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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2025-04-02 01:22:18

整只手掌都在发麻,掌心的热辣刺痛过了很久才一点一点褪去。

颜乔觉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孔峙的脸上却已经浮起了淡粉色的指印。

他的肤色太白了,是那种女孩子都会羡慕的冷白,隔远了看或许只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绯色,近看就是醒目的五道红痕。

也不知道多久才会消失。

颜乔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此刻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孔峙好像意识不到疼痛,仍在一本正经地跟她谈判:这枚蓝钻放我这里也没多大用处,但它和你的气质很配。

你戴过吗?我给你戴上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不会跟你计较的。

颜乔早已不是那条会听他的话主动探头的哈巴狗了,摸着墙往旁边挪了挪,趁他不备,朝旁边跳了两步,躲到了一辆奔驰后面,这才敢跟他讲话。

我想知道,昨晚的事是你设计好吗?是有预谋的吗?她大胆猜测,你是不是知道她们要给我送行,然后通过她们了解到送行宴定在哪里,花钱买通了老板,骗我们说店里做活动,故意让我喝醉,早早在楼下等着我,以便夺走我的初夜。

不然你为什么没有把我赶出员工宿舍,是不是怕我去了别处,你就不知道我的行踪了。

你总是爱把人往坏处想。

孔峙有理有据地说,我要是知道你会去喝酒,在哪里喝,直接默默跟着你就能知道你住哪了,何必要舍近求远绕这么大一圈?没有立刻让你搬出宿舍,宽限了你几日,是舍不得你在外漂泊。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是因为对你念念不忘,才推掉了晚上的应酬来看你的呢?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颜乔红着眼说,又是这个何必。

这两个字都快被你用烂了。

你当初还说我导师何必卡我毕业呢,他不到底也还是卡我毕业了吗?一句真话搭一句假话最容易让人相信了,我就是以前太单纯了,才会贪婪地抱着侥幸心理,期待我们是有可能的。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不论是你父亲还是兄弟,只用只言片语就能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告诉我,这样的关系怎么能够长久,我要一辈子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厮混吗?别人会怎么骂我啊。

不会一辈子这样的,我已经在处理了,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意见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没资格对你指指点点,你不用管他们怎么说,他们伤害不到你的。

孔峙说到这里,望着她,含情脉脉地说,小乔,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你还年轻,可以等得了的。

颜乔没想到他第一次这样叫她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只觉得恶心。

他说她拥有青春年华,可以等,但凭什么呢?她的青春,凭什么毫无保障地任他支配?他是以为得到了她的身体就锁住了她的心吗?不是的,她的心反而会随着残破的身体一起枯萎。

颜乔清醒得要命,他的蛊惑一句也不肯听:所以你就因为怕我不愿意给你时间,用这种方式挽留我?你要是爱我爱得无法自拔,那上次在我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你就该情不自禁了。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狡辩了。

如果你不能把那些事处理好,是无能,如果你不能把那些事在撩拨我之前处理好,是无赖。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一个无能的无赖。

她不但反抗了,就连敬语都消失了,定了定心神,学着他之前冷漠的样子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孔峙攥住她的手腕,拆穿她:你现在是无业游民,能有什么事?颜乔甩开他的钳制,不卑不亢地回敬:您现在也不是我上司了,无权过问,就不劳烦您管我的闲事了。

敬语又回来了,用来表示讽刺。

孔峙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了,他开始卑微地乞求她:颜乔,不要这样。

原谅我?嗯?除了那天晚上的冲动,我没有伤害过你对吗?那只是他以为的没有伤害。

他凌驾在她之上的态度早就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了。

颜乔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答非所问:你就跟宋晏君还有你爸过一辈子吧。

跟孔峙不欢而散后,颜乔去找了尹璐缇。

尹璐缇任职的公司在哪她并不清楚,但上次拍卖会的预展上,四处挂着那家拍卖行的名字。

信息化时代,查什么都很方便,一般这种大公司的地址都是在网上公开的,不是什么秘密,她便顺蔓摸瓜找了过去。

很可惜,尹璐缇不在公司,据前台说,是陪客户去郊外的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了。

那地方又偏又远,说不准几点才能回来。

颜乔烦请前台给尹璐缇打了电话。

尹璐缇没跟她约具体时间,回她晚点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见面,于是颜乔在咖啡厅里从天亮等到天黑,柠檬水续了好几杯。

