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是十点,明天还有婚礼要忙,大家早早歇了。
傅瞿南冲完澡出来,原本靠在床头的傅太太不见了人影。
他以为她跑去美人小禾那边聊天,也没在意。
但是,一直到十一点半她还没回来。
他下床,套上衣物出门找人。
在走廊碰上刚夜游海滩回来的美人与小禾。
招呼一声后,他朝女儿房间而去。
果然在那里。
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完全摸透她的脾气。
心里跟他闹不开心,就跑去跟女儿睡。
明天就是婚礼了?怎么忽然不开心?刚才在楼下,一切都很正常?他想了想很久,想不通有什么事令她不开心,而且是与他有关的。
在床边坐下来时,他终于想到,刚才他与几个长辈们聊天的时候,她有跟阿浩到露台那边说话。
就两三分钟的时间,但是,真要说什么,两三分钟也足够了。
他自认没有任何不良把柄能让阿浩嚼舌根的,除了当年他让艾琳娜接近他那件事。
后来,他也知道了当初她为何与阿浩在一起。
所以,那不应该是她跟他闹不开心的原因。
那是什么?安安。
他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时,知道她没有睡着,她的睫毛还动了动。
回房睡,好不好?他温柔地说着话,怕吵到一边睡得正香的小姑娘,也是想哄她消气。
她赌气不应他,他便从她的眼皮开始往下吻,极有耐心地吻她,一点一点地撬开她紧闭的唇。
她根本就没睡着,装得太辛苦了。
于是开眼,双手抵住他肩膀,拍他。
别吵到悦悦。
他松开她的唇,低声道。
你不在这里就不会吵。
她生气地瞪他。
那跟我回房?他抵着她额头说话。
不要。
行。
他也不再要求,直接抬脚上床,在她身侧躺下来。
安凝不得不往里面挪了挪。
你干嘛呀?她掐他手臂。
山不就我,我就山。
她不跟他回去睡,那他便在这里睡好了。
回去。
一起回。
不要。
那就在这里一起睡。
他们说得很小声,她伸手推她,被他抓住不放,抬腿踢他,正好让他夹住双腿间,动弹不得。
傅瞿南……在。
放……开字还未出口,就被他的吻堵住了。
等他松唇时,她已经软得没半点力气。
欺负人……她愤愤不平。
难怪,老爷子老太太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在国外注册也没意见,还时不时送很多礼物给小姑娘,让他们有时间带她回老宅。
去年回乡祭祖,他们还把她给带回去了。
原来,是三年前,他们就已经对她‘下手’了。
说到回乡祭祖一事,她还记得头天回去,当晚傅瞿南跟傅母好像有了点争执,回房时他脸色很不好看。
她问他怎么了,他却说没事。
如今想来,他应该是那时候知道的。
对不起,安安。
他闭着眼长叹出声: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我知道他们这么做很不尊重你,我也很生气……但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另一个是他母亲,还有祖父祖母,他能怎么办?对不起,安安。
对不起,是我不好。
对不起……他只能将错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在这件事上面,他根本没有错。
他是什么样的人,安凝再清楚不过。
她心里再气,也不是真的气他。
只是,她现在没办法朝他母亲,朝爷爷奶奶发火,便将这把火转移到他身上。
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不应该生他的气。
安安,别生气了,好不好?安安……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为什么要为一件已经过去,而且永远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闹得不开心呢?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也有些小任性。
像是知道不管她怎么样,他都会哄她一样。
安安?见怀里的人儿忽然没了声息,没了动静,他搂着她肩膀的双手松开,正要抬她脸起来,她忽然搂住他脖子,将脸埋了进来,身子也更加的往他身上贴。
怎么了?她摇头。
安安?对不起。
她闷着声道歉。
他愣了下,随即将她搂得更紧。
是我做得不够好。
在许多事情上,他以为他可以兼顾兼得。
但家务事,一向都是难以理清。
傅瞿南……她叫他。
在。
我爱你。
很爱。
我也爱你。
非常爱。
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好不好?不吵。
要是真吵了,你一定要哄我。
好。
哄一次不行,就哄两次。
两次不行就三次…………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呀?一把软嫩的声音插了进来。
原本睡得香的小姑娘不知几时坐起身,揉着眼迷迷糊糊问道。
爸爸怕你们踢被子,过来看看。
对不起宝贝,吵到你了。
傅瞿南朝女儿柔声道:躺下来睡。
嗯。
小姑娘应了声,却忽然朝拥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倒了过来,灵活的身子像条鱼儿,钻进两人之间。
三个人一起睡。
安凝捏她脸:安悦悦,你八岁了。
妈咪,你27岁了还不是每天晚上跟爸爸睡。
他是我老公。
他是我爸爸。
安悦悦转个身去抱爸爸:爸爸,我要跟你们一起睡。
谁让她还真是没跟爸爸妈妈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呢。
行了,不早了,睡觉。
傅瞿南揉了揉女儿的头,再伸手轻拍了下老婆的背。
爸爸,你抱着我睡。
安悦悦,你信不信我扔你下床?爸爸,妈咪好凶。
你妈咪是个醋桶。
……安悦悦清晨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唉!她就知道。
-新娘化妆室。
美人换上纯净浅蓝色伴娘礼服,多了抹恬静的仙气。
她看向站在身侧穿着同款礼服,清新淡雅的清禾:小禾,等会你下水吧,我在岸边看热闹就行了。
新娘子已经换好了婚纱,造型师在她唇上添上最后一抹红,完美收工。
谁让你们下水的?新娘子站了起来,来自PRONOVIAS的纯手工订制婚纱,美得灵动又浪漫。
要不然呢?清禾伸手抚了抚她微微卷的发尾。
等会就知道了。
新娘子俏皮地眨眨眼.化妆室的门被人推开,一袭精致刺绣蕾丝花卉小礼服的安悦悦跑进了进来。
妈咪,好了没有?-若说美人昨日下机后就开始感叹傅先生太会享受生活,奢华无度的话,今日知晓婚礼仪式在海底玻璃屋举行时,更是深深觉得他何止奢华无度,简直是败家典范。
这间名为N&N的海底玻璃屋,是傅瞿南在两年前就开始筹备的,聘请了全球知名的建筑设计团队,从设计、建造到安装的所有细节,他事无巨细地跟进。
团队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将玻璃屋建好,从新西兰运到巴哈马又花了半个多月。
因为岛屿周边都是珊瑚礁,工程师与潜水员们在安装过程中碰到许多难题,又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水下安装与内部空间建设。
餐厅入口在海面之上,不用穿潜水服就可以进入一个如梦似幻的蔚蓝世界。
玻璃屋270度全海水围绕,周边全都是颜色鲜艳的珊瑚礁,五彩缤纷的鱼在珊瑚礁间穿梭。
英挺帅气意气风发的新郎与美丽迷人,笑靥如花的新娘,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交换戒指。
海浪声见证,真爱永恒。
新郎将戒指套进新娘手指时,清禾眼眶有些湿润。
至少,她们三人当中,安安很幸福。
-婚礼仪式在海底举行,自助式酒会便从海底延伸到岸上超大的草坪上。
宾客们可以随意在岸上,海下自由穿梭。
玻璃屋墙壁外的一小片珊瑚礁是傅瞿南带着安悦悦种下的,长势非常好。
大人们在喝酒,聊天,安悦悦带着美人与清禾,参观她与爸爸的保护海洋成果。
她伸着嫩白的手指头,告诉她们哪些是柳珊瑚,哪些软珊瑚,哪些是海绵,小小的脸蛋上神采奕奕。
程先生……两人跟小姑娘认识海底世界时,美人眼角余光处,瞥到了个熟悉的身影,附到小禾耳边轻声道。
程先生是跟程太太一起的。
程景文黑色套装,成熟稳重,程太太任咏纤则是一袭银色鱼尾裙,姿态优雅,气质华贵。
很登对的夫妻。
三年多不见,好像没什么变化。
程景文还是程景文,顾清禾还是顾清禾。
他们明显是朝她们而来的,众目睽睽,避也避不开。
Uncle,Aunty。
安悦悦有礼地招呼。
美人与清禾也各自招呼了一声程先生,程太太。
虞小姐,顾清禾。
程景文面不改色地同任咏纤介绍。
他们结婚的时候,有邀请虞展铭这些商场上的朋友,但是小一辈的就没有了。
任咏纤与美人招呼过后,看向她身侧的清禾,原来你就是清禾,很高兴见到你。
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朝她伸出手。
程太太不必客气。
清禾没打算跟她套近乎,语气客气冷淡,两人手碰了下就移开。
相对她的冷淡,任咏纤依然不急不缓温和道:小禾,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程太太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没那么熟。
顾清禾不想再跟她扯,牵过安悦悦的手:伴娘不能离开太久哦,到上面去。
程先生,程太太,失赔。
美人微笑而不失礼地微微颔首,与清禾一同离开。
身后,程太太的声音传来:清禾,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一家人,有时间回家。
-装饰得浪漫唯美的草坪上,新郎新娘的亲友们正在合影。
安凝看到三人,招手让她们过去。
咔嚓一声,将娇俏动人的新娘与两个美得各具特色的伴娘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凝滞在时光里。
美人篇1顾清禾在安凝婚礼半年后回国。
原因是程家二老僵持多年不同意将母亲顾叶菲的骨灰葬入程家墓园的事情,终于松了口。
处理完母亲后事,她去了傅瞿浩在国内新开的画廊做事,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明敏容女士的画展与摄影展。
明女士的画展与摄影展开幕前,美人从国外回来,三个久未碰面的好友约了凤祥楼喝下午茶。
美人出国后,她们经常聚的那间包厢终于不再长期包房,此次前来,独立包厢已经全都约满,二楼大堂靠近楼梯边还有一张空桌。
美人对他们家的招牌点心想念已久,偶尔坐坐大堂无所谓,跟谁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点心精致可口,茶香味浓,三人女孩在一起饮茶聊天,轻声笑语中,时光仿佛从未走远。
遗憾的是,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令人很不愉快。
美人,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国的?卫枫提着包,一身精致的站在她们桌前。
真是令人扫兴极了,以后出门喝个下午茶也得看黄历才行。
清禾与安凝对看一眼不说话。
美人拿起餐巾拭了拭嘴,抬起下巴:洗手间在那边。
卫枫睁着一双大眼颇为不解:我没有要上洗手间,谢谢。
那里有镜子,若是你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让人食不下咽的话,可以去照一照。
美人毫不客气。
不过卫小姐倒是没有被她气到。
谢谢你的提醒,不必了。
既然我这么不受欢迎,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说完该滚就滚,但是卫小姐才转身过去又回头:既然今日这么巧碰上,有件事顺便跟你讲声。
卫小姐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语气中更是带着抹藏也藏不住的炫耀意味:我跟永恒哥年底就要订婚了。
安凝与清禾瞬间脸色一变,纪永恒要跟卫枫订婚?他是瞎了眼还是被卫枫下了降头?品味这么差?倒是美人,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语气更是淡定得不行: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到时我一定会送一份大贺礼给你们。
卫枫轻挑了下眉,她没料到美人不但不生气,还这么大方地祝福她。
她脸上的笑容更甜了:贺礼就不用了,不过你愿意来参加我们的订婚礼的话,我跟永恒哥一定很开心。
我不缺送贺礼的钱。
不过婚礼的话我真是没兴趣。
不来也没有关系,以后跟永恒哥保持距离就行了。
那可说不定。
虽然那个男人是我扔了不要的,但是哪天本小姐忽然心血来潮,想来个废物回收利用,你还真未必抢得过我。
卫枫脸色微变:虞美人,你别太过分。
我过不过分,不如拭目以待。
美人握着精巧的茶杯喝了口茶,后方传来一记低沉的男声:可以走了吗?美人,清禾,安凝寻着声音望过去,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纪永恒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
明显,他那句话是对卫枫说的。
看到美人几个时,他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虽然,他这句好久不见在座的三个女人没一个想应他,他好像也不在意。
永恒哥。
卫枫一脸悦色地望着他,声音又温柔了几分。
我去拿车。
纪永恒转身往楼梯走,卫枫转头过来看美人:下午正好谈完公事,就约了永恒哥一起喝下午茶。
真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们。
我们先走了。
卫枫提着包,踩着高跟鞋尾随纪永恒款款而去。
美人冷呵一声,朝清禾伸出手:口红给我用一下。
清禾直接打开包,将美人刚带回来给她做伴手礼的口红递给她。
下午茶时间,茶楼大堂人声沸沸。
女人尖细的高跟鞋踩上木质楼梯那一瞬间,一管圆形口红从地上滚了过来。
啊……忽然,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刚要下楼梯的卫枫忽然身体失衡,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美人回到家,帮她拿包的佣人都感觉得到她的心情大好。
小小姐好像很开心?中大奖了。
美人扬唇一笑:今晚加菜。
我妈呢?小姐在画室。
-推门而入时,明女士正在整理几副旧画作,看着女儿满目春风的模样,她脱下手套,抚了抚她肆意张扬的短发:刚回来又做了什么坏事?知女莫若母,自己生的女儿她最了解。
她单纯只是高兴的时候,笑容也是很纯粹的。
而做了坏事而高兴的,眼底都带着抹狡黠的光。
妈咪,看穿不说穿嘛。
美人搂着明女士撒娇。
一想到那个绿茶婊滚下楼梯的狼狈样,她就爽快得不行。
明女士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无奈地叹息:你啊……美人陪着明女士整理画作,佣人上来报,说纪少爷找她。
哪个纪少爷?美人头也不抬。
纪永恒少爷,说有东西要亲手还给你。
-傍晚七点,夏季的太阳将落未落。
纪永恒倚在车门边抽烟,身上还是下午在茶楼碰到时穿的那套西装。
夕阳洒在他脸上,映出他落寞的神情。
听说纪先生有东西还给我?美人站在门里,朝门外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开口。
纪永恒掐掉手中的烟走过来,隔着一道门望着里面站着的人,眸色深深,脸色也是阴沉沉的一片。
她好像没欠他钱吧?要说欠,不是他欠她的吗?不过没关系,她这人比较大方,已经不稀罕他还不还。
不是说有东西还给我吗?见他沉着一张脸盯她又不说话,美人再度开口:没有的话我回去了。
见他还是不出声,她不打算等他,转身就走。
纪永恒从小到大的性子都这样,不大爱讲话。
以前他们在一起,大都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在听,偶尔应一两声。
算了,还提以前干嘛。
她继续往屋里走,听到他在身后叫她。
你的东西,收好。
扔掉的东西,我没有捡起来的习惯。
她没回头看是什么:门口有垃圾桶,麻烦纪先生帮我扔了吧。
Givenchy刚出的新款,不要了吗?美人是个口红控,却独爱Givenchy。
以前两人刚在一起时,只要她一生气,他送一只Givenchy,她就能喜笑颜开。
当然,除了送,还要在帮她抹上,她再送回他唇上。
美人回头,他手里拿着的那支Givenchy,不正是刚才在茶楼她扔的那支?怎么在他手里?女朋友摔得鼻青脸肿他还有心思去捡口红。
怎么,纪先生打算报警为女朋友出气还是想让我赔礼道歉?她冷冷道。
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
但是当他拿出这支口红时,心里忽然堵得有些难受。
你觉得我会吗?他反问她。
我不想知道你会不会。
不过不管纪先生是想报警还是怎么样,你请随意,有事跟向律师联系就行了。
他会处理我的一切私事。
向律师是明家的专属律师,相信纪永恒先生不陌生。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支口红,转身往回走,纪永恒也没再开口叫她。
-晚饭的时候,佣人进来。
小小姐,纪先生说这支口红是你落下的。
扔了吧。
美人看都不看一眼。
放着吧。
明女士示意佣人将口红放桌上。
佣人放了口红便退下去,明女士看了眼那支口红,又看向面色平静的女儿。
怎么了?没什么。
美人扬唇一笑:我哥说还有五分钟到家。
-医院。
卫湘云坐在床边给女儿削苹果。
你说你有事没事去招惹她做什么?次次都栽在她手上还不长记性。
要是摔断腿我看你怎么办?她将切好片的水果递到女儿嘴边,看了眼她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踝,再看她额色,脸颊上的摔伤,卫湘云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俩就没在虞美人面前讨到便宜,明敏容如此温和娴雅的性子,也不知怎么就生出那样蛮横任性的女儿。
妈,你能不能不要再念我?卫枫也很不开心:我怎么知道她会这样害我?要是我破相的话,我绝对不放过她。
她恨恨道。
她害你?你拿得出证据才行啊。
空口无凭去告她?妈,你说我要是有证据告她故意伤害,虞叔叔会站在谁一边?卫枫有些恶意道。
这些年,虞展铭对她妈妈好到几乎有求必应,除了在离婚之事上面拖了又拖,有时候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别乱来。
卫湘云急忙出声阻止:惹恼虞叔叔到时对谁都没好处。
妈……到底谁才是你女儿?母女俩说着话,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卫枫以为是纪永恒,一看却是林聪,卫湘云的助理。
林聪,查得怎么样?卫湘云替她接了电话。
卫小姐,茶楼那边回复,下午他们的监控正好坏了,没有录相。
虞美人害她摔下楼梯,监控就坏了,要不要这么巧?她隐约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滑到她鞋跟,让她忽然打滑的。
当时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什么也想不到。
来到医院处理完伤口后,她才慢慢地回忙起来当时的情形。
妈,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永恒哥……-十一点,美人躺床上听着音乐敷面膜,有些昏昏欲睡之际,手机忽然猛响,令她瞬间清醒。
她眼都没开,摸索着滑开手机接电话。
美人,少钧哥去医院了。
是傅瞿浩。
美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的面貌滑下来:我哥怎么了?她哥因为她,还特地推了个应酬回家吃饭。
晚饭后他才出门的,这会怎么就进医院了?打架,伤到手了。
跟谁打架?永恒哥……-美人篇2虞少钧与纪永恒同龄,两人的缘分很奇妙,小学,中学,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但也很奇怪,两人的关系却一直都是不咸不淡。
自家妹妹与纪永恒谈恋爱多年,虞少钧与他的关系依然不亲密,也不疏离。
工作之后,他们交集不算多,商场上偶有竞争也不伤大雅。
虞少钧两年前正式接手明氏企业,大权在握,独挡一面。
纪永恒与他不大一样,他虽是纪家长孙,能力也毋庸置疑,却不及自己小一岁的堂弟受长辈宠爱。
谁让他的父亲对家族事业毫无兴趣,每年领分红就够他潇洒,母亲娘家也一般,他刚进入公司时没有半个属于自己的幕僚,一切都是靠他自己从头开始。
堂弟纪永盛是三叔之子,三叔在公司是除了爷爷与大伯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三婶又是鼎鼎有名的庆华集团千金。
大伯无子女,身为老二的父亲又无心事业,三叔三婶自然想将自己儿子拱上继承人之位。
纪永恒与纪永盛能力不相伯仲,四年前大伯站了纪永恒的队,让贤总经理之位。
与虞少钧早早稳坐继承人之位,纪永恒的上位之路就要辛苦得多。
纪家现在依然是纪爷爷掌权,纪永恒,纪永盛的继承权争夺战,尚未结束。
话说回两人的关系,美人与纪永恒分手后,虞少钧与他的关系依然如往日般,不亲不疏,偶尔在公众场合碰到,也只是随意招呼两声。
两人都属于性子稳重的类型,能让他们当众大打出手到进医院的程度,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美人怕母亲担心,没敢告诉她便匆匆出门,到医院时虞少钧刚处理好手上的伤。
哥……她冲进急诊处理室,一脸的焦急。
谁让你来的?虞少钧抬头看妹妹。
你闲着没事干,拳头痒啊?干嘛跟人家打架?美人没好气道。
虞少钧只是右手受伤了,嘴角有些破皮,但是自家妹妹嘴里的那个人家,伤得倒是不轻。
要说打架,外表较为斯文优雅的虞少钧肯定打不过阳刚霸道的纪永恒,不过现在严重挂彩的人却是纪永恒。
他额头,鼻梁,眼角,嘴唇,甚至是下巴都是淤青,医生正在帮他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是啊,我手痒。
虞少钧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没事了,回家。
你这样敢回家?美人瞪他。
我有说回有明女士的家吗?虞少钧站起来,拉着妹妹的手:回我公寓,这件事不要让妈知道。
怕妈担心,干嘛还跟人家动手?打架这种野蛮的事情你也做?你不说别人野蛮?所以提醒你不要像人家一样野蛮。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离开急诊室,看都不看一眼还在处理伤口的人家。
出来时,正好在走廊上碰到刚缴完费的傅瞿浩。
美人你来得正好。
你送少钧哥,等会我送永恒哥。
傅少爷觉得自己这两面都不好做人。
阿浩,走了。
虞少钧看了眼手上拿着药单的傅瞿浩:改天有空请你喝酒。
哦。
傅瞿浩看着她兄妹俩相携而去,回头朝急诊室走。
-哥,你干嘛跟他打架。
上了车,美人才又问道。
虞少钧瞥了眼妹妹:怎么,心疼啊?我心疼你。
美人没好气地打着车。
算没白疼你。
你哥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下次要揍人先通知我。
我怕你揍不过人家。
呵……虞少钧笑,不小心扯到嘴角,疼得他直咬牙。
他妈的,姓纪的拳头真硬,要是在商场上的手段跟拳头一样硬就好了。
-傅瞿浩从回到急诊室,再到离开,纪永恒一句话也没讲。
受了伤的脸更是阴沉沉的不像话,搞得他都不敢开口。
怕说错什么挨他一拳头。
晚上他跟辉仔他们在黑吧喝酒,有见到少钧哥与永恒哥,但是他俩各坐一方,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就打了起来,动静之大连黑吧的老板都跑下来劝架。
他根本拉不动他们,也怕拳脚无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好像非要打个你死我活的架式。
但事实上是少钧哥不停地进攻,永恒哥一直在防守,若是永恒哥真的还手,估计少钧哥得在医院躺几天。
纪永恒的拳头有多硬,认识的人都知道。
他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打拳。
他可不敢惹。
两人什么仇,什么怨,他也不清楚,更不敢问。
心里暗暗猜测,应该是跟美人脱不了关系。
-车子回到公寓楼下,纪永恒说了声:谢谢,连药也没拿下车就走。
傅瞿浩追上去,将药给他,他接过去转头就扔进垃圾桶,又是冷冷的两个字:不用。
傅少爷只能摸摸鼻子:永恒哥,那你小心伤口。
-美人将自家哥哥送回公司附近的公寓,顺便留宿一晚。
他伤到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让家里佣人过来就瞒不过明女士,只能她这个妹妹关照他一下。
谁让他连个女朋友也没有。
他哥这里没有她的换洗衣物,她去搜他的更衣室找了件T恤将就一下。
出来看到他正靠坐在沙发,拿着个保鲜袋套住受伤的手,准备去洗澡。
哥,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她坐过去,替他绑好。
听说他哥在国外念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但她都没机会见识就分手了。
工作之后就没见过他跟哪个异性走得比较近,更别提女朋友。
先担心你自己吧。
虞少钧不甚在意。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阿远不是一直在追你?不打算给他个机会?纪永远也是个没太大事业心的主,但是明家也不需要靠联姻来装大自己,对妹妹好才是第一选择。
我对姐弟恋没兴趣。
小半岁而已,算什么姐妹恋。
小半天,半个小时都是小。
唉,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要不要介绍女朋友给你?别像你这么刁蛮就行了。
虞少钧调侃妹妹,下场就是被她重重地戳了下受伤的手,疼得他像想揍她一顿。
-美人回房打开手机才看到一条新消息,来自:纪永恒。
分手之后,他们没有拉黑对方,但是也没有再联系。
美人偶尔还会发条动态,也没有刻意屏蔽他,当然他也不会给她评论或点赞,当然也有可能他屏蔽她。
反正她是从来没刷到过他的动态。
不过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他也基本不发动态,用他的话讲,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有心情去玩这个?他的私人社交帐号基本上就只能跟她联络,视频。
多年后在手机上再次看到那个头像,美人愣了下。
他的信息只有几个字:【他先动手的。
】美人删掉信息,扔下手机,倒头睡觉。
他跟她,曾经是青梅竹马,也曾是亲密爱人,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美人篇3时光流转,不仅是安安与傅先生的二、三胎计划成功,连小禾与程先生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连宝贝疙瘩都出来了。
寂寞的,也只有她明美人了。
她再次回国,已是一年半后。
A 城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从昨晚半夜断断续续下到现在未停的雨更是令气温徒降了好几度。
下午四点,天色昏暗,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雨雾中。
明氏企业大楼里灯光明亮,顶楼办公室,专属电梯门打开。
一名穿着复古格纹外套搭着半裙,扎着黑色腰带,身材高桃,短发丰盈的时尚女子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透着奢华复古韵味的大号耳环,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动感十足。
明小姐。
前台同她打招呼,正欲起身。
美人伸手阻止了她:明董有客人在吗?没有。
我找他谈点事情。
美人转身去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应声便推门而入。
半年前,她哥虞少钧(现在已正式更名明少钧,她也是。
)大婚,她从巴黎回来,担任代理CEO职务。
明少钧休完婚假回公司,外公正式对外宣布卸任公司董事会主席职务,长孙明少钧接任主席及执行董事之位。
美人原本计划着,她哥回来后,她找个机会卸下职务,继续到海外分公司过着潇洒自在的生活,但遭遇了家中所有人的反对。
嫂子婚后月余就怀孕了,外公,明女士对明家这个未出生的宝贝疙瘩极为重视,同时希望身为父亲的明少钧可以抽出多一些时间陪伴怀孕的新婚妻子,所以让她留下来与哥哥多分担一些公司的事情。
行吧,留就留吧,不过家人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失望颇多。
她哥那个工作狂人,也未见分出更多的时间陪伴怀孕的娇妻,还时时刻刻鞭策及压榨她,将一堆又一堆工作推给她,她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还得替他去参加个重要的的年终商业晚宴。
因为他大老板难得良心发现,美其名曰好久没陪家人一起吃饭。
好久没陪家人一起吃饭是真,好久没陪嫂子也是真,她再累也得出席这个应酬。
兄妹俩的感情虽然不腻歪,却是极好的。
美人进门便往吧台走,熟稔地给自己倒酒,背靠着吧台看向办公桌后面处理公事的明少钧。
你是怕晚上没酒喝?明少钧放下一份签好的文件抬头看她,语气颇为不满。
也不知几时开始,她越来越爱喝酒,虽然不至于毫无节制地喝到叮咛大醉,但一个女孩子嗜酒这种爱好终究不大好。
哥,你至于吗?半杯红酒而已。
少喝点。
我有分寸。
她浅饮了一口,便握着水晶杯轻晃着那深红的酒液,菲律宾那边的项目接洽得怎么样?他们大都倾向于资金及技术雄厚的国企。
政府方面也推荐了几家电力,石油公司,就算我们能接洽到那边,中标机率也不高。
不是说企业一样可以参与投标?美人挑了挑眉:据我所知,国内有两家大型投资集团已经派人过去接洽。
LN的人也去了。
傅瞿南?是。
跟国企相比,我们在电力能源方面没有技术优势,跟投资财团比,我们资金不够雄厚……所以你打算放弃?不,做我们擅长的。
……兄妹俩谈了会公事,嫂子来电问他几时回家。
嗯,差不多可以走了。
明少钧在电话里温言了几句,等他挂电话时,美人已将酒杯放下。
她离开之前,又回头问了句:哥,你喜欢嫂子吗?明少钧抬眉看她:不喜欢的话怎么跟她结婚?可我怎么感觉不到,你有多喜欢?晚宴七点开始,现在是五点十分,你还有一个小时时间。
他抬腕指了指时间提醒她。
他这个妹妹,不管参加什么宴会,一定会将自己打扮得艳光四射,除非时间实在是不够。
美人笑了声,踩着高跟鞋离开。
明少钧看着妹妹离开的背影,嘴角扬起了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有多喜欢郭初仪呢?母亲明敏容是独生女,却对外公一手攒下来的家业没半点兴趣,他一出生就注定是明氏的继承人,不管虞家同不同意。
他十二岁开始跟随外公参加公司会议,学习阅读文件,看帐册,高中毕业出国留学,一半时间上课一半时间在分公司实习,毕业后回国便是外公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而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
他并不介意商业联姻,虽然外公与明女士很开明,并不强迫他,不过既然联姻能给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与价值,何乐而不为?反正他心里不曾留下任何女人的身影。
郭初仪,富丽集团主席郭令筝的孙女,比他小6岁,长相虽然不是非常出众,但在其大家闺秀出身的祖母身边长大,气质温婉娴雅,与外公、明女士相处得极好。
他虽是个一心搞事业的男人,但也渴望有个正常的家庭。
而郭初仪,就是那个在适当的时间,最适合的人。
-美人抵达宴会现场时,迟到了一会儿,主办方发言已经结束。
下雨天碰上塞车,她也没办法,不过她不是今晚的重量级人物,就算迟几分钟,也不会有人注意。
她将外套,手提包交给侍应生,缓步走进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宴会主办方负责人正在与一群A城上流商圈里的几位大佬言笑宴宴。
美人从经过的侍应生托盘中拿过一杯酒朝会场的中心焦点而去。
担任代理CEO之前,她也经常陪明少钧在各个社交场合露面,商圈里的同行对她并不陌生。
她走入人群中,仅仅是一袭黑色的晚礼服,就已经衬托出她高挑完美的身材,烈焰红唇的妆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眼波流转,艳光四射。
她跟相熟的人一路招呼过去,收获了众多男士女士们惊艳的目光。
熟稔地与与主办方负责人致歉,然后自罚了一杯,再与几位眼熟的大佬招呼,碰了杯后,美人转身往自助区而去。
晚餐还没吃,等会酒少不了还要喝,她得垫垫肚子。
刚走出几步,背后有人叫住她。
美人……这声音太熟了,她想装作不认识都难。
她回头迎上老陈带着抹痞笑的脸。
陈公子,高中同学,是与她,安安,小禾,还有傅瞿浩,纪永远,王朝辉几个一直玩得不错的朋友。
这几年她在国外工作,安安与小禾各有归宿后,工作,生活各忙各的,他们几个能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瞎扯淡的机会不多,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他。
看来,陈公子也不能免俗,在外面混得不行只能回家继承家业。
好久不见。
他笑着与她碰杯。
一个人?嗯。
美人与他碰杯后,并未喝酒:过去吃东西?好啊。
两人边走边聊,不免得提到她再不想听也得听到的名字。
我刚才在那边碰到永恒哥了。
这种重要的商业宴会,怎么不可能邀请纪氏的人呢?不过,她进来没看到人,也没刻意去找。
今晚碰不到,他日也会在其它场合碰上,免不了的。
听说,纪氏也对三江湾项目感兴趣,指不定成为竞争对手也未必。
但是,老陈下一句说出的话却令她心里颇为不快。
他跟卫枫一块来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释怀了,但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心里还是不快。
是吗?她轻淡地回了句,便不再多问。
老陈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恩怨情仇,也不再提这个令她不快的话题。
两人夹了些食物,在休息区里边吃边聊,东西未吃完,陈公子便被他老子叫了去,应酬商场上的各路大佬。
美人一个人享受美食,但耳边没安静几秒,令她食不下咽的人就出现了。
美人,好巧啊。
卫枫挽着纪永恒的手臂,小鸟依人地靠在身材高大的纪永恒身侧,一脸的巧笑嫣然。
是真的巧啊!但她真的没有叙旧的心情。
她拿起餐巾拭了拭嘴,站起来。
不打搅二位了。
这种场合,她不想给外人徒增笑料与话题.她从他们身侧经过,像是陌生人的偶遇。
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没有打招呼,他也一样。
然后,没有然后了。
身后,女人温柔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飞过耳边-想吃什么我去拿。
随便。
你等我一会。
记住千万别喝酒哦…………呵,可真是个温柔娴熟的好妻子人选。
不过,关她什么事呢?美人冷笑前行。
经过侍者身边,她重新拿了杯酒,与认识的某位总经理聊了几句,正欲朝另一边而去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拦住她。
是纪永恒。
我有话跟你说。
一身黑色的纪永恒,高大英挺,浑身上下充满了致命的男性阳刚魅力。
他站到她面前,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眼眸紧盯着她的脸不放。
美人篇4宴客大厅里水晶灯光璀璨,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不那么显眼的角落里。
美人迎视着他逼视的目光,在他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里,依稀能看到里面走出一个明媚少女,眼含秋波,桃腮生春,嘴角微挑,梨涡浅现。
过往与现实在眼前一晃而过。
纪先生,我没话跟你讲。
借过。
她弯唇一笑,便已是风情万种。
到那边去。
他低声命令道。
开什么玩笑,她跟他早就路归路,桥归桥,切得干干净净,他凭什么命令她?美人脾气也上来了,推开他拦在面前的手,打算走人。
但是他的动作更快,长手一伸握住她的手腕,钳制住她。
我们谈谈。
纪先生,你再不放手,未婚妻误会了我可不负责。
她蹙眉。
他妈的,他抓得她手疼了。
但是一提到‘未婚妻’三个字,她心里头的不快又深了几分,不过……让她不快的人,她定会十倍百倍还回去。
没让你负责。
纪先生,想跟我说话不是不可以,不过要先喝三杯。
她伸手示意端着托盘的侍者过来,伸手拿了一杯酒,递给他。
他紧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神情,接过她手中的酒,一口饮尽。
一杯、两杯、三杯……杯杯一饮而尽。
她又递了上来,他没有犹豫。
再喝,再递。
侍者托盘中的酒全都进了他肚子里。
纪先生好酒量。
她笑看他,眼角的余光处瞥到远处卫枫正在张望找人,再喝三杯,我保证,你让我跟你去哪里都行。
她笑得甜蜜,招手让人再送酒上来。
喝到第三杯时,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在身后焦急的响了起来-永恒哥,你怎么喝酒了?卫枫伸手欲将他握在手中的酒杯夺走,他动作比她更快,仰高头,深红色的酒液全都进了他嘴里,随着滚动的喉结一路滑到胃。
永恒哥……卫枫又气又急,你的胃不好,不能喝酒的,你怎么……说着又看向美人,满脸的怨恨与不满:你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永恒哥他不能喝酒的吗?你还故意灌他酒,你什么意思?美人一脸惊讶:纪先生不能喝酒吗?我不知道啊!他又没说。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卫小姐,酒可以随便喝,话不能乱讲哦。
虞美人……酒是我要喝的,跟她没关系。
纪永恒打断两个女人的针锋相对,转头看着卫枫:我跟她有些话要讲。
你跟她有什么话要讲我不能听?卫枫一听,气得脸色胀红。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永恒哥。
卫枫咬着唇,眼底一片水光盈盈,委屈下一秒就要哭的模样。
角落里的争执引来了场内好奇的目光。
参加晚宴的皆是商场上的大佬,或是企业掌权者,一大半的人都认识明氏企业的CEO明美人小姐及纪氏的总经理纪永恒先生,还有每次应酬陪在他身侧,代替他喝酒的卫枫小姐。
当然,极小部分的人也知晓一些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所以,这是……美人可没兴趣再跟他们闹下去,免得自己跟着丢脸。
二位慢聊,不打扰了。
她端着酒杯,朝离她最近的陈宗信走了过去。
这回,纪永恒没再拦住她,冷着一张脸看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卫枫抬头看他,男人宽阔的额角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心下一凛:你有没有怎么样?是不是胃又疼了?他有胃炎,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
上次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他喝了多少,疼得住院几日,吃了一个礼拜的流食。
就算是红酒,那也是酒。
没事。
他低下眼,正欲抬脚,胃部却是一阵痉挛。
-一直到晚宴结束,美人与纪永恒都没再碰面。
回到公司附近的公寓,进门便看到纪小少爷横在她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
见到她回来,马上扔下手机起身。
买了你爱吃的宵夜。
减肥,不想吃。
她直接掠过他身侧,想要回房,被他一把按住肩膀,我又不嫌弃你胖。
话音落下,小腹被她的手肘狠狠地撞了下,疼得他不得不放手。
这女人,真是狠心的要命。
我睡了,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
美人懒得理会他的嚎叫,径自回房,锁上房门。
又不是没睡过。
纪小少爷看着锁上的房门,冷呵一声。
-早上醒来,窗外还飘着细雨,真是没完没了的。
