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翻涌_殊晚 > 第十章

第十章

2025-04-02 01:40:32

宋静原心头一惊,抱著书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僵硬地转过身。

陈砚穿了件黑色T恤,领口很低,露出小片冷白性感的锁骨。

他看起来是刚运动过,额前的碎发随意垂着,衬得眉眼难得柔和,汗水顺着凌厉流畅的下颌线滑落,从喉结到锁骨,手里拎着半瓶没喝完的冰水,小臂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他就那么懒散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却好像会发光一样,引得来往女生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往他身上方向看。

陈砚自动过滤掉那些目光,抬手按了按后颈:来找人?这是你们班的练习册。

小腹突然疼了下,宋静原不自觉皱了下眉,伸出手对陈砚说:于老师让我帮忙送过来。

能帮我交给你们班的化学课代表吗?陈砚点了下头,单手接过那沓练习册,视线扫过宋静原时发现了她的异常,素净的脸比平时多了几分苍白,眉头微微蹙起。

身体不舒服?陈砚问她。

没有。

宋静原逞强地解释,可能是因为刚才跑了800米,还没缓过来。

那就回班好好休息吧。

陈砚随口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了。

宋静原摇摇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

陈砚进班把那沓练习册放到课代表桌上,刚在位置上坐下,沈睿欠欠地过来八卦:诶陈砚,刚才门口和你说话的是静原吗?陈砚仰头灌了口水,声音懒倦:是。

静原来我们班干什么啊?是不是来找咱们玩的?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陈砚嗤笑了声,人和你有什么好玩的?沈睿:……老于让她来送书。

对了。

沈睿转着笔,二高那边好像新开了个酒吧,这周末要不要过去玩玩?不去。

沈睿啧了声,有点不满:没劲。

那我去问问沈枝意和静原她们。

陈砚两脚踩在书桌下面的金属横杠上,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眉眼耷着,自带一股漫不经心的痞劲。

问什么问,你再把人家好学生给带坏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沈睿啧声。

还有。

陈砚顿了几秒,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静原地叫人家。

沈睿:?听着别扭。

沈睿:……行行行。

沈睿拿这祖宗没办法,我以后叫全名行了吧?晚上放学篮球场,去不去?陈砚扯扯嘴角:去呗。

-放学铃响后,陈砚和沈睿跟着九班的几个男生一起出来,绕到教学楼后边的小道上往篮球场走。

这条小路刚好和学校的车棚挨在一起,路过车棚的时候,沈睿突然停了下脚,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地上蹲着那女生有点眼熟呢?离他比较近的几个男生打趣他:沈睿你当自己是贾宝玉呢?看哪个妹妹都眼熟是吧。

不是。

沈睿翻了个白眼,我认真的。

陈砚跟着他们笑,抬眼往那个方向扫了下。

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蹲在地上,脑袋低垂着,手掌抓在自行车后座上,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臂。

晚饭拂面而过,空气里好像多了一股熟悉芬芳的茉莉花香味,刺激着陈砚脑海里的某些记忆。

他皱了下眉,偏头朝那个方向盯着看了一会,地上的人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眸色渐渐晦暗下来,陈砚把沈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掉,转身朝那个方向走:你们几个先过去。

其余几个男生一脸懵逼地被留在原地,眼看着陈砚走到那个女生身旁,体委捅了捅沈睿:什么情况啊?砚哥又有新目标了?就算是新目标也不正常啊,你见他对哪任女朋友上过心?沈睿也愣了,盯着那个女生的背影看了两分钟,终于反应过来那是谁。

-宋静原怎么也想不通,这次来例假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她不过是在最后一节课班里进行扫除的时候帮着擦了玻璃,碰了下冷水,结果刚从教学楼出来,小腹就像刀绞的一样疼。

之前沈枝意提醒她注意一点的时候她还没在意,没想到上天就是喜欢和她开这种玩笑。

宋静原蹲在自行车旁边,脸色苍白如纸,掌心沁出潮湿的冷汗,额角的几缕碎发也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车棚这边路过的人本来就少,宋静原费力移动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脑袋埋在膝盖里,一只手捂在小腹上,另一只手攥了攥冰凉的掌心,安慰自己忍一会也许就会好。

一阵风呼啸而过,陈砚一路跑着过来,看见女孩的侧脸,眼皮重重一跳。

宋静原?听见这个声音,宋静原以为是自己疼出了幻觉,强撑着抬起头看他,视线有些模糊:陈……砚?她的声音虚的不行,还有些发颤。

陈砚眸子沉了下,蹲下身子和她视线平齐,因为刚刚跑过,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宋静原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低垂着,咬着下唇半天没有答话。

陈砚眉心微皱,嗓音里多了一丝罕见的失控:宋静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的。

宋静原声音很小。

问你话呢,你哪里不舒服?……陈砚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只能瞥见她抓着衣角的有些发颤的手。

一股晚风吹过,将那股花香送进陈砚鼻腔里,他心里莫名多了些烦躁,语气有些生硬:哑巴了?我没事。

宋静原抿了下嘴唇,双手捂在小腹上,在这休息一会就好了。

陈砚挪开视线,嗤笑一声:脸都白成纸了,还说没事?……肚子疼?嗯。

空气安静了一会,陈砚心中烦躁,手下意识伸到口袋里摸烟,但看见眼前女生的样子,又制止住自己的动作。

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应该可以。

宋静原怔了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怎么了吗?陈砚过去跨坐在她那辆旧自行车上,两条腿撑在地上,指了下后座:上来。