尹璐缇没来,她也不好意思给自己点餐充饥,饿着肚子等到七点半,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尹璐缇姗姗来迟。

肤白貌美的女人推开花格玻璃门,细长的腿随着步伐从墨绿色的风衣缝隙挤出来,隐约露出里面黑色的打底皮短裤。

海城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即便是冬天,户外的紫外线强度也很高。

高尔夫球场受太阳直射,像尹璐缇这样注重保养的娇小姐自然全副武装,将防晒措施一样不差地做了一遍。

口罩和墨镜几乎罩住了全脸,一看就是从球场直接赶过来的。

因此,哪怕是等了这么久,颜乔也没觉得自己受到怠慢。

孔峙说的没错,要不是他当初没站在她这边,让尹璐缇无端扇了她一巴掌所激发的愧疚感得以延续,照尹璐缇娇纵的性子,说不定等到第二天拂晓都不会现身。

尹璐缇落座后,颜乔开诚布公地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她需要尹璐缇协助她离开海城。

孔峙的神通有多广大就不用我说了,要是乘坐公共交通运输工具走,很可能提前走漏消息,被他拦截,所以我需要一辆车,直接把我送到邻市,中转一道。

尹璐缇听了笑:怎么听着像刚抢了银行的劫匪说出的话?孔峙亏待你了?你跟着他不是挺好的吗?至于这样像避瘟神一样避着他?其实逼我离开他身边的是宋先生,是我误打误撞引起了你们的争执,惹恼了他。

颜乔看了尹璐缇一眼,诚恳地道歉,尹小姐,我没想破坏过您和宋先生的关系,谁知因为这一巧合又遭到了惦记。

孔峙的父亲怕你们两家强强联手动摇德世的地位,胁迫我从中作梗,我没答应。

继续呆在海城,要么在夹缝中求生,要么在绝境中等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时代不同了,这年头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基本影响不到下一代。

孔胜东每一次暗中使坏他们都有所察觉,秘而不宣,丝毫没妨碍他们和孔峙的私交。

严格来讲,颜乔算不上告密者,这样坦率直言的动机尹璐缇也能理解。

不过这不是尹璐缇肯出手帮她的原因。

尹璐缇是因为听到孔峙不择手段地睡了她才同意帮她的。

只有女人知道这行为是多么恶劣。

尹璐缇叹了口气说:给你准备一辆车不难,但想要避开孔峙的视线不简单,需要提前筹划。

再等几天吧,你可以借机把海城这边的事料理一下,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颜乔发自内心地感谢,礼貌说道:谢谢。

在离开海城之前,颜乔去了一趟墓园。

当初为了给奶奶买墓地,她收到了许多债主的指责和抗议,说她有钱给死人买地,没钱还债,成心拖款,是个老赖。

人都有从众心理,便有了齐心协力逼债的一幕。

但她不后悔那时的决定。

奶奶原是地主家的富贵小姐,清贫一生将她抚养长大,得有人送终。

她手头没什么钱了,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去墓园的路上,选择了和几个去附近的老校区办事的学生,听她们吐槽了一路辅导员的业务能力。

她本就和她们一样,敢做敢言。

到达墓园的时候是中午,烈日灼灼,当空而照。

她没有给奶奶带花,但用手拭去了碑上的灰尘。

墓园旷远,四周是一片绿野,风吹草动,枯枝摇颤。

空寂中,颜乔怅然若失地喃喃:奶奶,我陪他听曲中离散的时候,没有想过曲终人散。

她陪他听那曲《锁麟囊》时候,以为她能常伴他左右。

没想到到头来,是她自己要离开。

从墓园里出来,颜乔拉黑了孔峙的手机号码,并删掉了他的微信。

不知孔峙为何不到十分钟就发现了,马上提交了好友申请,还不止提交了一次,每次都有新的备注。

【通过一下,我有话要说,别因为不想给我留机会,就索性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对不起,我该照顾你感受的。

】【颜乔,我不想和你就这样错过。

】颜乔没点同意也没点拒绝,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

好遗憾啊,她爱上了一个反复无常的人,而她太脆弱,无法承受一次次从云端到深渊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