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5-04-02 01:29:01

嗯。

温月垂着的眼抬起,擦的我妈的。

临走前鬼使神差就擦到了自己唇上,老气的颜色,她薄薄地涂上一层。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用手指晕开,让颜色浅淡些。

言律背着光,目光定定地看向她的嘴唇,温月左手不自主伸到背后,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做坏事被抓包现场。

言律看着她抿起了嘴唇,他又把目光上移,眼镜呢?书包里面。

我度数不深。

左眼一百五十度,右眼一百七十五度,已经保持了一整年。

温月拼命挤出了一句话:真羡慕你没有近视。

她的口红又浅淡了些。

言律想问她为什么擦口红,她从来不沾这些,嘴巴红红的,看着就不像她了。

结果他吐出来的是别的话:口红不适合你。

他看着温月再次紧抿的嘴唇,没来由地一阵烦躁,随口说道:我们先去H市,估计得几个小时,去了就睡觉。

好啊。

温月冲他笑了下。

言律很靠得住,他只是看起来懒懒散散,嘴巴也坏,但是意外的,心思很细。

离W市最近的海,一定要经过H市,再一路向南。

温月见他重新跨上了自行车,她也跟着侧坐上去,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就此结束。

没骑一会,言律就在前面大声吐槽:要是被我爸知道我不是去学习,回去一定打死我。

小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要是不答应你呢?你不会不答应。

言律声音带着恼:温月,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吧?温月默了许久,你也想逃吧。

声音小,却很笃定。

他想吗?或许想过,但是言律不认为自己真的会逃。

听到爸爸说那些耳朵起茧的话,他会想跑,只是不知道往哪跑。

跑了不还是要回去,什么都解决不了,还要再挨一顿骂。

精神上想逃,身体却不想,与其想这些,他不如去长跑和打篮球。

言律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为什么想逃?温月,到底有什么非跑不可的理由?他觉得没有。

就是想呀,想去海边。

温月说完笑了起来。

还拉上我。

言律感觉是问不出什么实话,她就会装傻。

有你陪我比较安全。

温月敛了笑,无不正经地回答,而且我体力不好。

啧。

言律颇有些无可奈何,上辈子欠你的。

温月唇线上扬,她悄悄紧了下手臂,环紧了他的腰,小律你好久没载过我了。

言律无视掉她口气里面的埋怨,高中又不同校。

言下之意,不同校也不顺路,就没有载她的必要。

即便他嘴里吐不出好话,温月也是喜欢这种时刻的,两个人聊些没主题的天,就随便扯,想到什么说什么,偶尔沉默一段,也不觉得尴尬,等想到什么想说的再开口。

好几年没这样了,想着她有些眼热,她手用力把他的腰揽紧了些,头也歪到他背上。

他背上洇湿了一片,略微抬眼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背肌的轮廓。

她想起刚才在他房间,他没穿上衣,对她全无避忌,大抵青梅竹马就和有血缘关系一般,总是少了些性别上的界限。

就像现在,他肯定也不会因为她紧紧揽住他的腰,而心跳加速。

温月起了话头:小律,要不要我真的帮你补习数学?自行车车速几不可察地慢了几秒,言律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带着笑:温月,你病得不轻。

我是说回来之后,我可以教你。

温月一本正经地分析解释,你数学有点弱,可以提升的空间很大。

她是真心想帮言律补习,小时候她数学不好,也是言律教她的。

而且,由于她是班长,利用职务之便她对言律各科掌握情况无比清楚,数学和物理是他最容易提分的科目,只要他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也要高考的。

言律秒拒。

她想说根本不会影响到她,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准备考哪里?言律很抵触她去教,高中每次来问她都是被爸爸逼迫过来,然后他全程都不好好学习。

有那么讨厌她吗?不谈学习上面的事情,他好像又还好……就我们市的二本吧,指不定能擦线考个一本。

言律随口回答,沉默了一会,意识到什么,他才问:你呢?首都。

温月一说,言律就知道她想考哪里。

不留在W市?不留了。

以后,估计就寒暑假见见,然后等过四年,可能就过年兴许能见见。

所有朋友,最后都会如此吧,他高中的那些朋友进入大学后,只有本市的还保持联系,跨省的只有过年见了面。

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好,他们都在大学里面,他还在高中,他被抛下了。

而温月会去首都……你要是考上了,赵阿姨能开心死。

嗯。

她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妈妈一定会让全世界都分享她的喜悦。

言律揶揄道:真不怕被赵阿姨发现?她怎么发现啊?出差呢。

温月不以为意。

她既没有手机,也没因为什么急事找过赵女士,高中这四年都这样。

循规蹈矩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学生,似乎都是为了今晚逃跑所作的铺垫。

无论是说服言律带自己逃跑也好,还是骗言律爸妈也好,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万一,老师找她问你水痘情况什么的?那就算我运气差。