啊?宋静原艰难地抬起眼,去哪?你就打算在这坐一晚上?陈砚语气有点冲,送你去医务室。

宋静原大脑空白了一瞬,几秒后回过神:不、不用去医务室,我休息一会就能好的。

陈砚被气笑了,舌尖顶了下侧腮,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上来,要不我就把你车没收了。

……宋静原不安地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抓在车两边的横杠上,心悸得要命。

她和陈砚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空气中所有的气味全部被抽走,只剩下那股熟悉的薄荷味。

校医院已经过了开放时间,陈砚把人带到附近的一家诊所,他早就感受到了身后的人浑身僵硬,停车的时候,他问道:我车技有那么差劲??怕我把你摔了?……宋静原不安地垂下眼,没怕。

诊所里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见到他们进来后,询问是谁身体不舒服。

陈砚抬手指了下宋静原:她肚子疼。

肚子疼的原因知道吗?女医生拿出病历本,问宋静原。

宋静原不好意思当着陈砚的面说这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咬了下嘴唇。

陈砚主动看出她眼里的局促,单手插兜,主动出了门。

女医生说她是体育课上运动量过大,下午的时候碰了凉水,再加上最近休息得不太好,才导致了这么严重的痛经,给她开了片止痛片,让她在床上坐着休息一会。

热气从水杯里氤氲出来,打湿了宋静原的睫毛,诊所里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周围一片洁白。

她低垂着眼,唇内的细肉被她咬的有些疼,整个人忍不住发起抖。

她已经记不住上一次被人带着去看医生是什么时候了。

初二那年冬天,她得了很严重的感冒,高烧到39度,老师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她整个人浑身滚烫,脑袋都烧的昏昏沉沉的。

她向老师借了电话,颤抖着给宋鸿明打过去,很久才接通。

宋鸿明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暴躁:哪位?爸爸。

宋静原打开走廊里的窗户,冷风灌进来,强迫着她保持清醒,我发烧了,身体不太舒服,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现在没空。

宋鸿明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烧到多少度了?39。

39度而已,死不了人。

宋鸿明冷声,宋静原,这种小病你自己不能解决吗?吃退烧药不会吗?有必要给我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嘟嘟声,宋静原垂着眼,发烫的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淌,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的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她学会了生病的时候自己买药,学会了遇到困难自己解决。

她把所有苦痛咬碎咽进肚子里,一个人默默承担所有事情,尽量不要麻烦别人。

因为没人会听她的抱怨,也没人会不厌其烦地帮助她。

人的情绪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被无限放大,宋静原眼眶不自觉浸出些酸意,她越想越委屈,甚至有些想哭。

吱呀一声,小诊所的门被推开,紧接着是一阵哗哗声,宋静原抬起头,看见陈砚正在往她这个方向走,手腕上还挂了个黑色塑料袋。

想起之前陈砚说过他最讨厌女生在他面前哭,宋静原抬手在眼睛上捂了捂,将酸意收回,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陈砚把袋子扔进她怀里,里面是止疼药还有几包草药暖贴。

药店买的。

宋静原点点头,撕开一片暖贴握在手里,暖意烘得她心头酸酸胀胀的。

她声音很小:谢谢。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宋静原觉得自己好一点了,从床上下来,医生过来嘱咐她:最近几天别吃凉的东西,也最好不要碰凉水,更是不要剧烈运动。

宋静原脸莫名红了,抿着嘴:知道了。

女朋友都这样了——医生转过头看见陈砚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漆黑的眸子不知道在看哪,忍不住多说了句,你也不关心关心?不不不。

不等陈砚说话,宋静原慌张地回答,我不是他女朋友。

同学也应该关心下啊。

知道了。

陈砚语气仍然带着那股漫不经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宋静原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砚从小诊所里走出来,见他又要骑上车,局促地喊了他一声。

陈砚回头看她:去哪?还去奶茶店兼职?不用送我了。

宋静原在车子旁边停下,我自己可以的。

今晚已经很麻烦你了。

她控制住声音中不自觉的颤意,谢谢你的关心。

……换做陈砚以往接触到的女生,就算是没有生病,也会撒着娇说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让他送自己回去。

偏偏到宋静原这里反了过来。

因为她不想麻烦陈砚太多。

见对面的人不说话,宋静原不自然地将碎发别到耳后,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揉了下:那我走了。

陈砚从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拢火点燃,一脚踩在路边的石阶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

风迎面吹起他的衣角,勾勒出他清冷的身形,白色烟雾在他周遭散开,陈砚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有些可笑,忽然冷淡轻薄地哂笑了下:随你。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有些冷清,宋静原推着自行车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犹豫片刻回过头。

猩红的火光在黄昏中格外明显,少年的身影与夜色相融,在路灯下投射出冷戾的阴影。

陈砚。

宋静原顿了几秒,极其认真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还是要谢谢你。

陈砚只是哼笑。

宋静原没有多停留,骑车离开,只留下一道瘦弱的身影。

陈砚忽然觉得没劲,将剩下的半截烟捻灭,对准几米外的垃圾桶,抬手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