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千金令:嫡欢》顾瞻 祁欢 > 第395章 只要是你!

第395章 只要是你!

2025-04-02 01:23:19

云澄初一一大早进宫之前是特意去和祁文晏打过招呼的,本来也没打算在宫里住,结果却是一去不回,在宫里守了皇帝整半个月。

其间,虽然也打发人捎信回来告知祁文晏她暂时要留在宫里几天出不来,可是想想自己一去这么长时间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也多少有几分心虚,觉得对不住他。

回来的路上,云澄心里就莫名忐忑。

跟随她的护卫看她骑着马都走得犹犹豫豫慢悠悠的,完全不似往日那般的果断飒爽,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的开口:殿下是在忧心陛下的身体吗?云澄的思绪被打断,一时之间就又多了一份心虚。

她没法跟人解释什么,索性也就心一横,不再多想:没什么!收摄心神,专心驭马前行。

这次大成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虽然皇帝的态度明确,国宴之后也没人再公然提起,可是宫里宫外私底下都免不了议论。

想来——祁文晏也该听到了消息!这虽然不是她主动招惹上身的事,可毕竟也是实实在在惹上了的,她这趟之所以急着回来也是想着得尽快明确表态给人家一个解释。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扭捏作态不是她的风格,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干脆主动跟祁文晏说,等他守丧出来就叫人把中间的院墙拆掉。

这样……总算是诚意十足了吧?定了主意,她也就不再踌躇不定。

主仆一行一路打马回到平康坊的宅子,云澄翻身下马,拎着马鞭直接自己上前敲开了门。

姑娘,有日子没见,您这可算是又回来了!祁文晏那边的小厮依旧活泼热情,直接把云澄的人挤后面去了。

虽然一般来说祁文晏指定是足不出户待在家里的,她也还是先问了一遍;你们大人在家吧?在呢!侯府的小公子今儿个开始也已经过来了,这会儿应该在书房。

小厮笑道,极有眼力劲儿的就要扭头往里跑:小的去通传一声,告知大人您回来了,顺便叫厨房做您的中午饭。

不用。

不想,云澄却马鞭一横,拦住了他,我直接过去找他。

然后便绕开小厮,直接朝祁文晏那边去。

转过影壁,她便是脸上表情一僵。

这时候,原本想跟过来偷看的小厮已经猴精猴精的逃之夭夭,冲出大门外去帮忙侍卫牵马开侧门。

原因无他——过年期间,趁着云澄不在这期间,他家大人没得对面准允,甚至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擅自做主,大年初一当天就喊了泥瓦匠过来,风风火火把中间那堵墙拆了个干净。

然后这局面……就挺尴尬的!没了那堵墙,这可就明晃晃的只一个园子了,你说你俩人非亲非故顾孤男寡女的就这么住着……这算怎么回事?其实,过年期间按照风俗惯例也不该兴土木的,何况还是拆房子,怪不吉利的,可他们主子一意孤行,当时那个气场跟一柄出了鞘凝满杀气的利刃似的,谁都没敢开口劝,麻溜儿的出高价请人上门就给拆了。

这院子不算小,这一堵墙横贯南北,当时砌就砌了好几天。

云澄看着这蓦然视野彻底开阔了的院子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回头没找见门房的人,她便是继续抬脚朝里面走去。

一路走到祁文晏书房所在的那个院子,隔着院墙就听见里面祁元辰像模像样的读书声。

祁文晏不惧冷,那书房的窗户没有关死,特意留了一道缝隙通风。

云澄一脚跨进院子,隔窗就先瞧见他手执书册在屋子里款款踱步的颀长身影。

少女的唇边,下意识的扬起一个弧度。

而祁文晏的感官何等敏锐,有人进了院子他当场便是有所察觉。

驻足回眸……两个人的视线,就在那窄窄的一道窗户的缝隙里碰撞。

多日未见,但可能是因为彼此心里都有底,虽然没有时时见面互通消息,也知道对方的现状安好,此时重逢,倒也没见着怎么大起大落热烈澎湃的情绪波动。

云澄在院中顿住了脚步。

祁文晏唇角则是扬起一个笑纹。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正在摇头晃脑背书的祁元辰见他突然站住了看窗外,一时好奇心起,可他用的是跪坐在地上的那种矮几来读书,个子又小,使劲伸长了脖子视线也够不到窗台以上,恨不能直接跳起来看。