她洗漱出来,换好衣物,上了妆,拎着包出来时,纪永远已经不在了,也不知他昨晚几时走的.车子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停住,她拎着包下车,正要往电梯而去时,一辆疾速而来的车子在她身侧急刹住。
她蹙眉往后退了两步,哪个神经病开车,她在心里暗骂时,那个‘神经病’下车,是卫枫。
大清早的看到个令人心情不快的人,真是出门不利。
美人还真是不想搭理她,提着包从她车头昂首挺胸走过。
虞美人……卫枫冲了上来,捉住她手臂。
身高170的美人与刚刚160出头的卫枫站在一起,身高上占据极大的优势,力气也比她大,一个反手就将她扯开,推走。
穿着高跟鞋的卫枫差点摔倒,跄踉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她知道,她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不再上前硬碰硬。
虞美人,你给我站住。
她跟了上来,语气极为愤怒。
美人顿住脚步,回头瞥她看一眼:我跟你没这么熟,请叫我明小姐,谢谢。
卫枫现在不想跟她谈虞小姐还是明小姐,她握了握拳头瞪她。
你昨晚到底让他喝了多少酒?还在为昨晚的事情来找她?有完没完?美人很不耐烦,不打算理她,转身就走。
你知不知道他昨晚还没回到家就胃出血晕倒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不关她的事。
他的胃再这么折腾下去,就要做胃部切除手术……这么严重吗?可是再严重,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应该规劝他的那个人不是她。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你是不是存心报复啊?存心报复?美人冷笑着,按下电梯键。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任性妄为,从来不替别人考虑?电梯门打开,她迈步进去,转身面对那站在门外紧逼而来的女人。
你来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没用。
你们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你不要以为他对你还有任何感情,他早就不在乎你,不要你了。
是我不要他的。
她弯了弯唇,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关上,将那张她极度厌烦的脸关在了视线之外。
-美人篇5美人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已接近十一点。
手机嗡嗡震动,是明女士。
听说昨晚你跟阿恒碰面了?明女士温言问道。
妈……她叹了口气:偶遇罢了。
妈没别的意思。
早上陪你嫂子来产检,正好碰到纪太太,她说阿恒住院了,昨晚跟你喝了不少酒,胃出血,好像挺严重……明女士娓娓道来,美人按了按眉心:我又不知道他不能喝酒……他胃不好,她当然知道。
工作起来经常三餐不顾,加班熬夜,谁也劝不听。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止一次讲过他,但收效甚微。
但也没严重到胃出血,看来人家这几年不但没有好好养胃,还更严重了。
呵……当然,不可否认的一点,昨晚她确实是抱着几分恶意让他喝的。
但是,那也是他自己愿意,怪到她头上,有意思吗?不过,她还是答应了明女士,有时间去探望一下。
挂机前,明女士又问她跟纪永远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时不时一起喝酒……就这样。
有的人对你再好,但就是没办法喜欢,怎么办?下午,天色放晴。
她处理完一部分工作,让助理订了花与果篮,送去医院慰问一下被她灌酒灌到胃出血住院的纪永恒先生,免得纪家人对她有怨言。
临近年关,事情一件接一件,七点,手头又堆了好几份需要处理的急件。
家里送过来的晚餐还放一边一口未动,手机又响。
她瞥了眼屏幕上号码-纪永恒。
两人虽然分手了,但是社交帐号没拉黑,换了手机,电话号码也没刻意删掉,但也不联系,就这么置之不理。
她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给她。
但是,她也没打算接他电话。
就任它响到自动停止。
第一次她没接,他也没再打第二次过来。
不过许久不见的那个社交帐号发了信息过来:【花很漂亮,谢谢。
】她手指滑动了下,没回复他。
纪永远陪同纪母前往医院探望住院的哥哥。
他手上还打着点滴,脸色也不大好,却靠坐在床头,听取两名主管的工作汇报,讨论合约内容。
身为公司决策人,他连生病的权利也没有,病了还是要工作。
等他结束公事时,他们已经在小客厅里等了近一个小时。
两名主管离开后,纪母一边倒出从家里熬好的汤一边小声的埋怨他不该这么拼命工作,连身体也不顾。
我没事。
纪永恒低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插着置留针的手背上。
难道要等到胃穿孔了你才觉得有事吗?纪母语气加重了几分,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样难道还不清楚?人家要你喝你就喝?要怪就怪虞美人,从小到大都这么任性骄纵,永远不知道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妈……兄弟俩异口同声,打断了纪母未完的抱怨。
纪母心里更气:怎么,我还说错了?你已经念了很多遍了。
纪永远瞥了眼哥哥颇为难看的脸色,美人又不是故意的。
她又不知道哥不能喝酒。
什么叫她不知道?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哥胃已经不好了。
那是以前。
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你哥,不是她虞美人。
你干嘛口口声声为她说话?她是你什么人啊?女朋友啊……纪母:……原本微低眼的纪永恒猛地抬头,脸上尽是一片难以置信的神色。
纪母伸手拍他肩膀:胡说八道。
纪永远将目光转到纪永恒身上,迎视着哥哥深沉难辨的眼神一字一句:我没胡说八道。
我早就喜欢她了,这几年在国外我们在一起了。
纪母瞪大眼:为什么我不知道?现在不是知道了?纪永远耸了耸肩。
你要找谁不好,找她?我不同意。
纪母下意识地反对。
哥哥的女朋友,就算是前女友也不行。
以前大儿子跟她在一起时,她就不是很喜欢。
美人这女孩子脾气不大好,也不懂得体贴人,每次吵架都是儿子先找她低头认错,她看着都觉得挺憋屈的。
后面他们分手,她再高兴不过。
她还是喜欢卫枫这样温柔懂事的女孩子,不仅在公事上可以帮他,生活上又会照顾他,双重的满意。
而且,美人跟卫枫一向不对盘,若是阿远又跟她在一起,以后不是家无宁日了?她坚决反对。
妈,找女朋友的人是我,我觉得她好就行了。
纪永远不在意母亲的态度,目光与床上的纪永恒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哥,你不会反对的,对不对?-车子在公寓地下停车场停住时,已接近凌晨。
安静得听得到自己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明明……一抹沙哑又暗沉的嗓音从侧方传来,令她顿住了脚步。
这个世上,会这么叫她的人,只有一个人。
他很少叫她名字,生气的话会连名带姓,但是两人在一起时,他只会这么叫她。
她说她不喜欢跟父亲那个姓,但是他们不允许她改,所以他给取了个小名:明明。
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她没打算回头,抬步要走时,那人已经拦到她面前。
一身黑色休闲装的他,依然高大英挺,只是脸色不大好看,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不是说胃出血住院吗?这么快就好了?这么晚了,纪先生有事?她没打算理他的,但是人家硬生生地拦在面前,她只能开口。
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说的。
她抬步,打算走人。
但是纪永恒的动作更快,大手一伸,擒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他车子方向而去。
纪永恒,你干嘛?放开我。
一只手被人捉住,她用另一只手拍他的手背,却怎么也拍不掉。
这人,不是说胃出血住院吗?怎么偷跑出来力气还没么大?纪永恒,你想怎样?纪永恒,有话就在这里说,放开我。
不管她怎么拍,怎么骂,都挣不开他的钳制。
他将她拖到了他车门边,拉开车门推上去,上锁。
纪永恒,你有病是不是?他坐进驾驶室,她的皮包直接朝他脸上砸来,金属拉链擦过他额角,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不甚在意地将那只皮包扔到后座,面不改色地打着车。
你到底有什么话跟我说?她双手环胸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车门上了锁,她打不开。
跟他抢方向盘也抢不过。
她没打算斯歇底里的吵闹。
安全带。
他踩下油门时,低声吩咐道。
美人忍了忍,扯过安全带。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
美人篇6车子离开停车场,他却依然抿着唇一言不发。
美人再好的脾气都被他气到,更何况她脾气本来就没有多好。
纪永恒,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要把我带去哪?她真的忍无可忍,语气带着抹抓狂。
我还能把你卖了?他瞥了她一眼,淡道。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那你怕什么?我不是怕,是不想跟你呆在一起,那让我很不舒服。
她直言不讳。
他听了,脸色更暗了几分。
脚下的油门忽然加速,车子在车辆稀少的马路上疾驰。
美人觉得他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将车子开到了海边。
深冬夜里的码头,空寂无人,海岸沿线的霓虹在寒风中闪烁。
他下了车,倚在车头点上一根烟。
美人坐在车里,降下车窗,迎面而来的寒风令她有些瑟缩,又将车窗关上。
见她没下车,他转头过来。
车里灯光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
将指间的烟掐掉后,他重新坐回车里。
小小的空间瞬间被一股冷然的烟味缠绕。
可以说了吗?美人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到极限了。
就那么不想跟我呆一块?他双背靠着椅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是。
虞美人……他猛地坐直身子,伸手过来按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拖了过去,坐到自己腿上,用力地钳着她的腰,不许她动。
美人想也不想,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她打得很用力,没有半点犹豫。
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内回荡。
他依然钳着她的腰,神色在光线昏暗的车里看不清,语气却带着极度的压抑:气消了吗?她抬手又想甩他巴掌,这回被他握住了手腕。
纪永恒,你信不信我报警告你绑架?美人真是被他气得不轻。
信。
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他信,不过: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不用这么激动。
说几句用得着将她强掳上车,带到海边吗?神经病!放开。
他不放。
纪永恒!他叹了口气,整个人往椅背上靠,顺带将她往怀里按。
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在鼻尖缠绕,令她微微怔了下。
下一秒,他下巴抵到她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又沉了几分。
给我抱一下,行吗?不行。
她回过神来,在他怀中挣扎,手肘撞着他胸口,腹部。
他闷哼一声,咬了咬牙,将她推到方向盘按住。
纪……她才喊出一个字,嘴唇就被人堵住了。
她恼火至极,牙关一合,狠狠地咬住他。
他微微顿了下,握着她后脑勺与下巴的手也松开,整个人就这么倒在她身上。
他的脸紧贴着她,她感觉得到他额头冒出的汗,又湿又冷……她推开他的脑袋,他整个人就这么歪着倒了下去……纪永恒……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只是有些微弱……他妈的,刚才还有力气将他拖过来,怎会忽然就晕过去了……这都什么事……纪永恒,你怎么样?见他不应声,她托着他的脸焦急地问道。
她是不想见他,也还真是没有原谅他。
但也不希望他出事。
明明……虚弱的声音气若柔丝般传入她耳内。
她从他腿挪开,俯下脸去跟他讲话。
是不是胃疼……嗯……他低哼一声。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忍一下。
她迅速从他腿上跳回副驾驶室找手机。
他的手抬起来,想拉住她,但是没力气。
美人打了急救电话,侧过脸看着安静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到他脸上,依然是一片昏暗不清。
要不要喝水?她低问了一句。
以前他闹胃疼时,喝杯热水能缓解一些。
但是车上没热水,她从车载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又扔回去。
病都没好,他跑出来干什么?跑出来就算了,还强硬地将她掳上车,拉到海边,强抱强吻。
所以说人不能做坏事,会有报应的。
来得真快,不是吗?明明……他又叫她,却除了低声叫她名字,多余的话讲不出来。
别再说话了。
她低声吼他一句。
他好像笑了。
手再度抬起来,横在操控台上。
想要碰一碰她,奈何胃疼得要命。
真是不争气。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美人抿了抿唇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要说的只有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别再这样。
我几时说过跟你分手?他捂住疼得一阵阵痉挛的胃,咬着牙说了句完整的话。
呵……美人真是被他气笑,纪永恒,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没跟我说分手,可是我早就跟你分了。
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没分手就跟别的女人订婚?他以为他是阿拉伯王子,可以光明正大的三妻四妾?就算他是阿拉伯王子,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啊。
他是没说过分手,她也没说过,但事实就是,早已分道扬镳。
原本以为一场普普通通的争执与冷战,冷着冷着就分了。
连‘分手’都不用说,转眼他就已经牵了别人的手。
像无数淹没在时光里的情侣一般,不适合就分了吧。
对不起。
他道歉,又接连重重喘了好几下才又继续道:如果……如果……我……他话没讲完,手机忽然响了。
卫枫。
屏幕上的名字令美人心头极度不舒服,也没了耐心听他继续说,推开车门下车。
海风很大,又湿又冷。
她拢紧身上的大衣,倚靠在车边,远眺着停靠在码头的灯火,心口像是被海风吹破了一个大口,闷闷的不舒服。
美人篇7救护车来得很快,将疼得无法行走的纪永恒抬上车。
美人没有跟上去,站在呼呼的夜风中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她上了车,打算帮他将车子开回去,打着车时发现他手机还在控制台上。
正欲驱车离开时,手机又响。
卫枫那两个字真是碍眼极了。
她抿了抿唇,将手机拿过来,划下接听。
永恒哥,你去哪了?焦急得带着抹哭腔的声音传入耳内:怎么不接电话?你还没好怎么自己离开医院?你现在在哪里?卫小姐,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她带着抹恶意回应她。
电话那端的卫枫像是被惊到,忽地没了声响,然后又失控地尖叫起来:虞美人,谁准你接永恒哥的电话?他怎么跟你在一起?他人呢?你让他接电话……卫小姐怕不是年纪轻轻就耳聋吧?我刚才不是讲过,他不方便接电话吗?虞美人,你别扯开话题。
他在哪里?我家啊。
你家?他怎么会在你家?虞美人,你什么意思?你们在做什么?看来卫小姐不仅耳朵不好,理解能力也有点差。
他在我家,孤男寡女的,当然是做-爱做的事……你胡说八道!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卫枫小姐快要气炸了。
春宵苦短,卫小姐就不要打扰我们了。
她懒得再理会她,直接掐断通话。
不想再看到她的来电,她直接将手机关掉,扔到副驾座上。
-夜半。
卫枫与纪母辗转来到了纪永恒入住的另一家医院急诊病房,他挂着点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阿恒,你怎么样了?纪母坐到床边,低声询问了句。
卫枫掐着掌心,压抑住心头的火:你跑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纪永恒微闭着眼,略为干涩的唇动了动:没事。
我想休息一会儿。
两个女人瞬间只能闭嘴。
-美人将纪永恒的车钥匙交给纪永远。
纪永远差点没打翻面前的茶杯。
他还以为她大清早的约他饮早茶是良心发现呢。
昨晚你跟我哥在一起?他难以置信的瞪着正在悠哉吃点心的女人。
他哥大晚上的在医院‘失踪’,他老母亲还有卫枫都快急疯了,急忙将他CALL来找人。
结果倒好,他是去找美人。
也不难理解,在他跟他哥说他与美人已经交往的事情后,他一听连自己身体也不顾就跑去找人。
美人不置可否。
他找你做什么?我怎么知道?纪永远:……纪永远,我提醒你,下次没事不要乱跟别人讲我跟你交往。
美人抬眼看他:特别是你妈,你最好给我澄清。
她一大早起来饮早茶不是没有原因的。
明女士在昨晚就接到纪母的‘警告’电话,让她管管自己的女儿,不要再缠着他们纪家不放。
真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她缠着他们纪家不放?她前脚才跟明女士否认与纪永远的关系,纪母后脚就来电说他们在交往,并声称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明女士是早晨才来电给女儿,问她有无时间回家吃早餐。
无事不起早。
明女士知道她爱睡懒觉,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都不会大清早的扰她清梦。
后来在电话里,还是将事情始末道来。
她真是心里冒火得很。
澄清什么?纪永远扮作不知。
澄清我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纪永远握起茶杯,轻叹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继续道:那上次,算什么?呵……美人呵笑一声,他不提上次还好,一提她心里就有气。
小禾与程先生的长子满月,邀请了亲近的几个好友一起庆祝,那晚他们几个都喝多了。
只是喝多了而已,啥事也没有。
她放下筷子起身,反正我不理你。
你自己惹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还有,麻烦你的母上大人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家明女士。
不吃了?纪永远没接她的话,看着还剩一大半未动的菜式,再看她拿包的动作。
我送你。
不用。
她走了,他一个人也没意思,起身结帐走人。
在她上车离开前,他追上她。
干嘛?她没回头,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的压着打开的车门不让她关。
我是真有事。
她抬眼看他。
我追你追了那么多年,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也没有?他低着头,表情极为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美人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水润的大眼回视他,一字一句从嫣红的唇吐出:没有。
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抹脸,你真是没良心。
现在知道,为时未晚。
她顺手关上门,驱车离开。
-美人说有事,是真的有事。
她驱车回了一趟虞家。
明女士与虞展铭分居有多久,她就有多久没再踏进这个家。
老管家出来接她,替她开门时,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小姐,您回来了……美人点头:姑太太呢?在楼上。
我上去看她,不要打扰其它人。
她指的其它人,是她的父亲虞展铭。
他们父子女的关系,一直没有办法缓和。
她不想见到他,一点也不。
但还是在客厅与刚下楼的虞展铭迎面碰上,避无可避。
若是往常,美人想都不用想,直接掉头而去。
但是今日她是来探望姑太太的。
从小到大,姑太太对她与哥哥一向都不错,如今她病了,又无子女傍身,不管如何,她都该回来看她。
回来了?虞展铭还是老样子,除了发脚有些微微变白。
美人轻颔下巴,我上去看姑太太。
拎着包从他身侧经过。
虞展铭回过身子看着女儿高挑苗条的背影,喉结微动: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听说你最近跟阿远交往?忽来的一句令美人上行的步伐顿住。
她站在台阶上回头,与父亲微仰的目光在空中撞上。
她勾了勾唇:我的私事,不需要跟你交待。
虞展铭脸色变了变:我是你爸,关心你一下也有错?虞先生不如去关心你的另一个女儿,我想她比较需要你的安慰。
昨晚她那一通电话,怄不死她。
虞美人……虞展铭气得牙痒。
我已经改姓了,虞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明美人。
她转身回来,不理会身后父亲大人的怒斥声。
虞美人,你给我站住。
她脚步不停,虞展铭气得胸口起伏。
我知道你跟你哥一直都不谅解我的私人事情。
但不管如何,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是小辈,没有权利干涉长辈的私生活。
美人停了下来,手放在扶梯上,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们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我们也做不到原谅,做不到视而不见,抱歉。
-姑太太住二楼,房间门开着,美人进来时,她正靠坐在床头,佣人刚伺候她吃完药。
姑妈……美人在床边坐下来,低声问候。
有没有好一些?姑太太脸色颇为憔悴,握着美人的手笑了下:看到你回来,姑妈心情好,病都好了一大半,美人呀,这里是你家呢,你要常回来呀。
姑太太结婚离婚两次,一生无子女,一直当美人兄妹俩当自己孩子,可惜他们兄妹搬回明家十几年,真是令她心痛。
姑妈,我知道。
每次都说知道,知道,可你算算看,你跟你哥都十几年没回来了……姑太太一提到这个就落泪,美人急忙抽了纸巾给她,安抚她-姑妈,你别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可你们一个两个的跟你爸闹脾气,连家也不回了,我怎么能不伤心,难过?你跟你哥连姓都改了,难不成真的要抛弃这个家了吗?你爸跟你妈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谅解一下你爸爸?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重情重义?是对外面的女人重情重义吧?美人没有反驳,这就么静坐着,听姑妈这些年来在他们每次碰面时都反反复复说的话,她偶尔应一声。
听她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多小时,美人倒了杯水给她润润喉咙,又好言安慰她几句,答应她会多回来探望她,扶她躺下休息后才离开。
-下楼来,虞展铭还在客厅时,明显就是在等她。
坐下,爸爸有话跟你讲。
见女儿下来,虞展铭放下手机,示意她坐他对面的沙发。
美人站着不动:不了,你有话直说,十一点我还要赶到公司开会。
她难得心平气和跟他讲话,虞展铭也不勉强她。
怎么样,工作上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来自老父亲的关怀。
还好。
你跟你哥都很能干。
这一点,他从不否认,他有一双出色的子女。
你另一个女儿不也挺能干?美人忍不住又出言嘲讽,虞展铭一听马上就蹙眉:我跟你讲过多少次,卫枫不是我女儿。
有区别吗?他为了那对母女抛妻弃子女,就差没领进家门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跟明女士离婚……怎么没区别?我这一生只有你跟你哥两个孩子。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跟心爱的女人再生个属于你们的孩子也不是不行啊.美人挑了挑眉:哦,我忘记了,女人不能跟男人比。
卫女士虽然比我妈小一岁,但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应该进入更年期要绝经了。
爸,你是不是应该换个更年轻的?虞展铭:……敢这么跟自己老爸说话的女儿,也真是不多了。
她好久没有跟他说这么多话了,说的话却不知是让他该气还是该笑。
他长叹一声,望着女儿精致的容颜一字一句道: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们妈妈离婚。
那为什么要跟姓卫的搞在一起?我说我没跟她在一起,你信吗?虞先生,我不是三岁小孩。
美人想到记忆深处某个不堪的画面,脸上开始结冰。
若是没其它事,我赶时间。
我跟她之间,很复杂。
我走先了。
她没想听他跟别的女人的事情。
这回,虞展铭没再拦她。
美人篇8纪永远将车开到医院,拿着车钥匙与手机到病房给他哥。
纪永恒已经转回原来的医院,躺在病床上的他看起来跟前一天没什么区别,正拿着平板在看文件。
一个执行总经理而已,需要这么卖命吗?第几次胃出血住院了?纪永远拉了椅子过来坐下。
有时候他挺不理解他哥对工作的拼命与执着。
当然,兄弟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也是原因。
哥哥是纪家长孙,长辈在他身上寄予厚望。
而他则是跟父亲一样,对家族事业不大感冒。
进公司做事就意味着得拼命努力才能被爷爷刮目相看,一步一步往上爬。
像他哥这样,压力大到经常闹胃病在他看来得不偿失,可不拼命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取代,毕竟他不仅是长孙,更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一个。
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纪永恒不领情,语气冷得可以。
纪永远知道原因。
他摸着下巴:哥,你是不是还放不下美人?话音落下,纪永恒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他放下平板接电话。
公司打过来的,他没理会闲坐在一边的弟弟,开始在电话里谈公事。
等他结束通话时,纪永远不知几时已经离开病房。
-那夜之后,美人与纪永恒未再碰面,信息也全无,好似做了一场梦。
忙忙碌碌中迎来了除夕。
每年除夕,明女士都会亲自前往花市挑一株最茂盛的桃花,摆在客厅迎新春。
美人已经好多年没有陪明女士出来逛花市,今年恰逢在家过年,母女俩在家用过早餐便出门。
除夕花市人海如潮,热闹非凡,处处都是新年的气氛。
她们一路闲逛赏花,慢悠悠逛到花市里一家熟识的花卉专卖店,明女士每年都在这里买年花,往日家中的花卉大都是他们送上门。
她们一进店,五十多岁的老板娘便匆匆忙忙满面笑容地亲自接待,向明女士介绍刚到的桃花。
每一盆桃花的枝头上都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蕾,一簇接一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明女士让美人挑一盆。
我哪会挑啊。
她的注意力还在不远处那些漂亮的金桔上。
相对桃花,她比较喜欢金桔,小时候跟哥哥还好奇地摘下来吃,又酸又苦,不过还是不影响她喜欢。
挑一株你最喜欢的,说不一定今年就走桃花运了。
明女士牵着她手过来。
妈咪,你每年都挑桃花,怎么没走桃花运?美人凑到明女士耳边低笑。
她倒是希望明女士走桃花运,趁着年轻再给她找个英俊,温柔,体贴的后爸。
她一定不介意。
明女士也笑:胡说八道什么?这株好不好?你说好就好啰。
母女俩一起挑好了桃花,过去挑金桔时,碰到了同样亲自出来买年花的纪太太。
纪家三少奶奶,庆华集团的千金,纪永恒,纪永远兄弟的三婶。
明敏容与纪家三少奶奶是旧识,两人一碰面便熟稔地招呼,美人站在明女士身侧,有礼地问候。
傅雪娴笑看着美人:好久没见美人,真是越来越漂亮。
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美人笑应:没,娴姨有什么好的青年才俊介绍给我吗?话音刚落,一记颇为低沉的男性嗓音插了进来:不知美人小姐钟不钟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三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一名身材高大,穿着一套黑色休闲装的青年男子立在他们面前。
男子大约30左右的模样,眉宇间英气勃发,在热热闹闹的花市间,显得气度倜傥不凡。
原来是纪二少爷呀,不敢高攀。
纪家二少爷,纪永盛。
难得放假,经不住母上大人的念叨,陪她出来逛逛。
美人与纪永盛并不陌生,以前去纪家找纪永恒时,时不时碰面,不过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情。
自她回国正式接手公司事务后,俩人倒是碰过几次面。
两个年轻人相识,还能聊到一块,两位母亲最开心。
她们在店里挑好了桃花与金桔,又相伴去逛逛其它店铺,怕他们年轻人无聊,让他们到对面的茶室喝茶坐一会儿等她们。
说得好听,怕他们无聊,摆明了就是找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不过两位年轻人懒得再逛倒是真的,十分钟之后,他们坐在茶室二楼临窗的位置上。
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海还有各式各式争芳斗艳的花卉,他们喝茶闲聊,倒也悠哉。
过年有什么安排?纪永盛握着茶杯问得漫不经心。
没什么安排。
一起去渡个春假?他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她脸上,对上她疑惑的目光。
跟你渡假?嗯,有问题?你脑子没问题?你刚才不是说没有男朋友,还要我妈介绍吗?你看我哪一点不符合你要求?美人:……纪二少爷是不是太自恋了些?她承认他条件确实好,但是她跟他?有没有搞错?怎么样?考虑一下?你的目的。
美人放下茶杯,托着下巴看他。
无端端的提这种要求,没有目的谁信?我最喜欢你这种聪明的女人。
纪永盛笑,眼底充满赞赏之意。
你不会是想联姻吧?这么迫不及待嫁我?他笑得更开心,行,我回去马上让我妈准备一下上门提亲。
说正事。
美人正色道。
其实,我还真的是想跟你联姻。
这回,纪永盛语气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对于他来说,婚姻是资产,而非负债,联姻是最好的方式。
然后呢?然后……纪永盛挑了挑浓黑有型的眉毛:我们两家联手,把我堂哥,你前男友,踢下总经理宝座,踢出董事会,踢出继承人之位。
美人:……怎么?舍不得旧情人?纪永盛给她添茶:他都能利用卫家母女的关系,获得我爷爷跟董事会一帮元老的支持,稳坐总经理之位,为什么我不行?怎么样?这个报复方式很刺激过瘾吧?美人瞥着他颇为自得的神色,你能不能把他踢出董事会,踢下总经理宝座,踢出候选继承人之位不好说。
不过,在这之前,不如我们联手吞下‘海生’?你胃口挺大的。
玩不玩?好啊。
以茶代酒,预祝我们新年旗开得胜。
她握起茶杯,与他碰杯。
-除夕,万家团圆之日,也是纪家的团圆之日。
纪永盛与母亲从花市离开,便直接回老宅。
老宅院子里挂着红灯笼,一派新年的喜气洋洋,屋里更是言笑宴宴。
以纪老爷子为首的纪家男人们坐在客厅里聊天,偏厅架起了牌桌,几位女眷正在打牌。
纪永盛与在座在诸位长辈一一招呼后,在纪永恒身侧的空位坐下来。
哥,听说你前阵子又胃出血住院了?注意身体啊。
纪永盛对上纪永恒黑如深渊的眼底,颇为关心道。
小问题。
纪永恒收回目光淡淡回应。
你们最近在跟进三江湾项目,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他的冷淡,他没理会,接过佣人送上来的茶时顺口又问。
纪永恒顺利升上总经理后,在总公司的地位水涨船高,纪永盛没与他死杠,去接手了华阳企业,是纪氏的子公司,纪氏是其最大股东,但华阳财政完全独立,他担任CEO,是最高决策人,与纪永恒在总公司的地位是平等的。
有心了,不需要。
纪永恒依然极为冷淡。
纪家大伯听闻了两人的简短对话,转身过来加入话题。
纪老爷子今日心情极佳,没一会儿便将话题转纪永盛身上。
阿盛,我听说最近你跟明氏那边走得很近?怎么?有计划要跟明氏合作?他们纪家与明家这么多年来,时有竞争,合作很少。
不过,在处处讲关系,谈合作的时代,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个合作伙伴。
是有这个打算……纪永盛点头:最近我跟明小姐接触,准备在年后有个合作……明小姐?美人?纪老爷挑了挑眉。
是。
哦……纪老爷子很有兴趣:说来听听……-热闹的年夜饭后,长辈依然聚在客厅里喝茶聊天,打牌,年轻人则涌到花园里放烟花。
纪永恒倚在后院的桂花树下,抬头望着满天光彩夺目的烟花,点上一根烟。
口袋里的手机连连震动,他将烟咬住,拿出来瞥了一眼。
卫枫。
手机重新滑入口袋。
他不接电话,她又打了一次,然后停了。
随即又发了好几条贺岁短信过来,最后一条是:【在干嘛呢,都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他再次拿出手机时,没有点开她的对话框,手指往下滑动,找到那个熟悉到刺眼的头像,点开。
最新的一条是前阵他住院时发给她的一条:【花很漂亮,谢谢。
】她没有回复。
再往上,是两年前,他与虞少钧动手之后发给她的:【是他先动手的。
】然后,没有了。
他又重新点上一根烟,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新年快乐。
】美人篇9除夕夜,美人陪明女士在大厅,亲手将一只只红色利是封挂上满是花苞的桃枝。
你觉得永盛人怎么样?明女士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利是封时,不经意问道。
妈咪,你跟娴姨是不是想将我俩凑作堆?明女士轻笑:你们年纪相当,妈咪跟娴姨关系不错,娴姨很喜欢你,若是你们聊得来的话,妈咪当然希望你可以拍拖了。
你都多久没男朋友了……妈咪,你才是多久没男朋友了。
我更希望你拍施。
大过年的胡说八道。
明女士笑着拍了下女儿的手。
我也觉得明女士应该拍施。
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是陪着郭初仪到花园里散步回来的明少钧。
初仪,来,你也挂一个。
明女士不理会催着她‘拍施’的一对子女,朝儿媳妇招了招手。
来了。
郭初仪向前几步,接过明女士递上来的利是封,小心翼翼地挂到面前满是花蕾的桃花枝上。
明女士与郭初仪婆媳关系和睦,两人在桃树旁边的软沙发上坐着聊天。
明少钧与美人兄妹俩坐到了另一侧,各自拿着手机回复贺岁消息。
‘国色天香’群里,安安与小禾已经聊了99+,这大过年的,聊得真H。
如今已升级为程太太的顾小姐与刚怀上三胎不久的傅太太话题全都围绕着家中的少爷公主。
小禾在半个月前才生产,一家三口在巴黎过年,安安他们一家昨日下午抵达A城,除夕回傅家老宅,她们还尚未碰面。
美人弯着唇笑着,手指向上滑,查看她们发上来的照片。
一阵子不见的小胖妞,又长高不少,离‘胖’越来越远,傅伊晗越大越像安安,娇俏可爱得紧。
相比两位娇美动人的小姐姐来说,刚出生半个月的子羡少爷,则是浓眉大眼,据说比较像他爷爷,可惜老爷子终未能见到自己的长孙便已驾鹤西去。
美人三百斤:【我要退群。
】美人宝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退群绝交。
来自AnAn与禾喵喵的专属红包,她毫不客气地领了,然后分别又发了两个出去给她的两个宝贝。
三人在群里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新手妈咪程太太被程先生没收手机,要求她休息。
于是剩下美人与安安。
两人聊了会后,傅太太的手机也即将被没收。
AnAn:【真的撤了,七哥要崩脸了。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跨年?阿浩他们几个已经在花园里烤肉。
】美人三百斤:【不了,明日再约。
】AnAn:【好。
】从群聊中退了出来,美人又回复了一些朋友的贺岁消息。
刷到纪永恒那条【新年快乐】时,她怔了下,最后回了他同样的【新年快乐】。
他们曾经是恋人,如今虽然连朋友也算不上,但也不是仇人。
大过年的,回个新年快乐,也无妨。
仅此而已。
-明女士作息一向极其规律,除非有非常特别的事,要不然不会熬夜。
外公退休后也被明女士要求按时休息,他们家也没有守岁跨年的习惯,嫂子有孕在身,更是要早点休息。
晚上十一点,明家已经是一片安静。
美人从浴室出来,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缓步至落地窗前拉开窗帘。
夜空中时不时炸出绚丽的烟花。
一年又过去了。
她又老了一岁。
她二十九岁了。
很不愿意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纤长的手指抬起,抚上玻璃窗前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脸庞。
虽然离三十只差一步,可她脸上依然是满满的胶原蛋白,肌肤如雪,明眸皓齿,眉眼间透露着冷艳风情。
她什么都不缺,硬要说缺的话,大概是缺个男人。
或者,缺个能让她随便抱,随便亲,随便疼的小乖。
不可否认,她是喜欢孩子的。
之前跟小禾说要在三十岁之前生个孩子不是开玩笑,尤其是看到小禾也有了自己的宝贝之后。
她们儿女绕膝幸福甜蜜,她孤家寡人寂寞可怜。
最好是找个不讨厌的男人结婚,名正言顺的生下孩子,再找机会甩了。
这是最简单方便,最能让外公与明女士接受的方式。
名利场里的婚姻,政策结合,闪婚闪离,见怪不怪。
婚姻不过是工具。
当然,她的意图不能完完全全剖析给他们听。
除夕之夜,她握着下巴站在落地窗前,很认真的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15岁的虞美人还会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日梦,希望谈了一场轰烈烈的恋爱后,与最初爱的那个人走进结婚礼堂。
可是现实将她的美梦摔得稀巴烂,如今29岁的明美人不再做梦。
大年初一,纪家从九点开始便断断续续的有人上门拜年,正厅,偏厅全都坐满,热闹极了。
卫枫与卫康泰一同前来,纪家老爷子与老太太亲自到门口迎接。
卫康泰是卫枫母亲卫湘云的堂叔,前半生随父母在南洋做生意,与纪老爷子相识生意场,相谈甚欢,多有合作。
后来纪氏在海外的投资因金融风暴连累到国内总公司,差点破产,亏得卫康泰出手相助才渡过难关,之后步步稳健发展至今,已是国内知名的综合性大集团。
而卫家在南洋的生意却在不断地走下坡路,到卫康泰当家时,今昔已非往日,遂决定将事业重心转到国内,却没翻出多大的浪花。
但卫康泰借助当年帮了纪氏一把,早已成为除了纪家大佬之外最大的股东,稳坐董事会,手握投票权,数十年来还经营出了自己的一帮簇拥者。
若不是纪老太爷的两个儿子也颇有能耐,孙字辈也还算争气,能压制住卫康泰及其它元老,纪氏的控制权有可能会旁落他人。
但纪老爷子不管于公于私,都极为看重卫康泰,两人关系看来依然是很融洽的,在公司决策与运营上也没有太大的分歧。
而在每年的大年初一,卫康泰是雷打不动地前往纪家拜年,身边带着的都是卫枫。
卫康泰结过三次婚,但没有一任妻子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外面的女人也没能生下一只蛋。
