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会儿附近没人,可这毕竟是在外头。
顾瞻整个人瞬间僵在那里,再下一刻,胸中血液沸腾,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表情一言难尽,怔怔的看着面前若无其事摇扇浅笑的少女。
祁欢偷香之后就飞快的退开了,目光炯炯直视他的目光,没什么正经态度的又问了一遍:还是觉得不解气?顾瞻心里的气闷不减,但……却是换了另一种气法!他捏着搁在膝上的拳头,表情僵硬,一时不知如何接茬。
祁欢想了想,就站起身来:那回头我给你买点礼物,重新赔罪吧。
言罢,竟是干脆利落的抬脚直接就走。
顾瞻没过脑子,只下意识抬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稍稍一个使力,祁欢身形不稳,也便落入他怀中。
这会儿所有人都去了喜堂观礼,这附近没什么闲杂人等,可再是如何——正常情况下一个姑娘骤然被男人抱了,会是个什么反应?不是真娇羞,也得佯装娇羞的惊呼一声赶紧跳起来避嫌吧?祁欢却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往顾瞻怀里一靠。
她大大方方抬起脸,头顶透过红色灯笼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将她脸上娇俏甚至是有些恶劣的表情渲染出虚伪的娇羞来。
当她再顺理成章双臂勾住顾瞻脖子时,顾瞻就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他惊慌失措的匆忙揽着她起身,一个旋身,将她藏在了身后廊柱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祁欢却保持着那个搂他脖子的姿势,没撒手。
他身子被迫压低,两个人的脸几乎面对面贴上,呼吸冲撞拂在一起,这距离比前一刻都更显得暧昧不清。
顾瞻的心跳急促。
你……他喉咙干涩发痒,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立刻发现自己口鼻之间呼出的气息炽热非常。
他本能的立刻又住了嘴,试图掩饰自己变得极不正常的呼吸。
身体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整个僵硬无比,无所适从。
祁欢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光彩熠熠生辉,依旧还是笑得不知死活的调侃:你好像其实一点也不难哄,那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说话间,她的气息吹拂在顾瞻鼻尖上。
那感觉又痒又燥,似是下一刻就从鼻尖直接落在了心尖上。
眼前的少女,眉眼清澈,笑意盎然。
尤其——说话时唇瓣娇艳的色泽,十分诱人。
自小到大的教养使然,顾瞻脑中有一百个声音在不断叫嚣,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此时逾矩,或者动任何歪念,可是胸中小鹿乱撞,那种激荡又冲动的情绪却根本压都压不住。
压在祁欢腰际的那只手,掌心里出了一层的汗,湿漉漉的,十分难受。
可是他掌心的温度灼人,祁欢也感觉到了。
她腾出一只手,去拉他那只手,却被顾瞻反手扣住了手腕。
两人离得这样近,祁欢看到他眼眸深处极尽挣扎又拼命克制的那种矛盾。
祁欢一直都是个将感情视为可有可无的人,她上辈子其实条件也可以,长相中等,学业优秀,家境殷实又小有才华,虽说独立自主不矫情可能落在大部分男人眼里都不怎么可爱,但她大学那会儿也不是没有男生示好,更不是没人追的,只是她思想过于独立早熟了点儿,正好也没遇上特别心动的男生,就没浪费时间去谈那种只为了打发时间的所谓恋爱。
后来毕业了,父母横竖是思想开明,不催的,她自己既有业余爱好,又有热爱的事业,再有三两闺蜜偶尔小聚,一天到晚过的充实又快乐……还没拖到进入相亲市场就嗝屁了。