温月很快做出判断,她肯定会报警,然后我们两个都被警察叔叔抓回家。

你是主谋,我会把你供出来的。

嗯。

温月完全赞成,到时候都赖我身上。

言律也不和她客气,那肯定。

小律,谢谢啊。

温月声音很轻,她的脸在言律背上蹭了下,沾到点汗,被风一吹,带着些凉意。

言律过了个弯,声音很大:温月,你真有点什么吧?有什么?有病!言律咬字极重,带着温月不懂的怒气。

两人间的沉默酝酿了许久,温月才在言律背上轻轻点了下,对了,小律,你抽烟了吗?我身上有烟味?言律微低着头,在自己身上嗅了下。

他出门前才洗过澡,现在身上只有些轻微汗味,不怎么好闻。

没有。

温月察觉到他的动作,今天闻到了,你从天台下来的时候。

淡淡的烟味和浓烈的橘子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让她难以忍受的味道。

不抽。

他就是上天台吹吹风。

他喜欢吹风,喜欢去天台看着天空。

不过贺嘉和沈昭阳是上去抽烟的,他们大多数时候是下了晚自习躲在教室后面的蓝色窗帘里抽,他想本来就很恶心的烟味再被窗帘布一捂,该是得多恶心。

快高考了,他们两个烟瘾也犯得频繁了,平时嘴里都是乱开玩笑,实际上都被压力堵得喘不过气。

大部分高三生都这样,在周考月考联考模考中变得疲惫麻木,他经历了两次,被推着朝前走,他根本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但是不能停下,所有人都没停下来,他也不能。

那就好。

温月松了口气。

烟味会让她想起父亲,想起去年夏天。

父亲在她面前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烟灰和烟蒂散了一地。

他一直在讲话,说了些什么她大部分都忘了。

她只记得,她透过丝丝绕绕的烟雾就这么看着,外面日头很毒,她一直在出汗,头发和衣服全被汗水浸透,烟味混着汗味,还有夏季燥热的味道。

难闻得令人作呕。

好什么啊?温月愣了会,抽烟肺会黑掉。

对啊,肺会黑掉。

所以,他怎么还不死?温月,你想勒死我?言律腰部被温月用力地揽着,她特别用力,勒得人有些难受,你现在命在我手里,手轻点!哦,哦!温月连忙松开手,我没注意。

车子应景地晃了两晃,温月正要开口让他别玩了,这还在马路上,就听到一阵喀拉的响动。

她往下一看——链条掉了。

他很快伸出脚控制平衡,然后往下面看着:你这车……温月马上跳下车,我来弄,是有点爱掉,我忘了换。

没等温月把背包放好,言律已经蹲了下去,把链条拆了下来。

我来。

言律带着点倔强,他手往怀里一缩,不让温月碰到链条,小意思。

温月看着他的手被链条上面的机油染得变黑,他动作熟练地把链条上了回去,又倒着转了几下脚踏板,确定链条正常运作。

她这辆车最近两个月链条掉得频繁,估计是该收紧一点,但她一直没去修车铺,走之前也忘了这茬事。

卧槽,言律,大晚上和谁在这幽会呢!温月本来勾着身子看他换链条,因为这一声她转过头,头发被夜风吹起,她伸手将乱发挽至耳后,才看清来人,是班上的同学,经常和言律一起玩的那个沈昭阳。

沈昭阳看了好几眼,才敢开口:班、班长……温月冲他点点头。

他看到这对组合,人都要吓清醒了,特别班长还和平时在学校不一样,没扎头发也没戴眼镜,夜里看着就很……你、沈昭阳像吃了螺丝,话都说不利索,你们在这干嘛?他手里拿着碳酸饮料,穿着短袖短裤,趿着拖鞋,看起来就是住在附近下楼买瓶水。

你瞎吗?言律正好上完链条直起身,上自行车链条。

温月从自己书包里找了包湿纸巾,抽了两张给他。

沈昭阳看班长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他揶揄道:你不说我以为你们私奔呢!大晚上的!他没认出那辆车,但是他认出了言律的包,班长抱在怀里的那个包就是言律的。

言律低头处理着指缝的污秽,他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见过骑自行车私奔的?还真没见过……你和班长……沈昭阳一脸的我知道你们的小秘密,他夸张道:哎哟,不是吧!言律斜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解释:把你的沙雕想法收起来。

沈昭阳顺势把手往言律肩膀上一搭,脸也凑了过去,不是怎么会大晚上一起骑车呢,还背着包!有事。

言律给了他一记不轻的肘击。

沈昭阳捂住腹部,抬眼看到言律的表情,他噤了声,言律打篮球被对方挑衅了就是这个表情。

他又往旁边看了眼班长,她表情平常,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丝毫没有要加入对话的意思,只有一双眼浅淡地看着言律。

言律似乎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个人便先后上了车。

后天学校见。

沈昭阳见状把手放到嘴巴做了个喇叭,随后朝言律挥手。

言律淡淡应了声,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

他们就是那种关系吧……言律瞒得也太严实了啊,根本看不出来!最后他不禁想,班长,今晚可还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