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头僧和跛道士甫一进屋,王夫人便问道:不知二位在何山修道?癞头僧摇头晃脑,高深莫测:不问何处来,不问何处去。
但因前尘情,特将此缘续。
贾母听了这话,明显是说贾宝玉还有救,也顾不得这是哪路神仙,急忙追问:还望二位说个明白?乃何前尘,如何可续?这回换成跛道士开口:贵府公子衔玉而生,此乃稀世之宝。
奈何沾了声色货利,又不知被弃忘何处,方才有此大劫。
王夫人心头一动,眼神扫过袭人晴雯等一干丫鬟:宝玉的玉在何处?这些琐事素来都是袭人管理。
见此刻王夫人问话,袭人不敢藏私,连忙道:这玉宝二爷向来是不离身的。
此时应好好地在宝二爷的颈子上挂着才是。
贾母道:还不快些取下来给仙长看看。
袭人听了,忙去内室将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取了下来,呈给贾母。
贾母将玉递给癞头僧和跛道士,道:这便是小孙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
二位仙长言此玉沾了些俗气,却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块玉自然不会是真的。
真的那块通灵宝玉早就被癞头僧和跛道士悄悄地拿走了。
即便如此,他俩还是装模作样地视看了一番,接着便道:非也,非也。
此玉浑浊不堪,又怎么会是贵府公子的宝玉呢?袭人,晴雯等听了,大惊失色,慌忙跪下:老祖宗饶命,太饶命,我们实在不知道为何这玉就被换了。
王夫人却已认为正是这些丫头不察通灵宝玉丢失,这才导致贾宝玉遭了大灾。
想到平日里宝玉不上进也是被这些丫头带的,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丫头,平日里宝玉宠着你们,一个个轻狂跋扈得和什么似的。
我往日想着你们服侍得还算妥帖,便也不追究。
谁想这竟是纵得你们越发不尽心,连宝玉的玉都敢丢了。
下次你们是不是就要把宝玉房里的东西悄悄变卖好补贴家用?袭人晴雯等纷纷磕头:太太饶命,我们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癞头僧道:夫人也不必怪她们。
贵公子此生合该有此大劫,若是强行阻挡,恐怕会遭受更多天谴。
如今来看,这已是最好。
贾母连忙问道:不知有何破解方法?癞头僧继续道:自然是有的。
这玉乃是假玉,不可再要。
然令公子生来便与那宝玉有着奇缘,还需得早日找回即可。
等癞头僧说完,跛道士一唱一和:不过这也不急。
我们兄弟二人与贵府公子有缘,说来也是知道那块玉的下落。
待我们二人寻回宝玉,这邪疯之病,自然也就解了。
只不过......跛道士故意停顿了一番,果然引得王夫人追问:只不过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一二,仙长尽管提便是。
跛道士这才继续胡说八道:这玉毕竟沾了凡世浊气,以毒攻毒方为最妙。
我们寻玉期间,需得贵府与令公子俗世羁绊最深的女子贴身照料。
待宝玉回归之时,我们再加以诵持一番。
如此一劳永逸,令公子也将再无病灾。
王夫人本以为癞头僧和跛道士是想趁机敲诈勒索一番。
本想着急病乱投医,若是要些银钱,只要能治好宝玉,这边也罢了。
谁料到这所谓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倒是让王夫人和贾母都对其高看了一番。
众人想得简单,唯一困惑的便是谁才是贾宝玉俗世羁绊最深的女子。
唯有袭人心头一跳。
她早已和贾宝玉云雨,可以说是贾宝玉第一个女人,这所谓的俗世羁绊最深的女人,莫非是她?但是癞头僧和跛道士并不知道这些琐事,为了让林黛玉过府,二人可谓是煞费苦心:也不知贵公子与哪位姑娘关系最近。
只需让这位姑娘日日探视即可。
说贴身照料,也不尽然,只要能够常待一处,便也可了。
说来这等歪门邪道历来被正道所鄙。
奈何警幻仙子本就是管这等人间风月之事。
癞头僧和跛道士作为他的下属,与情淫一道也颇为精通。
为了让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的命盘归位,二人也是煞费苦心。
连这以往不屑于用的手段都拿了出来,就是担心警幻仙子的责罚。
他们这想的很好,贾母也是与二人想到了一处。
贾宝玉是个多情风流种子,但凡姐姐妹妹在他这好似都没个亲疏。
以往府中的姑娘,与他最要好的就是薛宝钗和林黛玉。
但硬要说,他与三春和史湘云的感情也都不差。
奈何史湘云和探春惜春如今也算得上日日照料,也不见贾宝玉清醒一时半会。
贾宝玉与迎春的感情还不如他和探春,自也不会是贾迎春。
薛宝钗已入了宫,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不可能再来贾府。
如此看来,癞头僧和跛道士口中俗世羁绊最深的女子,竟然是林黛玉。
贾母恍然大悟:老身明白了。
多谢二位大师指点迷津。
癞头僧和跛道士见目的达到,心中松了口气。
但又怕贾母会错了意,本想继续提点一句,谁知此刻鸳鸯匆匆忙忙走进来,道:老太太,云少夫人来了。
听闻梁以蘅前来,二人大惊失色,不敢久留。
贾母本想再多问几句,却已不见了癞头僧和跛道士的踪影,只留下一句切记,切记......就再寻不道痕迹。
王夫人发觉二人神通广大,真情实感地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她本想问问贾母那位与贾宝玉俗世羁绊最深的女子是谁,可梁以蘅已经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屋。
王夫人只能郁郁地吞下口中的话语。
梁以蘅的身份不一般。
她虽然恭恭敬敬地向贾母和王夫人行了礼,但贾母也不敢拿大,慈声问道:云少夫人怎么来了?梁以蘅笑道:听闻贵府公子撞了污邪,贤德妃娘娘焦心不已,日日派遣太医来府上看治。
陛下心疼娘娘,便命晚辈走一趟。
晚辈不才,但自认医术还算拿得出手,想着为贾公子诊治一番,也好回宫回禀陛下。
高门大户想邀请动梁以蘅可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荣国府这种身份。
本来梁以蘅愿意登门就已经够让贾母和王夫人惊喜了。
王夫人听说是德泰帝心疼贾元春,想着自家女儿在宫中受宠,更是与有荣焉,面上也带出了一抹高高在上:如此,便有劳云少夫人。
梁以蘅自是看到了王夫人骄傲的神情,心中哂笑,却是不动声色地随着袭人进了内室。
德泰帝当然不可能为了贾元春如此劳动梁以蘅,不过是因着京中那隐隐的传言罢了。
也就是贾府看不清,如此大张旗鼓。
甚至累带了宫中的贤德妃。
史湘云心直口快,想着方才已有那癞头僧和跛道士点出了缘由,如今又有梁以蘅,直接道:老祖宗,若是云少夫人和前头的一道一僧说出的方法不同,我们该听谁的才好?史湘云所言,正是贾母担忧的。
梁以蘅是德泰帝亲自派来贾府,说她代表了皇帝的颜面也不为过。
若是梁以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罢了,倘若她也有医治的法子,哪怕是为了贾元春,也必须用梁以蘅的处方。
只是贾母心中仍旧相信癞头僧和跛道士。
有了这两位珠玉在前,对梁以蘅也就没了那份信任。
恰好这时梁以蘅走了出来,听到了史湘云的话,随口问道:什么一道一僧?贵府已有医治的法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