对撩汉这方面,她其实是个生手,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狗血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看了无数,也总有些技能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尤其——顾瞻在这方面的技能点一看就比她还差一大截。
也不是为了叫他难堪的,就是觉得这么逗他还挺有意思的。
祁欢于是捡起自己肩上一缕发,绕在指上扫了扫他脸颊,第三次问他:那你现在是确定不生气了吧?我耐性也没那么好,你要还过不了那道坎儿,那咱们就干脆好聚好……话音未落,顾瞻也终是在自己的理智教养与内心欲望的较量当中败下阵来。
他的唇,猝不及防压下来。
带着少年人青涩的莽撞,力道很重的贴上来。
祁欢原以为他是不敢的……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温吞守礼的世家子弟做派,何况——这还是在外边。
所以,毫无准备之际,祁欢反而声音戛然而止,甚至被他堵得呼吸一滞。
少年的唇,滚烫又柔软,压在她的皮肤上,祁欢甚至感觉到了他唇上近乎战栗般轻微的颤抖。
许是过于局促紧张了,顾瞻双眼合上,睫毛又密又长,轻轻扫在了她的眼睑上。
祁欢有那么一瞬间,是无措的瞪大了眼的。
她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开始脸红心跳,只一个短暂的瞬间就觉脸上烧得没了别的知觉。
肌肤相触,顾瞻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于他的手也仅仅有一只是保持着那个克制抓握在她手腕上的动作而已,借此稍稍撑开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
祁欢知道他在这方面指定是什么经验的,却也不知道只是因为完全没经验,还是依旧克制不敢太过逾矩……总之那一瞬间,她头脑一热,更解释不清自己只是恶趣味还是欲求不满,就忽的唇齿微启,往顾瞻唇上咬了一口。
没有不知轻重到只想见血吃肉,但那力道也绝对是不轻的。
嘶……顾瞻吃痛,张嘴倒吸一口气。
同时,睫毛又是一颤,霍得睁开了眼。
祁欢眼中恶劣促狭的神情还不及掩藏消退……两个人,四目相对。
就在祁欢终于良心发现想适可而止时,顾瞻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直撑在她头顶廊柱上的那只手突然抄到她脑后。
这一次,是真实又迅猛的吻住了她。
祁欢当时又是一口气没上来,下意识的张嘴想补一口气,就更好方便两人深入交流了。
祁欢这人向来是不矫情的,本来就是她先意动撩的人家,虽然事先没想发展这么快,可既然擦枪走火已经这样,她也不再假惺惺试图欲拒还迎。
闭上眼,全心投入,尽情享受好了。
顾瞻那里具体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反正上辈子她虽是母胎单身到猝死,小电影和有色小说也看了不少,只是这会儿才发现纸上谈兵和实战演练还是很有差距的。
总之——结果就是两人都没什么经验,磕磕绊绊,互相啃了对方一嘴巴口水。
没轻没重的……她唇上还有些疼。
然后她就直接把脸埋在顾瞻胸前,兀自扑在他怀里笑了个花枝乱颤。
顾瞻确实是没这方面的经验,轻薄了人家姑娘之后不知如何善后,祁欢后续反应诡异的躲在他怀里笑,他下发抵在她发顶,却是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祁欢的双臂这会儿挂在他脖子上,直笑到乏力气短,这才自他怀里退出来。
她仰起头,依旧是搂着他脖子的那个暧昧姿态,只是方才笑得太过,脸蛋红彤彤的,眼尾都挤出了一点莹润的湿气来。
顾瞻硬着头皮,垂眸与她对视。
还不等他将抱歉二字说出口,祁欢已经先发制人,挑眉问他: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轻佻不正经?她的容貌本就生得艳丽,如今病容褪去之后,又正是女孩子青春正好的年纪,这样腻在他怀里仰着脸说话时眼尾的艳色渲染开来……轻佻和不正经谈不上,但也确实是娇俏又张扬的有些过了分。