看开后,他笑称自己一生无子女缘,命主无子,遂将卫湘云当成自己女儿,对卫湘云的女儿卫枫也是极为疼爱。
卫家爷孙进门,即被奉为上宾,纪家几个男人都陪坐着,女眷们也热情地招呼卫枫。
纪永恒与卫枫在一年前订婚后,两家人关系更是亲密了几分。
闲谈之间,卫康泰话题一转,转到了两个年轻人几时办婚礼上面。
纪永恒面色微僵,卫老,今年我暂时抽不出时间办婚礼。
卫康泰被小辈驳了面子,脸色也不好看。
你有多忙我会不知道?办婚礼又不需要你事事去跟进,交待下去自然有人全权代劳。
我看你们也不年轻了,赶紧拉埋天窗,早点给我们两位老人家抱重孙儿才是正事。
训完年轻人,他又转头过来朝面色颇为尴尬的纪老太爷:老纪,你说对不对?趁大家都在,不如商讨商讨?商讨?他摆明了是威逼,趁大年初一图个喜庆,吃定他不好当众不给他面子。
纪永恒下颚绷了绷。
不无道理。
纪老太爷点头,看向脸色不佳的纪永恒,古人言先成家后立业,阿恒,你看看抽个时间……话尚未讲完,纪永恒打断了。
爷爷,卫老,今年我真的是抽不出时间谈婚礼的事。
明年再说吧。
他不顾黑着脸的卫康秦与卫枫及一干脸色都很尴尬的纪家人起身:抱歉,商会与金融办中午有个活动,我过去一趟,失赔了。
他昂首挺胸离开客厅,半点面子也不给卫康泰爷孙俩。
目无尊长,太不像话。
若不是纪家一大家人皆在,偏厅那边还有纪家几位前来拜年的亲友,卫康泰一定当众翻脸,甩手走人。
纪老爷子与纪老太太随即附和骂了几句,其它的纪家人亦是声讨纪永恒的不懂事,以安抚卫康泰及卫枫的怒意。
大家不要怪永恒哥了。
他工作有多忙我知道,也理解的。
纪爷爷,舅姥爷应该更清楚公司新一年的计划项目很多,明年再结婚也没什么的。
在众人的声讨声,卫枫站出来为纪永恒说话,再度获得一片赞赏之声。
董事,识大体,温柔体贴,不可多得之贤内助……在偏厅里陪其它亲友的纪永盛将这一幕看进眼底,嘴角笑容微扬。
卫家爷孙,作得一手好戏。
哥,你说爷爷为什么这么怕卫老头?纪家千金纪微澜俯到哥哥耳边不解道。
以他们纪家今时今日的地位,爷爷有必要事事谦让着卫老头吗?就算当年他对纪氏伸出援手,但是这些年来他在纪氏赚的还少吗?爷爷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说什么当年没有他卫康泰就没有纪家的今天,怕人家讲他过河拆桥,不讲仁义。
摆明了就是卫老头道德绑架,不但在公事是想要制衡他们纪家人,私事上也想一手揽。
要是纪永恒是她亲哥,对他与卫枫订婚一事,她一定反对到底。
不过嘛,也可以理解。
永恒哥要稳坐总经理之位,获得爷爷与卫老头的支持是直接简单的办法。
嘘……纪永盛示意妹妹休声。
看戏就好了。
大过年的,卫康泰便在纪家一家老少面前吃了鳖,心情自然是不好。
往年都是在纪家用过午餐才告辞的卫家爷孙,很快就起身,借口去其它地方拜年之由离开。
车子从纪家大门驶出时,卫康泰终于忍不住骂纪永恒目中无人。
我看他是翅膀越来越硬,想要甩开我们单飞。
他握了握手中的拐杖,看着脸色不佳的卫枫:你跟他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对我越来越忽视。
是不是外面有情况?没有。
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对她越来越冷淡,是因为虞美人回来了。
你想办法,让他点头结婚。
要不然他只怕是要做白眼狼。
他的总经理之位坐得如此稳固,一是他与其它元老的鼎力支持,二是他上任之后工作能力表现优异,令纪老极为看重。
若是没什么太大的意外,未来的权力交接应该会很顺利到他手上。
但这个性极为内敛的年轻人似乎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容易拿捏,在看似服从长辈安排之下,他似乎藏着其它的心思。
-纪永恒并没有什么活动要参加,从家里出来后便回了他在外头的公寓。
偌大的露台种着数十个盆栽,全都栽着虞美人。
今冬天气反常,极为严寒,但是盆里的花还是在早春季节艳丽绽放。
一株靠着一株,花梗细长,花朵硕大,鲜艳夺目。
他抬指抚上一片轻薄的花瓣,低头凑过去,闻到独属于它的味道。
桌上的手机响时,他正在给花淋水,打算做完手上的事情后再说。
但是,铃声一直不屈不挠地响着。
他放下水壶,洗了手擦干才慢条斯理地拿起手机。
是卫枫.有事?他落坐下来,又伸手去碰近在眼前的花瓣。
我在你公寓楼下。
我在外面。
他面不改色。
我知道你在家。
我看到你车子了。
我让司机开回去的。
他现在不想见她,更不想做无谓的争执。
纪永恒,你什么意思?卫枫的怒火像是按不住的棺材板,翻涌而出。
我跟你说了我不在家,有什么事电话里讲。
你是不是还想着她?你确定要跟我谈她?他从容淡定却又有些不在乎的语气再次激怒她。
是。
一个是字,像是从她牙缝里迸出来。
美人篇10卫枫。
他叫了声她名字:别自找苦吃。
我就要。
若是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呢?卫枫忽然顿住,说不出话。
他说,他的答案是肯定的……意思是他承认他还想着她……原本怒意满满的胸腔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令她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冰冷。
纪永恒是她卫枫的,就算他的心在别人那里,但他的人是她的。
她绝不放手,她绝不会输给虞美人。
没其它事的话我挂机了。
纪永恒冷淡的打破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
你什么时候回来?卫枫有些心慌意乱,语气放软了好几分,我等你。
不用。
下午我要出国。
去哪里?今年才初一,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今日要出国?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难得放假你休息吧。
他再度拒绝。
你还没说你要飞哪里?她的紧追不放,令他不耐。
揉了揉眉心,回她三个字:菲律宾。
为了八打雁项目?嗯。
为什么不能等年后与舅姥爷一同前往?近年来菲国经济发展迅速,人口增长快速,但随着各个方面的持续发展,电力供应压力与缺口不断扩大,电力供需矛盾日渐明显,对经济发展极为不利。
近期菲国政府与亚洲多个国家、财团接触,希望吸引外资投资电力能源项目。
前年,纪氏旗下的能源技术公司战略入股一家配售电公司,布局国内能源产业发展。
而八打雁电力项目,是纪氏计划涉足投资海外能源的第一个重要计划,他自然是要极力争取。
卫家的事业重心这些年早已转移到国内,但是卫康泰早年在东盟各国做生意,关系与人脉都在,还经营过煤电厂,对这方面可算是颇有经验。
她听卫康泰提过,年后打算到那边走一趟的。
纪永恒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自己过去?跟基金的一个朋友约好了。
哪个基金的朋友,我认识吗?不认识。
面对她的穷追不舍,纪永恒愈发的不耐烦。
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永恒哥……卫枫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火气又起,想要再拨过去,手指要按在接通键上时,忍了忍又移开,可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生气,也委屈。
一个男人与女人谈恋爱,不牵手,不拥抱,没有其它更亲密的动作,算不算恋爱呢?她爱纪永恒,不仅仅是想要在虞美人面前证明自己,她爱的是他这个人。
从舅姥爷带着她第一次去纪家见到他,她就对外表阳刚俊朗,性子沉稳的他有好感,从12岁到22岁,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移开过对他的追逐。
但是他满心满眼的,只有虞美人。
青梅竹马的爱情很美好,但两人长久的相处下来,也总会有摩擦与争执。
她不过是懂得利用时机,在他面前展现出与虞美人截然不同的一面吸引他转移目光罢了。
他们最终分道扬镳,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能走近他,也曾被从虞美人手中把纪永恒夺过来的胜利冲昏头脑。
但不久她就发现,他与她根本不像是一对谈恋爱的男女。
两人私底下的相处其实不多,工作上他绝对的公事公办,没有半点柔情,她可以接受与理解。
可只有两个人时,他却依然是一种绅士中带着抹疏离的态度,令她极为不解。
他有时间也会陪她吃饭,但吃完饭不是忙公事就是直接送她回家。
她邀请他进房,开始他说还不是时候,后来不是说累就是说有事。
每次她说去他公寓,他也是以各种不方便的理由推脱。
她跟他生气过,冷战过,但他从来没哄过她。
多年前,她见到过他与虞美人热恋时的情形,跟他现在与她在一起,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他跟所有在恋爱中的男人一样,会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她高兴时他高兴,她生气时他会放低姿态去哄她开心.可是他们在一起,这些全都没有。
开始她还能骗自己,他刚结束一段多年的感情,需要时间去恢复,才能再去经营一段新感情。
没关系,她可以等。
但一直等到他们订婚,他还是那样子。
她爱得再盲目也知道,这个男人根本不爱她,他从来没用过对虞美人的方式对她,他甚至只是想利用她。
可那又如何?至少她对于他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她憋着一口气,在他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等到暮色黄昏。
母亲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时,她忍不住委屈大哭出声。
拿得起,放不下,沉溺和执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是悲哀。
-大年初一,A城处处都是春节热闹的气息。
纪永恒将私人手机关了静音,一个人在家呆了一天,晚上随便下了碗面。
他厨艺一般,顶多就是能吃的程度,但好在他不算非常挑食。
市民中心广场的烟火秀八点整开始,烟花与礼花炮在夜空中绽放出一场惊艳的视觉盛宴。
他靠在落地窗前,点上一根烟。
这几年,他忙得像个工作机器,经常半夜一两点回到家,累得连灯都不想开,直接瘫在沙发上。
每天高强度的脑力工作令人冷漠又疲惫,一个人独处的寂静夜晚,无法言语的孤寂经常会从压力的缝隙间喷薄而出。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响,他结实的手臂撑在洗手台两侧,望着镜中那张脸,在深邃的眼底,他看到二十岁的纪永恒与三十二岁的纪永恒在此刻重逢。
当年桀骜不驯的少年身体的某个部分已经死去,剩下这个冷漠又疲惫的成年男子。
回到床上靠坐在床头,伸手拿烟盒,又点上一根烟。
她以前很讨厌他在抽烟,经常烟刚点上就被她掐掉。
她走后,再也无人管他抽不抽烟,他也不可能听任何人的话,说不抽就不抽.浓浓的烟雾熟练的从口鼻喷出来,迷糊了他的视线。
很多东西再也不一样了。
那个二十岁的少年,身体再疲惫心口都是满的。
而今三十二岁的男人只剩下一根烟,冰冷的床铺,还有无尽的空虚。
美人篇11十一点半,纪永恒靠坐在床头,腿上放着打开的笔电,文件内容皆是与菲律宾能源项目相关。
他没这么早睡,就算是节假日也一样工作到半夜。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
手机震动时,他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卫枫,眼神都没离开过眼前的屏幕。
一直到第三次震动时,他才瞥了眼。
是纪老爷。
这么晚了,他才打电话过来教训他?白天家中临门的客人不绝,他自是没时间。
爷爷……他接通电话。
这么晚还不休息?我最好能睡着。
纪老爷没好气,你跟卫枫私底下怎么样爷爷管不着,但至少在表面上要给卫老面子。
瞧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刚才我跟卫老通过电话了,明早你给我上门道歉去。
我明早九点的早班机飞菲律宾。
他刚刚订到了机票。
你惹了祸就跑,怕别人的火气不够大是吧?爷爷,有时候我都觉得公司的话事人是卫康泰。
这话,戳到了纪老爷的痛处。
他有些恼羞成怒:当年若不是卫康泰对纪氏伸出援手助我们渡过生死难关,只怕我们纪家现在早就沦落街头,还有你们什么事?再大的恩也有报完的时候,这些年他姓卫的在我们纪氏得到的还少?话也可以反过来讲,若没有现在的纪氏,他卫康泰也没有今时今日的风光。
你啊,还是太小看他在南洋,特别是在菲律宾那边的门路与关系。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长辈,你今日的态度确实令他大失面子,你这不存心也让我面子过不去?在公事上我一向都很尊重公司元老长辈的意见,但是在私事上,我有自己的安排。
撇去利益方面,卫枫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这个婚早结晚结都是结,你何必做出让人觉得你是过河拆桥的恶举?爷爷离退休越来越近,你想要顺利接过纪氏的棒子,要学会适当的低头与妥协,卫老那一票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
纪永恒仰头望着天花板,喉结滚动了几下后,回了爷爷三个字。
明早早些回来,我让你奶奶备好了礼物。
纪老爷吩咐。
翌日九点,纪老爷还等不到纪永恒回家提礼上卫家,心觉不妙的打电话给他,关机了。
管家将他手机递上来:老爷,恒少爷发信息回来,说他已经登机,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纪老爷气得摔了手机。
纪永盛从楼上下来,神彩奕奕地走过去捡起管家尚未来得及捡起的手机。
爷爷,大过年的可别气坏自己。
你们一个两个就是专门生来气我的。
纪老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气你的是阿恒哥又不是我。
纪永盛一脸无辜:不过爷爷,我倒是觉得昨天阿恒哥做得不错。
瞧卫康泰那张吃憋的脸多难看啊!卫康泰对纪氏控制权虎视眈眈,这些年来愈发的明显。
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们都以为他们纪家无人了。
纪老爷:……真是混账,这种话也亏得在家里讲了,若是传到卫康泰耳里,不知又要闹成什么样。
纪永盛……纪老爷紧绷着脸,开始教训这个在卫康泰面前姿态极高的孙子。
当初他不支持他坐总经理之位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太傲娇,不懂得适时的收敛,桀骜的个性令他在总公司经常跟那帮元老杠得很不愉快,特别是卫康泰。
他与永恒能力伯仲,但永恒的行为处事比他更成熟稳重,深得他心,再加上大儿子与卫康泰的支持,稳胜于永盛。
所以,他支持长孙。
-卫家。
许久没等到纪永恒上门的卫康泰气得当着卫湘云母女的面砸烂了茶杯。
卫康泰平日一向很疼卫枫,但是他因生气而阴沉沉的脸还是令卫枫不由得退避三分,不敢出声。
倒是卫湘云不在意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去厨房看看午餐准备好没有。
卫枫知道母亲支开她远离风暴中心,她巴不得。
客厅里只剩下卫康泰与卫湘云二人。
大过年的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卫湘云声音低低柔柔的,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消消气,没必要。
卫康泰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脸色依然紧绷着,握着茶杯的手更是用了几分力,苍老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纪永恒那小子越来越目中无人。
若不是因为阿枫,我分分钟可以让他坐不住总经理之位。
他咬牙切齿道。
谁让她就是喜欢他呢?有什么办法?卫湘云喝了口茶,轻叹道。
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是看得出来的。
纪永恒对待卫枫的态度很客气,客气约等于疏远。
奈何女儿就是吃他那一套,也不知是她上辈子欠他太多,还是越是得不到的越是骚动。
不过,若是他们能顺利结婚,也不失好事一桩。
政治联姻,不提情情爱爱也过一辈子的男女,圈子里数都数不清。
喜欢不能当饭吃。
卫康泰不屑:若是今年之内他们不结婚,我也没必要再站他的队。
他一口将茶饮尽,小巧的杯子落到桌面上,卫湘云想要给他添茶,他抬手阻止了她。
你跟虞展铭怎么样?他问了起另一件事。
还不是那样。
卫湘云低眼,看着杯中起伏的茶水。
你怎么回事?那么久还不能让他离婚?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
二十多年了,你都搞不懂一个男人……卫康泰摇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吩咐:别再拖了。
-美人前往安家拜年,顺便跟傅瞿南探讨一下菲律宾的投资前景。
明氏以航运起家,在美人出生那年,明家老爷卖掉了部分航运业务进行转投资,这十几年来已涉及多个行业,海外业务不断扩张。
近年在国家政策开展对东盟多方面合作的大背景之下,国内企业投资东南亚的比重不断增加,特别基础设施项目合作与新能源领域方面的投资。
但因为政局时有波动,明氏企业对东南亚各国的投资一直极为谨慎。
而这两年,因欧洲方面的业务发展缓慢,营利逐年下降,年前的董事会上决定撤回部分资金,投资东南亚。
电力能源他们没有任何优势,但基础设施项目,特别是水运及码头的运营,是他们的主营业务。
开展新的业务项目是势在必行的,她打算在年后过去实地考察。
美人与傅瞿南,安凝姐弟四人在客厅里边喝茶边闲聊时局前景,安太太厨房里准备午餐。
花园里,安老爷陪两个外孙女遛狗,安家的一切,一如既往充满着温馨的烟火气息。
谈经济时局暂告一段落,傅瞿南去厨房帮忙,安易出去逛花园。
美人懒洋洋地抱着个枕头,脑袋靠在安凝肩上,长叹一口气。
工作很累吗?安凝轻抚她蓬松的卷发,低声问道。
还可以。
她微闭着眼,我大概是心累。
休息一段时间?当我像你有个傅先生一样的大佬老公养吗?安凝笑着拧她的脸:要不要介绍一个给你?美人篇12卫湘云母女去虞家拜年,虞秋叶接待她们。
年前身体状况不大的虞秋叶在这个新年气色好转了许多。
虞姑妈,新年好。
卫枫嘴甜,笑容更甜,虞叔叔呢?去明家了。
虞秋叶淡笑着将一只利是封递给卫枫后道:他没跟你们讲?卫湘云脸色略为尴尬:可能是临时决定,忘记讲了。
明敏容与他分居搬回明家之后,他也不再上明家。
平常如此,过年也不例外,两家人关系闹得很僵。
但是他怎么忽然就上明家也不跟她讲一声?往年今日,她们母女俩都会来虞家拜年,跟他聚聚,如今却落了个空。
没关系。
他不在家我在嘛。
进来喝茶。
虞秋叶将母女俩迎进屋,上茶。
卫湘云在卫家尚未落迫之前,也是个千金小姐,卫家父母与虞家有不少生意往来,两家小辈亦是自小相识。
卫湘云与虞展铭算得上有青梅竹马之谊,更是情窦初开的青涩恋人。
她十六岁随父母迁居印尼,两人才因为时间空间的距离渐渐地散了。
后来卫家落迫,父母又先后离开,卫湘云投靠了远房堂叔卫康泰,在他的安排之下与一名印尼华裔商人结婚,但这段婚姻并没有维持多久便结束。
卫康泰将生意逐步转移回国后,没多久她也跟随回来。
她去找过虞展铭,恰逢他新婚燕尔,意气风发,她只能微笑祝福。
后来她进了鹏展实业做事,从秘书开始一步步提名进入董事局,她与虞家的关系持续了二十多年,与虞秋叶也相处得还不错。
虞秋叶陪着母女二人喝茶闲聊了一会儿,便吩咐管家准备午膳。
卫湘云其实没什么心情聊天,一直想开口问虞展铭上明家的目的,虞秋叶却总是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她便知她不想多谈,只能作罢。
一直到午膳结束,虞展铭都没有回来,她发给他的消息也未回,这令她心里颇为不快,又不好当虞秋叶的面发作。
虞秋叶年纪大了,有午休习惯。
卫湘云便以不打扰她休息为由,不再等虞展铭回来,告辞而去。
车子出了虞家大门,卫枫才看着脸色不佳的母亲道:妈,虞叔叔去明家做什么?卫湘云揉了揉眉头:不清楚,晚点我再问他。
-马尼拉,小型私人飞机降落在某座私人岛屿机场,身穿黑色休闲装的纪永恒从机上下来。
细腻雪白的沙滩,清澈透明的海水,温暖和煦的阳光,绝对是个休闲渡假的绝佳之地。
一名身穿白色T恤,黑色沙滩裤,棕色皮肤,身形健硕的男子迎了上来,微笑着与他握手:纪先生,欢迎。
纪永恒回握住男人的手,淡淡回道:多谢。
-年后,美人与纪永盛碰面,两人合作准备要拿下‘海生’企业。
第一轮谈判不是很顺利,但他们坚信海生支撑不了多久,财务报表烂成那样,还嫌弃他们报价过低,趁劫打火。
海生集团虽然主攻中低端市场,但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有品牌,有渠道,生产与营销能力在业内也算是可以的,奈何新掌门人不争气,接手后一年被爆出产品质量问题,销售额连连下滑不止。
若不是看中他们公司在郊区那块未开发的地,将海生双手捧给他们都不要。
他们若收购成功,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所有的不良资产全都甩掉。
虽然谈判没达成协议,饭还是要吃的。
纪永盛邀请明美人,吃饭是其一,谈公事其二。
你再想办法给他们施点压力。
点好餐,美人将菜单递还给侍应生,朝对面还在看菜单的纪永盛道。
他随意地点了个套餐后才回应她:不是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相信你的能力,想要一家资金链短缺的企业陷入困境,应该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些年在生意场上落井下石的事情,纪少爷做得不少,不缺这一桩。
要是这件事我出手去做,日后我们在西海岸的项目你三我七?他们想要拿下海生,是因为他们手上那块地正处于A城唯一尚未开发的西海岸沿线的重要位置。
据传,政府有意将其开发成为新的大型旅游渡假区,一旦成真,西海岸区域将成为A城新的旅游经济发展热点,地价势必急速飙升。
而明氏企业,更是早在十年前就拥有西海岸线上唯一的码头经营权。
若是项目落实下来,势必会招商引资,他们手上握着土地,可卖亦可参与投标。
中标的机率,若是他们想,基本上胜券在握。
为什么不是我七你三?美人喝了口白开水。
出力比较多的人占多两成,不是理所当然?最多五五,要不然没得谈。
美人对他寸步不让。
若你是我未婚妻,五五当然没问题。
美人挑眉看他:你还没打消这个不良念头?他笑着回应她:为什么要打消?我越来越觉得我们适合。
若你是我未婚夫,不让我七成,你想都不用想。
你这女人还真是得寸进尺。
你不就是喜欢我得寸进尺?纪永盛:……-纪永恒从机场回来,直奔公司。
秘书小姐见到他急忙站了起来:纪总。
他微微颔首,脚步未停地往办公室而去,身后传来秘书小姐的声音:卫小姐在里面。
这几年卫枫经常往来他办公室,但都是在他在的情况下。
稍早时候她过来时,秘书小姐也有提醒她,纪总不在,她说她等他回来。
卫小姐是卫董的孙女,又是纪总的未婚妻,她当然拦不住,不敢拦。
知道了。
纪永恒推门而入。
卫枫靠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面前是一杯未动的咖啡。
听见推门声,她放下手机站起来:永恒哥,你回来了。
来找我有什么事?他边问边往办公桌后而去。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卫枫轻咬着唇,语气里像是委屈又像撒娇,迈着小步尾随在他身后。
我没那个意思。
他落坐在宽大的办公椅时,她站到了他桌前,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打开笔电。
你跟那位做基金的朋友谈得如何?有眉目吗?她靠到他身侧的轻声问道。
嗯。
他应了声,抬头看她。
她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甜柔的笑意从嘴角蜿蜒。
他极少这样盯着她看,令她有股颇受重视之感。
怎么啦?她拉长了尾音,娇羞又柔弱的模样。
纪永恒喉结滚动了下:你跟你父亲那边,这些年有联系吗?美人篇13卫枫从小到大没见过自己父亲,卫家对外人称她是母亲卫湘云离婚后与男友所生,两人分手后,卫湘云独自将女儿养大。
这是他们自己传出去的,但认识的人大都觉得她是虞展铭的私生女。
她也曾问过母亲,虞展铭是否是她父亲,她说不是。
她又去问虞展铭,她是不是他女儿?要不然他那么疼她?他同样是否认了。
她甚至偷偷拿了虞展铭的头发去做DNA,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她真的不是虞展铭的女儿。
但是她父亲是谁?从母亲那里,她只知道他是个菲律宾华裔,母亲与他分手后他就出国了,再没有任何联系。
她与纪永恒在一起,他几乎很少主动问起她的私事,就算两人订婚后,他也从来没问过她关于他父亲的事情。
今日忽然问起,令她有些惊讶。
微怔了一下后,她清了清喉咙:我,其实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更谈不上有什么联系。
纪永恒眼底闪过一抹微澜,很快又平息下来。
抱歉。
他低下眼轻淡道。
不用道歉,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在菲律宾那边碰到什么人了?她俯身下来,微弯着腰与他靠近,看着他的眼水波荡漾,温柔至极。
我好像听阿姨说过,他是菲律宾华裔,也是做生意的,所以随口问一下。
她妈有跟他提过父亲的事?卫枫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八打雁项目找点关系?纪永恒点头。
放心啦,舅姥爷在那边的人脉很深,到时他过去一定会想办法打开局面。
纪永恒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开始在笔电上处理堆积的公事。
他一向都这样,一工作起来几乎不怎么理会她。
晚上一起吃饭?她站直身子邀请。
我手头上积了很多事。
他头也没抬。
意思就是拒绝。
卫枫懂。
那我先回去。
晚点给你打电话。
她翩然而去。
晚上七点多,她再度来到纪氏,给他送汤,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办公室里一片黑暗,人不知几时离开了。
她气得将提着的汤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打他手机。
什么事?他接得很快,语气极淡。
你不在办公室。
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是。
他也没否认。
若是不想吵架,她最好就这么挂电话,但是-你去哪了?不是说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吗?她哀怨又不满:我以为你还在加班,送了鸡汤过来,可你……她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在外面跟人谈事情,晚点再说。
他半点愧疚之心也没有,说罢便挂了机。
卫枫气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进入电梯前,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她吓了一跳,回头。
是卫康泰。
舅姥爷……她委屈的喊了声: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公司?跟吴董他们喝茶,顺便聊点公事。
吴董呢?已经先走了。
两人一起步入电梯,卫康泰看着小外甥女微红的眼眶,心下了然。
怎么?纪永恒那小子又欺负你了?卫枫咬着唇不说话。
小白眼狼。
卫康泰提到他同样也没好脸色,过年时在纪家受的那口气,还堵在心头。
早知当年不投他一票。
他咬着牙:别以为他现在坐稳了,真要拉他下马,我有的是办法。
舅姥爷……卫枫撒娇地挽上他手臂:我跟他的私事,别扯上公事嘛。
卫康泰冷笑一声:若不是看你实在是喜欢他,他能有今天?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一直对你这么不冷不热的,也亏你受得住。
要不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换个人喜欢,舅姥爷一定撑你到底。
舅姥爷,你说什么呀……你知道我的意思。
纪家不止他一个纪永恒,纪永盛也不错。
纪永盛?卫枫呵笑了声:舅姥爷,你不怕被他气死?纪永盛还在总公司的时候,经常跟董事会的一帮元老们作对,特别是针对卫康泰,他都不知被他气过多少次。
纪家没一个好东西。
卫康泰板着脸,拍了下她的手背。
最迟今年底,他再不履行婚约,我卫康泰绝对要他好看。
他保证道。
-卫枫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卫湘云问父亲的事。
卫湘云擦脸的动作顿了顿: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今天永恒哥忽然问起来啰。
卫枫趴到母亲肩膀上撒娇。
卫湘云挑起眉毛:他问这个做什么?他介意?大概是为了八打雁项目,想托些关系。
你舅姥爷出马就行了。
用不着找其它人,就算找其它人,关系未必如你舅姥爷来得深。
卫枫哦了声,看向镜中母女俩颇为神似的容颜,弯唇笑了笑:妈,我爸是什么样的人?卫湘云拍了拍她:我都忘了他是什么样的,都过去了。
你还是想想,要怎么样改善你跟永恒的关系。
每每提到这个卫枫就气馁。
为什么有的男人就这么油盐不进?她卫枫温柔,漂亮又体贴,除了父不详,家世背景也拿得出手。
更重要的是,她爱他。
可为什么两人相处这么久下来,他还是这样冷漠又疏离?卫湘云看着女儿阴晦的脸:若真的掌握不了他,及时止损。
妈,你跟虞叔叔那么多年都没修成正果,我跟永恒哥才多久呢?卫湘云脸色微变:你们能跟我与虞叔叔比吗?虞叔叔怎么对我,纪永恒又怎么对你?至少我跟永恒哥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
虞叔叔若是真对你好,连个名份都不愿意给你。
母女争执起来,卫湘云起身,推着女儿往外走。
我跟虞叔叔的事情你不用理。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是啊,她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有什么资格去管母亲与虞展铭的事?但有一点母亲说对了,虞展铭怎么对母亲的,纪永恒又怎么对她的。
回房后,她又打了两次电话给他,但是没接,发了消息过去,等到她睡着他也没回。
美人篇14纪永恒约了人在蘭园谈事情,进入包厢后手机便关了静音。
结束时,已接近凌晨一点。
蘭园的停车场种了不少桃花,远远就闻到了花香味。
将近元宵,月色清明,二月底的夜晚气温凉爽,他却将外套随意地挂在手臂上,行走于树影婆娑的石子小路上。
心情不好也不坏,但却是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漫步而行。
他好像什么也没想,却又好像思绪万千。
快要到他车边时,身后传来一阵清晰而急促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顿了下脚步回头。
月色之下,一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映入眼底,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明明……美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但是她肚子现在很不舒服,没空理会他。
她哼了声,算是回应便匆匆忙忙往自己停在角落的车子而去。
经过他身侧时,被他抓住手臂。
慌什么?他低声询问。
纪永恒,放手。
她恼怒的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
晚上她与纪永盛一帮人出来喝酒,喝到快散场时,她肚子忽然不舒服,以为是喝多了,但没想到是大姨妈来了。
提前了两天,真是防不胜防。
原本想找艾拉姐救急一下,岂知艾拉姐休假,也懒得再找其它人。
时间也不早了,她从洗手间出来发了信息给纪永盛,说身体不舒服先撤了。
谁知道在停车场会碰到他?冤家路窄。
怎么了?不舒服?他低下眼,看她一手捂住下腹便知道怎么回事。
是,所以麻烦纪先生别再挡路。
她痛经不是很严重,但偶尔也会来一次让她很不爽的。
我送你回去。
他没放手,扯着她手臂转身去打开车门。
纪永恒……她情绪一激动,潮涌而至。
她僵了下不敢再动,便被他推进车里。
这人,还是这么恶霸。
她真是被他气笑了。
既然他不介意座椅染红,她介意什么?反正她现在肚子不舒服,也懒得开车。
纪永恒上车,见她安静地窝在椅子里,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时,又问了声:很难受?痛死了。
麻烦纪先生快点开车。
她很不耐烦。
以前是,现在也是。
每次一来大姨妈,整个人就像只炸毛的猫。
-纪永盛看到她提前离开的消息后匆匆跑出来,停车场里空无一人,但是-她的车子还在?他走过去。
停车场灯光暖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敲了敲车窗没反应,于是打她手机。
纪永恒的车子刚驶出蘭园大门往山下而去,美人握在手里的手机便响了。
她开眼瞥了下,划下接听。
跑哪了?回家。
你车还在这里。
搭别人顺风车。
谁?美人抬眼看了下正在开车的人,慢慢吐出两个字:你哥。
纪永盛:……不等他再说什么,她挂了机。
纪永恒沉默地开着车,一言不发,美人也懒得理会他,微闭上眼。
酒精让她整个人昏昏欲睡,但下腹的不适又令她无法真正入眠。
她在椅子上来回翻了几次,动作越来越大,不满与焦躁的情绪越发浓重。
很快就到了,要不要喝点水?在她又一次翻身背对他时,他打破车内的沉默。
你烦不烦啊?她不耐烦地吼他,他便不再开口了。
她的脾气算不上好,特别是每个月的那几天,若是心里头又有什么不快的事,那更是糟糕。
当然,她的坏脾气一向都是留给最亲近的人,例如她那两个闺蜜,例如他。
若是她真的不发脾气,他才是要难过的。
-车子在她公司附近的公寓楼地下停车场停住,她微弯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蜷在椅子上。
到了。
他轻唤了一声。
昏昏欲睡的美人转了个身躺平,伸手想解开安全带,按下去却没反应。
她恼火的又骂:纪永恒,你什么破烂车还不换……他不应声,俯身过来替她打开安全带。
她以为他会退开,结果却伸长手臂,撑在她身体一侧,俯脸下来,与她四目交接。
他们靠得太近,彼此气息纠缠。
纪永恒,起来。
她瞪他的同时,伸手推他。
他纹丝不动,黑不见底的眼紧紧的盯着她不放。
她喝了不少酒,又有些困,明亮的眼底一片迷蒙。
纪永恒。
起来。
她抬起身子推他,他却顺势俯了过来,吻上她的唇。
她都不舒服了还要欺负她,她真是被他气哭了。
对不起。
他起身,伸手沾去她溢出眼角的泪珠。
她很少哭,就算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倔强得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服软。
一句‘对不起’了不起吗?她恼火得要命,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却被他握住手腕。
她一不做二不休,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捶他。
若是平时,她力气还真不小。
但今夜喝了不少酒,身体又不舒服,那一拳头过去,如同蚍蜉撼树。
奈何不了他,她更气了,气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真的,从来没有谁能将她惹成这样。
别哭了,对不起。
他一声一声说着对不起,替她拭掉泪上的泪。
她已经好多年没在他面前这样哭过。
记忆中,她会这样哭还要追溯到她十几岁的时候。
十几岁的少女,哭起来娇气得让他心疼又怜爱。
你给我滚开。
我肚子疼。
她止住落泪,无力的低喊。
-下车时,她头晕脑胀,双腿沉重无力,往电梯方向而去的身影摇摇晃晃。
他追了上来,握住她肩膀。
她真的是累了,又累又晕又疼,任他半搂半抱走到电梯,刷开门,再搂着她进去。
这一层公寓是她从家里搬出来后就买的,以前一跟他吵架就跑回这边住。
纪永恒来来回回的次数已经数不清,她所在的楼层,开锁密码到现在还没换。
他知道,她不是念旧,而是懒。
将她扶进门,她靠在玄关柜上,抬脚,让他帮脱鞋。
她不想弯腰,不想动,既然纪先生都送进门了,不如好事做到底。
帮她脱鞋这种事,纪永恒不是没做过。
她第一次让他脱鞋,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夜。
他还在国外念研究生,说好要请假回来陪她一起庆祝,结果飞机延误,回到家已过十二点。
明家小姐成人礼,哪有简单的道理?晚宴时,借着成年的借口她喝了不少酒,在酒店订了套间,说要跟安安,小禾一起过夜是明修践道,目的是要跟纪永恒暗渡陈仓。
不这么干,家里人一定会闹翻天。
结果她等到十二点的钟声响了,他还没影,电话也打不通。
她气得要哭时,门铃响了,他一身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跟她说‘生日快乐’,跟她说‘对不起’。
年轻时的恋爱很简单,对方轻轻一句‘对不起’,所有的怨气都能变成甜蜜。
她坐在沙发上,像个公主一样仰着下巴,让他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就原谅他。
他不仅脱她高跟鞋,还给了她一个无比难忘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脱了鞋,她赤着脚往浴室走,他将它们摆进鞋柜后尾随过去。
碰一声,她甩上门,将他关到了门外。
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她的酒意去了几分,精神不错。
纪永恒端着碗,便看到穿着睡袍的她,边走边擦拭头发往厨房而来。
红枣姜茶,还冒着热气。
她端坐在餐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她是个厨房白痴,纪永恒虽然比她好不了多少,但是煮个面条什么的他还是会做。
而红枣姜茶,是他最拿得出手的。
当年第一次去国外找他时,她来了例假,异国他乡湿冷的天气令她整个人很不舒服,娇娇哼哼的不愿意让他出门。
他旷了课陪她,除了吃饭,上厕所,他一直将她抱在怀里哄着。
窗外,雨夹雪,寒风呼呼刮过。
屋里的壁炉火光闪烁,他们相拥在地毯上看黑白电影。
隔壁住的是他的同学,一名来自中国的女同学。
见他旷课,放学后便敲门询问。
得知他是为了陪例假不舒服的小女友,她热情的贡献出她的生姜与红枣,教他怎么煮。
那是他第一次煮,味道谈不上多好,她却抱着杯子喝得津津有味。
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
谢谢。
她喝了大半碗,身体暖呼呼的舒服多了,便跟一直坐在对面看着她的纪先生道了声感谢。
喝完回去睡觉。
他抬了抬下巴。
撑,不想喝。
她放下汤勺起身。
我要睡了,纪先生请便。
不是她胆子太大,敢留分手的前男友在家里过夜,而是她知道,在这种特殊时候,他不可能会对她做些什么。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情上面,她是了解他的。
她踩着拖鞋走到房门前又回头,他还坐在那里。
见她回头,他走了过来,在她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的灯光。
她往后靠,双手环胸微仰着下巴看他。
纪永恒,你三番两次找我,到底想怎样?他低着眼迎视着她的目光,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后吐了两个字‘我们’又顿住。
怎样?她挑着唇,眸光闪烁,熠熠生辉,如同那个十五岁的少女。
十四年,时光真的好漫长。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美人篇15纪永恒,你去死。
凌晨时分,绿化极佳的花园里,寂静无人。
纪永恒靠在粗壮的玉兰树下,清浅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点上一根烟后,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新月吐出浓重的烟圈。
重新开始,哪有这么容易?他知道的。
但是只要能挽回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年后的第一次董事会议上,纪永恒提出的几项计划都被卫康泰为首的几位元老否决了,除了八大雁项目。