祁文晏看都没看他,顺手就用手里书册给了他脑门一下:读书要专心,接着背!祁元辰只能收心,继续一本正经的背起来。

然则祁文晏这当先生的却不着调,随手将书册扔在他那案头就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

并且——还刻意随手又合了门。

祁元辰还是打从心底里敬畏他这三叔的,所以即便再是好奇,这会儿也终究没敢跑窗边去偷看,只是竭力静下心来认真读书。

院子里,祁文晏走到云澄面前站定,依旧是一副容色淡淡芝兰玉树的模样:终于舍得回来了?云澄莞尔:我不是叫人给你捎信了说我要在宫里住几天。

祁文晏其实有点不高兴。

但凡她换个娘家,那他随时随地想见她了,都还能直接过去探望,就偏偏是那道宫墙——倒也并非就是进不去,而是代价太大风险太高,就为了见个面,会弄得过分兴师动众了。

他斟酌了一下,当即便有了个能杜绝媳妇儿将来总回娘家的想法:再过两个月等我除服出来,若是调任外地,你会不会随我去?这都哪儿跟哪儿?云澄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就蹙起了眉头:京城里待得好好的……你不打算回大理寺了?祁文晏见她不开窍,就实话实说:调了外任,你就不能时常回宫小住了。

云澄:……怔愣过后,云澄一个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不说想她,却拐弯抹角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少女起了顽皮的心思,佯装思索了片刻就一板一眼道:怕是不能!这回就换祁文晏微蹙了眉头。

云澄道:你一个吃软饭的,难道不该是我调外任你跟着吗?祁文晏:……祁文晏这人,脑子太过灵光,是极少有被人给将住的时候,微微吃愣之后,他居然还照单全收,竟还真是大言不惭的点了头:也可!云澄再度失笑。

祁文晏看她笑过之后,方才正色道:我能明白,陛下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又不容乐观,你是应该多进宫陪陪他的。

他是个没怎么享受过亲情,也几乎没什么亲情的人,有些事,他看得很淡,也很不在乎,但他会尽力试着换位思考,不叫他心爱的姑娘留下任何的遗憾。

他们可以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与岁月还有很长,可是她与她的父母,尤其是身体状况不佳的皇帝之间……所剩的时日就没那么多了。

云澄本来是要跟他解释和道歉的,听了这话,她准备的那些腹稿反而成了多余。

少女本来略有几分失落神情的脸上,慢慢的又重新挂上笑容。

她问祁文晏:你家的小侄子一向乖巧,不会有扒窗偷听人家说话的习惯吧?祁文晏信以为真,下意识的转头去看。

云澄却是立刻抢上前来一步,趁机踮起脚来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祁文晏蓦然僵住,白皙如玉的脸上,不知不觉间耳后就已经烧红了一片。

他跟云澄虽然比邻而居已经有两年多快三年的时间了,彼此也算心有灵犀,还有了默认的名分,可是因为还没到正式谈婚论嫁那一步,是以互相之间就只是寻常相处,随意又有默契,偶尔书房里拉拉手,他握着她的手执笔纠正一下她的字体,也或者有时候把酒言欢,喝高了就轮流抱着最后一个酒壶喝……却极少有这样刻意又直白亲密的时候。

云澄也红了脸,但她缓解尴尬的方式就是以进为退:是你生不逢时,运气不好,过去有几年我是极少回宫的。

不过……我父皇这两年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我确实想多进宫陪陪他。

祁文晏还觉得不太得劲,但他不想深究,只刻意的转移注意力:陛下目前应该还好吧?一直以来,他俩私底下也经常有讨论朝政和云珩他们下一步的动作和意图的,对于眼前的局势,不用当面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过分明白了,大概的情况祁文晏都能猜透。

