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畏觉得裴浔很奇怪。
因为他为了去寻找许妄已经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回家的路还需要耗费一些时间,然而裴浔看起来有些着急,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冷声催促。
你催我干嘛?你不认路吗?周畏眉头皱起,对于裴浔冷冰冰的语气心生不满:我就慢慢来, 你急你自己回去。
裴浔淡淡的看了周畏一眼, 他的脚步慢下来, 似是漫不经心的说:我记得你和许妄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如水火, 怎么会想到找他?为什么要找他?啊……我们关系是不咋地啊,但是不是你说要把许妄找回来让叶漾骂他一顿出出气吗?现在我比你积极了,你反过来问我为什么找他,有病吧你。
裴浔继续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找他?好歹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吧,他不声不响的跑出去, 我们去找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不止是我, 其他丧尸知道的, 也都一大早的去找了。
这样吗, 我忘记你们还相处过一段时间了。
不是我,是我们。
周畏的脚步顿住: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裴浔唇角弧度冰冷, 他依旧是那番说辞: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差。
以前好像是有仇。
周畏挠挠头,说道:不过我给忘记了。
也是,变成丧尸之后大多数人的确会失去记忆。
裴浔拍了拍周畏的肩膀, 漆黑如渊的双眼暗芒涌动, 他说:放心,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周畏反问:你没事吧你?我能有什么事?我看你不像是从山上摔下来了,像是跟别人打架打输了。
周畏说:真把脑子摔坏了啊?裴浔唇角抿出一个笑容来,他语调轻快而缓慢:我没有输哦,跟我作对的人只会比我更惨。
好家伙, 你真去打架了啊。
周畏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浔:叶漾看见你这么脏,肯定气都要气死了。
是吗,我很期待。
周畏嘴角抽了抽,非常无语:你期待个鬼啊,你脑子肯定摔坏了。
裴浔不语,只专心走路。
周畏见此也不再说话。
快要中午的时候两人终于回到家,裴浔抬眸望去,便见一幢占地面积颇大的精致小洋楼,装修很新,看着是新建的。
进入大厅的门口趴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看见他们便摇着尾巴汪汪叫。
周畏站在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摸摸大黄的狗头算是打招呼。
裴浔瞥了一眼那只摇尾巴的狗,正欲越过周畏大步走进去的时候,便见大黄不紧不慢的汪汪声,忽然变成了极为急促的大叫。
它朝着裴浔呲牙咧嘴,身上柔顺的黄毛都炸开了。
裴浔的脚步顿住,眼神不耐:这条狗谁的?叶漾的。
哦。
裴浔俯下身,眼神温柔了下来。
他微微俯身,轻轻的摸了摸大黄的头:要乖哦,不要惹事。
大黄微微弓着身子,呜咽了一声,忽然缩回了墙角,背对着它们。
周畏皱眉看了裴浔一眼。
裴浔已经大步走了进去,他犹如古井一般死寂的双眸掀起层层波澜,然而很快又归于平静。
因为这里除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除外,什么都没有。
人呢?周畏不明所以:那儿啊。
叶漾。
宋允娇瞥了眼身上都是血的裴浔,她有些惊讶,不过还醉着,没想那么多,而是伸了个懒腰,拉长了语调:漾漾啊……裴浔听到宋允娇说话,走了过去。
我和漾漾提起禾禾有点点伤心,所以我们就喝了点点酒。
宋允娇散漫道。
然后呢?宋允娇打了个呵欠:然后漾漾说她困了,要上楼休息……裴浔大步往楼上走。
当然,她没上去。
裴浔折返,忍着不耐等着宋允娇继续说。
宋允娇打了个酒嗝,慢吞吞的说:我问她为什么,你猜为什么?裴浔冷着脸,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的紧握成拳,已经濒临不耐烦的暴走边缘。
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颤抖:为什么?我问漾漾为什么,然后她反过来问我,问我……宋允娇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她不服气的说道:不对啊,是你问我问题,我都没不耐烦你怎么一脸不耐烦?你脾气怎么忽然这么差了?裴浔忍无可忍,指尖浮现金芒,一道锋利的金刃抵住了宋允娇脖颈:赶紧说,别让我再催第二次。
宋允娇被吓得醉意立刻去了大半,她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叶漾就一会儿不在就成这样了?周畏下意识的想帮宋允娇,他大步上前:快放开!说。
裴浔言简意赅,指尖金刃再进一寸。
宋允娇求生欲旺盛,立刻脱口而出:漾漾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下雨的日子,漾漾又问我今天几号,我说24号,漾漾还问我今天是农历几号,我说明天就是除夕了。
我就说明天是除夕,她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怪不得她今天那么伤心,我说你要干嘛,她说她要回家。
宋允娇就像是说绕口令一样,听得裴浔眉头紧锁:然后呢?然后她就一边哭一边跑了。
哦,那我大概知道她去哪了。
裴浔这才收回金刃,大步向外走去,然而周畏已经要为宋允娇打抱不平,眼看着就要上手。