他也不恼,会议结束干净利落地回办公室。
刚进门,就被爷爷一个内线电话叫了去。
董事长办公室里,纪老爷子与卫康泰正在喝茶。
卫董。
他朝卫康泰招呼了声,看向纪老爷子:爷爷找我什么事?见他站着不动,纪老爷子抬手朝他道:过来陪我们两个老头子喝杯茶。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爷爷您老人家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卫康泰夹着小巧的茶杯,将洗杯水倒出,抬头看他,一脸笑意:阿恒怕是不想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喝茶吧?怎么,生我老头子的气?没有的事。
卫董多滤了。
纪永恒微微颔首:我回去重审八大雁项目计划书。
刚才在会上他们讨论了许久,有些细节需要修订。
让你过来,就是谈八大雁项目。
爷爷的话让他不得不坐下来。
-三月春深,桃花满树。
清禾带着满百日的程子羡从巴黎回国。
小家伙长得飞快,母亲的身体也一样,圆了好几圈。
清禾不喜自己一手抓过去到处都是软呼呼的肉,于是开始做产后恢复运动,腹部与手臂,大腿是减下来了,可有些地方怎么也减不掉。
周末将美人与安安叫了出来消闲,顺便更换一批贴身衣物。
三个女孩在试衣间里笑笑闹闹试了将近一个小时,挑中了几套颇为满意的,让服务员拿去结帐时意外碰到正在挑选衣物的卫枫,真是冤家路窄。
卫枫将手上拿着的两套衣物放到销售人员手上,朝三个各具特色的美女招呼:这么巧。
清禾与安安没出声,美人瞥了眼她放在销售员手上的衣物。
浅粉色蕾丝,穿得可真是清纯啊,只可惜清纯的外表掩饰不了内在的婊味。
还有,32AA(XS)。
她笑了。
这么多年来,虞美人在她面前不要说笑,不对她动手就已经不错了。
卫枫自然不会以为,她忽然的发笑是因为想跟她示好。
她知道自己不受她们欢迎,也没想再理会她们。
抬步往试衣间而去。
32AA……不是吧?清禾勾了勾唇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32AA有32AA的乐趣。
一马平川的乐趣吗?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卫枫听得脸色发青。
她一向都很瘦,并不是干瘦那种,但是32AA也是事实。
试衣间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肌肤白皙,腰细若柳枝,纤弱得令人怜惜。
身材虽然没有虞美人那几个高挑,但也是匀称优美的。
她不想被虞美人带入,可被她们三人笑话了一番,心情还是很烦躁。
从试衣间出来时,她们已经不在。
她状不经意的问销售:刚才那三位小姐买的款式还有吗?我试试看?销售很快将适合她的尺码拿了过来:只有这一款,而且只剩这个尺码。
她顺手捏起那件轻薄的蕾丝内衣,瞥了眼尺码:刚才她们买的什么码?34C。
34C?这个尺码应该不是虞美人的。
所以,刚才买的不是她。
她将手中那件轻薄的衣物递还给销售小姐,也没了什么再试的兴趣。
她直接开车去纪氏找纪永恒,去到他办公室才发现,他出差了,秘书说是跟卫董去菲律宾,归期不详。
怎么她不知道他们去菲律宾?她没打他手机,打了卫康泰的。
卫康康接到她电话时,他们在候机室,准备登机。
临时决定的。
你不知道?阿恒没跟你讲?卫康泰一边接电话一边看坐在对面,脸色沉静盯着笔电的纪永恒。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话挂机,纪永恒合起笔电站起来:卫董,该登机了。
永恒。
卫康泰叫住他,一脸严肃:我以长辈的身份问你一句。
卫董请讲。
你对阿枫可有感情?卫董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纪永恒丝毫不畏惧的迎视他精明的眼神。
卫康泰有些恼火,咬着牙齿迸出两个字:真话。
纪永恒微微颔首,也回了他两个字:没有。
没感情你跟她订婚?卫康泰没料到他如此直接,完全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所谓政策联姻,需要感情吗?纪永恒压根没打算再顾他面子。
你……卫康泰指着他:你把婚姻当作一盘生意?把婚姻当作一盘生意来做的不是你们吗?他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有何不可?你好样的啊,纪永恒。
卫康泰咬紧下颚:我这就让阿枫跟你取消婚约,后果你自己承担。
可以。
麻烦卫董也跟我爷爷讲声。
纪永恒又点头,然后抬腕看时间:登机时间到了,走吧。
卫康泰气得胸口闷,朝他笔挺而去的背影怒道:纪永恒,你给我等着瞧。
他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气在当头,他绝无可能再跟他一同前往菲律宾。
他倒是要看看,他一个人如何拿得下八大雁项目?不行,总经理之位也该换人坐了,或者说纪氏的控制权该换了。
-卫枫没料到,自己一个电话过去,竟惹得卫康泰如此大火,直言要取消她与纪永恒的婚约。
她急得要哭,但是卫康泰不理会她,直接挂了机。
虞展铭与卫湘云正在谈事情,办公室门被人大力的推开。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便看到卫枫红着眼进来。
怎么了?卫湘云站起来柔声问道。
谁欺负你了,虞叔叔给你出气。
卫枫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永恒哥,他要跟我解除婚约。
语毕,她扑入母亲怀中,哭泣出声。
美人篇16纪氏企业。
纪老爷子接了卫康泰一通火气十足的电话,迅速拨了纪永恒电话。
关机。
好,很好,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手机被大力甩了出去,碰一声,落到地毯上。
-美人与纪永盛收购海生企业之事进行得如火如荼。
因工作关系,他们自相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频频碰面,他们在公众场合同进同出,谈笑风声的场面被人拍下来。
明氏企业的明小姐与纪家二公子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男女朋友,双方家长都知二人正在交往的绯闻便传开来,当事人没发表任何言词,却被认同为默认。
与海生签订了并购合同后,纪永盛作东,请明氏及自家公司负责并购的项目组成员吃饭,晚餐结束后,美人又被纪永盛拉去黑吧喝酒。
在那边碰到了几位商场上的朋友,少不了又是一顿喝,酒局散时,美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
纪永盛伸手拍她的脸,被她毫不客气的推开。
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他俯身下来,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微闭着眼的女人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底一片迷蒙,好像不知今昔是何年。
回不回家?他靠得很近,两人身上都是酒味,气息纠缠,分不清是谁比较浓。
她懒洋洋地哼了声,闭着眼又不说话。
纪永盛知道她喝醉了,也不再问,将她整个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美人在酒场驰骋多年,几乎很少有醉,但常在河边走,总有不小心湿鞋的时候。
与纪永盛联手拿下海生企业,有渠道有市场,再加上那块令人垂延三尺的地,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所以,她有些放纵自己,喝多了,醉了。
喝醉的她,不会闹酒疯,而是安安静静睡着,任纪永盛抱着她离开黑吧,上车,毫无知觉。
替她拉上安全带时,他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好烦……她低哝一声,将脸转过另一边。
喝醉的她脸蛋微微发烫,指腹能感受她肌肤的细腻柔滑,他有些不舍,俯着脸看那张安静的睡颜。
你心还真是大。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慢慢的滑动,还是对我心才这么大?脸上麻麻痒痒的,令她睡得很不舒服。
纪永恒,滚……半梦半醒,她低骂了一声,脸上的手指顿住。
他将她带回公寓,鞋子也没脱直接丢在沙发上,转身回房去浴室。
出来时,沙发上不见了她的人影他微微抬眉,快步而来。
她蜷在地毯上睡着了。
真是-他无奈的将她抱回房间,给她盖上被子后坐在床边,锁住她安静的睡颜。
虞美人的美,动起来是艳丽性感,张扬外放的,一颦一笑自带风情。
安静下来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乖巧与娇憨。
这才是纪永盛记忆中,虞美人的模样。
以前她经常出入纪家,他们关系虽然很淡,但也可以说是从小就认识的。
他记忆里的虞美人,是个开朗,活泼,无时无刻散发着热力的女孩,一笑起来眼睛弯弯亮亮,有种说不出的娇憨与灿烂。
而那些,都属于十几岁的她。
她跟纪永恒交往后,他也出国留学,回国后又忙着工作,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从未碰过面。
再见面时,她已经成了眼前这个眼角眉梢皆是丽色的女子。
他承认,他对她是有好感,上次提议说要联姻还真不是开玩笑。
但她对他,似乎并不如他对她这般。
她跟纪永恒,好像还有瓜葛?美人醒来时,被眼前陌生的房间懵住。
她这是在哪里?昨晚发生什么事了?糟糕,她该不会是酒后乱性了吧?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她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便看到纪永盛推门而入。
她看他一眼,再低头看自己,还是昨天的衣物。
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的喜好。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看她宿醉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短发的模样,忍不住又伸手去揉了一把。
给我滚。
美人回神过来,挥开他的手,起身下床。
浴室在那边。
他好心的给她指方向。
她确实是要去洗把脸的。
看来她真的要戒酒了,已经两次在不是男朋友的男人面前醉得不省人事。
纪永远就算了,她跟他熟成哥们,在她眼中,他跟美人与安安是一挂的。
她其实也不是反感开展一段新感情,只是不想吃窝边草而已。
不过,再不发展一段让她能接受的新感情,她哪来的孩子呢?她都快30了要是昨晚纪少爷真的对她趁人之危,说不定她都……纪永盛说过要跟她联姻,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对她没感情,她对他也一样,但至少她并不讨厌他。
这种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期待的婚姻对于他们来说,再好不过。
她洗了把脸,伸手将凌乱得像鸡窝的短发捋顺,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昂首挺胸往外走。
纪永盛看到她神采奕奕的走出来,挑眉询问。
纪永盛,你要对我负责。
他有些惊讶,一下子脑子转不过弯来:负什么责?娶我啊。
纪永盛:……她这是宿醉未醒吗?怎么?纪少爷想赖账?她神情与语气都有些不屑。
他伸手抹了下脸,你清醒了没有?再清醒不过。
你的意思是,你在跟我求婚?你要这么觉得,也可以。
她不否认。
纪永盛呆愣了几秒,走过来,双手按住她肩膀,低眼与她四目交接:别可反悔。
不会。
她扯出一抹笑,明亮的眼又弯成半月。
他有些心动,想要吻下去。
喂,我没刷牙。
她推开他,往外走。
他转身过来,看着她高挑又性感的背影无声的笑。
他妈的,一大早就给他这么大惊喜。
我打电话给我妈说了哦。
好啊。
她应得很干脆。
-最近纪家家事烦扰,不得安宁。
先是纪永恒与卫枫出了问题,卫枫不同意,卫湘云与卫康泰却强烈要取消婚约。
纪家二老打电话过去给纪永恒,让他即刻回国跟卫家道歉,并请先生择良日要办婚礼。
纪永恒丝毫不动容。
爷爷,你若不想婚礼开天窗的话随便你。
你到底中了什么邪,非要这样惹卫家?你知不知道,若卫康泰联手其它董事搞你,让你下马是易如反掌的事?有本事,大可让他试试看。
他完全无惧。
你……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是他卫康泰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纪永恒……没别的事等我回去再说吧。
不等老爷子再讲什么,他直接挂了机,拒绝得毫无回转之地。
纪老爷气得直拍胸口骂不孝子孙。
纪太太傅雪娴刚进门,就听到客厅里老爷子的怒骂声及老太太的安抚声。
老爷,婆婆,发生什么事了?她将手袋递给管家,轻声问道。
二嫂啊……唉……老太太一阵长吁短叹。
老爷,谁惹你生气了?傅雪娴坐到气得拍胸口骂人的老爷子另一侧关怀道。
不孝子孙。
阿恒惹你了?傅雪娴挑眉。
不是他还有谁?老太太也颇为恼火:好端端的忽然就说要取消跟卫枫的婚约。
让他回来也不回,还跟老头子吵架。
真是……也不知你大嫂怎么教的?老太太原本对大儿媳就不是非常满意,纪永恒纪永远兄弟一有什么事便推到她的管教问题上面。
婆婆,阿恒取消婚约的事情,怎么光怪他一个人?一道急促的声音插入,是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大太太,纪永恒的母亲冯姗。
难道怪我?老太太没好气。
要怪就怪明家女儿。
冯姗直言不讳。
明家女儿,美人?傅雪娴抬头看冯姗。
不是她还有谁?跟我们阿恒都分手多久了,现在又纠缠他,搞得我们阿恒里外不是人。
大嫂,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美人怎么可能缠着你们阿恒。
傅雪娴脸色凝重。
我知道你肯定会帮她。
你们永盛最近跟她不是走得很近嘛?我看她真的是不知廉耻,死要跟我们纪家杠上,跟阿恒没戏了,又去找阿盛,最近不都在传他们在交往,也不知踏了几只船。
大嫂,你再泼脏水可别怪我不客气。
吵什么?还嫌不够乱?喘过气的老爷子又是一声低吼。
老爷,是大嫂搬弄是非,硬是将阿恒的事扯到我们阿盛身上,他们闹成这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傅雪娴冷声道。
什么搬弄是非?你不了解事情真相就不要信口开河。
冯珊立刻反驳。
傅雪娴转头看二老,气定神闲道:我只知道一个真相,那就是我们家阿盛要跟明家女儿订婚。
我跟明家都同意了。
纪永盛跟明美人订婚?二老及冯姗全都呆住了.纪永恒匆匆从菲律宾赶回来,是因为美人与纪永盛即将订婚之事。
纪永远通知他的,电话里他凉凉道:我们兄弟俩谁也无法抱得美人归。
美人要跟纪永盛订婚?开什么玩笑,他们什么时候熟到可以订婚?他打她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真的是令人恼火。
美人篇17纪永恒下了飞机尚未来得及去找美人,爷爷电话就来了,让他马上去公司开会。
他第一次因公事拒绝爷爷的要求,爷爷倒是不客气:你来不来,你总经理的位置都要被罢免。
董事会现在开的正是罢免他总经理职务的会议。
纪永恒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在他跟卫康泰闹翻之后。
他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回了爷爷一句:随便。
,然后挂机。
他开车去美人的公寓,她密码已经换了,按铃许久无人开门。
他又去了明家,正巧碰到明老爷子在院子里散步,一看到他随即拉下脸,表明不欢迎,请他走人。
他没走,就靠在车边抽烟,一根又一根。
明敏容出来,依然是温婉从容的模样。
别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纪永恒按掉手上未燃尽的烟,叫了声容姨。
进来坐。
明敏容推开大门,请他进来。
他摇头:不了。
我想找美人。
她去菲律宾了。
纪永恒很惊讶,他刚从那边回来,她就飞过去了。
什么时候?中午12点的航班。
他是12点半的航班抵达A城,完美错过。
你找她什么事?明敏容又问。
她跟纪永盛订婚,是真的?纪永恒也不迂回。
是。
明敏容看他复杂的神色,低叹一声:阿恒,你们分手多年,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各自安好不好吗?容姨……纪永恒有些烦躁的扯开领带:我知道我有错……抱歉。
他不想给自己辩解,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难受的心情,他并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太多内心情绪。
但这个人,是美人的母亲。
她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在一起,看着他们分手。
而他曾辜负过她的女儿,伤了她的心。
他现在想挽回,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挽回。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
明敏容看他复杂的神色,心底再度叹息:感情一事不由人。
但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便让它过去罢。
美人最近跟阿盛在一起,挺开心的。
看到她重新展露笑颜,我这个做母亲的,别无所求。
容姨,打扰了。
改天有时间出来饮茶。
他现在心情down到了谷底,失去了方向,看不清前路。
注意安全。
明敏容对着他转身过去落寞的背影关切道。
原本要打开车门的他又忽然转身过来,迎上她有些疑惑的眼神:容姨,若是虞叔做错的事,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会原谅他吗?明敏容没料到他忽然提起虞展铭,秀丽的容颜微微一怔,随即婉约一笑。
我们长辈的事情,并非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行了,早点回去吧。
有些错可以原谅,有些错不能。
她与虞展铭的事,她并不愿意多谈。
纪永恒也不再追问,转身上车。
-纪永恒还没回到公寓,便接到母亲冯姗电话,焦急的询问他董事会要罢免他总经理职务一事。
他现在很烦,没太多耐心解释,肯定的回复后便挂了机,顺便关机。
他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纪氏企业董事会上决议罢免纪永恒总经理一职,以卫康泰为首的几位董事推举了他们的人手上马,遭原总经理纪家大伯及纪永盛父母亲的反对。
纪家人,自然要推他们自己人,纪永盛是不二人选,纪老爷子自然也是偏向自家人的,但现在投票决议他们持平,卫康泰也不再似以往卖纪老的面子,与他们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总经理一职暂空,择日再议。
-美人在菲律宾考察。
傅瞿南也在这边,正在接洽八打雁电力能源项目。
电力方面他们明氏没有任何优势,所以她不打算竞争,她过来的目的是港口码头。
纪家发生的事,就算她不去打听,也会有人第一时间跟她分享。
纪永盛在电话里跟她讲纪永恒被罢免时,那落井下石的语气要多畅快就有多畅快,搞得像是他们有多大的仇恨终于得报一般。
你不会是心疼他吧?见她冷静得过分,电话那端的纪永盛挑眉:你现在可是我未婚妻,要心疼也是心疼我才对。
纪二少爷有什么好心疼的?总经理之位我也没坐上啊。
姓卫的老匹夫在你们纪氏可真是一手遮天啊。
你们就由着他来?美人倒是有些佩服那老野的能耐。
当初是爷爷心太软,让他在公司根深蒂固,现在想要连根拔起没这么简单。
你有空多多关心一下你老爹老边,姓卫的估计也是布了局。
我的事我会处理。
没事挂了。
美人看了下时间,她约了傅瞿南一起吃晚餐。
急什么?纪永盛不想就此挂机。
我约了傅瞿南。
美人倒也不隐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你约傅瞿南做什么?请教一些问题。
你可以请教我。
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算了。
不是看不起他,但在玩某些资本游戏,傅瞿南绝对是王者一般的存在。
-美人与傅瞿南约在了他下榻酒店的中餐厅。
他比她先到,却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纪永恒。
刚刚被罢免总经理一职,他怎么有空跑来菲律宾?不需要争权夺势了吗?见她过来,他起身。
我跟傅先生谈点事情,不打扰你们。
他并未多言,很快就离开。
美人疑惑看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一眼正在看菜单的傅瞿南。
他找你什么事?公事。
什么公事?傅瞿南抬头看她:不方便透露。
美人:……傅瞿南将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美人也不客气,接过ipad点菜。
-吃完饭,谈完事情已经接近九点多。
傅瞿南客气的问她是否需要送她回酒店。
菲律宾治安情况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她住的酒店离傅瞿南这边并不远,她一个人走回去也没问题。
但傅瞿南还是将她送了出来,打算送她安全回到酒店。
她是安安最好的朋友,若是她出什么意外,他无法交差。
但他显然多虑了。
他们出来,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的纪永恒迎了上来。
美人篇18晚风清凉,吹起她乌黑蓬松的短发。
她不经意的伸手撩开额边的碎发时,手指上亮光一闪而过。
未来得及放下的手忽地被人抓住,扯了过去。
纪永恒……她对上他黑黝黝的眼:放手。
这野蛮的臭男人,抓疼她手腕了。
他移开视线,盯住那只被扯到眼前的手,纤长细白的中指上套着只精致漂亮的钻戒。
你不会丢了总经理之位连带也破产了,想要打劫吧?她咬着牙挖苦他。
他眯了眯眼,一言不发的将戒指从她手指中扯了出来,在她来不及反应时,直接朝马路中间丢了出去。
纪永恒,你疯了。
美人没想他竟干出这种事。
那可是她的订婚戒指,纪永盛在她来菲律宾之前送的。
怕她反悔先套上再说,等正式订婚礼时再换上订制的。
反正戴着也挺漂亮的,她不介意,可还没戴出温度就被人给扯出来,扔了。
虽已是夜晚,但马路上依然车来车往。
那小小的戒指被他这么一扔,不是被车轮碾碎,大概也不知滚到哪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
放手。
她想扯回自己的手,纪永恒没理会她的挣扎,紧握着她手腕拖着她往前走。
她穿着高跟鞋,被他这么蛮横的拖着走,鞋跟扭了下,脚踝崴了,疼得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了?他被她惨叫声惊到,停住脚步回身看她。
纪永恒。
她毫不客气的将手袋往他脸上砸。
她的动作太熟悉,他下意识的偏了下脑袋,手袋砸落在他肩膀上。
她脚踝疼得不行便松了手,手袋落到他身后。
她蹲下来,想要揉一揉脚,才揉几下,疼得她想冒眼泪。
纪永恒将她手袋捡到手中,蹲到她面前,知道她被自己刚才的拖拽崴到脚了,内疚涌上了上来。
对不起。
他低声道歉,我带你去医院。
他太了解她,知道她怕疼。
但她不矫情,疼就是疼,很疼就是很疼。
不必了。
她没好气。
若不是他莫名其妙的扯住她不放,她也不会崴到脚。
ⓈⓌⓏⓁ要不要去医院?他又问了道。
不去。
那先回酒店。
他朝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假好心。
她拍开他,忍着那钻心的疼,两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倔强得要命。
但是刚站起来,脚踝疼得她站不稳,身子晃了两下,被他拦腰抱住。
纪永恒。
她本来脾气就不算好,现在脚踝又疼,情绪更是恶劣得不行,抬手就往他脸上招呼。
他没有躲闪,啪一声响,在夜色中分外入耳。
她打得很用力,掌心微微发麻。
他受了她一巴掌,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后才出声:气消了吗?活该。
她毫不内疚。
他扯了扯嘴角:是,我活该。
他抱着她往前走。
她不再挣扎,也不说话,他便也沉默着,就这么抱着她走。
她下榻的酒店不算远,他抱着她走了近十五分钟,微微有些喘。
怎么?体力不支了?她抬眼看他挖苦道。
他面不改色的抱着她进门,往前台而去,让前台小姐找人送一瓶扭伤药油到房间。
前台小姐问是哪间房?美人不应声,他却准确无误的报了她的房号,惹来她惊讶的瞪视。
是谁出卖她?我想查你住哪还不容易?他淡淡道。
纪少爷这么厉害,怎么连总经理的位置都保不住?她冷笑。
纪永恒下颚紧绷,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又冷又硬的模样,旁人看了不免有些退避三分,但美人早就看惯他这副模样,半点也不放在眼里。
封闭又安静的电梯里,她手机响了。
手机在她包里,她的包在他手上,她在他怀中。
他不动,她也懒得理会。
进了房,将她放床上,他蹲在床边帮她脱鞋,碰到她崴到的脚踝,惹来她的低呼声。
纪永恒,你是不是想我变残废?这点小伤,应该不至于。
他看了看她崴到的脚,微微有些红肿,应该不是很严重,擦些药油过两日就好了。
要不要洗澡?他抬头问她。
她不应他,伸手去翻包里的手机查看刚才的未接来电。
是纪永盛。
门铃响,应该是酒店送药油过来,他起身去开门时,美人回拨给他。
纪二少爷,你闲得发慌?晚餐前已经打过一次,还来?他们又不是腻歪的小情侣。
这么晚了,关心你有没有回到酒店叫闲得发慌?堂堂纪家二少爷,向来只有女人讨好他的份,岂知这女人不识好歹。
可惜这女人是他自己选的未婚妻,他可不想两人刚订婚就吵架。
况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性,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要不然呢?跟傅瞿南谈得怎么样?还行。
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确定。
本来预计行程十天左右,但是忽然被崴到脚,也不知明天能不能好。
我看看能不能挪一下行程过去。
过来干嘛?她又是一句顶他心肝肺的话。
看你啊,还能干嘛?你没谈过恋爱?他有些没好气。
当年她跟纪永恒拍施时,可是三天两头往纪家跑。
纪永盛……她刚叫出他名字,手机被人夺了过去。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对电话那端的人冷声道,然后不等他回应断了通话,手机扔到远处的沙发上。
纪永恒,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先洗澡再擦药。
他面无表情的将药油放床头柜,转身过来要抱她。
她伸手拍他:你可以走了。
他不理她,俯身下来想要将她抱起来,她双手抵着他肩膀,将他推开。
要你多事。
要不是脚踝崴了,疼得不行,她一定会狠狠的踢他。
纪永恒的业余爱好是练拳击,身手极为了得,真要动手,她双手双腿用上也乱不过他一只手,但是她不管怎么对他拳打脚踢,他从来不敢真的还手。
他们一起走过了太多,回想起来记忆里都是对方。
这令她很是不快,忍着脚踝的疼,一跳一跳的去浴室,发火的将浴室的门重重甩上。
这脾气,真是。
纪永恒掏出烟刚咬到唇边,她被他扔到沙发上的手机又响。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但是对方有一种不接势不摆休的架式。
他点着烟后才走过去,瞥了眼那闪烁的屏幕-纪永盛。
他犹豫了两秒后,弯腰拿起手机,划下接听。
手机接通后,对方都没有开口。
压抑又沉默的气氛在手机双方蔓延。
你怎么在她那里?终还是纪永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很不爽。
偶遇。
纪永恒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
见鬼的偶遇。
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但美人现在是我未婚妻。
纪永盛压抑着发飙的冲动:我希望你知分寸。
他挑明关系,纪永恒也不迂回-我打算追回她。
纪永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有病是不是?不是。
那你几个意思?我不是说了吗?她是我未婚妻。
结婚还能离婚。
纪永盛第一次被人气到无语。
没事挂了。
纪永恒也懒得跟他废话,再次挂断,还顺手关了机。
那边的纪永盛气得直接甩了手机。
纪永恒,这是疯了吧?他妈的。
-马尼拉夜色,璀璨美丽。
纪永恒靠在落地窗前抽完两根烟后抬腕看了看时间,她已经进去差不多四十分钟了。
平常洗澡,她也是40分钟起步,除了洗头洗澡,脸上的妆也要卸掉。
读书的时候她连口红都不用上就已经足够艳光四射,工作应酬之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也会上淡妆,在浴室呆的时间就会久一些,他早已习以常。
但今夜她崴到了脚,怎么还折腾那么久?他走到浴室门前,里面没动静,他背靠在墙壁上朝里头喊了声:明明……里头的人不应声,他伸手敲了下门。
还没好吗?纪永恒,你好烦啊。
里头传来她不耐烦的声音。
洗好了叫我。
他担心她不方便,要是再摔倒就麻烦了。
里头又没了声音,他耐着性子又等了10分钟,才听到里面一声娇呼。
怎么了?他伸手去拧门把,不意外的上锁了。
呵,她还真是防着他呢。
又是一记呼声,不是摔着就是又扭到。
他一不做二不休,脱了外套,直接扔到不远处的沙发上,接着再将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修长有力的手再度握住门把,长腿也抬了起来。
不到三秒,浴室的门被人撞开。
美人泡完澡从浴缸出来,单腿站不稳差点摔倒,发出第一声轻呼,尔后拿浴巾时不小心又扭到原本受伤的脚忍不住又叫。
门就被人撞开时,吓得她第三次发出惊呼,脚踝再度扭到。
她真的是倒霉透顶了,恨不得将那个害她的罪魁祸首从窗口扔下去。
可惜,那个罪魁祸首半点内疚也没有,还一脸坦荡的说,怕她淹死在浴缸里。
这还是人话吗?若不是她脚踝疼得厉害,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美人篇19纪永恒从小就练拳击,时不时会受些皮外伤,处理多了便成了半个蒙古大夫。
他将她抱回床上,坐在床边检查她的脚踝,左右摸了几下,接着再转了转脚踝。
你轻点啊,痛。
她想缩回脚,被他扯住不放,另一只脚不甘心的朝他狠踢了一下。
这个女人,对他真的是没有半点留情。
还能这么用力的踢人,看来没什么大碍。
他蹙着眉继续检查她的脚踝,应该只是扭伤,问题不大。
先冷敷一下。
他转身去拿冰袋,贴到她脚踝时,她又是一阵抱怨。
别乱动。
他抬眼看她。
都是你害的。
是,都是他害的,他承认。
扔我戒指,还让我崴脚……她开始数落他的不是,他不应声,起身去拿吹风筒,给她吹头发。
她闭上眼,享受他的服务。
不好看。
吹干头发后,他关了吹风机时冒出一句话。
美人知道他指的是她的短发。
我觉得好看就行,不需要你的认同。
他懒得跟她争,坐回她脚边,将冰袋拿开,用干毛巾擦干水,开始帮她推药油。
脚踝渐渐的发烫,她有些昏昏欲睡时,听到他的声音-明明,我们和好,好不好?不好。
真的不能原谅我一次吗?不能。
她语气坚定,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背叛就是背叛,他现在想挽回,她接受不起。
他们青梅竹马,年少恋人,曾经是彼此的唯一,他不会不知道她的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
曾经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是对方的唯一,可两人之间忽然出现第三个人时,比天塌下来都令人难以接受。
当年他们冷战到无声分手,他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过,凭什么事过境迁之后,他后悔了想要挽回,她就要给机会?她单身多年,不是在等他,而是真的没有能令她心动的男人。
与纪永盛订婚,当然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单纯的不讨厌,而且他们心知肚明,只是一场商业联姻.我知道我做错事,伤害过你.他低着眼,一下一下缓慢又轻柔的推着她脚踝,说话的语调也是极为低沉缓慢.但是明明,我没有喜欢过她,也没有碰过她……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原谅自己。
他们十几岁在一起,渡过了漫长的八年。
他爱她,也迁就她,努力的经营两人的感情。
可是男人的世界里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事业。
纪永恒自认为不是个恋爱脑男人,他也想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他觉得她应该能理解他的。
至于卫枫喜欢他,开始他真的是没有这个意识。
他知道她一直不喜欢卫枫,所以也从来没有与她有什么过密的交往。
但是卫康泰是公司重量级元老,又是爷爷的老朋友,而卫枫是他外甥女,又是虞展铭公司的合作方代表,他工作中与她交集便渐渐多起来。
他知道她不开心,开始也会尽量的解释。
但是次数多了,他承认,他也会有些不耐烦,觉得她任性过头,无理取闹。
难道两人8年的相爱,换不来彼此的基本信任吗?可再不耐烦,在冷战之后,他总也是率先低头去和解。
那一段时间,两人因为卫枫的事僵持,冷战,和好,然后又不断循环……那一段时间,也是他在公司极为关键的时刻,最后一次冷战,近三个月,她没有主动来找他,他真的是有些心凉。
想着,算了,随她高兴,爱怎样就怎样吧,他哄得累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不再属于彼此时,自己将会怎样生活下去.她与顾清禾出国一段时间后,某次深夜他加班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着满屋子的冷清与寂静,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从心头蔓延开来.他心里很难受,忽然很想很想她.他忽略了,两人相爱得太久,爱到这个女人已经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一旦分开,就像是心上被挖掉了一大块,再也填不满了。
他到法国出差,去看过她。
他坐在车里抽烟,远远的看到她与顾清禾从学校里出来,身后还跟着纪永远及另外一个年轻男孩子,四人有说有笑打成一片,如同当年她十几岁时的模样。
那是一个他久违的美人,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她那样纯粹又快乐的笑容。
那一刻,他觉得她离他好远好远,远到他无法触及。
他没有下车,更没有与她打声招呼,就这么看着他们四人远去,一直到看不见。
回国后,像是要逃避一般,他依然忙着事业,忙着上位。
不可否认,他后来确实是卑劣的利用了卫枫对他的一腔爱意,赢得卫康泰等一帮元老的支持。
也不可否认,他顺势而为与卫枫在一起,其实抱着要她回头看一看他的念头。
可是,她不在意了,是真的不在意。
他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都说男人无论事业做得有多大,性格有多强,可一碰上儿女私情,同样也会脆弱。
与她分开多年之后,他才知道,不管他在事业上有多么成功,若是人生中不再有她,那都没有任何意义,可她却不愿意再给他机会了。
那是你跟她的事,不必跟我解释。
她半点也不为所动。
这一夜,他给她擦完药,她裹着被子睡了。
她在床上睡得香,他站在凉风拂面的露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纪永盛在机场的咖啡店里‘碰到’卫枫,或者说等比较适合。
二人一前一后到菲律宾,当然是他通知她的。
纪永恒单方面悔婚,卫枫不同意,但是他不见她,不接她电话,不回她消息,找不到他的人,她又气又急。
纪永盛说他知道他在哪里,让她飞一趟菲律宾,她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纪永恒刚从菲律宾回去又飞过来,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虞美人,就真的那么难忘吗?让他连最重视的事业也不要了。
纪永盛与卫枫也算是老熟人了,他示意她先坐下喝杯咖啡醒醒脑。
卫枫哪来的心情跟他喝咖啡,朝他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快点?纪永盛放下咖啡杯,抬眼看她:这个时候急有什么用?未婚妻跟另一个男人在酒店共渡一夜,你不急?不急你跑来做什么?卫枫冷嗤道。
另一个男人可是你前任未婚夫。
纪永盛不咸不淡回应。
他表面冷静淡定,但事实上,他心里很窝火。
他与纪永恒是堂兄弟,从小到大就被家里人拿来作比较的存在,长大后又是不可忽略的竞争对手。
纪永恒狗屎运,大伯支持他,又借着女人踩着他上位。
他输了一次,他认栽。
但是这次,他竟然如此挑衅他,要跟他抢女人,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要不然,以他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连夜买机票,坐最早的航班过来,在前往机场时又通知了卫枫。
既然已经够乱了,他不介意再乱一些。
美人篇20美人一觉睡到自然醒。
纪永恒已经不在,她也懒得理会。
起床看了看脚踝,消肿了,好像也不怎么痛了,但肯定是没办法再穿高跟鞋。
下床时,她尝试着双腿走动,结果刚走几步,愈发的疼痛令她脸色发白的又倒回床上。
该死的,看来没三四天不会好了。
更该死的是纪永恒,害她脚走不了路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恼火得恨不得踢他几脚以泄怒火。
刚缓过一口气,门外好像传来一阵‘碰碰’声。
她坚起耳朵听,好像又没有了。
可能是房间隔音太好了,但安静不到一分钟,门铃乍然响起,像是催魂一样。
她第一反应就是纪永恒,没打算理会他。
缓过脚疼那口气后,她缓慢朝浴室而去。
洗漱完毕出来,正要去更衣室,房内座机突兀的响起-她蹙了蹙眉,缓步过来。
来电是酒店客户经理黛西,说有两位男士在她房门口打架,双方自称认识她,一位是她未婚夫,一位是她男朋友,问她需不需要报警。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他们不停手就报警吧。
她压根不想理会他们,挂了机,步入独立更衣室。
换了衣物,上好得体的妆容出来,外头一片安静,手机上却多了几个未接电话,来自纪永盛。
此时,她有些后悔主动要跟他联姻。
本来以为,她与纪永恒早已结束,婚嫁各不相干,没料到他忽然发神经又来求和。
以她对他的了解,决无可能就此罢休。
当然,若是她执意与纪永盛订婚,他也拿她没办法,就是觉得这三角关系有点烦人。
她回拨电话给纪永盛,语气凉凉道:要不要去医院看你?不是她看不起他的身手,但要论打架,他绝对打不过纪永恒。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他打到住院你才开心?正在楼下咖啡厅一角坐着的纪永盛,一手捂住肿胀的脸颊,一手握着手机没好气道。
那倒不至于。
没事就好。
下来。
他语带命令道。
干嘛呀?你现在在哪?大堂咖啡厅。
不要,你上来。
她脚踝未愈,不想走动太多。
纪永盛进门时,美人忍不住笑出声。
这张脸,被打得可真是惨不忍睹,活该。
谁让他们闲到跑菲律宾来打一架?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的纪永盛又被她那一笑气得快要爆血管,整张脸黑沉沉的。
美人找了药箱出来,替他破皮的嘴角消毒。
当年她哥明少钧也跟纪永恒打过一架,但是跟纪永盛挨的这顿打,小屋见大屋了。
她一边消毒心里一边暗自感叹,纪永恒他妈的下手可真狠,没有留半点的余地。
虽然她没有笑出声,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可半点没有收敛。
很好笑?纪永盛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单腿跪在沙发上给他消毒的美人拉了下来,坐到他膝盖上。
两人相识多年,又刚刚订下了婚约,但如此亲密的举止还是第一次。
她也没扭捏,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拿着棉签戳了下他的脸:还上不上药了?不上。