顾瞻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是要冲破胸口跳出来了。
喜欢这个姑娘,是从他第一次遇见她就知道的事,然后,以后每每多见她一面,这份喜欢就更加深一点,以至于上回她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气他,他也依旧从没一刻是迟疑过要去放弃这份喜欢的。
可是——当真心悦一人到了极致,又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顾瞻说不出来。
只这一刻,他心中只充斥着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他压下心中所有热血沸腾和被欲望本能驱使的冲动,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抚过少女的脸颊,目光专注看着她的脸,声音微哑道:我去你家提亲。
这一刻,娶她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想要名正言顺的拥有,将她领回家去,从此以后不必再患得患失,从此以后她是真真切切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个想法,来得疯狂又热烈。
甚至于——这一次,他的语气都不是在同祁欢问询商量的。
祁欢被他这充满强烈占有欲的眼神盯着,自然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她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这次可能是玩的太过。
但她面上却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移开了视线:不是说好了先缓缓的吗?你还出尔反尔啊?顾瞻蹙眉,明显又被她噎了一下。
祁欢很有分寸的没说什么你还怕我跟别人跑了这样,会刺激人,或者伤人感情的话。
她就是好奇顾瞻的心态,故而下一刻,重新对上他的视线,就还是半真半假的逗他:你真没觉得我有问题吗?咱俩第一次遇见那会儿,虽说我当时确实发烧烧得有点脑子不正常,可即便我神志不清,随随便便把你往床上拉……你就不觉得我人品有问题?那天晚上的事,祁欢是只记得个大概,可顾瞻却一直记忆犹新。
当时祁欢冒冒失失主动把他往床榻上藏,他确实也被弄得措手不及,只是情况紧急,保命要紧,当时病由不得多想。
后来她机智应对,配合他一起骗走了秦颂一行人,他也只觉得这姑娘临危不乱,极是机敏,胆大的程度和应变能力都是首屈一指。
不过那晚她的种种举动,确实惊世骇俗,别说是正经大家闺秀没有敢于那般行事的,就是普通市井人家的女孩子都不会随便与陌生男子拉扯,更别提两人初次见面就钻了同一个被窝。
可是——顾瞻却是从第一次见她时,就没有轻看或者怀疑过她的品行。
那一晚,两人接触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但是从始至终,她都目光清亮,行止坦荡,做事逻辑分明,有条不紊,事后逃过一劫,更是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那是一种豁达的,又有些玩世不恭的姿态。
但凡她真是个轻佻放荡的姑娘……那晚,他们之间可能也就不止那样了。
而这一点,又在后来的屡次接触中更加得到了证实。
思及往事,顾瞻难免有了几分失神。
祁欢见他不语,就又调侃:还是你们男人其实都是心口不一,骨子里就是更喜欢不怎么正经的女人?这一句话,便是直接叫顾瞻黑了脸。
胡说什么?他眉头紧蹙,不悦的沉声道,我是要明媒正娶聘你做妻子的,莫要再信口开河,开这样的玩笑。
我是不介意的,可这话若是传个一句半句到旁人的耳朵里,你还做人不做?你很好。
