸摸它的头:今天洛闻应该喂过你了,你怎么这么能吃。
说完,捡起放在地上的粥和冰棍,敲了洛闻家的门。
开门的不是他,而是周让。
周公子头发微微凌乱,放荡不羁,脸上都是不耐,谁啊!看到她之后,哦了一声,原来是林姝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正值炎热,他一眼就看到林姝手上的东西,连忙接过,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林姝:……倒也没有多无奈,林姝让他拿,问:你来干什么?周让嘴一撇,要是嘴里有一根狗尾巴草,还能翘上天,来和洛闻一起,打算去剪个头,去拍证件照。
林姝:要报警校了?周让:去个屁警校,老子要去当兵,死也不回家看那老头!林姝不知道该说周让这是妥协还是反抗,在进了门,在玄关处换了鞋。
又听到周让说:不过洛闻好像没那么坚定要选警校,呵,要是老头知道,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林姝换鞋的手一顿,看周让已经到餐桌上自己大口吃起绿豆粥,还一般含着老冰棍。
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去冰箱拿了一份冰激凌,坐在周让的对面。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等他洗完澡吧,磨磨唧唧的,大中午,洗什么澡。
林姝发呆自己一个人吃冰激凌,见周让吃完一份,又想吃第二份,连忙止住,这是洛闻的。
嘴里骂咧咧,倒也停下自己的动作,靠在椅子上,叼着冰棍,似回味,这绿豆粥和冰棍吃着真爽,在大院那边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东西了。
姑奶奶你哪里买的,等下我回去给老头和我妈我奶带一顿。
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林姝暗想,周让就是这样的人。
路边大爷三轮车买的。
哦,那看运气吧,周让翘着腿,问对面的林姝:你报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啊?B大,经管吧。
这话说的,周让听了都震惊,你不是想当记者吗?而且我记得,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数学吧,他想到什么,探过头去,小声地问:不会是程姨逼你学的吧。
小时候,要问周让最怕的是小巷里的哪个阿姨,非程慧莫属。
在小时候的他眼里,管天管地,管玩的时间管吃的零食,程慧实在是太可怕了,偏偏林姝和洛闻这两个小伙伴时常往程慧面前凑,还听话,连带他一起被管。
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姝听到这一笑,想周让对她妈妈还有阴影呢,我妈妈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屁,周让又往椅子上一靠,小时候我爸要是揍我,程姨准给我爸递鞭子,也就你和洛闻,什么都听话。
聊什么呢?洛闻披着一头微润的头发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湿气,就看到两个人在聊。
聊你怎么听话啊,周让双手背在后脑勺,不过这次爷我很欣赏你,终于懂得反抗了。
他指的是洛闻在犹豫的事。
洛闻知道他说什么,答:我自愿的。
行了行了,少废话,剪头拍证件照去!先把绿豆粥和冰棍吃了吧。
林姝伸腿,踢了一把对面的周让,让他吓一跳。
再不吃,这冰棍就成冰糖水了。
*林姝跟着两人一起去理发店,就是小巷外的一家小店,一个阿姨,两三个座位,还放着一张床用来洗头。
洛闻已经洗好头发,他先剪,周让躺在床上让大叔洗头。
娃要剪辣个头?阿姨拿着剪刀和梳子,对着洛闻的头发梳几下。
没等洛闻回答,周让先大喊:娘娘,直接给他推啰。
阿姨笑笑,洛闻没有吭声,默认他的回答。
寸头的洛闻,露出清晰的额与眉,原本的清俊变成硬朗,一双坚毅的眉眼,炯炯有神,鼻挺唇薄,他通过镜子看林姝,薄薄的眼皮褶子压住眼睛,自带几分压迫气息。
她不自在地咳嗽几下,低头拿过阿姨茶几上的杂志,装作看看,实际上什么都没看进去 。
出了理发店,林姝今天才能正经地跟洛闻说话,把他拉到后面,与周让隔着一段距离。
怎么还想着改志愿了?还没想好。
别改了,你想去的话就去吧,我又不拦着你。
嗯?你想去当奥特曼的话就去吧,我以后等你来保护我。
哦。
洛闻偷偷牵住她的手,柔软细腻,她从小到大都是开开心心,生长在被爱包围的环境里,没吃过什么苦。
天真烂漫,无所畏惧。
像是小太阳,温暖身边的人。
他想告诉她,奥特曼,是来自光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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