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郊外,一家规模庞大的地下赌马场今日迎来了某高层一道莫名的指令。
负责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四面的出口涌出一群黑压压的安保,将一头雾水的客人们好声好气地请了出去。
清场很快完成。
看台上变得空荡,只剩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还坐在原地。
他一身米色卫衣与黑色休闲裤的搭配,模样是充满费洛蒙、相当讨女人喜欢的英俊,此刻正仰着头微闭着眼,黑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唇边似乎微微带着嘲意地翘起。
场下宽阔的草坪赛道中,正有一匹马跑到终点。
放在往常,早就有不知道多少赌徒大吼大叫了。
无论是输还是赢,喊叫都是最能宣泄情绪的方式。
但现在,看台上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仿佛静默的哑剧。
在伏黑甚尔敏锐的听觉中,除了马匹嘶鸣之声,只余下一种轻巧的、不紧不慢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甚至能从脚步声的频率和轻重中判断出来人的身份——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
伏黑甚尔。
轻柔、略带冷静与审视的清悦声音在呼唤着他。
伏黑甚尔睁开眼,那一双冷沉沉的眼眸懒散地打量着眼前大手笔清场的黑发少女,无所谓地说:我说过吧,对你这种小鬼没兴趣。
追到这里来也没用,少来打扰我。
我对甚尔这种大猩猩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哦。
织田海音闻言并不生气,语气自若地做出反击。
她早就知道伏黑甚尔是个什么样的烂人。
连自己都不尊重、堕落到泥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学会尊重女士。
而且……这种距离下,她能清晰感觉到面前的完美身体那暗暗绷紧的肌肉轮廓。
即使面上装得再若无其事,伏黑甚尔也没有真的将织田海音当做普通的不懂事小女孩看待。
嗤,不懂成年男人魅力的小鬼。
某成熟男人对小女孩幼稚的审美品位嗤之以鼻,他冷邪的眉宇稍稍打量过眼前的是衣品古典、怎么看都像是西式大小姐的少女,语气嘲笑地说,不是因为那方面来找我,难道是想要雇佣我杀人吗?那倒是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价格。
男人伸出线条粗犷、充满力量感的五指,做出一个直白要钱的国际通用手势。
禅院家的,也可以吗?织田海音轻飘飘地顺势问道。
闻言,伏黑甚尔略微伸直了腰,身体前倾,凑近了少女的脸庞观察她的神色。
他的脑海中不断分析着近些天孔时雨那里漏出来的情报,瞳孔带上些微的兴奋与恶意,沉思了一下,给出优惠价:这要看成色。
如果是最强的那一批一级,我要2。
冷静一点,甚尔。
你现在看起来,即使倒贴钱也会干啊。
织田海音直接抽枪,以枪.口顶住那张英俊到锋利的脸庞、防止他继续凑近。
她微微歪了下脑袋,又若有所思地问,如果说,我是来问禅院家的情报的呢?伏黑甚尔一下子没了兴趣:啊?无聊。
是不是找错人了啊?老子——他无所谓地指了指自己:可是被禅院家除名的废物。
别小看自己嘛。
织田海音收起枪,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一个能靠着拳头一路打出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如果是废物的话,那禅院的其他人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哈。
伏黑甚尔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说。
为什么来找我说这些?织田海音看着他,疑惑地眨了下眼。
又不是要我杀人。
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以利用我的地方。
伏黑甚尔堪称直白地说,你流着禅院的血,又拥有术式,也不是那些咒力微弱的废物。
禅院家不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你大概能过上不错的大小姐生活——这样说,你会开心点吗?怎么可能。
织田海音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拥有血缘就是一家人了吗?即使在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所以,你不准备回禅院家?伏黑甚尔听出了点东西,但只是无所谓地偏了下头,虽然你这小鬼自己一个人似乎也过得不错。
但是——这好像也由不得你吧?区区禅院家。
少女语气加重,当初你一个人就能强行闯出去,没道理我就不行吧?这可说不准。
禅院甚尔盯着少女漂亮的小脸,露出嘲笑的眼神,禅院家依靠血脉施展的手段不少。
当然,因为我是个完全零咒力的废物,所以那些术式对我同样完全不管用。
但你可不一定。
天与咒缚真是作弊呀。
织田海音不由发出感慨,心头再一次升起了强烈的研究欲。
