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穿着厚厚的狐狸披风坐在自己的房间,隔着昂贵的玻璃窗望着窗外被挂上红灯笼的屋檐树梢,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
白露端着热水走进来,拧干浸湿的热巾,帮云清缓擦手:小姐,马上就过年了。
云清缓道:是啊,就要过年了呢。
前不久睁开眼睛,来到陌生的世界,将将适应,竟然就到了春节。
说来这应当算是她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新年。
白露神经较粗,并未发现云清缓的不对。
替云清缓擦完手,擦完脸,笑道:今日晴好,夫人会在府外施粥。
小姐要不要一同前去?施粥。
云清缓眨眨眼,迅速点头:当然要去。
说着,便跳下了凳子,朝外跑去:我这便去找娘亲。
白霜端着一碗牛乳粥刚走到门口,就见云清缓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白露在后面追着:小姐,您慢些,别摔了。
云清缓赶到前厅时,林氏正准备出府。
见到云清缓,伸出双臂搂住自己的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怎么来了?云清缓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道:阿娘,我也想一起去施粥。
林氏点了点云清缓的小鼻子,道:外面人多眼杂,你病刚好,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在府里乖乖等着阿娘回来给你做绿豆糕好不好?云清缓鼓着脸看着林氏,拉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阿娘,您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乱跑。
林氏被云清缓磨得没办法,只能应下:好好好,去去去。
不过不能乱跑,无论做什么都要让嬷嬷跟着。
云清缓见出府有望,立刻保证:阿娘放心,我就在粥棚,绝对不去别的地方。
云家的粥棚就设在府门不远处。
每到冬天,杭州大户人家都会在自家门前施粥送药。
既是善举,也是比拼。
云府的粥是非常实诚的。
揭开锅盖,氤氲的蒸汽升腾而上,浓浓的米香混着不知名的香味飘满了一条街。
仔细看去,里面甚至还有还有一些碎肉,粥面浮着零星的油点。
云清缓吸吸鼻子:好香啊。
嬷嬷,锅中除了白米还有什么啊?嬷嬷笑道:夫人仁慈,命人在每锅粥中都放了那些大骨一起熬煮。
所以这粥的才会如此香。
施粥已经开始。
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端着碗规规矩矩地排队,甚至有些人等得急了,踮着脚瞧着前面的队伍,生怕轮到自己便没有了。
林氏穿着轻便的服装,带着人用硕大的木勺将粥舀在碗中,每人还发两个混着粗米的馒头。
云清缓站在小凳子上,无聊地张望着。
突然她发现有个小女孩怯怯地站在人群外,望着长长的队伍,揪着打了不知道多少个补丁却还是有些破旧漏风的裙角。
想上前,却又不敢。
神色越来越焦急。
云清缓让白霜装了一碗粥,又让白露拿了两个馒头,走到小女孩面前。
女孩看着云清缓华丽的衣袍,精致的眉眼,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了贵人不快,更加瑟缩颤抖。
云清缓蹲在女孩面前,把粥递过去:快喝吧。
女孩见云清缓似乎没有生气,端起粥碗,呼呼地喝着。
一碗粥很快见底,即便如此,女孩仍旧舔着碗面,想把那些米粒全部吃进肚子,不舍浪费。
云清缓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发现贵人问话,女孩立刻放下碗,唇边还有一颗沾着的米粒:我叫小花。
云清缓笑道:你怎么不去排队喝粥,反而在这里躲着?小花低着头,咬着嘴唇,看着粥碗:我不敢。
我爹没在,他临走前叮嘱过我,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会有坏人。
可我太饿了。
我上次在李府排队,碗就被人抢了。
云清缓听了不由有些心疼:你的爹娘呢?我爹说要出去赚钱,之后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可他去了扬州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娘病了,可是我没有钱买药......我好想我爹,我也好担心我娘......说着说着,小女孩便开始抽泣。
似乎觉得在贵人面前落泪不吉利,慌乱地用脏兮兮的手背擦着眼泪。
云清缓转头看了看。
她们现在处于一个小角落,又有白露白霜挡着,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她现在在做些什么。
云清缓拿出一些碎银子,毫不嫌弃地拉过小女孩的手放在她有些污黑的手心:这些你拿着,给你娘治病。
小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睁着眼睛朝云清缓看过去。
云清缓不由分说地握紧她的手:这是给你的,你必须收下。
好好藏起来,不要让别人发现。