他爽快的拒绝,随即又追道:戒指呢?美人面不改色回道:放家里没戴。
嫌弃?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放。
才3克拉,确实是有点嫌弃。
她扬了扬唇,正欲起身,却被他钳住腰不许她动。
她睁着圆亮的大眼:不说不上药了?亲一下。
美人:……当他自己是小孩子吗?亲一下就能好?在她愣神的一瞬间,他俯脸过来,吻住她.她下意识的偏过头,伸手去捏他受伤的那边脸,趁他倒抽一口气时推开他,跳下他大腿,单脚跳开,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被人拒绝的纪二少脸色又不好看了。
躲什么呀?是你会想跟一个破相的女人接吻?刚刚跳过来时,不小心撞到脚踝,又是一阵抽疼,她没好气道。
我破相还不是你前男友害的?不提还好,一提他又是一肚子气。
说吧,昨晚他怎么会在你这里?路上偶遇顺便送我回酒店的,你信不信?你说是就是。
他点点头,愿意给她最大额度的信任。
我看看你的脚。
他站起来,往她方向走。
她下意识的往沙发背靠了靠,他已经蹲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脚裸。
喂,你轻点。
她低呼一声:粗手粗脚的。
他将她脚放到膝盖上,抬头看她:你不小心扭到脚,他送你回来?对啊。
面对她的坦荡,他那句怎么送?背还是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这种捻酸带醋的话,若是从他嘴里出来,还真是显得他有些小肚鸡肠。
但是他没说出口,不代表冰雪聪明的女人没看出来。
她挑了挑眉:你特地赶过来,不会是想抓奸在床吧?你跟他还有奸可抓吗?他反问道。
你问得这么认真,我该怎么回答?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认真的人吗?嗯。
美人,我们来日方长。
他很认真道。
我能跟你提个要求吗?你说。
以后出门在外,多点防范之心。
他话里有话。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我一样美人在抱,坐怀不乱。
要不然连骨头都要被人吞干抹净。
美人好笑:他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她与纪永恒分手很多年,但她了解他,知道他的底线。
在他们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同意,他绝对不会对她霸王硬上弓。
至于纪永盛,上次她喝得不省人事,他同样也没碰她一根毫毛。
但那时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而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
他会不会像纪永恒一样坚守底线有待观察。
你挺了解他的嘛?他语气带了抹酸意,美人笑了。
我说不了解你信吗以后少跟他走得太近。
嗯。
他们再怎么斗都脱离不了是堂兄弟的事实。
她与纪永恒也避免不了要碰面的,老死不相往来不存在的。
但是不管如何,她与纪永盛订了婚,确实应该跟纪永恒划清界线,至少不能让他在外头面子无光。
嗯是几个意思?他有些不满。
嗯?他不是什么好人。
说得你纪二少爷是好人一样。
美人忍不住笑出声。
那可不是嘛。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方便我借用一下浴室吗?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肿成什么样了。
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美人篇21离美人下榻酒店不到一千米的某间咖啡厅里。
纪永恒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他对面卫枫,纤白的手指紧紧的握着小巧的银勺子,眼眶发红,两片嘴唇紧咬在一起。
抱歉。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纪永恒开口说了两个字。
如果真觉得抱歉,取消婚约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她抬起泛起泪雾的双眸,声音哽咽道。
不可能。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才满意?她忍不住低泣吼出声,眼泪随之从眼角滑落,委屈又楚楚动人。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们到此为止。
他语气没有半点回转之地,卫枫除了难过委屈,更多的是说不出的难堪。
这么多年,为了喜欢一个男人,她已经将一个女人的姿态放到最低,却依然得不到他半点垂怜。
不甘心,她真的很不甘心,更不愿死心。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直忘不掉?纪永恒,她已经跟纪永盛订婚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既然给了她希望,为什么又要亲手打碎?在异国他乡,在他的面前,她失态趴在桌上痛哭出声,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纪永恒没开口,就这么默默的听着她哭,从失态的痛哭到隐隐约约的低泣.他抽了纸巾递过去:卫枫,别这样。
她抬起一张哭得湿漉漉的脸,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泄愤般擦掉脸上的泪。
那你要我怎么样?取消婚约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地道。
他声音缓慢又低沉,一字一句道:你们女人不都说,找男人要找爱自己胜过自己爱的类型吗?我不喜欢你,更谈不上有什么爱,解除婚约对我们来说,都是解脱。
你还年轻,没必要在我一棵树身上吊死。
我就想在你身上吊死。
这是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来,他跟她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话。
极为真诚,没有半点敷衍。
可她还是不想死心。
永恒哥,这不公平。
她还在拭泪:我那么爱你,可你心中却只有一个虞美人,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任性又爱耍大小姐脾气,从来体会不到你的难处,到点哪一点值得你为她放弃那么多?说来说去,她还是不甘心一直被虞美人比下去。
纪永恒叹了口气,他知道她的委屈与难过,但此刻他不能心软半分。
反正已经冷硬无情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一时半会。
那我又有哪一点值得你执着那么多年不放弃?他再度低叹出声:卫枫,其实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许你对我的感情并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深,不过是因为我是明明的男朋友,你想要跟她争一口气罢了。
美人是虞家大小姐,但是这些年来受宠的却是卫枫这个跟虞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
卫枫的母亲卫湘云跟虞展铭那么多年,都没办法令他娶她进门,成为名正言顺的虞太太。
卫湘云怎么教女儿的,纪永恒还是略知一二。
虞展铭不将她扶正,她心里有气,便将希望放在女儿身上。
纪永恒是虞美人的男朋友,恰巧卫枫喜欢他,而卫康泰是纪氏极有话语权的元老董事,纪氏又与鹏展实业有不少的业务往来,她当然极力撮合女儿与纪永恒之事。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卫枫不同意他的说法,但是她心里怎么想的,他并不关心。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没再多讲,起身拉开椅子往外走。
永恒哥……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冷淡又疏离,一直都是这样。
若不是她紧握十指强忍着,可能就要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求他不要走,求他留下来多看她一眼。
可是,这么多年的追逐,她真的有些累了。
-美人接到纪永恒电话时,纪永盛还在浴室里没出来。
有事吗?她语气极为冷淡。
脚踝好些了吗?他关切问道。
纪少爷有心了。
你跟他在一起?他是我未婚夫,跟我在一起有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别任性?纪永恒。
她叫他名字,很认真,也难得心平气和的语气跟他道来:或许我以前真的做过很多任性的事,但跟纪永盛订婚真的不是任性做出的决定。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下,令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就这么急着订婚,你们了解多少呢?我跟你谈了八年,了解得够深入了吧?那又如何呢?我跟他是没有那么深入的了解,但是婚后再培养感情的夫妻也不少。
我们之间在你主动放弃我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别再这样了,好吗?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纪永恒。
她与纪永盛订婚的最终目的,除了安安与小禾,谁也不知道。
她也没打算跟他说,只希望他不要再纠缠影响她的造人计划。
说出这句话后,美人很久没有听到的回应,但她知道他还在,因为那轻浅的呼吸声还在耳边。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些酸。
纪永恒,再见。
当年分手时没有来得及说一声的‘再见’终于说出口。
不等他回应,她挂了电话。
-那日之后,美人在菲律宾没再见过纪永恒,也没有任何的联系。
崴伤的脚踝令她在酒店休息了三天才算是能正常走路,纪永盛也陪了她三天,在她隔壁重新开了间房。
不是她过于保守,而是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跟他发展到这一步。
以纪二少爷骄傲的本性,也不屑去强迫一个女人。
两人相安无事,颇为愉快的渡了几天假。
他回国后,她带两名助手前往南部沿海经济重镇考察港口项目可行性投资。
明氏企业是国内排名前三的航运码头运营商,在全球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经营着20多个港口码头及航运线路。
但因敏锐的政治因素,他们在菲律宾的投资为零。
鉴于近年两国的海事纠纷被放置一边,打开投资大门,政府及众多投资商纷纷涉足。
若是此行能谈成合作项目,于明氏来说是个新的重大进程。
原本计划一个礼拜的行程,因官方的邀请,她又多呆了两日才启程回国。
从机场出来,虞家的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她还在国外时考察时,姑妈虞秋叶打了两次电话给她,自然是她与纪永盛订婚有关。
订婚之事,是母亲明敏容与纪永盛母亲傅雪娴二人操持,并未通知虞家那边。
她哥明少钧结婚时,也是明家与郭家操办,虞展铭与虞秋叶只在婚礼当日出席。
在婚礼上,姑妈很难过。
明明是他们虞家长孙结婚,他们却像是局外人一般。
如今美人要订婚还是一样,她这心里更是堵得不行,让美人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
美人篇22美人年前回来探过姑妈后,二人便没再见过面。
虞秋叶身体比年前好了许多,但是眉宇间的郁色却依然深重。
十几年来,眼看着这个家一天比一天冷清,她怎么开心得起来?美人陪她在花园里聊了一会儿,虞秋叶让管家拿过来一个精致檀木盒。
是一对玻璃种带翠玉镯,翠色鲜艳剔透,是姑妈送给她的订婚礼物。
虞家传了好几代的宝贝,美人想推辞,但敌不过姑妈的眼泪。
姑妈,你别这样。
订婚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
再晚就成高龄产妇。
她一边给姑妈拭泪一边打趣。
虞秋叶接过她手帕,摇头笑:你啊,在姑妈面前提年纪……姑侄俩谈笑之际,大门主动打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来。
是虞展铭的座驾。
想也知道是谁通知他,她回来了。
姑妈,我还要回公司开会。
改天再回来看你。
她放下茶杯,正欲起身,被姑妈按住手。
不许走。
姑妈。
她有些无奈,是真的不想跟虞展铭碰头。
我真的还有事。
什么事比得上跟父亲谈两句更重要?虞秋叶不让她走:美人啊,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爸爸,你都要嫁人了,跟他聊两句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
这也是实话。
他们这对父女,每次碰面除了针锋相对,没别的相处方式。
别这样,好好跟他说两句。
虞秋叶拍了拍她手背。
虞展铭下车便往她们走来,与虞秋叶打了声招呼后看一眼目光转到别处的女儿,径自拉开藤椅坐到她对面。
订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他坐下来便开门见山。
多谢关心。
美人也不想在姑妈面前跟他争执,但语气也是冷淡得很。
有什么需要我的,讲一声。
有心。
父女俩一来一往,客套又疏离。
虞秋叶打圆场: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我可是把老祖宗留的那对玉镯拿出来啰。
婚房订下来没有?虞展铭抬眼看她,淡淡的问了句,随即又道:我在东澳有栋别墅,前两个月刚交房,做婚房行不行?东澳的海边独栋花园别墅,价值上亿,展总出手真是大方。
但据她所知,卫湘云就是住那附近的。
他又在那里买一栋……我对金屋藏娇的洋房没兴趣,多谢。
她一点不客气的回绝了,婚房外公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虞展铭脸色僵了僵,上次少钧大婚,同样也拒绝了他送房的心意,现女儿订婚又是这样,他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虞秋叶见二人争执的苗头又起,急忙灭火。
行了,美人在市区上班,你让她住到郊区,每天来来回回多累?送其它更有实际意义的。
美人不想再留下来商讨他打算送什么订婚礼物。
你一定要送的话,送张支票就行,我不介意收。
她站起身,拿起包朝虞秋叶道:姑妈,您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回来看您。
知道你忙,走吧。
虞秋叶无奈的挥手,待她驱车离开后才转身过来看面色沉沉的弟弟。
算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
跟你一样倔犟。
她长长的叹气:这么多年,你这么做,值得吗?虞展铭吐出一口气:算了,随她吧。
明天我要飞菲律宾一趟。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交待。
虞秋叶睁大眼:美人刚从那边回来,你又去?最近大家都往那边跑了,这时局行不行?她很是担心:不能让其它人去吗?这次是政府合作项目,我们跟纪氏的人一起过去。
一提到纪氏,虞秋叶不免又叹气。
兜兜转转,还是要进纪家的门。
-美人晚上约了安安,小禾吃饭,在她公寓。
出差半个月回来,除了脚踝崴到休息那三日,其它时间她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行程,实在是不想出门。
她只邀请了两个闺蜜,可不在邀请之列的纪永远也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来我家还给我脸色看?谁给你的面子呢?她不客气白他一眼。
纪永远不客气的推开她进来,倒在小禾与安凝对面的沙发上。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小禾伸出长腿踢了踢他。
我小气?你们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们两个?纪永远有些没好气。
她跟他哥在一起,行,他认了。
可她跟他哥分手后,又选择跟纪永盛在一起。
好像不管怎么样,她都看不到他的存在一样。
都是纪家人,难道年纪小也是一种错?他再小,跟美人也是同龄人。
你比他们都好。
回他的是坐到他身侧的美人。
我们从小到一起长大,我对你的情谊一直没变,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我一定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一只手搭上他肩膀,明亮的大眼看着他,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的小白莲。
纪永远推开她手,没好气:少给我发好人卡。
我几时给你发好人卡?美人冷呵一声:我告诉你,纪永远,若不是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觉得你有资格踏进这个门?我跟纪永恒在一起八年还不是分手?跟纪永盛订婚我有自己的考量,说不定哪天就离婚了谁知道。
不管是分手还是离婚,我跟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像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所以,你对我不一样是吧?他有些自嘲的笑:美人,我喜欢你。
他当着安凝与小禾的面忽然又表白,震惊得两人瞪大眼看戏。
他在美人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中继续道:我从高中开始喜欢你,喜欢了那么多年,你跟我哥在一起,嫉妒,难过,我都感受过。
这么多年过去,你在我心目中依然是最重要的。
你决定跟纪永盛订婚,我甚至愤怒得想去找你,劈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我最后想劈的却是自己脑袋。
你对我怎么样?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算了,我也累了。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要是纪永盛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报仇。
他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如同当年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她看着他从轻狂男孩到现在的稳重男人,他看着她从青涩的少女到现在的成熟女人。
时间好像改变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皆大欢喜的结局啊。
我去拿酒庆祝一下。
小禾起身去拿酒,美人打电话给傅瞿浩让他过来聚聚。
没一会儿,屋里开始吵吵嚷嚷起来,像是回到高中时代。
-明敏容刚步入女儿公寓大门,屋内那一团满是酒气的凌乱令她忍不住蹙眉叹息。
这些年轻人,昨晚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特别是她女儿,在外还能收敛一点,在家的话那可真是没节制。
随她过来的阿姨已经开始动手收拾,她朝女儿卧室而去。
门没锁,还开了一小半。
她抬手敲了敲门,不敢闯进去,怕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场面。
敲门没人应,她便低唤几声,才听到里面的回应-妈咪……她声音又低又软的,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明敏容推门而入,铺着浅紫色被套的大床上,只见一团隆起,一动不动。
她坐到床边,拉开被子露出女儿一头凑乱的短发。
快十点啦,还不起?嗯。
她闭着眼哼了声,算是回应。
明敏容知道女儿的习惯,揉了揉她头发;再睡半个小时就要起来吃午餐啦。
妈咪等你。
等女儿光彩照人的出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
凌乱的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摆好了丰盛的午餐,都是她爱吃的菜。
明敏容靠坐在沙发上与人讲电话,声音温柔。
美人坐到母亲身侧,铡搂上她肩膀,她将手机递了过来-你准婆婆要跟你讲两句。
她接过手机,甜甜的叫了声:娴姨。
美人呀,你现在可以先习惯叫我妈咪啰。
傅雪娴打趣道。
娴姨,还是等我进了你们家大门再改口啰。
今日这么有空,约我妈咪喝下午茶吗?傅雪娴轻笑了下:要不要一起来?珠宝公司的人下午要拿 两家确定订婚后,订礼服、珠宝首饰这些琐事全都是两位母亲在操心。
下午要回公司开会。
改天啰。
她没作多想道。
要回公司开会是事实,懒得跟她们折腾也是事实。
在这件事上面,她跟纪永盛都一样。
傅雪娴当然知晓他们对琐事的不耐烦,也没再勉强她。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机。
你呀,还像个任性的小女生。
明敏容伸手抚了抚女儿蓬松的发丝,低声叹息:结了婚,做人家老婆、儿媳妇要懂事一些,知道吗?妈咪,我哪里不懂事?她一向都这样的,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你娴姨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自然没太多不好的看法。
结婚以后你们也不住一块,不会有太多问题。
妈咪担心的是你跟阿盛。
我跟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不以为意。
你跟阿盛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但是只要你们合得来,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妈咪想跟你说的是,男人跟女人也一样,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渴望安稳的生活,你呀,做人家老婆要学会关心体贴老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
她外表看着艳丽,成熟又性感,但是在骨子里,她根本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她跟纪永恒爱得轰轰烈烈,在那一份感情中,大多数时候都是纪永恒在包容她的骄纵,任性。
可爱得再深,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年轻的他们都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经营一分感情才能长久。
妈咪,你放心好了。
我跟他不会出乱子。
只要她目的一达到,她才不管他怎么样。
希望不会。
她牵过女儿的手,走吧,陪妈咪吃饭。
美人篇23纪永盛在美人回国后的第三日下午打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彼时她手头上还有一堆事没做完,便随口应道:没空,改天。
加班不用吃饭?那头的纪永盛有些不快。
从菲律宾回来也不打个电话给他,这也算了,约个饭也说没空。
晚上跟我哥有个会议要开,来不及。
行,那就改天。
他也没再痴缠便挂了机。
美人以为,他们不知几时才有空再坐下来一起吃饭,毕竟两人都忙。
但当天晚上,他们在黑吧便碰上了。
老陈要发喜帖,将纪永远,傅瞿浩,安凝,小禾,美人这帮人全都拉出去喝酒。
小禾因为程先生出差在外,她得在家带着子羡便没出来,安安是挺着四个月的肚子,傅家七哥是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出来熬夜喝酒的。
所以,在三人帮当中只有她能出面代表。
什么事都可以推辞,老陈发喜贴这事不能推。
她到那边时已过十二点,他们常聚的那几个全都到了,还来了几位不常见面的同学。
一大帮熟到不能再熟的人一起喝酒,美人便没怎么节制,一杯一杯的干。
喝到两点多时,她头有些晕,打开门打算到外面透口气时,便碰上了纪永盛。
他正从斜对面的包间出来,两人目光碰上的那一瞬间都有些惊讶。
不是加班吗?倒是有空出来喝到半夜?纪永盛跟朋友约出来喝酒,喝到一半出来抽烟,没料到这么巧会碰到她。
这会儿直接靠到墙壁上,敲出一根烟当着她的面点上。
美人倒是没什么可心虚的。
她伸手指了指里头:老陈发喜帖我过来拿,顺便喝两杯。
阿远,阿浩他们都在,你要不要进来?他们那一帮人,纪永盛并不陌生。
他吐出烟圈,正要走过来时,包厢门打开,探出个脑袋。
怎么,没喝够就想跑?是纪永远。
他也看到纪永盛了,抬手招呼一声:二哥,这么巧?是啊,真巧。
纪永盛顿住脚步,眼神落到纪永远那只放在美人肩膀上的手。
这么晚了,我顺便送你回去。
纪永盛将烟夹到指间走过来。
晚什么呀,我们还没喝够。
老陈找你。
不等美人开口,纪永远将美人拉进门,推了进去。
我再跟他们喝两杯。
美人朝门外的人道,便被里面的人拉走了。
门口只剩下纪家兄弟二人。
二哥,要不要进来跟我们续杯?纪永远不是很真诚的邀请,纪永盛当然听得出来。
不了。
他淡淡的拒绝:半个小时后我来接她。
说着,他转身回对面包厢。
纪永远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回来后脚跟踢上门。
美人跟他哥纪永恒在一起,他忍了。
但是跟纪永盛在一起,当着他的面,他可没这么好说。
他哥为了追回美人,不仅取消婚约,连总经理之位也没保住。
当然,他那是咎由自取,他一点也不同情。
但是,他也见不得纪永盛一副理所当然跟她在一起的模样。
谁让,他纪永远跟纪永恒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没办法,他护短。
于是,因为他的护短,纪永盛在半个小时后来敲他们包厢门时,纪永远出来告诉他,十分钟之前,明家司机已经将她接走了。
纪永盛打她手机,她声音有些迷糊应道:我喝得有些头疼,忘了跟你讲声,司机一直在等我的,改天有空再约吧。
那你好好休息。
纪永盛吩咐了声,没好气的挂了机。
-车子刚进明家大门,美人迎面与她哥的座驾碰上。
这半夜三更的,他不睡觉匆匆忙忙出门干嘛?不会公司出了什么事吧?美人下车,虞少钧已经降下车窗,朝靠在他车门边的妹妹没好气道: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哥……这大半夜不睡觉去哪呀?美人还胡意将脸靠了过去,被他不客气推开。
你嫂子进产房了,马上要生。
原来是嫂子要生了,美人酒意散了大半。
我也要去。
回去休息,明早再去。
明少钧拒绝妹妹,将车窗关上,迅速驱车离开。
也是,这个时候她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美人打了个哈欠,打了在医院陪嫂子的妈咪电话,聊了一会儿才进屋。
屋里灯光通明,明老爷子正在客厅喝茶。
明家新一代要出生,他老人家兴奋得睡不着。
美人坐到老人家身旁又被推开,嫌弃她身上都是烟酒味,让她回房洗澡。
美人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有些不保。
外公,要是我也生个小囡囡,你会不会也这么紧张?嫂子肚子里怀的是小囡囡,产检时已经知道了,家中所有人都无比期待着明家嫡长孙女的出世。
明老爷子淡淡瞥她一眼:等你生出来再说。
-美人回房洗澡出来时已经快要四点,打电话到医院那边,嫂子坚持要自然产,还在产房里努力。
她想到楼下去陪陪外公,出来时看到楼下灯已经关了,于是回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时间段,也不好去打扰安安与小禾的美梦,她们不介意,他们老公估计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唉……孤家寡人的悲哀。
其实她也算不上孤家寡人,她有未婚夫的。
若是以前,她睡不着的话第一时间一定会打给纪永恒,不管何时何地,想打就打。
说她任性也好,无理也罢,她就是要打,她睡不着也不让他好过。
但现在,她完全没有打电话给纪永盛的欲望。
或许是两人还没达到某个情感深度,或许是她长大成熟懂事了。
总会在某些时刻想起与纪永恒有关的事。
没办法,是人就会有比较,谁让他们的记忆里,大多都是与对方有关?她扔了手机,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拉过被子盖住头,睡觉。
-醒来时已差不多十一点,美人第一件事打视频电话给妈咪。
嫂子早上六点顺利生产,大人孩子都好,现在在产房里休息,而外公则是一大早便过去了。
在视频里,美人看到刚出生的小侄女粉嫩的小模样,很是可爱,令人心生欢喜。
妈咪说她像她小时候,她笑意盈盈:我小时候比较漂亮。
臭美。
事实嘛。
等会我过去。
她话音刚落,她哥的声音插了进来。
下午一点有个会议要开。
你不用过来了。
哥,你要不要这样?嫂子刚生完,他就急哄哄的要回公司开会。
要是她,非跟他闹个没完不可。
但是她知道,嫂子一定不会。
真是吃定人家了。
好了,你准时到公司,别迟到。
明少钧按掉了母亲与妹妹的视频通话,免得她再叽叽歪歪,拖延时间。
-开完会已经是下午四点,美人匆匆忙忙赶去医院看嫂子还有小侄女。
病房里颇为热闹,宽敞明亮的VIP套房里挤了许多郭家的亲朋好友,花篮果篮摆满一室。
好不容易等他们要走,还得一一送到电梯口。
没办法,亲家。
电梯门关上,美人挽着母亲手臂正要一起回病房,旁边的电梯门打开。
美人。
是姑妈虞秋叶,身侧还跟着虞展铭,也不知是谁通知他们的。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开口让人走。
姑妈。
美人开口叫人,却是直接忽略掉父亲。
她松开妈咪的手,去扶姑妈一起往病房走。
明敏容面色沉静,不动声色地朝沉默不言的虞展铭道:进去吧。
说着,转身跟在美人与虞秋叶身后。
虞展铭看着妻子纤柔婀娜的背影,喉结滚了滚,跟了上去。
-明家与虞家十几年来关系一直很僵硬,郭初仪知道。
但是她的婆婆明敏容女士与公公虞展铭一直没有离成婚,怎么样都是一家人。
就算离了婚,她与明少钧的女儿同样也抹不掉流着虞家四分之一血脉的事实。
还好老爷子已经回家休息,要不然跟他杠上,场面一定很不好看。
她嫁进来一年多,对明家人不敢说了解十分深刻,但也看得出来,家里从老到小,全都是一副倔脾气,包括她的婆婆明敏容女士。
她外表看着温婉娴雅,面对家人与外人永远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内在里,她脾气很倔犟,只要认定一件事情,那基本上就没有反转的余地。
美人陪着姑妈坐在旁边同嫂子说话,明敏容去厨房,虞展铭跟了过去。
美人见状,想要阻止,被姑妈按住手,用眼神示意她,给他们一点相处的空间。
此时此刻当着嫂子的面,美人也不好强硬反对,只能坐回来。
-厨房里,阿姨正在炖鸡汤,香气浓郁。
小姐?阿姨见她进来,叫道。
我拿几个杯子。
明敏容柔声道。
我来拿。
明家的两位小姐,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好。
明敏容端端正正站在一边等着阿姨将透明杯子取下来,放进小托盘。
是要给客人倒茶吗?我来吧。
没关系。
你忙。
明敏容端着托盘出来,迎面与虞展铭碰上。
我来拿。
他主动,她也不客气,将托盘递给她,然后率先回到客厅,他跟在后面。
客厅的茶桌上,水刚刚烧开。
病房门推开,是家里的另一名阿姨,稍早之前回家拿些婴儿用品过来。
见自家小姐与许久未见的姑爷一前一后从厨房过来,姑爷手上还端着杯子,她放下东西迎上来。
小姐,我来。
阿姨过来泡茶,明敏容在沙发上落坐,虞展铭坐她对面。
泡好茶后,阿姨提着东西到里间整理,客厅里只剩下分居近二十年,离婚没离成的一对夫妻。
明敏容端着茶杯喝茶不说话,虞展铭也不出声,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
面对他的注目,她镇定从容。
终还是虞展铭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少钧工作很忙吗?他问了一个安全的问题。
忙。
孩子是要办满月还是百日?我们会跟郭家商量。
总算是不再回一个字,但这句话却是令他心里很不舒服。
这也是他虞展铭第一个孙女,但从她嘴里出来,像是与他毫不相关。
可他再有气也不能,毕竟两人能平静的坐下来面对面的机会并不多。
她并不乐于见到他,有什么事都是通过律师联系,包括谈了数次的离婚协议。
名字呢,取了吗?他压着火气又问。
名字由爸爸决定。
反正就是不关他们的事就对了。
明敏容这句话,刚从里间出来的虞秋叶也听到了。
敏容……她想面带笑容,但怎么也笑不出来:孩子的名字,我们能不能商量商量?明敏容抬头,迎向虞秋叶,嘴角笑容浅浅,语气温柔:秋叶姐,她是我们明家的长孙女。
所以,是不能商量的意思。
也是我们虞家的。
虞展铭沉声回道。
我进去看初仪。
明敏容放下杯子站起来,看向女儿:美人,你陪他们。
好啊。
美人轻快的应声。
她知道姑妈很不开心,但是看到虞展铭不快的脸色,她心里就爽快。
不得不说,其实她的性子,遗传了母亲九成九。
另一成不相同的便是,明敏容是貌是情非的温柔,美人则是表里如一的嚣张。
明敏容进去后,虞秋叶姐弟也没有呆多久便离开了。
美人将二人送到电梯口,等待电梯上来时,虞秋叶握住美人的手,无奈的低叹:美人……叫了声她的名字后却又欲言又止,美人知她意思。
姑妈,孩子跟谁姓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她又不是大家长,也不是孩子的父母,不能作主,自然的。
你倒是能做你自己的主。
虞展铭不悦道。
她把虞姓改明姓时,问都不问一声他这个作父亲的。
美人扬了扬唇:虞先生,我改明姓,外公将明氏企业百分之十二的股份转到我名下。
我姓虞二十多年,可没得到虞家半点好处。
没半点好处你也是我虞家的人。
若是可以,我宁可把全身的血液都换掉,也不想跟你扯上半点关系。
她毫不示弱的回击父亲。
你们能不能别再这样。
虞秋叶头都快要爆炸了,吵了这么多年,累不累?展铭,你跟她说……我什么也不需要跟她交待。
虞展铭扶住姐姐肩膀:我们走。
电梯门打开,虞展铭扶着虞秋叶进去,美人头也不回的回病房。
明敏容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
他们走了?嗯。
嫂子呢?我让她睡一会儿。
刚生产完,精神虽然还不错,但还是要多休息。
菁菁呢?这是他们给小侄女取的小名。
也睡了。
妈咪……美人坐到母亲身边,搂住她胳膊。
又想问什么?明敏容轻点了下女儿的鼻子。
你跟他,就这么耗下去?要不然呢?他不愿意离婚,她能怎么办?你不累吗?不累。
你说他到底想怎样?大概是……明敏容握着茶杯,很认真的想了下才回女儿: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很多。
例如?小孩子打听大人那么多事做什么?明敏容摇头笑。
妈咪,谁是小孩子呢?菁菁才是。
美人知道妈咪一向不愿意多谈她与虞展铭的事,也没再追问下去。
-晚上,纪永盛让人送了果篮过来。
他要出差,归期未定。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两句便挂了。
明少钧从公司过来,洗手进去看了妻子与女儿后才出来用晚餐。
美人靠在沙发上刷手机,明少钧多看了她几眼,她扔下手机-怎么了?今天下午姑妈他们过来,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他们的父亲虞展铭。
没有啊。
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客套话,还有电梯门前的小争执,没什么重要的。
鹏展可能要跟纪氏合作。
他们不是一向都有合作。
美人不以为然。
这次可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纪永盛没跟你说什么吗?没有啊。
纪氏的公事,不与明氏企业有交集的,纪永盛从来不跟她谈。
当然,她也是一样。
在这一点上面,他们倒是步伐一致。
什么情况?她好奇。
走着看吧。
他现在也不确定,只是听到一些风声而已。
-菲律宾是东南亚地区唯一的自由电力市场之一,八打雁电力项目投资是纪氏涉足投资海外能源市场的重要计划。
纪氏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国内能源产业发展,目前旗下持有一家配售电公司。
此次投资菲律宾,项目负责人原本是纪永恒,他与卫康泰翻脸被罢免了总经理一职后,卫康泰亲自抓这个项目。
他对整个东南亚市场都熟悉,有不少的人脉与关系,还经营过煤电厂,这是他们的优势。
但是电力市场投资规模大,风险大,国际市场风云变化莫测,与其它国内、国际技术企业相比,他们在总体资源整合方面并不充分,而与投资财团比,资金规模又有所欠缺。
想要拿下这个项目,困难重重。
卫康泰在第一次考察回来后,便与纪董事长深入交流,打算引入更强大的技术与资金联合投标,虞展铭的鹏展实业是首选。
鹏展主营输配电设备,有极强的技术优势,资金实力充沛。
纪氏与鹏展合作多年,关系良好,与他们合作再好不过。
借助此项目,将能极大的带动鹏展实业的设备出口,虞展铭与卫康泰一拍即合。
但纪董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身为董事之一的纪永盛父亲更是直言反对。
他们纪家现在持有公司31%的股份,还算是处于相对控制的状态,在要约收购安全线之上。
若是鹏展进入,他们的股份会被稀释至26%,跌破要约收购触发线。
这意味着,公司控制权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人夺走。
卫康泰这老狐狸,这是要坐不住了,想借助电力项目之由要跟纪家夺控制权。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但纪老仍然表示,会认真考虑。
经过两次董事会议之后,稳坐三个董事会席位的卫康泰派系还是逼迫纪老同意引入鹏展实业。
纪家派系则是要求将纪永盛调回总公司任总经理为条件,卫康泰点头同意,但是电力项目纪永盛不能插手。
被罢职的纪永恒,将会接手子公司华阳的总经理之位。
其实也就是纪永恒与纪永盛换了位置,与纪家而言,没有太大损失。
纪老打电话给纪永恒时,他却一口回绝了,说想休息一阵子。
老爷子对他颇为失望,甚是恼怒的挂了电话。
在纪氏内斗之际,美人再度前往菲律宾洽谈项目。
纪永盛回总部任总经理之后,他们都忙于工作,一个月之内只碰了两次面,这对于一对准新人来说,确实是有些不正常.下个月中就是他们的订婚典礼,但两人也不是黏腻的小情侣,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比两人腻歪都更重要。
美人篇24美人是在从菲律宾回国的飞机上再度遇上纪永恒。
空姐领她进来时,他靠在位置里,桌上放着黑了屏的手机。
听到脚步声的他抬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这么巧?他开口。
还真是。
她也不知道会这么巧,巧到夜班机的头等舱只有他们二人,各坐一方。
此情此景之下,当作陌生人是不可能。
虽然他们不再是情侣,但也不是仇人,日后碰面的机会还多得很,美人并不打算跟他僵到连话都不说。
她让空姐送了瓶红酒上来,还好心的问他要不要来一杯,没料到胃不好,喝几杯酒就有可能进医院急救的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应她:好。
好个头啊,万一他在机上出什么事,她可负责不了。
我可不想变成杀人凶手。
她没好气道。
我没那么脆弱。
她冷呵一声,没应他。
握着酒杯侧过头望着机窗外面,夜色弥漫,景物全都模糊不清。
窗幕上清楚的映出她握着酒杯放到唇边的模样,忽然,一道身影在窗幕出现。
她回过头来,他已经站到她身侧,正低头看她。
许久不见,他晒黑了许多,穿着随性的牛仔裤与黑衬衫,看起来更是阳刚味十足,难怪刚才那空姐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若是机舱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准会主动出击。
干嘛呀?她没好气道。
坐进去。