嗯!云澄只是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也是谨慎的没有多说。

既然提起了皇帝的病和当前的局势,就不得不聊一下大成使臣此次进京之事了。

云澄低头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情又抬头,正视他的面孔道:除夕国宴上的事你应该也已经听说了,大成方面所谓的求亲不过就是个搅乱局势的手段,而且父皇已经明确拒绝他们了,你别往心里去。

提起这事儿,祁文晏却是不可自控的面色一冷。

他绷直了唇线,果然是很不高兴了,当着云澄的面就冷冰冰的反问了句:然后呢?云澄看他这样,却有些哭笑不得。

她如实道:本来我回来的路上就在想,回头等你出了孝期咱们就叫人把中间那堵墙给拆了,谁想到你已经拆了。

墙拆了,就是两家合一家的意思。

云澄一个姑娘家,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态度十分果决明确了。

祁文晏封冻的双眸中,下一刻神情就又重新生动起来。

他说:那等这事儿过去了就成亲吧。

云澄道:那也得等你出了孝期。

祁文晏是不在乎祁正钰的丧期的,再加上云澄又是皇家的公主,其实只要皇帝降旨,他们随时都可以成婚,只是都已经守到这个时候了,只差最后的两个月,也没必要破这个例,平白叫他背上骂名。

嗯!祁文晏倒是不在乎背负骂名,但他依旧点头答应:听你的,谁叫我是个倒插门吃软饭的呢。

云澄:……祁大人仿佛很以吃软饭为荣!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然后祁文晏就冲她伸出手来,走吧,现在出去,赶在午饭前能回来。

云澄刚要递了手过去,闻言却不解的愣住了:出门吗?去哪儿?祁文晏道:昨儿个你在宫里没出来,我去庙街给您取了灯回来,既然你回来了,就一起过去挂上。

前年俩人在庙会上相见,并且在庙街的桥头上挂了祈愿的花灯,去年的上元节,祁文晏也破例出门,带着她故地重游,又挂了一盏。

云澄的心头微微雀跃的浮现一丝暖意。

她对挂灯祈愿没什么执念,却依旧还是欢欣喜悦的。

好。

她伸出手去,指尖触及祁文晏的手心时,又蓦的收了回来,你先去拿灯吧,我回我那边换身衣裳就来。

这半个月她在宫里穿的自然都是女装,只是今日出来,为了骑马方便,就又换回了进宫那天穿的衣裳。

这趟回房,她原是想换身女装随祁文晏出门的,但是翻出来箱笼里仅有的几套女装,看着那些花花绿绿层层叠叠的布料又觉得矫揉造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想了想,就还是换了一身大红色的直裾长袍,以腰封束出纤细利落的腰身,只是临出门前,她又顺手从放首饰的箱笼里找出她及笄礼那时皇帝给她打造的黄金面具,几经挣扎,迟疑着罩在了脸上。

从房里出来,她没再去对面,而是去的大门口。

果然——祁文晏已经提着一盏应景的兔子花灯在坐骑前面等着了。

云澄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忽就有些近乡情怯一般的情绪,下意识的捏了一把衣摆,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着迎上前去。

见祁文晏盯着她的脸看,她也状似无所谓的解释:庙街那边人多,你现在又不宜出门闲逛,省得路人老盯着我的脸看。

说话间,她已经利落的上了马。

祁文晏似是接受了她的解释,只将那盏花灯挂在了她的马鞍上,然后也上了马。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闲聊着过去。