小花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立刻跪在地上,要给云清缓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云清缓制止了小花的动作,很是神秘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花抬头,脸上满是茫然不解。
云清缓故意小声道:你若是想你爹了,便在每年初雪时许愿。
听说只要坚持,许下的愿望便会实现成真哦。
林氏施完粥回府,已经很晚。
云正然正好忙碌完一天政事,从府衙回来。
见到林氏做在床上给自己捶肩,上前替林氏揉捏着臂膀:夫人劳碌一日,辛苦了。
林氏笑道:不辛苦。
云正然突然想起什么,问:京城的年礼,夫人都备好了么?林氏抽出手臂,嗔了云正然一眼:还用你说么?我早早地就准备好,前些日子便命人送往京都各府。
要是等你提醒,怕是过年了都送不到。
云正然见林氏有些气恼,立刻揽着林氏道:是为夫错了,夫人莫要生气。
林氏本就佯怒,见云正然这般做小伏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
杭州的年礼送到京城时,云清迟正在房中温书。
云清迟素来刻苦,即便是国子监休课,他也从不懈怠。
小厮在门外敲门时,云清迟正好作完一篇文章。
放下笔,他抬声道:何事?大少爷,杭州老爷夫人送的年礼到了。
云清迟眉目舒展,起身推门。
小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不见云清迟的身影。
阿迟来了。
袁氏见了云清迟笑着招手:快过来,二弟和弟妹给你寄了好些土仪,就连缓缓丫头,都给咱们一人写了封信呢。
云清迟将云清缓的信打开。
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眼中。
开头先是问大哥安好,接下来又是说了许多杭州的趣事,最后点明自己很想念哥哥。
云清迟拿着薄薄的信封,向来不苟言笑的他,眼中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云清喻围在云清迟身边,好奇道:大哥,小妹给你写了什么?云清迟将信封收起:没有写什么。
云清喻还想再问,袁氏道:好了,你们兄弟俩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今日该进宫给贵妃娘娘问安,莫不是忘了?云惠贵妃最期待的便是过年前,与家人见面的日子。
平常时日,一般只有女眷能够进宫问安。
唯有今天,各宫娘娘能够任意见到家中所有的亲眷后辈。
家族壮大,晚辈拔萃,这便是她们进宫的目的和原因。
云惠贵妃特意命小厨房做了云清迟和云清喻爱吃的糕点,换了两人爱喝的茶,犹嫌不够。
就连小厨房拟定的菜单,都要亲自过问。
陈怡妃知道惠贵妃今日高兴,便在德阳宫帮着打下手。
左右她的家人在扬州无法进宫,便在德阳宫,感受一个热闹。
云家人很快便入宫。
云惠贵妃还没和家人说几句话,六皇子带着皇妃郡主,以及十一皇子也来给贵妃怡妃请安。
云惠贵妃坐在高位,看着德阳宫热热闹闹,就连空气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暖意。
徽宁郡主嘴巴甜甜,仗着自己辈分最轻,年岁最小,跳下孟氏的怀抱,向着各位长辈讨要压岁钱。
惠贵妃知道徽宁郡主这是在彩衣娱亲,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命宫女呈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陈怡妃笑道:还是徽宁最聪明。
这时候要一次,岁旦又有一次,可不就能拿两份红包了。
徽宁郡主在这边讨要完之后,又朝着袁氏的方向奔去。
在这一天,不论尊卑,只论亲疏,是不成文的规矩。
袁氏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徽宁郡主手中,笑着祝福:愿郡主岁岁平安,年年幸福。
就连云清迟和云清喻都准备了小红包,给自己这个表侄女。
里面装着的是打成梅花杏花形状的金稞子,并不昂贵,却是胜在一份心意巧思。
天色将晚,云惠贵妃道:用膳吧。
一道道菜被摆上了餐桌。
并不是那些花里胡哨,其实早已冷得无法入口的宫宴菜式,反而只是一些最为普通的家常。
云惠贵妃夹了一块沾着浓郁酱汁的烧肉放入口中。
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蔓延,瞬间席卷口腔。
在这一刻,所有的规矩,所有的束缚全部消弭无形。
云惠贵妃笑了笑。
这才是过年。
就如同还在闺阁时,一大家子人吃过年夜饭便一起窝在火炉旁守岁,边吃蜜饯点心边看着府中养着的说书人和杂戏班表演着热热闹闹的节目。
自己撑不住了,就靠在大哥或者二哥的怀中,等到旧年的最后一刻,被哥哥抱到外面,看着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而不是在冰冷压抑的皇宫中,吃着索然无味的宫宴,看着兴味枯燥的舞蹈,之后便是回到自己的宫殿,望着一片空旷孤寂,形单影只,独独入睡。
回去的路上,徽宁郡主已经困倦。
被孟氏抱在怀中又拍又哄。
待马车停在六皇子府,徽宁郡主早已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六皇子妃把徽宁郡主抱回房间,又帮她擦身换衣。