宋允娇在旁边小声哔哔:这么凶,快替漾漾教训他!我不跟你计较你冒犯的举动。
裴浔躲闪,按住了周畏,让他动弹不得:你应该抱有敌意的对象不该是我。
什么意思?想知道,就跟我走。
周畏迟疑了一瞬,跟上。
然而,裴浔很快又折返,走到了宋允娇的面前,声音平缓的问:刚才抱歉,另外,我今早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宋允娇哪知道啊,不过她这会儿也不敢说废话了,支支吾吾的说:应该是吃早餐的时候吧,六七□□点钟的样子。
我去哪儿了?找许妄。
我往哪个方向走了?不是左边就是右边吧。
裴浔皱眉。
宋允娇蹲到了凳子后面,瑟瑟发抖:哥,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周畏挡在宋允娇的面前问:不走吗?走。
裴浔转身。
周畏将宋允娇从地上拉起来,说:别怕,我跟着去看看。
宋允娇点头如捣蒜:走吧走吧,你们赶紧走。
两人很快便出了家门。
裴浔缓声说道: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了就能找到答案。
那你呢?我要去找个人。
叶漾?不是,等我做完这件事再去找她。
裴浔说着,紧跟着报了个地址。
眼见着周畏不疑有他的走开,裴浔啧了一声,成为丧尸之后周畏怎么说什么都信?虽然他也没有骗周畏。
裴浔挑了个与周畏相反的方向,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大步走去。
他身上还有鲜血溢出,滴落到地面,被雨水冲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宋允娇在凳子上瘫了好久,刚才的惊吓让她长久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门口传来大黄欢快的叫声,她立刻从凳子上爬起来,跑过去哭唧唧。
漾漾!你可回来了,我跟你讲裴浔疯了……身形颀长的男人将湿润的伞放到门口,听见宋允娇说的话,走了进去,眉头一挑,问道:裴浔怎么疯了?宋允娇心说这大哥可以啊,这么快就把身上的血衣换下来了?她没想太多,立刻苦着脸说:大哥,你又回来干嘛啊,漾漾找着了吗?漾漾去哪了?……又来。
宋允娇疯狂咒骂神经病,然后脱口而出又说了一遍的顺口溜。
那我大概知道她去哪了。
这话你说过一遍了啊大哥!宋允娇:哦,是吗,你真棒。
但你不该带她喝酒。
对不起,我的错。
这姑娘和叶漾性子差不多,却没叶漾讨喜,但是这不认错的性子可是和叶漾一模一样,今天是抽什么风了?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没多说,抬脚便走了出去。
宋允娇再度瘫到了椅子上,看裴浔会不会第三次抽风过来问她叶漾去哪了。
……除夕是叶漾的妈妈翟女士的忌日。
每年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叶漾都会亲自提前准备好祭祀的物品,等到除夕来临去墓地陪妈妈一整天,然后在夜晚来临时去妈妈生前最爱去的餐厅吃饭。
今年显然是不能再维持这个习惯,因为末世了,但叶漾在意识到明天就是除夕的时候,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家。
她想回到让她安心的地方,什么都不想,好好的休息一天,等到除夕当天,再去陪妈妈,告诉妈妈她很好。
初三的那一场变故,让叶漾永远的失去了妈妈。
哪怕迄今为止已经七年时间了,但叶漾依旧不习惯她没有妈妈了,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叶漾都无法快乐。
在经历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叶漾站在中间的位置犹豫。
左边是她的家,是一幢空荡荡的别墅,她高考结束之后,叶瀚海举家搬到了盛城,那儿就只剩下她在住了;右边,右边是裴浔的家……也可以说是她的家,比起那空荡荡的别墅,叶漾更喜欢住在这里。
冰凉的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透过伞面吹到她的脸上,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最终选择了往右走。
因为这样,裴浔可以在他们的家里找到她。
有了选择之后,回家的路便不再漫长。
雨幕中,有丧尸认出了撑伞走过的叶漾,欢快的和她打招呼。
很快,她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她轻车熟路的拐进去,一切照旧。
然后就是十七楼。
叶漾深呼吸一口气,一层一层的走了上去。
十七楼很高,虽然叶漾一直有在锻炼身体,但还是气喘吁吁。
等她好不容易爬上去之后,看到的就是一面被斑驳鲜血染红的门。
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了,就是密码锁没电,她直接用金异能把密码锁给卸了下来。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时隔多月终于回家,让叶漾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因为离开的时候裴浔将门窗都关好了,空间干燥密闭,房间中也只是积了很浅的一层灰而已。
叶漾拍掉沙发上的灰尘,脱力一般的倒在了沙发上,疲惫不堪。
放松下来之后,尚未完全醒的醉意再度涌了上来。
叶漾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这样,只不过和裴浔交往之后,她的身边就有了裴浔。
裴浔多好啊,怎么都不会离开她。
叶漾抱着软绵绵的抱枕,将脸尽数陷进去,仿佛在拥抱裴浔。
正在这时,虚掩着的门被敲响。
叶漾眼睛一亮,张嘴便喊:浔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