上元节之后,庙街上就撤了晚上的庙会,但那一带从来都热闹,白天黑夜的都少不了卖各色吃食和小玩意儿的摊子。

他二人抄了个近道,沿河而行。

沿河一长溜猜灯谜卖花灯的摊子都收了,河堤沿岸倒是相对的冷清。

加上寒冬的天气,那桥面上除了装饰热闹的围栏,再就是行色匆匆来往过桥的人,赏景驻留的倒是一个没有。

祁文晏牵着云澄上了桥,花灯上的许愿纸片他也提前给写好了,这会儿掏出火折子叫云澄亲手把灯芯点燃,她就登高上去,依旧给她挂在了最高处。

云澄在下面仰头看着。

等他下来就递了帕子给他擦手,又笑着与他说道:是不是以后每年的上元节你都带我来挂灯祈愿?祁文晏一边低头擦手一边道:来是可以每年都来,但如果等到我七老八十爬不了高了这灯可就挂不上了。

云澄看着他清俊挺拔的侧面轮廓,不禁开始联想他白发苍苍腰身佝偻的老态龙钟模样,兀自想着就又笑了起来。

祁文晏擦净手指上抓握栏杆蹭上的灰尘,一抬眸就看见她乐不可支笑靥如花的模样。

然后他突如其来抬手,拿掉了她脸上那半张面具。

云澄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僵硬错愕的对上他的视线。

面前男人的眸光,沉静而透彻。

生性冷淡的人,即使他心无旁骛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里也不会透露出太过热烈疯狂的情愫来。

可就是这份清澈与直白,仿佛直接映在了少女的心上,瞬间就叫云澄心脏狂跳,有些无所适从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

她明白他看穿了她真实的心思,同时——也看懂了他这个举动之下的意思。

少女局促的咬了下嘴唇,声音很轻的开口:我一个人的话确实是无所谓,可是现在我与你在一起,每每走在街上……总会有人好奇,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你打量。

这样……真的也没有关系吗?她自己不会为了这副残损的容貌自卑,可又偏偏见不得旁人因为她而用不可理喻甚至看傻瓜笨蛋冤大头一样的眼神去来来回回的打量祁文晏。

他本身几乎是完美无瑕的一个人,她突然就不想让自己成为打在他身上的污点与瑕疵。

祁文晏顺手将那副面具揣进了怀里,然后重新牵起她的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疏冷模样,语气却是极尽柔和的。

他说:没关系。

我不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好,只要是你,就怎么样都好。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真不需要有多轰轰烈烈与惊天动地,只要是将彼此放在了心上,这样平平淡淡,润物无声的细水长流就是最好的。

他一根一根将自己的手指与她相握,十指相扣,牵着她从桥上下来。

云澄侧目,看着他清冷精致的侧面轮廓久久的失了神。

宫里皇帝病着,祁文晏还在守孝,俩人不能在外久留,随后就直接打道回府,却不想才走到半路就迎着了匆忙寻来的风临。

第396章 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和亲的公主!(二更)什么事?二人收住缰绳,祁文晏问。

风临却下意识先看了云澄一眼,欲言又止。

祁文晏道:有话直说。

风临这才神色凝重的禀道:宫里得来的消息,今日的朝堂之上有好些朝臣联合请命,要求陛下重新考虑大成皇族的求亲请求,朝堂上双方争执起来……陛下……说着,他忍不住就又去瞄云澄。

云澄没等他说完,果断的就已经调转马头,奔了皇宫。

祁文晏主仆打马跟上,一路尾随护送她到了宫门前面,眼见着她下马进了宫里,祁文晏却坐在马背上没动。

风临不解:主子您不一起进去吗?他进去?进去干什么?一起请旨完婚吗?祁文晏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再次调转马头:先回吧。