他说,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话分量还不够,便又重复补充了一遍,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最好的姑娘。
祁欢明白他的意思。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
也许男人的骨子里全都好色,可不管他们私底下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要脑袋没被被驴踢坏的都知道,真正要娶回家做门面的妻子,却是一定要挑品行和修养的。
顾瞻的表情认真,眸中甚至染上一层明显的怒色。
祁欢将挂在他脖子上的双臂收回,挂了这么久,手臂也有点酸,她兀自揉了揉,一边随口嘟囔:你上回闹脾气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难道我不该生气?顾瞻这会儿都还为着那天的事来气,既然她非要旧事重提,他便索性也质问起来:你明知道我是一心一意待你,做好了所有的打算,想要与你共度余生的,可是你信不过我,你跟我说那种话……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
祁欢再次纠正他,试图把陷入热恋中的男人拉回现实来一点点。
顾瞻还想反驳。
她却是话锋一转,突然扬起脸道:你要非得这样,那我就更不敢跟你谈婚论嫁了,谁能保证跟你过一辈子不变心的?那要万一将来是我先变心不要你了,你是不是得拿刀砍了我才解恨?顾瞻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灰。
祁欢眼见着他额角青筋根根欢脱的跳跃出来。
她觉得得亏是他喜欢她,要不然现在指定是一拳头薅她脸上,叫她当场骨折毁容。
但又显然,顾瞻是被她这惊世骇俗之言彻底噎住了。
这世上,古往今来,就只有男人休妻的,甚至连律法上都没有哪条是准许做妻子的见异思迁,将自己亲相公扔在半道上的。
祁欢脸上就是一副玩世不恭不怕死的表情。
顾瞻眼看是要炸了,她却还是扯着唇角,挑衅一般的又踮起脚,凑他更近了一些。
顾瞻但凡脾气上来,都该是推开她的。
可他脚下却生了根一样,脸色虽是难看,却既没有推开她,甚至都没有躲避一下。
你看,现在你生气闹脾气,还得我主动来哄你,我要跟你过一辈子,可不得累死我?祁欢即便垫着脚,也是要仰视他的,可就是非得本末倒置的调侃他,要不咱们简单点儿,我养你做个外室吧?以后但凡我再惹你生气了,就给你买买东西,拿银子哄,将来实在处不来了,也可以明码标价的使点银子,大家好聚好散嘛……她这话,越说越离谱。
可离谱成这样,当然,也直接可以不必当成人话来听。
顾瞻知道她这是又起了玩心,说的话不能当真,可也依旧是被她气得接不上话,愤然转身,甩袖而去。
他走得极快,广袖洒在风中,猎猎作响。
祁欢却没去追,连喊一声也没,仍是一脸无所谓表情的靠回身后廊柱上。
一边掏出袖中两封折子来看,一边散漫说道:想笑就笑呗,憋笑憋大了也会憋出毛病的。
话音刚落,就听噗嗤一声。
穿得人模狗样的太子殿下从斜对面稍远地方的一处暗影死角里走了出来。
第199章 满心满眼皆一人,是种什么感觉?为了掩饰偷听墙角的尴尬,太子殿下刷的抖开一把折扇,在手里晃得虎虎生风。
祁欢一目十行的先将两封折子上的内容大概扫了一遍。
她靠在柱子上,刚好能遮挡右边回廊上偶尔走过的行人视线。
于是——也就没有特意给云湛见礼。
倒不是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就有藐视皇权的特权,主要……还是看人下菜碟儿!谁叫这位太子殿下看着就像是个又菜又爱玩的二逼青年呢?他堂堂一储君,都能不顾脸面,偷摸过来,做出听人墙根这样的幼稚之事,一看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再加上顾瞻还是他的长辈,祁欢是笃定了自己就算略微放肆几分,这小太子也不会同她计较的。
她手上的两封折子,原就是为了特意写给太子殿下看的,上面明确写着禀呈太子殿下的字样。
云湛其实摸黑溜过来才刚没一会儿。
因为喜堂上没见顾瞻,狐疑寻出来,结果就看他那个向来不开窍的小舅舅居然破天荒和祁家姑娘猫在这边调情,当时那感觉真是石破天惊,见鬼一般。
