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她心里止不住颤抖着,嗓音也颤得不行:容斐……悠悠?头上男人的语气略急,楼梯震动,他跑了下来。
很快,他来到她身边,看着女孩无力地靠着栏杆,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都快碎了。
怎么了?他把她搂进怀里,轻声问。
脚……她瓮声瓮气地,在他怀里抽抽嗒嗒,扭了,好疼。
容斐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啊,乖,我看看。
容斐将她捂着的那只脚握住,只稍微动了一下,她就失声喊起来:啊啊疼——可能伤到骨头了。
他神色凝重,看了一眼底下空荡荡的屋子,得送你去医院,等一下。
说完他拍拍她肩膀,起身跑下台阶,去推那扇铁门。
推了好几下都纹丝不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脏微微一提,然后紧拧着眉,后退几步,又跑上前用脚去踹。
尝试了许久都没结果,男人额角已经冒出汗来。
明悠心里突然觉得不妙,柔弱地唤了他一声:容斐。
嗯?他沉着脸转过来,手还撑在门把手上。
你是不是……没有给我发过微信?她几乎笃定地问。
没有啊,我……他手伸进口袋里,突然脸色一变,我手机呢?应该不会是来灯塔的路上,那么安静,手机落下的声音肯定很明显,他不会听不见,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容斐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低咒,回身又狠狠踹了踹那扇铁门。
门质量很好,连晃动的幅度都不明显。
容斐觉得挫败,望着这扇沉重的铁门仰了仰头,抬手去抹脸上的汗。
回过头,楼梯上,女孩眸子亮晶晶的,望着他的目光满是希冀,还有依赖。
心一阵暖,一阵凉。
暖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样,凉的是他没办法将这扇门破开,带她出去。
他吸了吸气,重新走上台阶,挨着她坐下。
明悠什么也没多问,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
白皙的指间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巾,映着女孩微笑着的娇俏脸庞,他心底顿时暖意喷涌,手没动,脸却凑了过去。
哎你这个人——明悠哭笑不得,啪一下,把纸巾拍他脸上,得寸进尺,过分了。
容斐轻笑一声,只好自己擦脸。
咱俩可能要在这儿过夜了。
他一边擦脸,一边淡淡地说。
嗯。
她歪头,单手支着下巴,会有人来找我们吧?他低头望着她,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情不自禁地碰了碰微湿的脸颊。
会的。
他过了一会才笑着回答,睡吧,明天早上就能出去了。
明悠真的睡着了。
不过只睡着了一会儿。
冻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头正靠在他肩上,腿上盖着她带来的大围巾,身上披着他的西服外套。
明悠缩了缩身子,再靠他近一些,然后用胳膊把外套撑起来,要给他盖上。
不用了。
他闭上的眼倏然睁开,又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可是,你会冷的。
明悠咬了咬唇,眼神里的心疼呼之欲出,脸蛋红红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过了片刻才又开口:要不……你抱着我吧,一起盖。
容斐转过头,目光里夹着些不太确定的探究,但掩饰不住的还是笑意。
他勾了勾唇,问得轻声又暧昧:可以吗?明悠艰难地点了下头。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谁让他俩这么倒霉,总是莫名其妙的,要面临这种情况呢……想起上次,她脸又热了热。
容斐抱住了她,毫不客气,用最亲密的姿势,她的身体躺在他怀里,两双腿交叠。
一条围巾,一件西装外套,就是今晚的被子。
他突然有点感谢那个人,阴差阳错,让他此刻温香软玉在怀,有种飘飘欲仙的圆满。
明悠闭着眼睛,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好像感觉到什么异常。
她皱皱鼻子,抬头望向容斐:你身上……嗯?他挑了挑眉,不解。
明悠眼珠子转转,然后笃定地说: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他一直只用同一款香水。
明悠刚开始没注意,这会儿被他抱在怀里,不一样的香味萦绕在鼻间太久,没法不引起注意。
男人失笑,勾唇:你是狗鼻子吗?就被潘媛媛强抱了几秒钟而已。
两种香水混杂着,他自己都闻不出来。
真的有。
明悠越来越笃定。
容斐一脸无奈,揉揉她的头发,是我不小心让人吃了豆腐,保证下不为例,好不好?……你跟我保证做什么。
明悠撇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嘴角上扬的笑意。
当然要保证。
他不让她逃避,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些,低头凝视,轻柔的嗓音里带着揶揄,你再不高兴,再跑掉怎么办?明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男人含笑的面容近在咫尺,是令她心动的模样,即便再怎么努力克制,也没办法压下心跳疯狂的节奏。
夜晚就像一剂惑人心智的药,让人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恍惚。
也像是回忆的放映机,让过去种种都在昏暗的光影里变得无比清晰。
曾经有过的悸动和感动,澎湃的汹涌的爱意,全部都漫上心头。
让她清楚的意识到,那些感情都还在,眼前这个人,也还在。
没法逃避。
或许从重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或许更早,从分开的那一刻,爱上的那一刻,甚至,初遇的瞬间。