风临赶紧跟上他:放公主殿下自己进去真的可以吗?局面会不会失控,可别出什么事。

只要陛下的态度坚决,此事的最终结果就无任何悬念。

祁文晏的面容冷峻,语气亦是显而易见的冰凉。

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力还是过硬的。

数十年来,三方边军的势力牢牢被他掌握在手里,只要军权不旁落,就没有人真的能拗得过他。

只是——大成方面矛头直指,将主意打到云澄的头上来,单是这一点就足够叫祁文晏恼火的了。

他一路黑着脸回到家。

风临知他心情不好,再没敢吭声。

等到主仆俩拐进巷子,却看长宁侯府的马车停在那,裹着一身雪白毛皮斗篷的祁欢正站在门口等着。

是大小姐来了。

因为祁文晏情绪不太对,风临就提醒了他一声。

祁文晏抬眸看了祁欢一眼,依旧还是一张兴致缺缺的冷脸。

待到在门口下了马,他直接甩手将马鞭扔给了风临,只瞥了眼祁欢就径直往门里走:来了就进去,杵在这做什么?祁欢没应,只是跟着他往里走。

叔侄两个一前一后,一直等拐过影壁,走上荷塘边上的回廊,祁文晏也就顿住了脚步。

祁欢本来正在走神,低着头想事情,一时不察险些撞他身上,好在差半步时及时打住了。

她抬头,对上祁文晏的视线:我听门房的人说昭阳公主殿下今日一早回来了,她是又回宫里了吗?祁文晏觉得她说的这是废话,没答,也等于默认。

祁欢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也并不与他一般计较,只是思忖着正色道:今日朝堂上的争端我也听到了,虽然陛下一定不会妥协,但是他们把舆情风向引到了昭阳公主殿下身上,也属实居心恶毒。

这事背后少不得瑞王的推手在,但我觉得所谓求亲,就只是幌子,不过就是他们别有居心的手段而已,三叔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了。

祁文晏闻言,这才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被提起了几分兴致,反问道:何以见得?祁欢假装一本正经的分析:这段时间关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也仔细研究琢磨了一下,瑞王的性格偏激又极端,又因为陛下天然的偏宠于太子,就导致他在夺嫡之路上困难重重,一直处于劣势。

他现在把矛头指向了昭阳公主,这其中也不乏含有泄私愤的意图。

毕竟众所周知,陛下对公主殿下的宠爱程度甚至不啻于太子,他怂恿宇文沧对着公主开刀,很大程度上也有打击报复陛下和想要将公主推上风口浪尖那意思。

云珩黑暗又极端的性格,是她从看的不多的原书内容推断出来的,毕竟现实里她直接的都不算与那人打过交道。

云珩痛恨他自己庶出的身份,叫他生来就与皇位隔着千难万险,恨皇帝拱手将皇位捧到太子面前,也恨备受宠爱肆意无忧长大的嫡出公主云澄。

他恨一切比他高贵的,美好的……这也是上辈子他为什么始终没能将叶寻意放进心里的根本原因,因为他打从骨子里就瞧不上与他一样庶出身份的叶寻意,与之在一起,只会加大他心里的自卑和痛苦。

而现在,如果你问大成是否诚意要迎娶云澄?那自然不仅没诚意,甚至于哪怕皇帝被逼无奈答应了,后续也会连续遭受更大的羞辱。

大成宇文沧是个野心勃勃的当权者,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挥军北上,扩充他的帝国版图,所谓联姻——只是逼迫大觐打开国门,助他冲破雁岭关封锁的由头而已。

如果大觐答应联姻,那么两国就得打开国门送亲迎亲,雁岭关的封锁就将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他们给皇帝下了毒,不管皇帝是直接一命呜呼还是突然重病垂危,大觐朝中要么人心惶惶,要么就是直接乱起来,只要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朝中,相对的在边境上他们也就有机可乘了。

为了达成合作,云珩可能是答应过会割让一部分国土给宇文沧做为酬劳,但是以他二人的性格——这份所谓的合作条约也只会是个摆设。

宇文沧不会止步于云珩许诺给他的任何好处,而云珩也不是云峥,他的本心上只可能是想利用宇文沧制造的外患帮他夺位,而绝不可能甘心做一个受宇文沧胁迫甚至控制的傀儡。

现在两人是在各怀鬼胎的合作,但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较劲!宇文沧横竖是抢多抢少都不吃亏,而云珩则完全是个死马也当活马医的心态。