忙完这一切,孟氏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自己的妆镜前,让云蒸帮她拆去繁重的发髻。
府上侧妃侍妾的礼都赏下去了么?娘娘放心,都是按着往年的定例,不会有半点差错。
孟氏点点头,按着自己的眼角,道:这便是了。
你让人近日多盯着那些平素不安分的。
大过年的,莫要让这些人败了兴致。
云蒸笑道: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抱琴站在贾元春身边,看着桌上盒子里摆放的两只金钗,一对玉镯,觑着贾元春的神色,不敢出声。
贾元春向来自诩国公府出身,就算同为侍妾,与旁人也是不同的。
在府中也颇为自得意满。
可是今日皇妃娘娘赏赐年礼,她们的竟就是按着府中侍妾的比例来,一分没多,一分没少。
抱琴知道贾元春心中不好受,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连忙上前道:主子,马上就要过年了,便是有什么,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呀。
若是传到殿下耳中,免不得会遭殿下不喜。
贾元春冷笑:不喜?我如今在这府中,就是一个笑话。
江氏那等低贱的身份,得到的赏赐都比我要多。
好歹我也是国公府嫡女,如今竟是连一个舞姬都比不上了。
抱琴急道:主子万不可如此说。
江氏再如何也有个女儿傍身,这与旁人自是不同。
主子身份高贵,若是也有个一子半女,再有国公府做后盾,便是侧妃娘娘也越不过主子了。
抱琴苦口婆心,贾元春听着抱琴的奉承,总算好受了些:你说得对。
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有个孩子。
想了想,贾元春道:拿纸笔来,我要给母亲写信。
见贾元春想通,抱琴总算是松了口气,替贾元春磨墨铺纸。
她就怕贾元春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到那时,她这个贴身侍女必定会受到牵连。
王夫人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闭目诵经。
周瑞家的走进来,先是让所有人退下,接着跪在王夫人身边道:太太,大姑奶奶来信。
王夫人最为心疼重视的便是贾元春,听了这话,立刻睁开眼睛看了周瑞家的一眼。
周瑞家的会意,将信封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贾元春写得东西并不多。
主要说明了自己在六皇子府的处境,以及隐晦地点明希望王夫人能够为她找到一些催.情.香和助孕的药。
王夫人将信紧紧地捏成一团,扶着周瑞家的手站起,坐到炕上,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
直到看着火舌彻底吞噬信纸,将其燃成灰烬:请薛姨妈过来一趟。
薛宝钗正要出门和众姐妹赏雪,见薛姨妈也要出门,问道:妈这是去哪?薛姨妈笑道:你姨母说新得了个好东西,想让我过去陪她看看。
左右无事,就当凑个乐子。
薛宝钗点头,笑道:路上雪滑,妈小心些。
薛姨妈窝心地道:哪还用你说,我自会注意。
京城早早地,便下了大雪。
枝桠屋檐挂着长长的冰凌,堆积着一簇簇洁白的雪花。
碧蓝的天空压着沉沉的乌云。
天幕低垂,苍穹之下一片素裹银装。
在京城飘着第一场初雪时,史湘云带着行礼来到荣国府,与众位姐妹日日赏花品茶,吟诗作画。
今日,是早就约定好的日子。
所有女孩汇聚一处,以雪为景,以梅为题,展露诗情。
最后,自然是林黛玉获胜。
可是林黛玉却没有半点喜悦。
与众姐妹寒暄一阵,便借口身子不适,不得吹风,回了碧纱橱。
紫鹃知道林黛玉的心思,见她靠在美人榻上,悄悄上前,道:姑娘。
林黛玉抬眼,笑道:是紫鹃啊。
可是用饭了?紫鹃摇头,握着林黛玉的手,蹲下:姑娘可是想姑老爷了?紫鹃不说还好,一说,林黛玉瞬间便红了眼眶。
但她知道如今快要新年,怕被人看到说嘴,连忙用帕子遮住自己的眼睛: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了。
也不知道如今他一个人在扬州,过得好不好。
紫鹃道:姑娘,姑老爷定是惦记着您的。
只有您开开心心,姑老爷才会舒心。
您前些时日不还写了信,让去扬州的小厮带给姑老爷吗?如今这信约莫已经到了扬州城,姑老爷知道您在这边有这么多姐妹陪伴嬉闹,定然欢喜。
听了紫鹃的劝慰,林黛玉想到父亲看到自己信的神情,忍不住笑道:你说的是。
也不知父亲如今在做些什么?有没有看到我写的信?林如海坐在扬州林府的书房,正拿着林黛玉寄来的信,极为不舍地看着。
林黛玉的信写得很长很长,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自己在贾府的经历。
既说了贾母对她有多么好,又说了府中的姐妹们才情出众,自己与她们常常一同作诗说话,可谓知己得觅。
还介绍了京城如今的风土人情,人文习俗。
最后附上了几首诗作,表达了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可谓是方方面面都写到了,不留一点空白。
林如海一字一句地看着,边看边欣慰:女儿的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女儿的诗做得越来越好了,看起来女儿在京城过得不错,那自己也能放心了。
一封信,林如海看了整整半天。