他低声道,高大的身子也俯了下来,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起酒杯挡住他越靠越近的脸,微仰着下巴命令道:回你那边去。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沉默的盯着她,她举着酒杯寸步不让,眼神里全都是嚣张。
但要比耐心,她一向比不过他。
你信不信我喊非礼?试试看。
他完全不在乎。
纪永恒,你有病啊。
她磨了磨牙。
哪都好。
给我滚开。
她没好气。
坐进去。
你到底想怎样?聊会儿。
回你那边。
想要跟她挤,门都没有。
若不是马上要起飞,她一定下飞机。
他浑然不动,她真想将酒往他脸上泼。
你该不会是忘了我身份吧,纪少爷?你什么身份?他反问。
我可是你未来弟媳。
我不介意。
他说不介意,但语气已经变了,眼神更是深沉几分。
我介意呀。
她扬着漂亮的唇,挑眉:我未婚夫提醒我,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特别是要提防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男人看着在他眼前张合的红唇,喉结滚动了几下后,忽地推开那只碍事的酒杯,俯脸过去。
酒杯落地。
纪永恒这个疯子!若不是空姐进来提醒他们飞机马上要起飞,请他们系好安全带,她都以为自己要被人吻到窒息。
空姐显然也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女朋友,吵架了。
纪永恒直起身子,朝空姐道,然后嘴角微扬的坐回他那边。
美人气得脸蛋通红:我要下飞机。
对不起,明小姐,飞机已经准备滑行要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
他骚扰我,我要换座位。
头等舱八个座,就他们二位,空姐让她挑了一个离纪永恒最远的位置。
纪永恒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嘴角的笑没停过。
飞机在夜色中穿破云层,美人却没了小睡一会儿的心情。
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航班,她得提防着某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真是够了,她伸手抹着嘴唇,心里还气得要命。
美人三百斤:【纪永恒是神经病。
】美人三百斤:【谁能把他送神经病院?】美人三百斤:【我真是快疯了。
】美人三百斤:【我要跳机,不要拦我。
】她在‘国色天香’群里发泄着深深的不满。
胖禾喵:【你怎么走到哪都能碰上他?】美人三百斤:【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呀】胖禾喵:【行,我明天请他吃饭。
你跟他讲一声。
】美人三百斤:【为什么要请他吃饭啊?】胖禾喵:【不是你要我问他吗?好久没见了,聚聚呗。
】美人三百斤:【啊啊啊啊啊……】胖禾喵:【他又怎么你了?】美人三百斤:【你说呢?】胖禾喵:【吻你?抱你?还是……】美人三百斤:【被狗啃了……】胖禾喵:【我好奇的是,你对他还有感觉吗?】要不然三番两次被前男友强吻,除了抓狂,她好像也没做什么。
美人三百斤:【我都气疯了,我有什么感觉?】胖禾喵:【唉,是纪大少爷好,还是纪二少爷?】美人三百斤:【……】胖禾喵:【不说我要睡了哦。
】美人三百斤:【睡吧。
让我自己疯一会儿。
】‘啪’一声,她扔下手机。
小禾要带子羡,安安早就被押上床睡觉,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长夜无眠。
都怪,纪永恒。
气死了,真要被他气死。
她气得从座位站起来想要去踢他几脚以泄心头之火,刚转身就看到他站在一边,吓得她跌坐回去。
疯子,几时跑过来的。
她真是被他气坏了,抓起脸上的水杯就往他身上砸。
他侧了侧身子,‘碰’一声闷响,杯子落在地毯上。
少生点气,免得皱纹横生。
他还有脸说她。
你离我远点。
她没好气。
就不能好好说两句话吗?是你不能管好自己的手脚,还有嘴。
我不碰你,行了吧?他举高双手。
她瞪他,他的保证在她这里,没多大的可信度。
他叹了口气,坐到旁边位置上,双手垫在脑后,腿伸长。
港口项目谈得怎么样?他问她工作上的事。
关心我不如关心你自己。
她冷声道。
自己现在都是无业游民一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难得休息一阵子,挺好的。
他知道她的意思,没在意回道。
参加工作之后,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超过三天。
最近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都是他应承过她,跟她一起去却一直未能成行的。
你觉得好就行。
她将脸转到舷窗外面。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后,却好像不知要说什么好。
我就真的这么不可原谅吗?过了一会儿后,他打破沉默。
她转头过来看他,他也在看她。
你知道,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你有多喜欢他呢?不讨厌。
不讨厌就能让你同意跟他在一起,所以说,你现在很讨厌我?有时候确实是。
她直言道。
特别是你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动嘴。
要是我不动,是不是就不讨厌我了?美人一时无言以对。
他自嘲的笑了下。
三番两次的纠缠她,确实不是一个大男人所为。
但就是不甘心,不想放下,怎么办?你就真的这么不甘心吗?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开口问道。
应该是吧。
他低声道。
怎么能甘心呢?她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女人。
从年少至今。
这么多年来,他茫然过,逃避过,也迷失、后悔过,但始终是放不下。
她就是长在他心上的一颗痣,除不掉,割不了。
但是,她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他知道。
当年那场感情拉锯战,在她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阴影。
他现在想要拨开那片阴影,很难,甚至是不可能。
但是让他再次放弃,也不可能。
可两人之间的隔阂没办法打破,她又要跟纪永盛订婚。
说句心里话,他现在也不知他还能怎么办。
空姐重新给她送上一杯酒后,瞥了眼也换了座位的纪永恒。
我跟我女朋友有话说。
所以请她不要打扰。
美人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了,刚才他吻她被人撞上,她再怎么否认都会被认为是小两口吵架。
晃了晃酒杯,她的脸在杯壁上模糊不清。
鹏展最近入主纪氏,是不是卫湘云出的主意?不想再跟他谈两人之间的事,她转移了话题。
两个多小时,不能睡觉,又不想聊私事,也不能跳机,那便聊聊其它的。
虞总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实事求是。
纪氏与鹏展想要联手投电力项目,你觉得他们跟傅瞿南争,成功率有几成?从资金实力来说,他们肯定比不上财大气粗的LN,但若谈技术……LN旗下没有相关的技术公司?……两人心平气和的聊了一会与感情无关的事,她渐渐的觉得有些困,放下酒杯后往后仰,微微的闭上眼。
他知道她累了,便休了声。
没一会儿,她还真是睡着了。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离落机还有一个半小时。
起身过来,将毛毯打开盖她身上,然后蹲下来,就这么看着安静的睡颜。
她其实,对他也没彻底的提防,要不然不可能在他面前这么安心睡着。
他伸手,想碰一碰她的脸,却又怕吵醒她。
没睡够被吵醒,那脾气说多坏就有多坏。
手掌在空中顿住,离她的脸庞不过咫尺。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美人篇25落机时,从机场出来已经是凌晨2点。
美人没让人来接,原本是打算搭计程车回去,但碰上了纪永恒,他的车还在停车场,便搭了个顺风车。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硬说要避嫌自己打车那才是真矫情。
在机上小睡了一会儿,她倒是精神了。
人一精神,肚子就饿。
喂,去流湾吃宵夜。
车窗外闪亮的广告牌一愰而过,她忽然开口。
流湾是A城有名的宵夜场,那里的生滚猪杂粥极为有名,他们几个以前经常在半夜开车过去。
安安跟小禾对猪下水敬谢不敏,每次陪她过去死都不愿意吃一口。
她们不明白,对食物极为挑剔的她,怎么会喜欢这玩意。
硬要问她为什么喜欢,她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她就是喜欢那特有的鲜香味,哪来这么多理由?纪永恒跟她们两个一样,对此民间美食敬谢不敏。
他陪她过去,基本上是看着她吃。
往事不合时宜的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惊觉自己理所当然的跟他说要去宵夜。
算了,不去了。
在车子准备上交流道的时候,她马上改口。
他转头过来看她一眼:我也饿了。
那你自己去。
一个人多没意思。
吃个宵夜而已,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淡淡道,手上方向盘一转,已经朝流湾而去。
说得也是。
她一副撇清的模样反倒是令人觉得矫情。
-流湾宵夜场在凌晨三点多依然人声鼎沸,他们车子被迫停在离那家粥店将近半公里之外。
粥店里更是灯光通明,热闹非凡,连座位都得等候。
她有些不耐烦等翻桌。
回车上等我。
我去打包。
他将车钥匙给她,正合她心意,说了声多谢后转身回车上等。
为了她这一口爱好,他等了将近四十分钟。
他不喜欢车上有食物的味道,以前两人一吵架,她就会故意在车上吃东西惹他。
不过现在,她倒是懒得。
远远看到他身影走过来时,她便已经下车,迎上去接过自己的心头好。
除了粥,还有煎饺,豉汁排骨,隔壁店的椒盐濑尿虾,全都是她的口味。
他们车子正好停在一家便利店外面,店门口有两张桌子,她提了东西往那里一坐,便开始大块朵颐。
鲜甜的粥大半进了肚子,她才抬头,看到他靠在店门口抽烟。
不是说肚子饿吗?光抽烟能饱?不吃吗?她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你吃.他弹了弹烟灰,淡淡道。
她没再理会他,净挑自己爱吃的。
没一会儿,胃吃得舒舒服服,心情也是。
倒是他,完全没动过一筷。
回到她公寓楼下时,天色已微亮。
她再次跟他道谢。
请我上去喝茶?纪少爷,回去做梦吧。
88.她下车,窈窕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他没立即驱车离开,降下车窗后,重新点上一根烟。
-纪永恒回了一趟家,在门口与刚要出门的纪永盛迎面碰上。
这是在菲律宾打架后,两人首次碰面。
若是往常,不管两人在公司如何的明争暗斗,在家,在长辈面前还是会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样。
但此一时彼一时,两人碰面都面无表情,谁也没先开口,谁也不让谁就堵在门口。
刚下楼的纪老看到二位少爷杵着不出声,也不动,扬声道-都没事干了吗,你们……爷爷。
纪永恒率先开口,让开身子。
爷爷,我先去公司。
纪永盛昂首挺胸出门。
怎么?纪家大少爷舍得回来了?纪老看了眼一身休闲打扮的纪永恒,冷声道。
爷爷,我刚从菲律宾回来,凌晨两点的班机。
他声音不大不小,足以令刚出门的纪永盛听见,他脚步未停,脸上却是一片寒霜。
-美人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醒,开机后手机上有数个未接来电,来自纪永盛。
她回来前,与他通过电话,他是知道她坐凌晨航班回来的。
还问她要不要去接机,她说不必了,他也不强求。
落机回到家后,她也没给他信息或电话,没料到他不仅打电话,还发了两条信息。
一条约她晚上吃饭,一条是餐厅定位。
纪永盛订的是A城某家星级酒店内的法式餐厅。
美人自己开车过去,车子刚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与纪永恒的车子擦肩而过。
他打电话给她,她说晚上跟人有约,没空搭理他,便挂了机。
他掉头过来时,她车子已经过了红绿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车尾渐行渐远。
一路跟着她前行的方向加速前进,终于看到她车子在某家酒店门口停下来。
还没来得及下车,便看到纪永盛从里面出来,站在她车边替她打开车门,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她下车,与他肩并肩往酒店里走。
她一袭黑色抹胸长裙,裙摆随着她高跟鞋的走动摇曳生姿。
天色已暗,透过车窗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可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纪永盛的右手搭在她纤细的腰侧。
他眯了眯眼,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她说晚上跟人有约,原来约的是纪永盛。
进了电梯,看到他按下38层后,美人侧过头看他:今天怎么这么闲?再忙都不用吃饭?他目光扫过来,对上她明亮的大眼,久久没有移开。
怎么,现在才发现本小姐美色倾城?他看着她明艳的五官线条,眼神渐渐复杂,嘴角扬了下:我一直都知道你特有的魅力。
所以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啰。
她笑了,笑容自信又美丽。
这一顿法式大餐,吃了将近三个小时。
晚餐结束后,他将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她面前。
美人抬了抬眉。
订婚戒指,昨天下午刚空运到的。
要不要现在试?她笑了下,将小巧的礼盒拿入手中:回家再试吧。
他看着她将盒子放入手袋,不紧不慢道:我在楼上订了房间。
美人的动作顿了下,拉过手袋转头过来看他。
他平静的回视她。
他的意思,她明白的。
即将要订婚的男女,一起过夜再正常不过。
她没有理由推辞的。
但是,好像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有问题?见她没应声,他挑了挑眉。
顶层套房夜景不错。
好啊。
那就陪纪二少爷赏赏夜景去。
-两人从餐厅搭电梯往楼顶而去时,美人手机忽然响了,是特定的铃声,小禾或者安安。
她拿出手机,是小禾。
怎么了,宝贝。
她接电话的声音懒懒的。
你在哪?美人报了酒店名称。
跟谁?未婚夫啰。
打算夜不归宿吗?嗯,有问题?能不能过来我这边一下?小禾忽然要求道。
现在?发生什么事了?美人表情瞬间认真起来。
你先过来再说吧。
小禾没说是什么事,大概是电话里不方便。
她挂了机,电梯正好在顶层停住。
抱歉,今晚不能陪你赏夜景了。
小禾那边有事我过去一趟。
她的两个闺蜜,纪永盛认识,但不熟。
她刚才在电话里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没关系,我送你过去。
他面不改色,正欲按下一楼电梯,美人伸手挡住。
我开车来,自己过去就行了。
订了房间,不要浪费美好的夜晚。
她笑得颇为真诚。
你觉得一个人的夜晚很美好?他挑眉反问。
以纪二少爷的身份,找个人过来一同赏夜景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美人。
他表情变得很严肃:我不否认之前我有交过不少女朋友,但是我决定跟你订婚的时候是单身,也没打算以后过各玩各的生活。
所以,他对她也提出同样的要求。
电梯门一直打开着,美人收回了手。
当我没说,但今晚我真的有事。
我知道。
他面不改色的按下一楼。
改天有时间我们再说。
纪永盛陪她下来,酒店侍应生已经将她车子开到门口。
她上了车扬长而去,纪永盛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
美人篇26月澜湾。
清禾将子羡哄睡后出来,纪永恒靠坐在沙发里刷手机。
她在他对面坐下,双手环胸看他:等会她发脾气可不关我的事。
放心,我来灭火。
他放下手机淡淡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纪永恒抬眼看她:你都能接受程景文结婚又离婚,为什么她接受不了我们分手又复和?清禾想拿桌上的水杯砸破他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些什么东西。
我跟程景文,跟你们能一样吗?她忍了忍回道。
有什么不一样。
我并没有喜欢过卫枫。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她说呀。
她不听。
那是你自己的事。
她能帮的,就这么多了。
清禾给美人开的门,两人站在门口相互打量。
怎么?程先生不在寂寞难耐?瞧你这一脸生活不和谐的样,看谁都寂寞难耐。
我生活不和谐也是你害的。
美人推开她进来,清禾关上门,给她拿了拖鞋。
到底怎么了?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说,穿过木质屏风到客厅,一眼看到那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美人终于知道小禾让她过来的原因。
呵呵……顾清禾这个叛徒,几时站了纪永恒的队了?大半夜的你让一个陌生男人进家里来,不怕程先生知道了剥你的皮?她咬牙切齿。
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清禾拍了拍她肩膀,转身回房。
美人咬牙切齿正要骂人,那人率先开口了。
吃个饭几个小时吃不完?电话也不接,信息不回?如此理所当然的质问,纪少爷当他是谁呢?纪永恒,你跟踪我?就算我彻夜不归,那也不关你的事。
你凭什么管我?她真是被他气得抓狂。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他摆明了就是故意坏她跟纪永盛的事。
行,那我回去了。
他起身想要往外走,被她伸手拦住。
他挑了挑眉。
下次能不能别做这种无聊的事?我不觉得无聊。
纪永恒……我承认,我就是不想让你跟他在一起。
他深深的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
是不是我不管跟哪个男人在一起,你都想破坏?是。
他爽快的承认。
美人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讲,直接抬腿往他小腿处招呼。
穿着拖鞋的脚落下去,软绵绵的。
他伸手过来,按住她肩膀,将她往他身上拖,低头就吻。
等他停下来时,她整个人像是要虚脱。
昨天才说过不再碰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手指轻抚她红润的脸颊:就算你讨厌我,我也要吻你。
唔……她忽然抬起大腿,朝他顶过去。
没有丝毫防备的男人被她忽然来这么一下,疼得眉头紧蹙。
这个女人……他脸色很难看。
她笑得很得意。
-小禾进去又出来。
你们吻够了吗?不打扰了。
纪永恒忍着痛,挺直身躯离开,腿步微微僵硬。
美人无力的倒在沙发上,手掌盖到额头望天花板。
顾清禾,你是要我变成渣女吗?何解?清禾坐到她身侧,看她明显红润的唇,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当着未婚夫的面撒谎,跟另一个男人见面。
你就是那个拉皮条的。
什么拉皮条,讲那么难听。
清禾手肘撞了下她:不过是给个你们好好谈谈的机会,谁知道你们一碰面就干柴烈火。
就差没在她客厅直接上演儿童不宜的画面。
是他强吻我好吗?次次都这样。
她很不爽。
你不会反抗?我反抗得了吗?反抗不了就享受。
纪永恒发神经你也跟他发神经?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宝贝,我不想做渣女,也不想做海后,下次可别再帮他了。
真的不给他一次机会了?美人摇头:我已经决定要跟纪永盛订婚了。
跟我说实话。
清禾趴到她跟前,一脸认真:喜欢谁多一点?没什么可比性好吗?她与纪永盛纯属联姻的合作关系,谈不上多喜欢,最多不讨厌。
但是她对纪永恒的感觉,真的很复杂。
原谅他她做不到,拒绝又拒绝得不够彻底。
他一直缠着不放,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当年他若是稍微能低一低头,与卫枫划清界线,说不定他们会和好。
但现在,很难。
她确实很介意他与卫枫在一起过。
若是他俩都愿意的话,不如你收了两个?感情是最复杂的事情,当事人都理不清,再好的朋友也只能旁观。
清禾是看着她与纪永恒一路走过来的,她说她完全将纪永恒抛之脑后,她与安安都不会相信。
能不能别提他们两个了?美人撒娇的搂住她肩膀:晚上我要在这睡。
随便你。
你陪我。
清禾:……有男人陪她,她不要,她陪有个屁用?陪不陪?陪陪陪。
清禾起身,将她拉起来。
先去洗澡。
她将她推到客房,然后回房去找换洗衣物给她。
美人让小禾陪她,也不过是听她发牢骚。
两人以前在巴黎,经常窝在一个被窝里睡。
自从小禾与程先生再续前缘,她有了子羡后,就没在一起睡过。
这会儿脑袋碰着脑袋躺一块,仿佛回到了那三年时光。
小禾,我真的好烦纪永恒。
两人说着说着,她睡意渐渐上来,在睡过去之前低低叹道。
-明氏在菲律宾的港口项目谈得不顺利,明少钧决定撤回来,将重心放在西海岸的项目上。
就在上个礼拜,政府方面刚刚宣布,要大力开发西海岸旅游沿线。
他们年后与纪氏子公司华阳合作拿下海生及那块地,在此时成了最大的资本。
纪永恒在与纪老僵持一阵之后,也回去接手华阳,与在总公司任总经理的纪永盛位置调过来,又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或许应该说,现在纪永盛在纪氏总部比之前的他,更是束手束脚.因为多了虞展铭这位新战略投资者,他是卫康泰派系的,自然是站他们那队.现在的纪氏企业,内斗更加剧烈,卫康泰派系人马对控制权虎视眈眈,而纪家派系紧抓不放.若要论决策权,纪永盛在总公司的话语权远不及在华阳,他之所以愿意回总部接过纪永恒的位置,是为了跟卫康泰那几只老狐狸周旋,为纪家派系保住控制权.美人篇27明少钧将西海岸开发项目交给美人,在项目正式开始之前,他们要先跟华阳开碰头会.当初拿下海生,是与华阳合作,双方有协议,在这个项目开发上,华阳有一半的话语权.之前华阳负责人是纪永盛,现在换成了纪永恒.两方人马的第一次会议在明氏企业顶楼1号会议室.纪永恒提前半个钟过来,秘书要将他迎到会议室时,他开口:明董在吗?秘书回道:纪总有事要跟明董谈?是,麻烦你通报一声。
请稍等。
秘书转身回座位拨内线到董事长办公室。
美人正在明少钧办公室里,讨论西海岸深水港码头重建的可行性。
西海岸港口原是A城第二大集装箱码头,五年前吞吐量翻了一翻的东海码头建成使用后,这边便渐渐落没。
政府决定要将西海岸沿线开发成新旅游区域后,旅游经济将成为新的发展热点,往日的集装箱码头将会开发成水上旅游悠闲中心。
内线响起,明少钧伸手按下。
明董,华阳纪总过来了,有事想跟您谈谈。
明少钧看了看时间应道:请他进来。
好。
他抬眸看妹妹:我看他是明修践道,暗渡陈仓。
这摆明了意有所指。
哥,你要不要讲得那么难听?美人拉下脸。
好听难听,他都撬不动墙角。
下个礼拜就是她与纪永盛的订婚礼,目前来看,纪永恒没有半点胜算。
看到他一副憋屈的样子,他心情就特别爽快。
兄妹俩说话间,秘书敲了敲门,带领纪永恒进来。
给纪总送杯黑咖啡。
明少钧从办公桌后面出来,朝秘书吩咐道。
多谢,我胃不好不喝咖啡,白开水就行。
纪永恒淡道。
哦,我倒是忘记纪总胃不好,不能喝刺激性的东西,抱歉。
明少钧皮笑肉不笑,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秘书领命出去,美人起身。
我回办公室。
她从纪永恒身侧走过。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明董喜获千金,恭喜。
纪永恒淡声道。
多谢。
明少钧不客气的接下。
与一脸颇为阴郁的纪永恒比起来,明少钧可畏是一脸春风得意。
他当然春风得意,事业顺畅,婚姻满意,又刚喜得千金。
不像纪总,事业起伏不定,感情一塌糊涂。
秘书送了杯温开水进来,又离开。
明少钧靠坐在沙发里,悠闲惬意的点上一根雪茄,还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纪永恒婉拒了。
找我什么事?他熟练的吐出烟圈。
若他是来堵他妹的,刚才就会尾随她出去了。
看来,纪总真是有要事跟他谈,女人都不追了。
想跟你做个交易。
纪永恒开门进山。
明少钧抽烟动作顿住,将烟夹在指间看向他:交易?条件呢?既然是交易,当然不会白做事。
不让明明跟纪永盛订婚。
他就知道。
明少钧笑了,重新吸了一口烟,好一会儿才道:不管什么交易,我都不会拿妹妹的幸福交换。
你觉得她跟纪永盛在一起就是幸福?至少比跟你在一起好。
反正人是她自己选的,他这个做哥哥的管不了那么多。
但要是有人欺负他妹妹,他一定会替她出头,讨回公道。
纪永恒:……他就知道,明少钧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他。
但是也没必要这样踩他,看来明家人对他确实怨念极深。
你不问问是什么交易?答案我刚刚已经给你了。
鹏展的控制权呢?纪永恒,你不用给我画大饼,先关心你们纪家吧。
鹏展实业的股份,他与妹妹一分未沾,但母亲名下有百分之二。
明敏容曾要将它平分给一双儿女,他们均拒绝了。
但是她想以此条件让虞展铭签字离婚,他们又极力反对。
他们不要,但也不愿意还给他,更不想让一个外姓女人占有。
但就只凭这百分之二,想要拿控制权,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些年,鹏展实则已经是虞展铭与卫湘云的天下,他们想插一脚进去很难。
说回纪家,现在纪氏一脉的股份因虞展铭的介入已经被稀释到危险线,若是虞展铭与卫康泰继续持股,纪氏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别人的。
他跨一脚过来关心他们,不如关心自己家族前途。
真不做?纪永恒再问一次。
不做。
明少钧回得也爽快:你要真有这么大把握,去跟美人谈。
她同意的话,我绝不反对。
可别后悔。
要是她能听他的话,他也不会来找明少钧。
不过,显然他们都没当一回事,算了。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我过去开会。
见他要走,明少钧又道:下个礼拜记得来观礼。
下个礼拜的订婚礼,他是纪家人,若不是故意避开,他是要出席的。
明少钧就是见不得他好过。
他握住门把打开门要走之前,身后再度传来他的声音:就你这挖墙角的水平,还是算了吧。
若他不是明明的哥,纪永恒保证,一定让他再尝尝他硬拳头的滋味。
前年两人打过一次,他看在他是她哥哥份上让着他,结果他把他狠揍了一顿。
别看明少钧一副外表斯文优雅的模样,私底下也是个禽兽败类。
他纪永恒这辈子还没在谁的拳头下吃过亏,他明少钧是第一个。
-明氏与华阳的碰头会,开得还算顺利。
在公事上,美人与纪永恒都没有意气用事。
但这是纪永恒第一次与美人在公事上的正式交集,工作中,她不再是那个骄傲又嚣张任性,像是长不大的小女孩。
她说的每一句话,提出每一条建议,思路清晰,条理有序。
他拿着笔在笔记本刷刷的写着,像是在认真做笔记。
但是助理不小心瞥了一眼时,发现他们的新任BOSS分明在开小差画画。
开小差的对像还是正在讲话的明小姐。
会议初步确定项目的分工,华阳负责渡假酒店及别墅旅游房产开发,明氏负责码头扩建及高端装备游艇及潜水艇项目。
结束时已经五点多,纪永恒合上笔记本,说晚上请大家吃饭。
若是他不提,美人也会提。
合作双方的感情联络还是很有必要的。
既然纪总先提了,恭敬不如从命。
他订的是海鲜自助餐,海边星级酒店,环境优雅。
一帮人吃得热热闹闹之际,纪永恒起身到抽烟区,点上一根烟,透过袅袅的烟雾,看她举杯浅饮,看她谈笑风声……一根烟抽完,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人群中不见了她的身影。
问了她秘书,知道她出去接电话,便朝海滩而去。
海滩风很大,吹乱她的秀发。
她转身过来,差点与他撞上。
她将手机握住,落坐到一边的长形木质沙发上。
他跟过来,到坐到她身侧。
又想拿烟,见她蹙了蹙眉,便又罢手。
双手摊开靠着沙发背,望着远处起伏的海浪。
有话快点说,龙虾刚吃了一半。
她开口道。
他转头过来看她精致的侧脸。
我跟别人订过婚,你是不是也要订过一次才觉得公平?才会甘心?纪总,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她顺了顺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我不仅要跟他订婚,还要跟他结婚,生孩子。
他表情凝重,眼神深沉,就这么一语不发的盯着她看。
美人不想理他,站起来。
没别的事我进去了。
他没拦她,看着她摇曳的身姿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眼底时,他抽出一根烟点上。
自我感觉太好吗?他们一起长大,相爱八年,二十多年的时光,早已印在彼此的生命里。
对方哪里疼,哪里痒,哪里不痛快,了如指掌。
-美人与纪永盛的订婚礼如期举行。
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她下意识往周围望了望,没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倒是纪永恒的母亲冯姗对她一点好脸色也没有,但没关系,她不在乎。
找谁呀?小禾俯到她耳边调侃道。
安安呢。
她将目光收回来,不承认。
清禾也没逼她承认,将她拉到了休息室里。
傅瞿南陪着身怀六甲的安凝与两位小千金在里面。
见二人进来,傅瞿南起身说要去外面找程景文,将空间留给这一室大大小小的女孩。
安悦悦与妹妹在吃甜点,小禾蹲在一边替跟她们说话。
美人最近跟安安在一块,每次都要去摸她圆润的肚子,她说提前感受一下怀孕的感觉。
婚也订了,孩子可以提上日程。
今晚洞房花烛,十个月以后就有孩子抱。
安凝笑她。
你这肚皮撑了三次了,以后会不会留下难看的妊娠纹?安凝拍她的手:不要诅咒我。
生安悦悦的时候,她极为年轻,生完以后身材迅速恢复到少女模样。
有利伊晗时,妊娠其间及产后保养得当,并没有留下难看的妊娠纹。
但是第三胎,有些不好说,她其实也有点担心的。
但胜在有个疼她,爱她,又处处温柔体贴的老公,令她不将这点担心放在眼里。
她们三个,就美人最在意身材走样,可她偏又想要生个孩子。
怕有妊娠纹,怕身材走样呢,我有个好办法。
小禾转头过来,与美人目光撞上。
她们对彼此太熟悉,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想都不用想了。
我的孩子必须从我肚子里出来。
以后她不听话,我怎么揍她都揍得理所当然。
-订婚当晚,纪永盛在酒店订了房。
美人知道,有些该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
浴室里的水声细细的传入耳内,他在洗澡。
她靠坐在沙发里沉默的刷手机,脸上表情平静。
美人篇28嗡嗡,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起。
是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今日他订婚,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打电话来打扰他,除非发生了天塌下来的大事。
所以,应该不是公事。
那就是私事啰。
美人看了眼浴室,水声未停,手机震动声在暂时的消停后又不屈不挠的响起来。
她起身过去,看了眼亮着的屏幕。
米贝儿。
一个看着很眼熟的名字。
她大概猜到什么,一边回想着这个名字一边替他接起电话。
盛……一抹娇柔的嗓音传来耳内。
她挑了挑眉,叫得这么亲密?身为未婚妻的她都没这么叫过他。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打扰你。
那头的女声娓娓道来,我刚从香港过来,在机场不小心弄丢的钱包还有身份及护照,没办法办理入住。
美人不说话,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透过磨砂玻璃,看到里头人影晃动,她任她继续说下去。
但我在这边只有你一个老朋友,你方不方便出来一趟?女人的声音到最后多了抹委屈。
或者麻烦你派个人过来,行吗?见对方一直不应声,最后她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盛?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在酒店前台等天亮,明早再让我妈把我的证件复印件传过来……纪永盛从浴室出来,见她坐在床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他挑眉看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一记不属于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你在听吗?有一瞬间,他怔住。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米贝儿。
盛,你的电话。
怕有什么紧急事情帮你接了。
美人扬了扬唇,故意只叫了他一个字,怎么听怎么觉得亲呢至极。
电话那头的女人终于知道,刚才接电话的人不是纪永盛,难怪她说了半天,她不出声。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纪永盛当着美人的面,几大步过来,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眼神却没有离开过美人的脸。
贝儿,有事?他很坦荡的开口,声音轻淡,听不出情绪。
没事,不打扰你们了。
对方先挂了机。
他将手机扔回桌面,转身过来,美人已经拿起包,一副要走的架式。
你不会是吃醋,生气吧?他一点被抓包的紧张都没有。
米贝儿,你见过的。
我大学时期女朋友,分手很多年了。
前阵子在香港碰到她,才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淡淡的解释。
初恋女友嘛,我想起来了。
刚才在他接过电话后,她就已经想起来了。
纪永盛大学在香港念的,他那一段初恋很是轰轰烈烈,纪家上上下下都知道。
米贝儿是个中越混血儿,温柔又漂亮,但家境很一般,他带她回纪家见家长时,长辈都极力反对。
后来听说分手了,纪二少还颓废了一阵子。
她当时还跟纪永恒开玩笑,若是她与米贝儿身份置换,他会不会听从家中长辈的意见要跟她分手。
他直言:想都不用想。
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还有机会听到她的声音,而且是在她与纪永盛订婚这一晚。
原本已经打算好,要履行身为人家未婚妻的义务,结果这一通电话打过来,将她原本就不高的兴致全都打散了。
她并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不喜欢这种像是怎么敢说不清的暧昧的男女关系。
既然知道她,那就行了。
我跟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他走过来,双手抬高,想要放到她肩膀上,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听说她在机场弄丢了钱包还有证件,人家半夜回来跟你求助,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帮忙。
她表情平静,一字一句道:回个电话给人家,别让人家久等了。
没事。
我派个人过去接她到酒店就行了。
纪永盛想到她刚才并没有跟他讲,大概是怕打扰他。
而他,确实不想为了一个前女友而让自己未婚妻不开心。
她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身为一个女人,碰到这种事,就算不生气,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实话说,我今晚已经没了心情。
她并不隐瞒的直言道:你还是走一趟吧。
你很希望我走这一趟?他听了,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该赞她识大体吗?不,虞美人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他对她了解算不上太深,但也知道她基本的为人,她没心情跟他过夜是真。
如果我说是呢?她反问他。
你就这么不在意我?在我们订婚的当夜让我去找别的女人?他有些动怒。
你不是说你们是普通朋友吗?有什么可心虚的?既然人家电话都打到你手机上了,肯定是希望你去的。
订婚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便因为他一个初恋的来电争执起来。
纪永盛并不擅长哄女人,事实上他很少做这种事。
而美人口口声声让他去接米贝儿更是令他极为火大。
不就是前女友一个电话吗?至于吗?她三番两次跟前男友纠缠不清的时候,他有跟她发过脾气吗?行,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去。
OK,我现在去接她。
到时你可别秋后算帐。
他转身去更衣室换衣物,出来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他握紧手机,脸色紧绷的出了门。
-美人没回家,也没回她在外面的公寓,让酒店派车送她去安家。
金牌经纪安易给她开的门,见她一身精致礼服,发丝整齐的站在他家门口,很是惊讶。
美人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洞房花烛夜吗?怕他家来干嘛?洞你的头,滚开。
她拎着包砸向他肩膀,他侧过身时踩着高跟鞋入门。
安安在不在?在,应该还没睡。
姐夫他们也在。
所以,她来对了。
这个时候去小禾那边,程先生估计要将她拒之门外。
来安安家就不一样了,有安易,安老爷,安太太,还有安悦悦跟利伊晗,总之都有人陪她。
进了门,她将包甩到沙发一边,像回自己家一样吩咐后进门的安易去给她倒茶。
安易少爷轻易不下厨,最直接了当的办法是回房把安太太请出来。
楼下的声音惊动了楼上的人,安凝与傅瞿南也下来了。
闹什么?安凝捧着隆起的腹部坐到她身侧。
安安……她有些委屈的将脑袋靠到她肩膀:早知道不招惹男人。
烦死了。
她将刚才酒店里发生的事三言两语倾诉而出。
我当初说了,让你考虑清楚,你就不听,现在刚订婚又后悔。
安凝戳了戳她脑门。
我怎么知道他跟前女友还有联系。
安安,我真的好烦这种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
安凝安抚她。
当年纪永恒跟卫枫暧昧不清,已经让她恨透了。
现在纪永盛又跟前女友联系,而且在这样一个夜晚。
换成她,她也会恼火。
虽然那是以前的事情,她们没有资格矫情的责问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不管他跟谁在一起,都与她们无关。
他有随心所欲的资本。
但是,只要是女人,对前女友,特别还是初恋女友这种生物,天生就有一种敌对的心里。
虽然美人对纪永盛谈不上有太深的感情,但是能让她选择跟他订婚,他在她心目中至少是有可取之处的。
美人又是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会发脾气再正常不过。
这边,安凝在安慰美人。
傅瞿南与安易你看我,我看你,不发表任何意见。
回楼上前,他低声吩咐自家老婆不要回房太晚。
美人推了推她:跟你家七哥回去吧。
安易陪我就行了。
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每次怀孕都特别能睡。
她过来纯属找个没人念她的但又不是一个人寂寞的地方睡一晚。
安凝又陪了她聊了一会儿才上楼。
安太太泡好茶过来,美人有些过意不去,让她赶紧回房休息。
最后只剩下她跟安易。
耽误安少爷的睡眠时间,她一点也不愧疚。
他没老婆,也没女朋友,平时为了看欧美盘,熬夜再正常不过。
安易,早知当初我选你了。
她懒洋洋的在沙发上躺下来。
选我做什么?安易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结婚啊。
闻言,安易含在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
美人姐,我还没结婚的打算。
你这是嫌弃姐弟恋是吧?美人眯着眼看他,好像只要他敢说是,她就狠揍他一顿般。
不敢。
安易很惜命。
不敢?我看你明明很敢。
美人姐,你误会了。
哪里误会?美人不轻易这么放过他,她现在就是想找人吵架。
要不然我跟纪永盛解除婚约,跟你结婚吧。