然后玩心一起,摸过来偷看。
原还以为是他那小舅舅终于长进了……结果却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他那小舅舅,该怎么不争气,还是怎么不争气,原来是祁家姑娘单方面调戏他的。
不过——祁家姑娘那番外室言论,也确确实实奇葩的差点惊掉太子殿下的下巴!他憋着笑,一双少年感十足的桃花眼,泛着压不住的笑意晃过来。
原是看祁欢脸皮厚,还想趁势调侃两句的,但见她垂眸专注抽出两封折子来看……云湛凑过去瞥了眼,认出她手里的东西,也就没吱声。
为了避嫌,他稍稍往旁边踱了两步,玉树临风对着回廊外面的花园继续摇扇子。
祁欢一目十行,看完手里东西,两人就已经各自冷静了下来。
她收起折子,转头看向云湛,刚要说话……云湛却是先发制人,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本宫有点好奇,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祁欢被他问住,一时语塞。
头顶灯笼里的火光铺散开来,氤氲着洒满少年全身。
太子殿下的侧脸,明明充满了少年人活力四射的那种英气,这时候他侧脸的线条却绷得有几分紧致,生生给凹出了几分少年老成的沧桑和上位者的沉稳气势来。
祁欢只在上回凤鸣宫的赏花宴上近距离看过那位皇帝陛下一次,此时才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太子,与他的父皇其实长得挺像的。
许是因为她长时间的没言语,云湛于是重新转头看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三尺远的距离避嫌。
祁欢再次看清他那张明显透着稚嫩少年气息的脸庞,前一刻由心而生的沧桑感和压迫感也顷刻消弭于无形。
她扯了扯嘴角:殿下您问错人了吧?这话您该去问您那小舅舅啊,臣女觉得,臣女与他之间,还是他更喜欢臣女多一些。
云湛的唇角也扯了一下。
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抽搐了一下。
但他脸上表情维持的很淡定,上下打量了祁欢一眼:会吗?祁欢挑了挑眉,陈述事实: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顾世子在心仪并且追求于我的。
太子殿下这回连眼角都跟着一抽。
他冷嗤一声,不以为然的挑眉反问:所以你们两个现在这样算什么?祁欢不解其意,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云湛道:至少此前本宫是不曾听到任何风声或者传言,说祁家姑娘与旁人之间也有交往过密的时候。
说话间,他意有所指,瞟了眼祁欢手里那两封折子。
祁欢再度不解其意,循着他视线低头看了眼,随后也便了然……这两封折子上所言,虽都是与叶寻意有关之事,可这些事情已算隐秘至极,他既能随意就摸到叶寻意的底细,想查祁欢的隐私,自然更是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祁欢被他言语刺激,不由的晃了下神。
她的思想虽然比这些严苛守着礼法的古代人开放,但也确实不是随便的人,若非真的喜欢顾瞻,也在潜意识里做了打算,期望能够和他天长地久的走下去……她其实不会和他之间有任何逾矩的。
入乡随俗的道理,她从来都懂,特立独行,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祁欢并不想做别人眼中的另类。
可是——她这般与顾瞻勾搭时,却也当真从未产生过任何的后顾之忧。
也许云湛这个局外人说得对,在她心里,她是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喜欢顾瞻一点。
这一点事实,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所以,祁欢只是怔愣了一瞬又飞快的调整好状态,重新打起了精神。