容斐看着怀中女孩沉思的模样,不忍心打扰,一个人温柔地想着。
小傻子鼻子这么灵,幸亏他自信不是会出轨的男人。
不过,她之所以鼻子这么灵,也是因为……在乎吧?想到这里,男人眼中笑意更甚。
容斐。
明悠忽然唤他。
他给了个轻轻的鼻音,真像恋人间的呢喃:嗯?你什么时候……和潘小姐分开?她问,又接了一句:你们会不会分开?他愣了一下,随即就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反问:我跟她在一起过?你们不是……她咬咬唇,垂眸,连孩子都有过吗?这是她最不愿启齿的,也最令她难堪的事情。
在她以为和他的爱情最美满幸福的时候,却发现其中出了最荒唐的差错。
而她,就是那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傻瓜。
明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容斐眉头紧蹙,用力抬起她的脸,你别告诉我,你跟我分手就是因为这个。
明悠动了动唇,眼眶发热,这还不够吗?天大的冤屈,容斐心里腾地冒起火来,多年沉淀的礼节涵养都破了功,虽然压着嗓音,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他妈碰都没碰过潘媛媛,她怀个屁啊?明悠突然间语塞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也因为他的气愤。
她眸子颤抖地望着他。
我跟潘媛媛什么关系都没有。
容斐努力平复了一下,郑重地说,如果说有,那也是她在我这儿得不到,去死皮赖脸缠着我妈。
明悠咬了咬唇:她不是你……未婚妻?谁告诉你她是我未婚妻?容斐气笑了,明悠,那么多明星八卦你不信,在我这儿,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你从来都不问问我,就给我判刑了?容斐眼神有些凉。
她不安,想解释,但有些话没法解释。
难道要告诉他,当年是容夫人苦苦哀求自己不要说的吗?为了不让他内疚心软,自己可以顺利离开,从而濒临破产的集团可以得到潘家的援手。
为了潘媛媛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并不存在。
甚至她不能确定容夫人是不是也被潘媛媛蒙在鼓里,自己该不该当这个可能离间母子感情的人。
况且,她能离间得了吗?容斐是会信她,还是信自己的妈妈?现在想来,二十岁的自己是很傻,她相信眼前的东西,相信那个为了家族和儿子落泪的母亲。
她只能哽咽着道歉:对不起,我……然而话音未落,就被一片炙热夺走了呼吸。
他发了狠的力道,毫不温柔的啃咬,让原本还有些凉意的身体越来越热。
唇瓣清晰地疼着,但她没机会发出一点声音,提醒他自己的不适。
她只能紧紧地攥住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手心逐渐冒出了汗,打滑,于是她更用力,不留神拽掉了一颗扣子。
容斐似乎毫无察觉,继续狠狠地厮磨着。
许久,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沉又沙哑:我说过,我不管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眼泪汩汩地流出来,她嘴里喃喃着,重复着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明悠。
他张口,每一个字音都打着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眨了眨眼,泪如泉涌。
他望着她的眼睛问: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鼻尖紧紧地抵着,几乎要无法呼吸,明悠抱紧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再醒来时,明悠看见容斐从铁门那边走回来。
一觉过后,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只是还有些微的尴尬。
她垂下眸子不敢对视,小声问:怎么了?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根铁丝,沉着脸摇摇头,把铁丝扔掉,门从外面锁上了,弄不开。
明悠皱眉,一会儿会有人来找你的吧?没人知道我在这儿。
他不像昨天那样哄她,实话实说,掐灭她的希望,但还是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别怕,能出去的。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起昨天的不愉快。
男人手掌的温度让她安心,明悠抿着唇,唇角微微地扯起来,抬头望着他。
一夜过去,男人下巴就有了一圈青色胡茬,看上去不仅不邋遢,反倒更有男人味了。
领带昨晚被他摘掉了,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其中一颗是被她拽掉的,还带着线头。
锁骨半露,微微俯身望着她的模样性感又慵懒。
恍惚间就好像是新婚,两人大清早醒来,她看见他最真实随意的模样。
明悠看得入迷,想得出神,居然还不小心念叨了出来。
容斐笑了,肩膀抖动,手还在她头顶上揉了揉:你是在提醒我,想结婚了吗?……没有。
明悠脸颊爆热。
他没再接着调侃,而是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后背和腿弯,将她横抱起来,缓缓上楼。
明悠的脚肿成了馒头,即便她不做声,容斐也感觉到她一直在忍着疼。
她必须及早去医院,不能再寄希望于等人来救。
到了瞭望台上,东方天幕已经泛着白,他把她放下,两人一起趴在栏杆边,面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波涛拍岸的声音不绝于耳。
明悠看着脚下,隔着几十米就是沙滩,而这里大约有六七层楼那么高。
她脑袋发晕,腿发软,不太确定地问:我们……难道要跳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