再摸收费。
伏黑甚尔撇了撇嘴,大手攥住在自己胸膛滑过的小手,从对方柔软的指缝间摸出手术刀丢开。
小气。
反正我能给你原样治好的,让我剖开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织田海音被捏了下脸,支支吾吾挣扎着,脸颊有些生气地鼓起来。
少女被咒力强化过的纤细身躯其实蕴含着强大的力道,但和真正的完美肉.体比起来却又相形见绌。
织田海音讨厌大猩猩。
真心的。
别做多余的事,我会忍不住反击。
杀掉你怎么办。
伏黑甚尔语气平淡地说,我又不喜欢打白工。
哈?倒是很会说大话啊。
织田海音小脸一黑,毫不犹豫地回怼,而且你明明就很喜欢打白工啊,口是心非的家伙!怎么说?伏黑甚尔疑惑了。
在离开禅院家的那一天,你大闹了一场吧?所以试图阻拦你的术师都被你打了一顿,包括禅院家引以为傲的最强咒术师集团【炳】。
织田海音如数家珍地说。
你调查得很清楚嘛。
伏黑甚尔没有否认。
但是,那群被你尽数击败的弱者,经历了惨败之后仍然当着高高在上的禅院贵族。
而作为胜利者的你,却犹如丧家之犬,被家族出名、四处流浪、靠着不能见光的手段养活着自己……这不是很奇怪吗?织田海音真心实意地问,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没有人能抵抗你了。
无论是钱也好、咒具也好甚至女人也好,你都唾手可得。
结果……你连白送的东西都不要,选择自己出去流浪靠女人收留,你是男菩萨吗?伏黑甚尔抽了下嘴角。
他试图反驳:那个垃圾场,留下来待着也不会舒服的。
织田海音振振有词:虽然人是垃圾了点。
但你不觉得那些咒具、财宝、知识都是无价的吗?伏黑甚尔低下头沉思片刻,他的眼神开始变了。
他想起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肉.体力量而总是不趁手的道具,也想起为了购买能够发挥自己实力的特级咒具,他花了多少个亿——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立刻改口:你什么时候动手?我免费帮你一次。
条件是禅院家的忌库?织田海音笑容满面,想得美。
男人的脑子比看起来要聪明很多,织田海音并不奇怪他看出一点自己的目的——即使看不出也无所谓。
她并不是非要对禅院家怎么样。
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后手,都只是为了防备最坏的结果罢了。
而谈到这一步,伏黑甚尔的态度可以确定了。
织田海音从一开始找上伏黑甚尔,也只是为了评估……关于这位天与暴君,究竟会不会为了禅院家,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而评估的结果比她想象得要好得多。
也许这位术师杀手自己都以为他已经不在意了,但很显然,曾经在禅院家的经历是他精神上永不愈合的伤口。
下意识的逃避被挑破后,由此释放的那股被否定压抑无数次的憎恨,对织田海音来说,像是个再趁手不过的工具人在对自己招手。
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让他倒贴。
.离开地下赌场的路上,织田海音坐在性能绝佳的轿车后座,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飞快流逝的风景,耳边是一个年幼的少年喋喋不休的搭话。
姐姐、姐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努力为你做到的!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少爷,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危机时刻被少女救下,从那一刻起已经化身成了她的忠实信徒。
等等,停车。
织田海音忽地直起腰身,冰绿色的瞳孔透着车窗注视着公路外的某一处。
姐、姐姐?少年有些惶恐,误以为是自己的多嘴遭到了厌烦。
有点小麻烦。
织田海音舒展眉宇,随手拍了下少年凑过来的额头,右手已经打开了车门。
轿车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织田海音独自下车,反手关上车门,冲着探出脑袋的小男孩挥了挥手,负责开车的管家立刻懂事地把车开远了。
身为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幸存者,管家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普通人掺和。
选在这个时间吗?真是不懂礼貌的家伙啊。
时至深夜,少女怕冷似的环绕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臂,随着她的动作,一件样式华丽的斗篷随着她的举动从上而下覆盖全身。
织田海音跳上护栏,目光落在盘山公路护栏外的悬崖下。
公路的路灯闪烁不定,深夜的山间萦绕着雾气,底下的浅滩也看不分明。
但织田海音分明能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心跳在不断鼓动,几乎能与她共鸣。
……咒胎?少女的语气有些微迟疑,但尾音感兴趣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