抬眸,云湛正用一种等着看她笑话的眼神盯着她。
祁欢于是欺他年少,变本加厉的又扯出个落落大方的笑容来:臣女与顾世子之间属于交往层面比较高的,男女之间谈婚论嫁,也可以不仅仅是为了搭伙过日子和传宗接代的不是?太子殿下尚未娶亲,这些事您不懂,也正常。
云湛:……太子殿下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祁欢于是想到他一开始问自己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想想这位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也不是那种没事干,就到处耍嘴皮子的纨绔……她也就半真半假的反问了一句:怎的,殿下也想试试唯与一女子心心相印,共谋白首之约?她心里想的是——小太子也到青春期了,古代这个大环境下,他这个年纪其实想成亲也可以了,难道是毛头小子也有了心事,开始思春了?祁欢此时八卦心泛滥,操的又是当人家准舅妈的心。
却不想——太子殿下闻言,却是想也不想的当即一声冷笑,果断否认:不想。
这般果决,甚至不像是羞赧之下的欲盖弥彰。
云湛重新转过头去,晃着扇子看回廊外面的夜景。
少年面部的线条,重新冷硬下来,又带上了那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冷漠威压气势。
即便是碍于顾瞻的关系,这小太子不太与她计较礼仪规矩这些,但祁欢也时刻清楚的知道彼此的身份。
她并不敢过分僭越,去和当朝太子无限度的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所以,她缄默。
远处的喜堂上,传来主婚人喊礼成的喧嚣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循声看去。
但是建筑和花木遮挡,并瞧不见那边的热闹。
礼成之后,应该很快就要开宴。
今日皇帝和盛贤妃都在,这种场合,不好迟到。
祁欢刚要提醒云湛,云湛却先嘲讽的冷嗤一声:皇室之家,哪有什么情爱真心?二哥今日大喜,喜的也不是他的枕边人。
本宫身为储君,从小学的就是帝王权术,情爱二字,与我最是无用。
云峥今日确实大喜,并且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发自内心的愉悦。
但又正如云湛所言——他的这份欢喜,与他娶回来的那个女子本身无关,他真正喜的仅是拉到了叶才植这个助力和同盟。
而这小太子——虽然年纪小些,又明显是个人间清醒。
平国公府与太子云湛之间的关系,是被血缘绑定的,摘也摘不干净,哪怕只是为了自保,平国公府和顾瞻他们也只能是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
云湛这话,倒是又叫祁欢安心不少。
但是皇家家事,和皇子甚至太子的心思,她是不可以妄议的。
所以,这个话茬儿……祁欢没打算接。
她垂眸,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想要催着云湛走。
云湛却已经自顾走上前来两步,先劈手夺了她手里两封帖子,自行揣走。
祁欢倒也不敢觉得他无礼,却又听那小太子冷讽的继续道了句:本宫才没有父皇那么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祁欢却是彻头彻尾又是狠狠一愣。
她蓦然抬头去看面前太子殿下的表情。
那少年只是垂眸自顾往袖袋里去揣东西,收拾好,重又抬起脸来的时候,嘴角又是噙着三分笑意,一双桃花眼,笑得迷人又风骚的朗朗道:本宫近来一直纳闷,小舅舅明明是块榆木疙瘩,这怎么就突然开窍了,今日见你一面,倒也了然……随便他开窍不开窍吧,两口子过日子就那么回事,有一个知情识趣的也就成了。
说着,又再上下打量了祁欢一眼,仍是没给祁欢开口的机会,就喃喃的感慨了句:早知道他心仪你这样的,也不用我母后着急上火替他操心这么久了。
言语之间,是将顾瞻的温吞守礼嫌弃到了极致。
祁欢心中不快——她可不觉得顾瞻那叫不开窍,那仅是因为人品端正,不乱来罢了。