他们都疯了,为了达成各自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乎这天下会不会乱,或者整个局势会不会直接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为了皇位,为了权利,没人在乎平民百姓的生死。

祁欢虽然知道,目前为止整个大局都还在帝后二人的掌控之中,可最近这段时间街面上风言风语很多,隐隐的是看着乱起来了,她心里又实在不踏实。

祁文晏听她说到这里,面上情绪倒是略见着缓和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这侄女儿,饶有兴致的反问:你一个丫头片子,不在家绣花读书,还叫人时时盯着朝堂动静?顾瞻也是当真心大,他留给你的那几个侍卫也没主心骨?你叫他们干什么他们都肯干?就由着你这么胡闹?如果单凭着祁欢自己的人脉,他是不可能这么精准掌握朝堂动向的,明摆着就是利用顾瞻留给她的人手做桥梁前去打听的。

祁欢其实知道,这把火烧到云澄身上,那么祁文晏就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他这辈子走的路线也毕竟是与原书不同,原书他应该是在被祁家驱逐之后杀回了大成,利用他亲生父亲的旧人脉重新掌兵,兵力握在手里,那才是挺直了腰杆儿的实打实的本钱。

可是现在……他就是一个闲散在家的文臣而已。

祁欢对他在大成朝中的渗透程度毫无把握,现在当真是心里没底。

不过瞧见他此时居然还有闲情开玩笑,祁欢心里倒是略微踏实了几分。

她说:我也不想自不量力的操闲心,可是我父亲总是唉声叹气,操心您的婚事。

顾瞻以前跟我说过,大成的宇文沧就是个好战的疯子,现在云珩也疯了,打算放手一搏……赤脚的不怕船鞋的,我也怕是局面一旦失控……祁文晏挑了挑眉,径直打断她的话:武成侯府的那个秦颂,他不是听你的吗?只要你自己确保不掉链子,把他拿捏住了,整个局面就不会失控。

南境的雁岭关是关键……只要那道关卡还在,宇文沧和云珩蹦得再高,也乱不了。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当年秦颂离京,她特意追上去的企图,眼见着也是被这祁文晏给看穿了。

祁欢也承认她当时出面去找秦颂,是有一部分拿着秦颂对她的感情给对方施压那意思,算不得怎样的光明磊落,可祁文晏这样当面戳破,她脸上也多少有点挂不住。

祁文晏看她尴尬的突然低头不说话了,也反应过来这话自己说得是有点重。

于是紧跟着他就话锋一转:没关系,就算秦家的小子掉链子,宇文沧也打不过来。

他这话说得笃定,语气里却有几分轻描淡写揶揄的意思。

祁欢再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小情绪,蓦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祁文晏唇角扬起的笑纹不变,漆黑的双瞳之中却是一片冰凉,但他没对祁欢再详细解释什么,只道:回家去吧,看管好门户,好好守着你爹娘。

顿了一下,又回首看了眼内宅的方向道:辰哥儿暂时就留在我这,叫他暂住一阵。

祁元辰放在他这,祁欢自是放心的。

她也知道祁文晏的脾气,他既然不想过多透露消息给自己知道,祁欢也就不再强求。

从祁府告辞出来,她本该是直接回府的,但走到半路又临时改了主意,叫老井驾车去同济医馆把胡大夫母女也一并捎上,接到侯府暂住。

池云川在西北军中领职,过完年,初十那天就已经启程回去了。

最近因为大成求亲的事,街面上确实有些人心惶惶的比较乱,本该今日医馆就重新开张看病了,谨慎起见,胡大夫也没开门。

祁欢过去接她们,她略微斟酌考量了一下就简单收拾了点行李,母女俩锁好门上了祁欢的马车。

而祁府门内,祁欢一走,祁文晏就又变了个脸,喊了风临:大成方面一旦有回音了就立刻告知于我,姬从缨那个废物,助纣为虐这么久,是该叫他物尽其用了。

如何阻止宇文沧的野心?釜底抽薪,直接让他死就可以了,哪儿有什么弯弯绕绕?!祁文晏对这事儿掌握的游刃有余,也胸有成竹,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朝堂之上的局面也很有几分超出他掌控之外了。