她一脸认真,安易挑了挑眉:还是不要吧。
你看你,吓成这样,我很差吗?还是觉得我年纪大了?不不不。
是我配不上你。
我觉得你完全配得上。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斗着无意义的嘴。
喝完茶,美人更是毫无睡意,让安易去拿一支酒出来。
两人又开始喝酒,安易一边陪她喝一边抱着笔电看盘顺便陪她聊天。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两人才最后一前一后的上楼。
美人在进房前,拉住安易的手臂。
安易,你真不考虑跟我结婚?昏你的头。
安易拉下她的手,将她推到客房门口,开门推她进去,又顺手拉过门把。
美人篇29美人与纪永盛都是性子高傲的人,不轻易向任何人低头认错。
订婚夜发生争执过后,两人半个月未主动与对方联系,一是双方都忙于工作,二是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便这么拖了下来。
纪永恒回总公司开会,在例会上向纪永盛的父亲,他的三叔,纪氏现任CEO提出调拨一部分资金到西海岸项目。
整个项目投资预计120亿,在他们华阳与明氏的合作中,在第一期项目要出资30亿,明氏出资25亿,截止于月底资金要全部到位。
但是华阳目前有多个项目都在进行中,资金不足,需要总公司的援助。
第一个举手反对的便是纪永盛。
总公司也有几个大项目在进行,更重要的是要预留充足的资金在即将进行的八打雁电力投标项目上。
以卫康泰为首的几位董事自然也是极力反对的,会议上大半人不支持调资金到华阳,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筹足第一期资金。
不是还有块价值数亿的地皮吗?你们可以考虑将它抵押或者出售。
纪永盛‘好心’提出建议。
那块地是他们整个项目的关键,怎么可抵押或出售?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纪永恒没与他争执,只淡淡的回一句:不可能。
要不然就公开发行债券融资啰!纪永盛笑得很没有诚意。
发行债券融资也就是多分一份蛋糕出去,而且举债融资风险太高。
就算他们愿意,明氏也不愿意。
可若是在月底之前他们一期资金不能准时到位,是要付违约金的。
总部这帮人根本见不得他好过,碰到个这么好的机会,不落井下石一番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就算大伯与另外两名董事支持他也没有用,纪永恒绷了绷下颚:我自己再想办法。
会议结束后,董事们从会议室鱼贯而出,最后剩下纪永盛与纪永恒两兄弟。
纪永恒不是故意留下来有话跟他说,但纪永盛是。
要是真搞不定西海岸项目呢,总公司可以派人过去帮忙。
不用,有心了。
纪永恒合上笔记本站起来,纪永盛拦在他面前。
还有事?怎么?没事不能聊两句?抱歉,没时间。
一期项目30亿都没有搞定,那二期的20亿,你打算怎么办?一期二期总共50亿的资金,需要在三个月内筹备完毕,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很难。
与其关心我的事,不如多关心自己。
纪永恒冷笑一声。
我手上各个项目进行得都不错。
暂时没有资金问题。
听说在订婚当夜就跟未婚妻闹翻了。
别光顾着工作,她生气起来很难哄的。
这事他都能知道!纪永盛脸色变了变。
没别的事,走了。
纪永恒拿起笔记本,从他身侧离开。
纪永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握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口袋的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眼。
贝儿,有事?他不急不躁问道。
我在你们公司附近,有空出来吃午餐吗?一道柔软的女声入耳。
他面不改色回道:今天没时间,改日吧。
好,那不打扰你了。
对方很快的收了线,他找出美人的号码拨了过去-一声、两声、三声……在他以为没人接时,他对了她的声音-喂……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晚上没时间,改日吧。
她回了一句类似于刚才他回给别的女人的话。
他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伸手扯开有些微紧的领带。
怎么?还在跟我生气呢?晚上跟华阳纪总有约。
她语气平静,态度坦荡,可他听了心里还是不大舒坦。
抚了抚额,深深吐出一口气。
华阳第一期资金还没到位,你们谈什么?既然你知道,那肯定是谈违约之事。
事实上,昨天纪永恒就跟她约了今晚上的时间,想跟她谈资金可能会延期到位的事,她还真不是为了气纪永盛。
几点结束?不一定。
约在哪?怎么,查岗?晚饭没时间,那就宵夜啰。
总之,今晚他就是要见到她就对了。
这么冷战下去,总不是办法。
好啊,到时给你电话。
她挂了机。
-纪永恒约她在市区一家有名的法式餐厅用晚餐,顺便谈公事。
她对这家餐厅的鹅肝酱与烤蜗牛一向无法拒绝,吃得津津有味,倒是纪永恒,对食物并没有多大兴趣,牛排吃了一半便停住,一边喝着白开水一边看她吃。
等她吃得差不多,上了甜品后才跟她谈公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明氏给你们先垫付12亿的资金缺口?美人挑眉看他。
他握着白开水的透明杯子晃了晃:我们会付利息。
我缺你们那点利息吗?不缺。
但既然这是我们两家的合作项目,基于合约上的时间限制,我们的资金出现些问题未能按时到位,为了项目的如期开展,这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对你们来说当然方便快捷。
美人冷呵一声,利息都低过违约金,你是觉得我屁股长在脑袋上吗?他低下眉眼笑了。
第二个方法是延期两个月。
我保证资金一步到位。
延期两个月又快到第二期资金到位时间了,到时是不是又要延期?就这么不信任我?确实是。
她直言不讳。
放心,一定不会再放你们鸽子。
你这样空口无凭,我拿什么相信你?目前资金缺口的原因是总公司的主要重心放在八打雁电力项目上,暂时兼顾不到西海岸项目。
最迟两个月,八打雁项目招标便会结束。
到时西海岸项目不仅是华阳,也是整个纪氏五年内最大,经济效益最高的项目之一,总公司不会撒手不管。
美人略略思索了一下,品出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觉得你们纪氏会在八打雁项目滑铁卢?你觉纪氏是能与国际大财团及不缺技术也不缺资金的国企相抗衡?鹏展加入你们纪氏联合投标,加上卫康泰在那边的人脉,你们纪氏未必会输。
万一你们真中了标,那西海岸项目怎么办?若是你们愿意签备注,延期两个月资金未能如期到位的话,西海岸项目将全权由我们明氏主导。
她提出了条件。
若不是那块地当初是纪永盛拿下的,他们也不会将这么大块蛋糕跟他们一起分享,明氏企业是有实力单独拿下整个西海岸项目的开发。
我考虑一下。
可以,别太久。
她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下,微仰下巴一饮而尽。
晚餐结束,已将近十点。
美人喝了几杯酒,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粉。
刚出餐厅门口,纪永盛来电问她结束没有,要过来接她。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跟在纪永恒身后往电梯处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后,他按下电梯键几秒后她挂了机才发现,电梯不是下行,而是上行到顶层。
纪永恒……她磨着牙开口。
时间还早嘛,一起看看夜景。
他神色坦然道。
抱歉,我还有约。
我知道。
刚才他接纪永盛电话时,他都听到了。
他半个小时后到这边接她嘛。
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嘛。
急什么。
就算有半个小时,她也懒得跟他看什么夜景,好吗?但现在电梯上行,她也没办法跳出去。
无赖。
她握着手机瞪他。
他耸了耸肩,不在意。
美人是打算电梯到顶层后,她再按下行到一楼等纪永盛。
但是纪永恒动作太快,电梯门刚打开,他就连推带抱的将她推出电梯。
在她的挣扎中又推着进了他订的套房,上锁,人靠在门板上,好像是要防着她逃跑。
她真是好气又好笑。
这么做,有意思吗?有。
他应了声,低头拿烟跟打火机,刚将含在唇上要点着,那人娇喝一声:不许抽烟。
他拿着打火机的手顿了顿,火灭了。
他将未点燃的烟夹在指间,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转身,朝那面巨大的落地窗而去,双手环胸站在窗前,眼前是一片璀璨的夜色。
两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个在远眺看了无数遍的夜景,一个靠在门边看她。
沉默了一会儿,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还未来得及转身,那人已经从身后抱住她。
纪永恒,你想干嘛?她想要掰开那双不经她同意就环上她腰际的铁钳大手,奈何掰不动。
我就抱抱你,别动。
他语气很认真,手也没有乱动半分。
她抬起胳膊撞了撞他:纪永盛马上就到了,别这样。
我真的要走了。
想不想要鹏展的控制权?她话音落下后,他却忽然开口转到另一个话题上面。
美人怔了怔,便听到他继续道:我可以帮你拿下。
开什么玩笑?美人回过神,继续往后撞他,让他放开她。
他巍然不动,令她生气。
纪永恒,能不能好好说话?她咬了咬牙,抬腿往后踢,高跟鞋鞋根准确无误的撞上他小腿,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松了松,她趁机推开他。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是,她很快接起来。
我到了,你在哪?我马上下去。
她收了线,看背部抵着落地窗的男人。
我走了。
我送你。
两人一同从大厦大门出来时,纪永盛靠在车门边等她,神情在夜色中看不清。
不好意思,因为公事耽误了点时间。
纪永恒落落大方走到纪永盛面前。
无妨。
纪永盛淡淡回应,转身拉开副驾驶室的门,让美人上车。
再见,纪总。
她客套了一句,抬步上车。
车子离开时,她从后视镜中看到他正在点烟。
怎么?要不要停车给你再告别一下?纪永盛握着方向盘,声音有些冷。
他过来找她,是想好好谈谈,打破两人的冰层。
但是看到她从后视镜中去看后面的人,他心里极不舒坦,怒意与不甘一点点的涌上心头。
安静的车厢里,忽地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美人篇30A城的夏夜,夜色流光溢彩,透过车窗忽明忽暗的映在她隐忍的脸上。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胸口因她的深呼吸而上下起伏了好几下。
抱歉。
在压抑的沉寂中,她率先开口。
纪永盛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开口道歉。
在他反省自己刚才的话话是否太刻薄,需不需要道歉时,听到她又继续道:是我的错,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允下这个婚约。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过来瞥她一眼。
你什么意思?是我太冲动了。
其实我们并不合适。
婚是你要订的,现在说不适合的也是你。
他语气变得又冷又硬:虞美人,我承认我对你真的很有好感,我喜欢你,就算你只是冲动的说要跟我订婚,我也愿意跟你尝试一个新的未来。
他忽然抬起握着方向盘的手,又重重的握上去,但是我的包容、忍让,从不强迫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他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但气在头上,变得有些口不择言。
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他吧?既然忘不了他,为什么不在一起?何必把自己装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你怕自己争不过卫枫?纪永盛,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美人也气了,戒指从手指中脱落,紧握在掌心。
从身份上,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能管?虞美人,我不能再惯着你了。
我不需要你惯。
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这段关系何去何从。
其实在被纪永恒推着进那间套房时,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一直就在想着,她与纪永盛的这一段关系,是不是真的错得离谱?他们虽然认识很多年,但事实上,对对方了解并不深入。
他不是没想过多了解她一些,可她的心防却始终没能完全打开,让他进去。
他们其实都是性子高傲的人,不轻易低头认错。
碰到一点小事就能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光是他接了个前女友的电话,就能冷战半个月。
她跟前男友在一起,也总能引起不快的战火。
刚刚在一起就已经这样了,未来的日子完全想像不出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虽然她并没有打算长久的维持这一段婚姻,可这样冒然的开始,又冒然的说要结束,确实是她的错。
错了就错了,及时止损,不再继续错下去,不是更好吗?听了她的话,他咬着牙,下颚绷得紧紧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冷冷的道:下车。
美人没有犹豫,推开车门走人。
他也不恋战,她刚站稳,车子便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美人打了车回明家。
外公与母亲都已经睡了,嫂子郭初仪因为小侄女醒来,亲自给她喂东西,见她进门,便下楼来。
这么晚回来?肚子饿不饿?郭初仪温柔的问道。
嫂嫂。
美人将皮包扔在沙发上,转头过来笑了下:不用了。
我不饿,你怎么还不睡?菁菁刚睡呢。
我哥还没回来?在洗澡。
郭初仪在她身旁坐下。
虽然她已经尽量心平气和跟她说话,但她还是看出她脸上那抹不快。
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她轻声问道。
美人摇了摇头:一点工作上的事,有点烦。
面对郭初仪,她说不出心中的苦闷。
其实她很想问她,她跟她哥也是相亲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两人也没有很深的感情基础,是怎么能相处得如此和谐的呢?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
每个人的性格以及对婚姻的要求都不一样,她可不想因为她的好奇而令哥哥嫂子有什么不快。
要不要叫你哥下来陪你聊聊?算了,明早去公司再找他谈。
美人吐出一口气:嫂嫂,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我去拿瓶酒,喝两杯再睡。
家里人都知道她睡前是要喝两杯的,郭初仪起身上楼前又交待她:别喝太多哦。
-美人拿着酒从酒窖出来时,原本以为已经休息的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妈咪,你怎么还不休息?这么晚了,不要喝酒了,过来陪妈咪坐一会儿。
美人将酒放到桌上,坐到母亲身侧,脑袋靠到母亲肩膀上。
明敏容抚着女儿蓬松的短发,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跟阿盛吵架了?妈咪,我没跟他吵架……美人抬起头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我下午跟你准婆婆饮茶,她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订婚礼过后都没跟阿盛回去吃饭。
最近确实是忙。
再忙饭都要吃的嘛。
妈咪……美人吞了吞口水:我好像做错事了。
明敏容抬了抬眉,有些惊讶。
以她的个性,能承认自己做错,那对于她来说,绝对是错的。
跟妈咪说说,怎么了?美人重新将脑袋靠到母亲肩膀上,闭上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妈咪,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好。
我觉得,我跟纪永盛订婚,做错了。
在这个深夜,明敏容听完女儿心底的话,微微有些头疼。
你不喜欢阿盛?她知道,自家女儿性子确实是有些任性,可没料到她可以任性到这个程度,刚订婚不到一个月就反悔了。
她以为她能从与纪永恒那一段感情中走出来,迎接新感情是件好事。
虽然同是纪家人,但是纪永盛与纪永恒是不同类型的两种人,她与纪永盛的母亲傅雪娴又是朋友,她也很喜欢自家女儿,所以他们对这桩婚事都喜闻乐见。
可没料到-不是那种喜欢。
美人摇了摇头:没订婚之前,我们之间相处得还不错,我以为我能够接受。
但我没料到,真正的亲密相处之后,我们之间性格上的不合马上就出来了……性格不同都需要相互迁就一下的。
你们才刚刚开始……迁就不了。
妈咪,就是因为刚刚开始,所以及时止损是不是会更好?我不想最后大家闹得更不开心。
你现在这样,大家很难开心得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是因为阿恒?妈咪,你说到哪去了?跟他没关系。
她否认。
明敏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啊,性子跟你爸爸太像。
面对感情,念旧却又倔强,有时甚至是优柔寡断,三心二意得令人讨厌。
好端端的,干嘛说他呀。
美人哼了哼,不明白怎么忽然扯上虞展铭。
这件事你要好好考虑,先不要跟外公提,免得气到他。
妈咪,我考虑清楚了。
娴姨那边你想想办法跟她解释一下?自己做错事情自己承担。
明敏容拍了拍她的脸。
妈咪……好了,很晚了,先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她起身,顺带将女儿拉了起来,一起上楼。
-这一夜,美人辗转反侧许久无法入眠,起来喝了两杯后重新回到床上,迷迷糊糊也不知几点才睡着。
翌日闹钟响时,她脑袋还一阵阵发胀,眼都没开按掉继续睡,一直到母亲温柔地将她叫醒。
阿盛过来了,娴姨订了桌,要跟我们一起饮早茶。
-前往茶楼时,美人想自己开车,被母亲推上了纪永盛的车,她则是坐家里的车过去。
两人一路沉默,快到茶楼时,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抱歉。
你没错,不需要道歉。
要道歉的人是我。
她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手机上,头都没抬。
他转头过来看她一眼:等会在两位母亲面前,麻烦你给个笑脸。
我知道。
话题到此结束,两人沉默继续。
美人觉得她与纪永盛都是做戏的好手,在两位母亲面前没了刚才的冷淡。
当然,傅雪娴看不出来两人昨晚刚吵过架,甚至是马上打算结束这段关系。
但是明敏容知道,却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心里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希望自家女儿睡了一觉起来清醒许多,再给两人一个机会。
早茶结束后,两位母亲约着去逛花市,他送她去公司。
昨晚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希望你也认真考虑。
在下车前,她对他道。
他一言不发,美人也不打算再跟他吵架,推开门下车就走,他也没停留,车子很快就离开。
美人篇31美人与纪永盛刚订完婚就闹僵的事,纪家长辈尚未来得及去过问及干涉,纪氏就出了问题。
一家境外投资机构的全资子公司HCL在未通知纪氏的情况下,在二级市场斥巨资买入6.6亿股纪氏集团股票,占纪氏公开发行股本的18.6%,反超卫康泰与鹏展实业共同持股的16%,一举成为纪氏的第二大股东。
然而在HCL公布的收购公告中,并未说明其收购动机,仅以商业机密代之。
HCL背后是哪位大佬在撑?美人从新闻上看到消息,第一时间拨电话给安凝。
你又不想做纪家媳妇,关心那么多干嘛?我是怕HCL背后的大老板哪天看上我们明氏,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撒钱收购。
你们明氏又不上市,谁能收购你们?那可不好说。
你们家七哥在不在?在厨房忙,怎么了?电话给他,我跟他讲两句。
哦。
……明总,好久不见。
傅瞿南接过安凝电话。
傅总,饶了我吧。
有事?HCL收购纪氏,是不是你出手的?你可以看新闻。
新闻上能看到我还用问你?问我也不知道。
傅总,你就不能透露点商业机密?你也知道是商业机密。
OK。
美人投降,想要从傅瞿南口中探到点风声太难。
我就好奇,上次在菲律宾,你与纪永恒谈的是不是这事?明美人小姐,真抱歉,我恐怕让你失望了。
把手机给安安,我跟她聊天。
一提到公事一天到晚跟她打官腔,烦死了。
电话很快转到安凝手上。
你们家傅总这嘴怎么这么难撬?那你也知道的,很多公事确实不方便说的嘛……安凝软着声音撒娇:好啦好啦,反正那也不关你的事嘛,下班过来吃饭好不好?傅太太,我手头上还一堆事情没处理完。
除非你能从傅先生嘴里挖到内幕消息,我才能抽空过去看一下大肚婆。
那你来不来嘛?不。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我找小禾。
安凝,你这没良心的……办公室门敲响了两声,门外传来秘书的声音-明小姐,华阳纪总过来了。
电话那端的安凝也听到了。
你想知道,直接问当事人不就好了?可别让纪总等太久,88.美人挂了机,请他进来。
纪总,第一期资金筹够没有?明天可是最后期限了?她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手里握着签字笔微仰下巴看他。
上次与他吃饭后,翌日他们又开了个碰头会,明氏再给他们半个月的筹款期限。
纪永恒双手撑在她办公桌边沿,俯身下来与她对视。
明天就知道了,急什么?我急着想将整个项目拿下啊。
她笑,笑容里尽是得意。
她这是笃定他们筹不了那么多钱。
一口吞,小心噎到。
放心,我喉咙宽,噎不到。
没事你可以滚了。
她记得今日跟他可没有约,若不是想知道纪氏被人收购的话……喂……见他直起身子,她叫住他:HCL忽然对纪氏出手,几个意思?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华阳虽然是独立运营的子公司,但纪氏是单一大股东,总部出什么事,子公司肯定也是受影响的。
我不确定会不会。
他直起身子并不是要走,而是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来。
不确定?美人有些火:你们干脆直接退出好了。
项目我们明氏自己做。
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一口吞容易噎。
我去我哥那边一趟。
她说着,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就要往外走。
万一西海岸项目被他们拖累,他们要亏大了。
她要跟他哥商量看下一步怎么走。
急什么?纪永恒坐下不到一分钟又起来,拦住她匆匆的步伐。
你放心,就算HCL成了我们第二大股东,我保证不会影响我们在西海岸的合作。
你保证?美人眯着眼看他:你拿什么保证?我。
屁。
她推开他,正要走却又忽然回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HCL应该是LN旗下的,也就是傅瞿南想要收购你们公司……所以说,是为了阻止你们跟他们争夺八打雁电力项目?你觉得纪氏能跟LN一争高下?他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否认。
有鹏展的技术支持,加上卫康泰的人脉加持,不好说。
但现在纪氏忽然被人收购,那八打雁项目基本上是没戏了。
不会是你出卖了纪氏吧?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瞬间瞪大眼。
纪永恒,没想到你这么反骨。
我也没想到,你想像力这么丰富。
不不不,这不是想像力,这是我的直觉。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对我有多了解?他似笑非笑。
你给我滚。
美人懒得再跟他讲,掉头就往外走。
这回,他没拦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条斯理道: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资金到位了,一期项目可以如期开展。
美人不应他,对门外端着咖啡过来的秘书道:帮我送纪总。
她去到明少钧办公室,他也刚看完纪氏被HCL强势插入一脚的新闻。
哥,你怎么看?只要不影响到我们西海岸的项目,他们怎么斗我无所谓。
明少钧关掉新闻页面。
刚才纪永恒过来,说他们资金已经筹备完毕,一期项目可以如期进行。
先暂停两日。
明少钧沉思片刻:我们还要跟华阳再签个备注……美人与明少钧详谈了与华阳签备注的事,结束时已是下午一点。
秘书帮兄妹俩订了午餐,两人在办公室里边吃边聊。
你跟纪永盛,到底想怎么样?明少钧问了句妹妹的私事。
不怎么样。
事实上,最近他们都没有联系。
这个婚约你还想不想要?明少钧问得直接。
不想要。
嗯,很好,不想要。
真是任性得很。
不过,那也好。
昨晚我碰到纪永盛。
然后呢?美人抬眉,示意他继续。
他跟一名女子在吃饭。
接着呢?看样子,他们相谈甚欢。
跟我没关系。
她不在意。
他指的是那名女子,应该是米贝儿。
怎么,不是打算吃回头草吧?没这回事。
她直接否认。
明少钧低叹一声:你打算怎么跟外公交待?若只是两个年轻人谈恋爱分手,那倒是没什么影响。
现在是订了婚,而且没多久就要散伙,影响的是两家长辈的关系,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的合作。
到时再说。
哥哥的意思她懂,但是世间男女分分合合,恋爱分手,结婚离婚,哪来那么多的一生一世?她相信外公可以理解她。
至于合作方面,现在是他们明氏占的主导权,就算没有婚约,也影响不了西海岸项目。
再长远一点,那就以后再说。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对了,上次纪永恒问我,想不想拿鹏展的控制权,你说他几个意思?这件事,当时她只当他疯言疯语,但现在她很怀疑他说这话的动机。
这么大的玩笑话,可不完全像玩笑话。
明少钧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们先看戏。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有。
明少钧否认。
……下班后,美人去了一趟安家,在大门外碰到带着子羡一起过来的程先生与程太太。
她伸手要去抱子羡,白胖胖的小家伙动作迅速的转头窝到小禾怀中,拒绝她的意思太明显,美人‘啧啧’几声。
这小没良心的,一阵子不见就不给她抱。
也不想想看,当年他还在他妈咪肚子里,是谁经常隔着层肚皮陪他说话的?子羡,给美人妈咪抱一抱好不好?小禾笑着,将一脸拒绝的儿子递过来。
美人不理会他的拒绝,硬是将那满是挣扎的小身子给抱过来。
小家伙被强抱,哇的一声哭了。
美人只能一脸无奈的将他还给小禾,那惊天动地的哭瞬间停止。
一哭一笑,收放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安悦悦从屋里飞奔出来,欢快的叫了声:美人妈咪……还是我的小胖妞最招人疼。
果然没白疼她这些年。
她半弯着腰,将身高已到她胸口的安悦悦给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停下来,在她两边脸颊狠狠的亲了几下。
妹妹利伊晗趴在门口颇为害羞的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不敢走过来。
Uncle程抱你,好不好?程景文蹲下来,与她平视,语气温柔道。
小姑娘平时与小禾与美人时不时见面,很熟,但与程景文见的少,虽然认识,但不熟。
她摇了摇头,转身跑回屋里。
你太凶,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小禾在后面取笑。
他哪里凶?明明是小姑娘胆子有点小。
程景文摇头笑了下,从她手里接过睫毛还挂着颗泪珠的子羡。
小家伙长得快,平时她抱一会儿就开始喊手酸的。
一行人笑笑闹闹的进了门,‘大肚婆’傅太太正在客厅里喝着傅先生亲手煲的汤,利伊晗乖乖的坐在妈咪身边。
傅太太再次怀孕后,傅瞿南手上有不少工作,经常出差在外,所以安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安家。
看到他们,傅太太脸上笑容灿烂极了。
傅瞿南与安太太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小禾主动过去帮忙,程先生带着子羡到旁边一楼新开辟出来的小乐园。
美人坐到她身侧,捏了捏她白皙红润的脸颊。
没心没肺。
我哪有?傅太太表示无辜:我问过他了。
怎么样?他只说,不会影响你们在西海岸的项目。
所以,他这是侧面表示,收购纪氏确实是他出手的。
所以,他们真的是有戏看啰?美人心情变得极好。
-饭后,傅瞿南与程景文还有安老爷去一楼的茶室,聊男人们的话题。
美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美人,进来一起喝茶。
安老爷招呼她。
不了。
她摇了摇头,看向正在洗茶的傅瞿南说了声:傅总,多谢。
傅瞿南抬眼看她,淡淡开口:举手之劳。
你想知道纪氏的事情可以去问纪永恒。
问纪永恒?她会的。
她笑着返回客厅。
-子羡睡着了,在一楼婴儿房小床上,安太太将安悦悦与利伊晗带回楼上,将空间留给三个大女孩。
美人与纪永盛的事,是今夜聚会的重点要点,肯定是要上纲上线的讨论。
但是不管如何讨论,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婚约是没办法继续了。
都怪我,太冲动。
她仰躺在沙发上,长叹出声。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最冲动的事。
美人从安家出来时,已是十一点半,安易开车送她。
平时三人不聚,她都会小酌两杯。
安安虽然不能喝酒,但她跟小禾也喝掉了一一瓶利先生的私人珍藏。
酒的后劲令她有些微醺,手掌盖着额头,微微闭着眼,有些想睡。
纪永盛来电,说想跟她谈谈。
今晚有点累,改天吧。
她低着声音应道,那边只是说了声好,便挂了机。
可她回到公寓门口时,便见他靠在她门口抽烟。
美人篇32傅瞿南那一瓶私人珍藏其实大部分都进了美人的肚子,安易送她出来时,安凝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一定要将人安全送进门才能回来。
所以,跟在她后面的安易也看到了靠在她门口抽烟的纪永盛。
纪总,好久不见。
安易朝纪永盛招呼。
安总,好久不见。
纪永盛将未抽完的烟踩在脚下时也客气了一声,然后看着脸蛋一片酡红的美人:喝了多少?放心,没醉。
美人看向安易:你可以走了。
哦,那你们慢聊。
安易不想插入他们之间的事,转身进了电梯。
美人走过去,朝堵在门口的纪永盛道:麻烦让让。
纪永盛让开身子,她按下指纹锁,开门而入,他跟了进来。
随便坐。
她将包扔到一边,率先在沙发上坐下来。
喝水厨房有。
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坐下来后就懒得再动。
不用。
纪永盛在她对面坐下,看她一副酒后懒洋洋的模样,蹙了蹙眉:你有几分清醒?美人抬眉看他:你要是觉得我不够清醒,可以改日再来。
讲真,我没喝醉,但困是真的困了。
她对他没怎么客气。
去冲个澡出来,我们再谈。
既然人都来了,他跟她不可能改日再谈。
最近公司正处于多事之秋,他忙得实在是分身乏术。
若不是母亲一直在催他,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他也不会在半夜还找过来。
他一向都是性子高傲的人,却为了她妥协了一次又一次,可换来的却是她无情又迅速的翻脸。
他也是受够了。
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承认他对她有好感,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甚至是喜欢上她,所以才会答应订婚。
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冷战后,在这段相互不联系的时间,工作之余他也很认真思考她的话。
或许她讲得不错,他们真的不适合。
适合做朋友,做合作伙伴,却未必适合做情侣或夫妻。
想明白是一回事,可真要解除婚约,他又觉得不甘心。
是啊,不甘心。
他哪一点比不上纪永恒?兄弟俩从小到争到大,不是你强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尺。
学业,事业,女人。
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对方差。
OK,那你等一会儿。
在他脑海百转千回之际,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卧室走。
关上房门,顺手锁上。
不是她小人之心,但她确实应该学会防范。
既然不打算再继续下去的话。
纪永盛不是纪永远或纪永恒,有时候她无法确定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不可否认,她对他们的了解远远比纪永盛来得深。
这个澡,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是她的习惯,没有办法。
换上家居服出来时,整个人精神不少。
纪永盛已经抽了好几根烟,客厅里烟味十足。
她捂了捂鼻子,声音有几分恼:谁让你在我家里抽烟了?纪永盛按掉了手中未燃尽的烟,挑眉看她:你前男友没在家里抽过烟?极少。
以前跟纪永恒在一起,不要说在她的地盘上,就算在他家里,他想抽烟也得到阳台上抽,要不然有他好受的。
我不知道你这么霸道。
他耸耸肩,抱歉。
美人转身去开窗通风,又去厨房冰箱拿了两支矿泉水出来。
一瓶她喝,一瓶放他面前。
说吧,要谈什么?灌了几口水后,她问他。
真的不再试试?这个高傲的男人再一次在她面前低头了一次。
对不起。
美人低下眼:我不想耽误你。
虽然已经知道她的决定,但在这一刻,纪永盛心头仍然拂过一怒火。
他极力的压了压,淡淡的回她两个字:算了。
娴姨那边,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这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地道了。
娴姨与母亲是朋友,她不希望因为他们的事而让她们有嫌隙。
最近公司有些麻烦,取消婚约的事能不能推迟一点?他要求。
美人看他。
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可以。
她思索了下应道。
多谢理解。
举手之劳。
推迟一段时间也无妨,只要两人谈开了就行。
公司被人收购已经对纪氏产生了许多震动,最近几日股票一直在小幅度下跌。
若是再传出他们解除婚约这种新闻,只会对纪氏更加不利。
美人明白,也愿意配合。
对了,西海岸项目是你们总部调拨资金到华阳?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他们两个搞起来的,谈起来倒是不违和。
没有的事。
总部现在无暇顾及华阳,一切都是纪永恒全权处理。
看他不怎么想谈及公事,美人也不再问。
要是没别的事,我想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她这是直接送客的意思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纪永盛起身。
美人送他到门口,握住门把正要开门时,忽然被身后的人搂住肩膀与腰,将她转了过去。
纪永盛……她蹙眉,刚想要推开他,就被他一个反手压到了门板上。
这个吻,结束于她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刚伸手抹了抹唇边的血迹,左边脸颊就挨了她一巴掌。
他握住她手腕按到门板上,眼底冒火,咬着牙迸出一句:必要的时候,我也是会打女人的。
你试试看。
她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
是他先强迫她的。
你一向都这么对待你的前任吗?只会比现在更狠。
他扯了扯嘴角,松开她手腕。
走了。
他推开她,自己拉开门走出去,然后重重的甩上。
美人看着镜中破皮的嘴唇,心口气得一抽一抽的。
王八蛋,纪永盛。
她咬着牙,这笔帐,她一定好好记着。
日后,他休想再进她的房门。
-翌日,美人约了纪永恒过来再签一份备注,备注大致内容为:若是他们总部因收购之事对西海岸项目产生不利影响,华阳就得退出项目,还要支付一笔违约金。
纪永恒没有太多意见,将文件交给同行的律师过目,确认没有问题后便签字。
谈完公事已是中午,美人第一次心情颇好的说要请他吃饭,他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他知道她请他吃饭,不仅只是吃饭。
而且她请的这顿饭就在她办公室里,秘书订的午餐。
不过,他不介意。
以前她也时不时到他办公室跟他一起用午餐兼偷空约一下会。
嘴唇怎么了?他蹙着眉头问。
从刚进门他就想问的,奈何双方公事在身,又有其它人在不方便。
左上唇那明显刚结疤的印子看着就知道是刚破皮不久,而昨天他们还见过面,那时候还好好的。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不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咬到的。
所以,她昨晚是见了谁?一想到这,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美人瞥了眼他沉沉的脸,没回他这个问题。
秘书敲门,将双人份午餐送进来又退了出去。
不愉快的话题便无声结束。
你说鹏展的控制权,什么意思?她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他。
见她切得大小不一,他习惯性的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刀,她也没反对。
终于提起兴趣了?那可不?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手中到底持有多少鹏展的股份?他将牛排切好后推到她面前。
鹏展上市时,虞展铭与明敏容尚未分居,虞展铭将百分之二的股份划到明敏容名下。
其实明老爷子手中也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加起来他们手上也就是持有百分之十二。
这件事,美人与明少钧也是刚刚才知道。
早上明老爷子难得出现在公司,与明少钧聊了好一会儿的公事。
美人来公司后知道他在董事长办公室,便过去。
兄妹俩与老爷子谈到了纪氏被收购一事,然后又扯到鹏展控制权,老爷子才慢条斯理的说到有这么一回事。
他持有鹏展百分之十股份这件事,连女儿明敏容也不知道。
果真是不显山露水啊。
百分之十二,那也差不多。
纪永恒点头。
没料到老爷子还留有这么一手,姜还是老的辣。
我记得你数学很好。
美人吃了块牛排,味道好得令她抬眉。
就算是他们手上持有百分之十二,离控制权还差十万八千里。
你姑妈虞秋叶手上又有多少?百分之十。
姑妈无儿无女,前阵子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已经找律师,要将她手上持有的股份分给他们兄妹。
这件事,姑妈告知过兄妹二人,让他们回去签字,但美人与明少钧都没回。
姑妈要将手上持有的股份分给他们兄妹二人,一确实是疼爱他们,二是希望他们能与虞展铭打破僵局,三也是不希望日后虞家有可能落入外人手中。
虞秋叶对卫湘云母女客气,但不管如何客气,对于她来说,她们也是外人。
卫湘云手上也有百分之十二。
若是你们能将她手中那部分拿到手,再加上虞秋叶那部分,只要在市场上再收集百分之十六便能成事,虞展铭失去控制权指日可待。
他娓娓道来。
美人喝了口酒,摇头笑。
你这是在梦里给我画大饼呢?就算他们明氏再有钱,能溢价买入卫湘云手中那百分之十二,卫湘云也不可能答应。