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唤来小厮,决定在扬州大街上走走,买一些黛玉平常喜欢的小玩意,让贾家来的小厮一并送去京城。
即便这些日子林如海已经买了很多,可他仍然觉得不够。
只想多买一些,让黛玉也看个开心。
那是怎么回事?林如海看着前面码头衣衫褴褛的工人,皱着眉问道。
小厮抬头望了望,道:大人,这是甄家的工人。
今日甄家有船在码头卸货,所以......小厮没说完,林如海已经明白了小厮的意思。
在甄家做活,都是签了死契的。
年限未满之前,甄家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不能反抗。
否则甄家完全可以把他们告到官府。
若是运气不好,就这么没了,最后的下场也只是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连抚恤的银子恐怕都不会有。
林如海早就知道这等情况。
可是甄家势大,又占着死契的理。
便是扬州知府也无从下手,更何况他一个巡盐御史。
林如海本不欲多事,谁知这时一个工人竟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管事的见状,直接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地抽下去:狗娘养的,没吃饭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回头上面怪罪下来,爷爷非打死你们不可。
林如海蹙眉上前,喝道:够了。
管事不认识林如海,但看他一身锦袍,便知此人的身份不是他能惹的,立刻换了一幅笑容,谄媚道:大人您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这里都是我甄家的工人,我不过是看他们偷懒,教训一番罢了。
林如海指着地上跌倒的人道:这大冬天的,你们甄家不给暖和的衣服,偏生还让他们在如此严寒做活。
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又怎能怪他们不尽心。
管事道:大人您这可是误会了。
他们在这做活,没过一会便会大汗淋漓,哪还需要衣物。
不是我们甄家不尽心,实是没有必要。
林如海知道管事的是在谬论,只是便是他说过这管事又如何,仍然改变不了如今甄家的现状。
他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小厮立刻上前,递上一枚碎银子。
我看这人挺合我眼缘......管事拿了林如海的银子,立马笑得牙不见眼,当下道:小人懂,小人懂。
这附近也有挡风的茶馆。
既是他合大人眼缘,大人便将他带过去,喝一碗热茶。
也是他的造化。
林如海把那个工人带进了一家挂了遮风帘子的食肆,叫了碗面汤。
工人拘谨地坐在林如海对面,不安地搓着手,不敢抬头。
林如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回大人的话,小人名铁柱,是杭州人。
林如海有些奇怪:杭州?既是杭州人,怎么会到扬州来找活?你家中还有几口人?铁柱道:小人家中只有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女儿。
前些年甄家的人来村里招人,给的条件丰厚,只是要签十年的契。
小人想着十年,一下子便过了。
就和甄家人来到了扬州。
只是没想到,当初甄家人吹得天花乱坠,真正竟是这么个光景。
林如海叹了口气。
人生多苦,他不能面面俱到,却也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也是一份善意。
林如海拿了一些碎银放在桌上,对铁柱道:这些你拿去吧。
这是甄家的事,我也不方便插手。
只是你要记得,你还有女儿在家中等你。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
铁柱看着那些银子。
七尺高的壮汉激动得眼都红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给林如海磕头:谢谢大人。
大人,您是个好人,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小花坐在村头,看着今年第一场初雪,闭目许愿:希望今年能够见到爹爹。
村中的炊烟缓缓升起,小花见已到午时,跳下石头,朝着家中跑去。
小花的母亲已经做好了饭,看到小花,站在院子中笑道:怎么玩到这么晚,快去洗手吃饭。
母女俩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小花咬着筷子,对母亲道:娘,咱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现在也能时不时吃到肉。
花母道:这都是云小姐的恩德。
日后若有机会,你一定要报答云小姐。
知道吗?当年她差点病死,是云小姐给了小花银两,才让她们母女有钱抓药。
之后她也靠着编穗子,绣花的手艺,让家里越过越好。
只是听说云小姐去了京城,恐怕今生她们都无法报答云小姐大恩。
小花吃完饭,正准备继续去村头等,谁知看到一个男人,穿着棉布短打,朝家里走来。
小花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大喊:