因为皇帝自除夕夜之后就病倒了,并且情况不容乐观,一开始对联姻大成一事只是持观望态度的有些朝臣听到风声便坐不住了。

如果皇帝安安稳稳的坐在龙椅上主持大局,那么有皇帝在上面顶着,他们也都可以稳住了不慌。

可是现在,皇帝的身体状况虽然对外不明说,但是已经连着半个月下不来地,连嫔妃和皇子们都腾不出精力召见了……在云珩刻意的造势和推波助澜的渲染之下,有好些软骨头的文臣就都有些绷不住了。

毕竟——十八年前在大成边境上的那一场惨败叫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这些年,大成在绝大多数大觐臣民的心中那都是虎狼之国一般的存在。

现在眼见着皇帝重病,可能命不久矣,太子又年幼根基尚浅,大成虎视眈眈,明明只用一桩联姻就能平复稳固住的局势,又何必在这时再惹外患呢?陛下。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一干朝臣苦口婆心的劝说:臣等知道公主殿下乃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有慈父之心,舍不得殿下远嫁这也是人之常情,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尤其如今为着国事……公主殿下享万民供奉,又得陛下多年宠爱,现如今我大觐朝正是需要她出力的时候……话音未落,武将世家传世的英国公就不悦的怼了回去:这是一般的婚嫁事宜吗?那是大成,与我朝有着数十年国仇家恨牵扯的大成,送公主和亲?他们这是明明白白在打我朝的脸面!这等没骨头的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个屈从低头的先例,以后咱们大觐在邻邦之间还哪有威信可言?洪大人被怼得红了脸,气哼哼的刚要反驳已经有另一朝臣站出来替他说了话:英国公此言差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冤家宜解不宜结……也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又有个暴脾气的武将站出来:什么结不结的?鲁老大人你若觉得和亲是好事,听说你家嫡孙女儿如今正在议亲,也别舍近求远的再去议了,下官带头向陛下请个旨意,给你家孙女儿封个公主,你鲁家不嫌丢人,你把她送去和亲联姻,为国为民算了!哪朝哪代都有和亲修好的事情,但也一般会给出一个真正皇家公主的情况还是比较罕见的,多是挑选宗室女,王亲贵女更有甚至美貌宫女,封个公主去做门面招牌而已。

鲁大人一把年纪了,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直接当朝嚷嚷起来:你……你强词夺理,不知所谓!而且……而且大成求娶的是嫡公主,我鲁家的姑娘虽然是不介意为国为民牺牲了终身大事,可对面人家却未必买账,到时再弄巧成拙……起了干戈,这责任你担?武将也不惯着他,冷笑继续回怼:你还管大成人买不买账?说到底就是文人没骨头!你……当着陛下的面,你竟敢大放厥词,羞辱我等文官……双方剑拔弩张,眼见着是要大打出手,一直黑着脸的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起旁边小苗子端在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向了下面。

啪的一声碎响,终是将众人彻底镇住。

陛下息怒!太子云湛带头领着大家仓惶跪下请罪。

皇帝怒气冲冲瞪着他们,开口就几乎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吼出来:朕早就说过,和亲联姻一事免谈,历朝历代怎样朕不管,朕只知道我大觐建国迄今一百一十三载,还从未有过以女儿婚事换取的和平局面。

不仅朕的女儿不会去,就是朝臣百姓的女儿也一个都不能去,只要我大觐朝中还有一个男丁能战,就绝不以联姻修好的方式去与外邦建交。

谁再多说一个字,就以叛国罪论处,拖出去斩了!皇帝的话虽然说得硬气,甚至叫人无法反驳,可两国一旦因此交恶开战……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此时起码还有一半以上的朝臣惶惶的不赞同,只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正在气头上,大家又都噤声不敢妄言……皇帝却显然对此还不满意,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发顶,见他们都不做声,又再叱问:都哑巴了?给朕说话!其他人都讷讷不语。