但是这太子殿下又明显只是几句玩笑,并无恶意,她也不好上赶着找事儿。
她说:太子殿下是您先走还是臣女先走?后面快要开宴了,你我同行指定是不合适的。
云湛本来整理好也是准备走了,闻言——也便发扬了点儿贵族风度。
他呜了一声,摆摆手,那你便先行一步好了。
祁欢冲他屈膝福了福,临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的也是沉吟了一声,又问:方才殿下过来,臣女未曾给您见礼……要不我现在跪下给您补磕一个?云湛愣了愣。
他本就还有几分少年心性,之前摸过来的时候自己理亏,便没想过要摆君臣的谱儿。
祁欢前一刻还跟他没大没小,现在却突然客气起来?太子殿下看着这女人突然谦逊温和起来的一张面孔,却没来由的生生被逼出几分防患于未然的警惕。
他下意识退后了半步,一时慎重的没应声。
祁欢说着要跪,却也没动,她仍是不温不火道:听顾世子所言,年初青龙节那晚恰是因臣女误打误撞替他解围,这才使得他能够有机会赶去皇陵救驾殿下,这样算来,臣女勉勉强强也当算是太子殿下的半个救命恩人。
现在顾世子以身相许,臣女便当是他替殿下还了这份人情了,想来您也不会计较臣女今日的失礼之处吧。
青龙节那晚他自己的遭遇详情,顾瞻原是不肯说的,因为那时候祁欢不认他,他不能随便毁人家姑娘的名节。
所以,一开始他跟云湛就只是潦草交代,说是自己遇刺,偶然得了旁人援手救助,这才逃过一劫。
然后,是一直到了最近,祁欢与秦家的婚事退了,他又得她默许,两人可以公开来往之后,云湛再问,他也就道出了那晚躲在祁欢闺房之中避开刺客搜捕之事。
祁欢说这话,倒不是自不量力当面跟这位太子殿下讨人情。
只是她突然想起个事儿……不确定云湛这边知不知道曾经追杀阻挠顾瞻去救驾的是秦颂。
云湛闻言,只当她是因为被自己调侃了,故而牙尖嘴利的予以还击。
想想他刚溜过来那会儿顾瞻的难堪,太子殿下良心发现,心虚的扯了扯嘴角:就算小舅舅是本宫还人情赔给你的,你也悠着点儿,别总欺负老实人嘛,他脸皮薄。
祁欢全程注意观察他的反应,并无任何异样,就基本确定秦颂的事顾瞻是连他都没说的。
其实她想知道,直接问顾瞻更方便,只是顾瞻这阵正在介意她和秦颂来往的节骨眼上,她现在去问,他八成又得吃味儿,胡思乱想。
臣女告退。
祁欢又冲云湛福了一礼,也就抬脚离开了。
她沿着回廊朝王府内院走。
其实从云湛出现,她也便发现了异样——即使这边回廊上走的人少,也不该是从她和顾瞻腻歪到云湛过来闲扯,半天都一个闲杂人等也未曾路过。
等到走了一段,在回廊的下一个出口看到两个便装护卫守着也便了然。
当时顾瞻负气而去,这会儿应该是冷静之后已经想明白了,又折了回来。
守住回廊入口的是云湛的人,自然不会拦他。
祁欢赶紧快走两步迎上他去,脸上没事人似的笑:干什么?现在才晓得回头来寻我?云湛近身的护卫,顾瞻都认识,知道他走后回廊上的人是云湛,他倒也并不担心对方会为难了祁欢。
她牵了她的手,转身便也往回走。
祁欢拿团扇去拍他:被人瞧见了!顾瞻将她拉到无人处,顿住脚步再转身看向她时,却有些不知该做何表情:你是故意说那些话把我挤兑走的吧?祁欢的确是因为看见云湛偷偷摸过去了,于是临时起意,又逗了顾瞻两句。
她也不否认:谁叫你脸皮薄来着?不赶紧把你挤兑走,留着你在你大外甥跟前下不来台啊?顾瞻:……当时他俩人打情骂俏呢,情正浓时,要不是祁欢把他气走了,俩人腻歪起来肯定还有后续。
云湛恶趣味起来,本质上也是个熊孩子,这要被他近距离观摩了……顾瞻的确是想也不敢想。
这会儿他又将祁欢堵在墙根底下的暗影里,想起前面意犹未尽的那个吻,突然一个冲动上来,就又俯首吻下来。
好在祁欢早有防备,拿团扇挡了一下,然后顺势一矮身从他臂弯底下钻了出来,笑道:别闹了,当心一会儿去宴上被人瞧出来。
顾瞻到底还是要脸的,看她一副言笑晏晏,并非是排斥自己碰触的模样,也没理由再置气。
他走上前去,仍是固执牵了她的手,一起往后面举行婚宴的大厅上去。
那回廊之上,云湛却是在祁欢走后又兀自多站了好一会儿方才也走了回来。
他人一走,守在回廊另一边入口的两个护卫也连忙跟了上来。
与此同时,隔着整片小花园的右侧回廊上,花木亭台掩映后,秦颂也在那回廊上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