你跟你哥还有明老商量一下,如果有了决定,我就有办法让她以当年的价格卖给你们。
他语气与神情极为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美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吧?他哪来的自信呢?或者说,卫湘云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还有,他跟卫湘云是有多大的仇恨呢?之前还跟人家女儿订婚呢!男人翻脸起来,果然是够狠啊。
你这么本事,怎么不把纪氏的控制权夺过来?纪氏还是我爷爷当家。
弑君篡位的事,我干不出来。
不过,纪家虽然还是纪氏的第一大股东兼实际控制人,但事实上地位危危可岌,控制权随时都有可能易主。
还有你纪永恒干不出的事?美人笑了下。
所以他就让他们兄妹俩弑君篡位?他可真是君子呀!虽然弑君篡位这词不怎么好听,但是她喜欢。
若真能把鹏展的控制权拿在手里,他们可真是为母亲出了大大一口气。
母亲是虞展铭的原配妻子,手中只有百分之二的鹏展股份,可卫湘云她一个没能上位的小三就有百分之十二。
呵,是虞展铭先做了不仁之事,也别怪他们兄妹二人不义。
生意场上无父子,商场上价高者得,他们有什么不义?但这不是一件小事,收购鹏展实业所要挪动的资金几乎是天文数字,他们现在大部分的资金力量都集中在西海岸项目中。
但这一项长远投资是值得的,这件事,需要好好计量。
尽快做决定。
我预计鹏展的股价不久就会下跌,抓住机会。
纪永恒再次提醒她。
美人篇33纪永恒预计鹏展股价要下跌,并非想像或空谈。
HCL成为第二大股东后,在纪氏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上,他们并未派出相关人员参与其中,像是等待更好的时机。
在会议上,不管是纪家派系还是卫康泰派系,对于HCL的到来都明显的表示不欢迎。
在提名新增董事中,皆来自这两个大派系,没有一人来自HCL。
但很快,股东大会之后,HCL要求召开董事会议,并在会议上提出了反对纪氏投标八打雁项目的意见,遭到了卫康泰及纪氏派系的强烈不满,最终以高票反对,HCL意见未果。
但HCL随即又要求再次召开股东会议,并提议安插数名HCL派系的新董事进入董事会,改组董事会的意图非常明显。
面对HCL的进攻,卫康泰及纪氏派系顽强的抵抗,共同反对HCL。
HCL虽然夺权失败,但是整个纪氏的动荡还是影响到了八打雁项目的投标,他们失败了。
投标失败不仅是导致纪氏股价下跌,连带鹏展都受到了很大影响。
决策者在投资上的错误会令股东失去信心,导致抛售,市场上便开始有人趁低吸纳。
等虞展铭回神过来时,发现公司股票已经被人扫了不少,让人去查是谁出手,却只能查到是开曼群岛开设的一家新公司。
看来,是有人要针对他了。
为了打这场收购战,他打算撤出纪氏。
若无意外,他手上持有的纪氏股份将会落到卫康泰手上。
但是纪家派系,或者说是纪永恒率先找了他。
阿恒,坐。
虞展铭倒了两杯酒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纪永恒。
多谢。
纪永恒接过酒杯坐下来。
找我有事?虞展铭猜得出来他过来找他的意图,却故意问道。
纪永恒也不迂回,直接就点明了来意,希望他能将他手上持有的股份卖给他们纪家。
你明知道我跟卫康泰的关系。
虞叔……纪永恒叫他。
以前他跟美人在一起时,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跟美人分手后,他见他都只是叫虞总。
虞展铭愣了下,晃了晃酒杯,浅饮一口,沉默不言。
你这么帮着卫康泰,因为卫湘云?可以这么说,确实是。
再大的恩情,还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闻言,虞展铭入下酒杯,深叹一声:阿恒,有些事情,你不懂。
纪永恒点了下头:有些事情,也许并非如表面看到的那般。
有话你不妨直说。
他听得出来他话中有话。
当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或许你亲自跟卫湘云或卫康泰再谈谈会更好。
不过,卫董最近是不是不在公司?阿恒,你究竟想说什么?虞展铭蹙了蹙眉。
卫湘云最近确实不在公司,她说有事回印尼一趟。
当年你在印尼的绑架案,我觉得事有蹊跷。
听到纪永恒提到当年之事,虞展铭眉头蹙得更紧。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他怎么忽然提起来了?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插手。
但是卫康泰的为人你应该清楚。
纪氏股份的事,希望您能认真考虑。
纪永恒离开后,虞展铭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沉思了许久,最后拿起电话打给卫湘云,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打了内线给卫枫,卫枫也是不知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卫枫在多番联系母亲卫湘云未果后,匆匆赶去虞展铭办公室,轻敲了两下后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虞叔叔……虞展铭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听闻声音转身过来。
卫枫过来了,你要不要跟她说两句?卫枫一听就知道他接的是母亲的电话。
她向前几步接过虞展铭递过来的手机,急切的喊了声:妈,你在哪里?还在印尼。
卫湘云的声音很平静。
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在这边休息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不一定。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卫枫很惊讶母亲的决定。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给虞叔叔添麻烦。
妈……卫枫还想说些什么,那边母亲已经挂了电话。
她焦急得想要再拨过去,手机被虞展铭拿了过去。
她想休息一阵就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
虞叔叔,我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卫枫难以置信的质问。
不敢想像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她去印尼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没有的事。
虞展铭拍了下她肩膀:你先回去,我还有个视讯会议要开。
卫枫知道他也许不只是想让她回避,但她不知道这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礼貌的离开他办公室。
卫枫离开后,虞展铭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一手抚着发胀的太阳穴微微闭上眼。
他并没有什么视讯会议要开,只是想先将卫枫支开,好让自己能安静的思考。
思考卫湘云刚才在电话里那一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是电话里要求他不要将手上持有的纪氏股分转给卫康泰,若是一定要脱手,那就让纪家人接。
这令他极为震惊,她却让他看在两人多年的情份上不要多问,然后卫枫就进来了。
看来卫枫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稍早之前纪永恒来他办公室谈的也是这事,还牵扯到当年他在印尼的绑架案,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瓜葛?他百思不得其解,再打卫湘云手机时却又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这令他心头有些不安。
-明氏企业与华阳合作开发的西海岸项目开展得很顺利。
开工庆典活动结束后,两家公司项目负责人美人与纪永恒陪同政府相关部门人员参加午宴。
午宴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应酬难免是要喝酒,美人倒是无所谓,红白都进了肚。
纪永恒只跟市政府及旅游局的两位领导喝了两杯,但胃已经隐隐有些不舒服。
美人与他一同站在酒店门前等各自的司机开车过来时,瞥了眼他不大好的脸色问了句:要不要紧?没事。
他淡淡回应,抬眼看她:事情进行得顺利吗?还可以。
资金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你应承的事该不会有变卦吧?她指的是卫湘云手上持有的鹏展股分。
放心,不会的。
你拿什么跟她做交易?这一点,她真的是好奇极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卫湘云心甘情愿的将那么大块肉给吐出来。
可他嘴巴实在是太紧,怎么也撬不开。
想知道?他勾了勾唇,语气里尽是引诱。
不说就算。
他的车子率先开过来,在二人面前停住。
上我的车跟我回去,我们慢慢谈。
司机下来给他开车门时,他缓缓道。
我现在已经没兴趣了。
她压根就不上当。
好,那有空再说。
他倒是利落的上了车,美人恨不得抬脚朝他背后踢过去。
纪永恒在车上吃了备用的胃药便让司机开去公司。
车子刚在公司门口停下,他还没来得及下车,早已等候多时的卫枫便迎了上来。
从菲律宾回来之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
纪永恒没什么变化,倒是卫枫看着确是消瘦不少。
有事?他下了车,迎上她颇为幽怨的眼神淡问一句。
能不能到你办公室谈?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怎么?现在连去你办公室都不行了?等会我还有个会议。
他抬腕看表,面色沉静。
你跟我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要走人的架势,她只能脱口而出。
我跟她能发生什么事?他开口反问。
你是不是威胁她?她靠过来,声音低了好几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失口否认。
纪永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他沉默不言,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妈去印尼不回来,你跟我舅姥爷抢虞叔叔手中的纪氏股份,鹏展又被人暗中扫货,你觉得跟你没关系?如果没别的事,我赶时间。
他没接她的话,侧过身子从她身边经过时手臂被人从身后抓住。
纪永恒……卫小姐,麻烦你放手。
他低下眼看着抓在他手臂上那只细白的手,声音与神情淡漠又疏离。
我知道我妈去印尼跟你一定有关系。
她咬着牙不愿放手。
你跟你母亲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他抬手,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手扯下来,大步往公司大门里走。
一直他的身影消失,她才紧握着双手转身。
他的车子不知几时已经开走,在刚才的位置上停了另一辆黑色轿车。
她从车边经过,没走出几步远又猛地回头,正好看到虞美人从车上下来。
她知道他们早上一起参加项目的开工庆典活动,但是他刚回公司,她怎么又跟过来了?最近美人与纪永盛的事,她也有耳闻,但她自己也有不少事情,所以没太多的关注。
可再次碰到她来华阳,心底那股怨气又涌上来。
她跟纪永恒,不可能旧情复燃了吧?美人就是因为看到她与纪永恒站在一起说话,所以才没下车。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不想看到她,更不想跟她说半句话而已。
没料到这位卫小姐又转头走回来,真是烦不胜烦。
你来做什么?她一上来就是质问令美人听了很不舒服。
她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拿起手机拨号,对方很快接通。
我在你公司门口。
她说完直接就挂了电话。
你在跟我示威吗?卫枫一听就知道她打给纪永恒,心里有些堵。
美人却始终不应她,握着手机直直往公司大门而去。
卫枫想追过去,却又觉得自己太掉价,便顿住了脚步。
美人刚走到大门口,她便看到纪永恒的身影匆匆而来。
以前她也时常来公司找他,但他从来没有到楼下来接她。
果然,还是要看人的。
她不得不承认,虞美人在他纪永恒心目中的地位不管何时何地,都无人可以撼动。
他迎上虞美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可以想像得到,一定是眼中带笑的。
那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他的另一面。
他们一同往里走,甚至没有人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卫枫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一股不安忽然涌上心头。
他们两个,跟她母亲及鹏展被人扫货一事,会不会有关系?-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
纪永恒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神色问道:到底怎么了?刚才见到她,他就已经问过一次,她不应声,他也就不再多问。
可现在看她,好像不像是生气。
她依然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定定的看着电梯上行的数字。
两人便这么沉默着到顶层,从电梯出来往他办公室而去。
进了门,他让秘书送咖啡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这边的办公室,并不是之前纪永盛那间。
他一惯的黑白灰的现代简约风格,她扫了一圈后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坐到她身侧看她。
刚才我接到ⓈⓌⓏⓁ了个电话。
她扬了扬手机,终于开口。
卫湘云?他不思加索问道。
是。
怎么说?她让我亲自去雅加达一趟。
闻言,纪永恒蹙了下眉:你答应她了?没。
她轻松的靠到沙发背上,微仰着下巴看他:‘若是你不来,鹏展的股份你永远拿不走。
’这是她的原话。
纪永恒思索了一下道:晚点我给她电话。
你确定她会听你的?美人摇头:她还跟我说,若是我不去,就算你将当年之事告之虞展铭,她也不怕。
她真这么说?美人点头。
这件事从长计议。
纪永恒并不相信卫湘云。
不能拖太久,会影响我们的资金运行。
为了这个收购,他们明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包括西海岸二期的资金,拖得太久会影响他们的正常运作。
要是卫湘云真的不答应,他们只能先撤资金回来,但也浪费了不少精力就对了。
我知道。
秘书敲门,将咖啡送进来便又出去。
美人喝了两口后放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当年之事?到底是什么事?纪永恒回视着美人探究的眼,沉默了两分钟后才缓慢的开口:那是她与虞叔的事,我不方便说太多。
都能拿来威胁卫湘云了,他还不方便?美人压根不相信他的话,他摆明了这是想钓她拿条件交换。
她才不上当。
-纪永恒是晚上八点半离开办公室。
离开之前,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卫湘云,她没接。
过了五分钟后,她回了一条信息过来。
【该说的我已经跟虞美人说过了,她来雅加达,我签字。
她不来,随便你们,我也无所谓了。
】他刚从电梯出来,给她回了一句:【我考虑一下。
】明氏企业。
我跟纪永恒不同意你前往雅加达。
美人到了公司,刚进董事长办公室,明少钧便开口道。
雅加达是印尼首都,印尼国内情况复杂,军队,家族及政党各种利益团体关系错综复杂,时常引发骚乱及动荡。
普通人前往都会有一定的安全风险,更别提她现在赴的是卫湘云的约。
美人当然知道,一个人前往会有储多风险,但是做什么没有风险呢?富贵险中求嘛。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她拉开椅子坐下来。
原本我打算替你前往,但那女人不同意。
虞少钧沉稳道:你一个人前往很不安全。
我不去,卫湘云不可能将手上的股份以低价卖给我们。
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会带人过去。
鹏展的股价下跌了许多,但是相对卫湘云那个价格还是高了许多倍。
这种机会实在是难得,她不想错过。
纪永恒说他要陪你过去,这件事我需要跟外公再商量。
虽然这种机会不多,但是相对她的安全,那就不足挂齿。
虞少钧与明老爷子商量的结果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舍弃鹏展控制权,也就是不理会卫湘云的要求。
但是翌日下午,美人却在没通知他们的情况下与纪永恒搭上了前往雅加达的航班。
美人篇34航班抵达雅加达,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半。
雅加达是印尼首都与经济金融中心,同时也是个传统与现代,富裕与贫穷对比强烈的城市。
美人不是第一次来雅加达,上次来也是跟纪永恒,从雅加达入境转机前往巴厘岛,在雅加达只停留了一天,体验当地美食。
雅加达的夜景比起国际都市的A城丝毫不逊色,但是最近在市区发生过多起爆炸案,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从下机后便坐上酒店派来的车子,直达下榻酒店。
此次雅加达之行,从航班到入住酒店事项,全都是纪永恒一手操办。
所以进了酒店美人才知道他只订了一间总统套间,美其名曰,为了她的安全。
主卧室给她,他睡客房,安排得倒是不错。
美人倒不是怕他半夜撞门进来行不轨之事,就是对他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安排的行为有些不满。
之前她明明说过,要订两间套房的。
但此时再订房已没了她想要的套间,于是作罢。
入了房,她便径自去主卧室泡澡,换好衣物出来时,他正在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接电话。
他说的是英文,她听了几句知道他在安排明日跟卫湘云的会面。
他们带了保镖同行,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说他找了在这边的朋友,安排当地的保镖与他们随行,多一层安全保障。
他怎么会有在印尼的朋友,她没有多问,转身去吧台。
吧台的酒架上放着数瓶红洒及白酒。
美人随手抽了一支2000年的木桐,醒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纪永恒结束电话过来,靠在吧台前看她。
要吗?她举了举杯子。
不了。
他婉拒,少喝一点。
怎么?怕我酒后对你不轨?她晃了下酒杯,轻笑。
那你可以把这瓶喝完。
我回去洗好澡等你。
他也笑,将手机放到吧台上,转身去客房。
想得美呢!美人朝他挺直的背影冷哼一声。
他刚进去不到五分钟,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就响了。
当地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她挑了挑眉,原本打算不理会,但是对方在第一次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又打来了第二次。
她抓过手机接起来。
永恒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是卫枫。
真是冤家路窄,他们前脚刚到雅加达,她也跟来了。
他在洗澡,有什么事晚点再打过来吧。
美人懒懒的应声。
这回可不是为了气卫小姐,而是实事求是的陈述事实。
虞美人……像是知道她马上要挂机,她急忙叫住她。
有事?你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关心你自己吧。
我知道你们明天要跟我妈碰面。
那又如何?你想从我妈那里拿到鹏展的股份?不是想,而是一定要拿到。
你别作梦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这回,卫枫率先挂了机。
美人将手机扔到台上。
原本好好的心情被她这么一搅,虽有些扫兴,但不妨碍她继续喝酒。
纪永恒从房间出来,她正在倒第二杯。
刚才卫小姐找你。
她指了指手机。
什么事?不知道。
我跟她已经没瓜葛了。
这辈子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跟卫枫订婚。
他不曾对卫枫,或者可以说他不曾对任何女人动过情,除了对她放不开手。
他坐到她身侧与她平视,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生气?我生什么气?不生气脸鼓鼓的?这话他没讲,怕再度惹恼她。
就算她没有因为卫枫的来电而生气,但肯定也是不爽的。
他可不能再火上浇油。
喝完这杯早点回去休息。
他转移了话题,但她没打算就这么结束。
她也在雅加达。
她轻放下酒杯,会不会影响我们明天的签约?不会。
他肯定。
她刚才放话说不会让我轻易得逞。
不必理会她。
这件事只要卫湘云同意了,谁也改变不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抓住了她什么把柄?等这件事完美收官之后,我再告诉你。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
你确定能完美收官?一定能。
好啊。
那就等结束后再说。
她微仰下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从椅子上跳下来。
我回去睡了。
晚安。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
-来雅加达与卫湘云碰头所有事项,都是纪永恒安排好的.翌日早上九点,他们从酒店下来,准备坐上车前往顺达哥拉巴港附近的一家当地酒店时,纪永恒接到了卫湘云的电话,说她感冒,身体不大舒服,要在她在雅加达的别墅跟他们碰面。
闻言,纪永恒浓眉紧蹙。
我考虑一下。
我把地址发给你,要不要来你们自己决定。
纪永恒将她发过来的地址给他聘请的几名当地保镖的黑人头子看了下,对方用不太熟练的英文说是在郊区某个小镇,开车过去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纪永恒又问他过去安不安全,他说没问题。
两人商讨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赴约。
卫湘云临时变卦更换碰面地址,身体不适只怕是借口罢了,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轻易得逞。
既然纪永恒说这几位又黑又壮的保镖可以信任,那就闯一闯又何妨。
她倒是要看看卫湘云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们从雅加达市区开车前往卫湘云的别墅。
三辆车,前面车辆带路是当地的保镖,黑人保镖头子带着一名手下坐他们中间这辆车,后面一辆开车的是当地保镖,载着他们从国内带来的人。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状况,安安稳稳抵达卫湘云所在的别墅。
别墅坐落在郊区,周围都是茂盛的热带植物,热带硬木屋顶在一片绿叶中若隐若现。
穿着白色工人服的菲佣出来给他们开门,三辆车子前后有序的进入到花园停车坪。
菲佣用英语请他们进屋。
美人与纪永恒并肩而行,边走边打量了一下带着几分古典气息的别墅周围。
卫湘云倒是会享受,这些年虞展铭对她真是不薄。
进了屋,客厅宽敞明亮。
佣人上了茶后,便上楼请示主人。
两人没心思喝茶,安静坐着等卫湘云下来。
卫湘云排面十足,他们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姗姗而来,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不好意思啊,让二位久等了。
她落坐在美人与纪永恒对面,气色看起来不错,并非如同她说的身体不适该有的差脸色。
你方便就好。
美人凝着一张脸不应声,纪永恒语气颇为冷淡的回应她。
卫湘云也不在乎美人什么样的态度,反正她对她一直都没好脸色的。
她看向纪永恒:我要的东西呢?车上。
签完协议后,我让人拿进来给你。
卫湘云嘴角扬起抹冷嘲的笑,将手里拿着的文件扔到他们面前。
不就是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吗?想要拿去便是。
这本就不该是你拿的,吐出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美人见不得她一副得意的模样。
一个十几年都上不了位的老小三,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虞美人,你说话客气点。
她眯了眯眼,柔和的语气中带着抹威胁的意味。
次次见面都被她冷嘲热讽,她早就习惯了。
但这是她的地盘,她没必要再对她忍气吞声。
实事求是罢了。
美人也不吃她那一套,不管是以前在她面前扮温柔体贴,还是现在的凶相毕露。
我们今日过来是为了签约。
纪永恒打断二人的明嘲暗讽,将文件袋打开,取出里面的文件替给美人,让她确认。
阿恒,我真是看错你了。
卫湘云暗暗咬着牙根。
不但白白辜负她女儿的一片心意,最后还反过来狠狠的咬她一口。
抱歉,让你失望了。
纪永恒微微颔首,毫无半点内疚之意。
我确实是,很失望。
她不得不承认,她低估了他。
美人快速的浏览完文件,拿出手机拍照传回去给律师,确认无误后放下来签上她的名字,然后推到卫湘云面前。
合作愉快,卫女士。
你做事倒是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家时间都不多。
所以,快点签字了结才是正事。
卫湘云不再多言,俯身下来,握着笔签下自己名字。
手续完成后,纪永恒让保镖将车上的密封文件袋拿过来,递给卫湘云。
阿恒,你那里不会还有备份吧?卫湘云捏着文件袋的一角,颇为疑惑的质问。
我做人有底限。
只要她不反悔的话,那件事他就当作不知道。
至于所谓的备份,他能拿到第一次,想要的话肯定也能拿到第二次。
卫湘云嘴角勾了勾,不再问。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美人不想再多停留一分钟,卫湘云也没打算挽留。
大家闹到这个份上,能保持表面的客气已经是极限。
三辆车子很快离开别墅,在进入别墅的私人道路路口与一辆黑色宝马防弹车交汇,很快就各行其道。
卫枫从后视镜中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车尾,忽然灵光一闪,这不会是纪永恒他们刚走吧?可想要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也无济于事。
那她妈到底有没有签转让协议?她催司机加快油门。
车子刚在院子里停下,她不等司机下来开门便自己下车,匆匆往屋里跑,卫湘云正在客厅喝茶,一脸的悠闲惬意。
妈,永恒哥他们是不是刚走?还叫那么亲热呢?卫湘云淡淡的瞥女儿一眼,人家早不是你的永恒哥。
你不会跟他们签了转让协议吧?签了啊!卫枫:……这不像是她妈的行事作风,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那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就算这辈子不能做名正言顺的虞太太,她至少手上还有钱,明里她是卫女士,但谁不知道她是虞展铭的‘红颜知已’?以后鹏展的一切还不都是他们母女的?这是以前她一直为母亲的身份鸣不平时,她跟她说的。
可如今她不但没成为虞太太,连手上拥有的钱也要白送给别人?虞叔叔知道了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
那舅姥爷呢?知道.他也同意?卫枫更是没办法相信,连舅姥爷也同意她这么做?最近他在纪氏已经开始被人打压,虞展铭又迟迟不将他在纪氏持有的股份转让给他,他们那一派现在处境很不好过。
他怎么可能同意妈妈这么做?行了。
这件事我们有自己的考量,不用担心。
见女儿震惊无比的神情,卫湘云放下茶杯起身,揽住女儿的肩膀轻声道:难得回来一趟,陪妈一起用午餐。
妈,这种时候你让我怎么吃得下?放心好了,他们想要从我手中占便宜,哪有这么容易?卫湘云笑了,神情却闪过一抹狠辣。
卫枫从未见过母亲这一面,微微一怔,便被她搂着往餐厅而去。
美人篇35从卫湘云签字到离开别墅,一切都很顺利。
按照行程,他们回到酒店后简单的收拾完毕就可以启程回国,计划完美落下帷幕。
但在他们车子刚刚进入市区,意外忽然发生了。
一声巨大的声响在耳边响起,防弹车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一阵摇晃。
坐在后排的美人虽然系着安全带,但在剧烈晃荡中,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前额撞上前排的椅背,一阵发疼。
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更大的巨响,窗外一片硝烟滚滚。
有没有事?纪永恒的声音与前排司机与保镖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司机说的是当地语言,美人听不懂,他朋友转头过来朝纪永恒说了句英语,她听得不太真切。
发生爆乱了。
纪永恒扯开安全带,俯身过来将面白如纸,脑袋昏然发胀的她搂入怀中。
别怕,他会带我们到安全地带。
他们的车子被人打中了轮胎,失控的朝路边的围栏冲撞过去。
一片混乱之中,纪永恒扯开了她的安全带,将她紧紧的抱住,在车子撞上墙壁之前,与前方的司机及他朋友撞开车门跳出去。
下一秒,车子撞上墙壁后燃烧起来,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只有枪声,爆炸声。
美人这些年游历了不少地方,但是从未碰到过战争与爆乱。
她就这么被他半拉半拖,随着两位保镖钻入一条小巷里。
Jee,那些人可能是冲着你们来的。
他朋友带他们闪入一间屋子后,转头朝纪永恒道。
若是反动武装份子发动暴乱袭击,不可能一路追着他们打过来。
知道了。
罗瑟,你有没有办法摆脱他们?这是我们的地盘,我尽量,但是……罗瑟抬手做了个加钱的手势。
没问题。
纪永恒毫无犹豫的应下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此时能保住性命才是首要。
美人刚刚回过神来,听了他们的对话,明白是有人想要他们的命。
所以说,一切来得太顺利,总是让人过于放松警惕。
卫湘云哪里是那么好说的人?她真是自信过渡了。
他们跑进的地方是居民区,狭窄的街道因为忽然闯入的一大帮持枪份子乱成一团,人群推搡逃跑,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越来越清晰。
没时间做再多的解释,罗瑟让司机出去引开他们,然后让美人与纪永恒将随身带着的手机拆卡,扔掉,然后带他们从另一扇小门逃路。
-罗瑟很快找了一辆旧汽车,爬上驾驶座打着车,纪永恒与美人刚在后座坐好,车子便飞一般窜出去,从人群混乱的街区疾速离开。
我看一下你的腿。
这个时候,纪永恒才有余力关心她的腿伤。
刚才一直拖着她走,她两只鞋子已经掉了一只,他知道她肯定是受伤了,可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
她今天穿的是裤装,但裤管却是一片湿淋淋。
她不仅两只脚破皮出血,小腿也被刮破了,可她一直咬牙坚持着,一声不吭。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他小心地撕开她的裤脚,白皙的小腿上一片鲜血淋淋。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才对,要不然她坚持不了那么久的。
他脱下外套,正要解开衬衫时,前面的罗瑟扔了把刀过来,还有一只小小的瓶子,说是治疗创伤的药粉。
他用刀子刮下衬衫下摆,替她拭掉腿上的血迹时碰到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忍一下。
他抬头看她一眼,她眼底已经是一片水光淋漓。
他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疼得不行,可现在不是哭疼的时候。
她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让眼泪掉出来。
他撒上药粉,用割下来的衬衫布条当纱布,替她包扎小腿上的伤口。
处理好后,才将她重新抱入怀中。
别怕,我们会没事的。
他安抚她。
她眼泪终于掉出来,融进他胸口。
我会不会残废?她低声问了句。
不会。
要是会呢?我不嫌弃你。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她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
并没多大的力气,他低头亲了亲她发顶,将她搂得更紧。
-车子从市区离开。
去哪里,要走多久,美人不知道。
她所有的力气都在用来抵抗受伤的疼。
一直到车子绕进山里,她才用开口,声音低低的问纪永恒:我们到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开车的罗瑟看了眼后视镜。
你受伤了,先回我们的基地。
过两日我送你们去机场。
基地……美人瞬间有些惊惶,纪永恒尚未来得及开口安抚她,他们的车子忽然被人打爆了一只轮胎。
从山上扫下来的子弹,他们被人伏击了。
罗瑟咒骂一声,转了方向盘,将车子驶进茂密的森林。
后面又陆续又传来几声枪声,纪永恒问罗瑟怎么回事,他不回答,脸色绷得紧紧的。
车子被爆了胎,开不了多久便停了下来。
罗瑟率先下车,替他们打开后座,口气严厉的命令他们马上下车。
根本不容多问,再不快点,可能就要有追兵过来了。
罗瑟沉默不语的在前面带路,纪永恒背着美人跟在后面,两人同样不说话。
但是与罗瑟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的气定神闲不同,他们是有些慌乱与不安的。
在停下来休息时,她小心翼翼地脱下仅剩的一只鞋子,丝袜早就破了,脚底也破了一层皮,血肉黏在鞋子里,脱下时皮肉与鞋分离的痛,让她忍不住眼底水光淋淋。
纪永恒蹲下来,小心的握住她脚踝将她受伤的脚放到他大腿上,用刚才罗瑟给的药粉撒到伤口处。
美人牙齿咬得咯咯响,看着低头给她上药的男人说了声:对不起。
若不是她坚持要来,也不会碰到这种事。
富贵险中求,可这次他们有可能会把性命搭上。
都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可很多时候她做事还是冲动,不计后果,想到什么做什么。
别说这种话。
他替她理了理脸颊边凌乱的发丝。
要不然说什么?说你原谅我了。
给她上好药,他抬头看她,顺势要求。
想得美。
她冷哼一声,转过脸,正好看到罗瑟站在离他们十米之外,好像是跟什么人联络。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现在处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位。
若真的是不能逃出去,那就自我娱乐一下好了。
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怎样都不原谅。
原不原谅又如何?他们现在如同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
两人低声说话间,罗瑟接完电话朝他们走过来。
走了。
他昂了昂下巴,然后转身继续往森林深处而去。
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一下?美人朝罗瑟的背影叫了声,他不应,也没回头。
他没带手机。
那刚才他怎么跟人联络?美人不信。
通讯器。
纪永恒率先起身,扶她站起来:能不能走?尽量。
她咬着牙往前走了两步,未穿鞋的脚被叶子尖锐的杂草扎到,疼得她想冒眼泪,再走两步又差点被地上的藤蔓拌倒。
纪永恒二话不说,半蹲到她面前回头看她:快点。
美人犹豫了两秒,还是趴到了他背上。
-他们跟着罗瑟在森林中走走停停,兜兜转转,越走越深,越深越荒凉。
美人又饿又渴,她没出声诉苦,但是纪永恒看着她发白干燥的唇也知道。
他问前面带路的罗瑟还要走多久,罗瑟说大约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出口。
再忍一下。
如今这个地步,不忍也没有办法。
我自己走吧。
她挣扎着不愿让他再背她。
不行,你没穿鞋子。
没关系,我可以。
他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马上就到出口了。
我还撑得住。
他说他还撑得住,可是因为一路背着她走,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还有背后也是。
她伸手替他拭了拭额头上汗水。
走了。
他背着她继续前行,她双手搂着他脖子,闭上眼,脑海里好像千头万绪,又好像一片空白。
-耳边传来水哗啦啦的声音时,美人听到罗瑟的声音,说到了。
她迷迷糊糊的开眼,视线被忽现的阳光刺到,又闭上眼。
在潮湿又阴暗的森林里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一下子见到阳光真是不适应。
他们抵达的是一个瀑布的边缘,水声哗啦啦的响着。
她与纪永恒趴在溪水边喝水,罗瑟走到离他们五米之外,用通讯器与人联系。
他们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他再次走过来时,眼底是一片肃杀之气。
他定定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无声的回望他。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股箭拔弩张的气氛.Jee,很抱歉,我要失言了。
罗瑟率先打破沉默。
闻言,纪永恒整个身躯僵硬起来。
什么意思?我们首领刚跟沙辛达成了协议。
沙辛?纪永恒念着这个名字,美人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轮。
在来印尼之前,她特意了解过当地的政党利益派系,还有黑社会势力。
沙辛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印尼最大黑帮的头目,他手下的生意囊括毒品,军火,贩卖人口,绑架勒索,暗杀,甚至敢公然与政府对抗。
政府几次大规模的扫黑都没能消灭他们,更别提抓到沙辛。
所以,他们这次的麻烦很大。
大到,不知有没有一条小命回家。
但是沙辛与卫湘云又有什么关系?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你们跟他们达成什么协议?纪永恒握住美人冰冷的手,沉着问道。
罗瑟闭口不言。
放我们回去,价钱你们出。
美人稳了稳心绪开口。
事到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的筹码能与一干亡命之徒对抗。
罗瑟,我在巴厘岛还有另外一家酒店。
纪永恒试着与他谈条件。
当然罗瑟会帮他查虞展铭当年绑架案一事,用的是巴厘岛的一家私人酒店换来的。
印尼实行土地私有化,六年前他用自己的钱买下了两块地包括海滩,建豪华渡假酒店,这些年可赚了不少。
但这回,罗瑟依然是摇头。
最多两分钟,基地的人就会到这里。
他语气平淡,却带了抹警告的意味。
他们的人还有两分钟就到,但他却没有对他们动手,所以……美人与纪永恒眼神对视了一下,又同时看向瀑布的边缘,在罗瑟抬腕看时间时。
他们握紧了对方的手,一步两步三步,退到悬崖边沿。
生死由命了,搏一搏吧。
在他们的身影一跃而下时,丛林中迅速的钻出几名持枪男子,他们用当地语言询问罗瑟,人呢。
罗瑟指了指悬崖下方。
瀑布潭里水流湍急,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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