云珩突然毫无征兆的开腔,迟疑道:大成的使臣尚在京中,既然父皇心意已决……那是否即刻将他们遣返?毕竟即使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所谓杀人诛心,他这便是隐晦的提醒皇帝和众人,那些好战的大成人不好惹的。

皇帝的目色一寒,盯着他刚想再骂,大殿之外就看红衣猎猎,大步走进一个人来。

云澄面无表情的一直走到众人最前方,先是给皇帝拱手作揖:父皇!皇帝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几分,沉声道:你到这里做什么,回去后宫陪你母后。

大部分的文臣还都是不愿意看到开战的,眼见着正主出现,就又立刻有人重新积蓄了勇气,直接叩首高声道:公主殿下深明大义,大成使臣前来提亲求和,殿下受万民供奉与爱戴,在其位自当谋其政,还请殿下为苍生百姓出一份力,保我大觐国泰民安。

话音才落,皇帝就又大发雷霆,把手边奏章也全摔了:混账东西,给朕闭嘴!皇帝已然是气急败坏。

护女心切,他似乎想从龙椅上起身,但因为实在体力不支,刚站起来就又趔趄着又跌坐了回去。

云珩递了个眼色。

他派系最后的几个死忠党会意,立刻趁火打劫,带头造势,齐齐叩首于云澄面前:陛下已然年迈体弱,太子殿下又尚未长成,哪怕只是为父兄分忧……请公主殿下定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请殿下为国分忧!一时之间,倒是弄成个群情激奋的场面,当众把云澄架起来了。

云湛也拧着眉头低声劝她: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云澄却未曾理会,她目光冷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本宫几时未曾尽到为国为民的本分了?本宫身为大觐的公主,享万民供奉,自当有所回馈。

所以,在你们的女儿孙女儿闺中绣花品茗安享富贵之时,本宫十二岁从军迄今,一共随军剿匪大大小小六十二次,手刃祸国殃民的匪徒一百四十七人,也留下大小伤疤十余处。

我领的从来都是军中俸禄,又几时骄奢淫逸挥霍百姓臣民的血汗了?这位公主殿下,的确是任性骄纵的,可她也的的确确与众不同。

云澄这般据理力争的当面质问反驳,一群人就又当场蔫儿了。

可眼前的局势不容乐观,总要是解决的,大家都耷拉着脑袋分不清谁是谁,然后就有人趁机钻空子,闷声又道:可是此次大成来者不善,如若……父皇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大觐朝不会开这个和亲的先例!云澄也并不追究究竟是谁在浑水摸鱼,她只是声音冷厉果决的打断对方,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我大觐朝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和亲的公主,你们这里有些人不是怕大成人一旦发难南境失守会殃及自身吗?你们皆是本宫臣民,大觐朝廷的边境安稳本宫亲自去守,若当真有一日不慎大成的铁骑踏破我朝疆域,他们也得先从本宫的尸骨上踩过去才打得到你们面前!话落,满朝皆寂。

再然后,众人也只瞧见眼前烈艳如血色的一片袍角带着风声划过,云澄又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径直走了。

云珩跪在原地,捏紧了拳头,眼底嫉恨交加的怒意层层叠叠的涌上来。

他在广袖底下,用力的攥紧了拳头。

他痛恨云湛和云澄兄妹,恨他们生来就得万千宠爱,高高在上的身份。

他既想登临帝位,俯瞰天下苍生,也更想是将这两个天之骄子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以纾解这些年压在心中的不平与不甘。

可是……一次次的事与愿违!他咬紧了牙关,牙齿咯咯作响。

片刻之后,还是龙椅上的皇帝再次打破僵局。

你们……老爷子应该依旧还是气不过,气势汹汹的还想发作,却不想这一开口就又蓦的咳出一口血。

陛下!小苗子惊呼一声,整个朝堂之上瞬间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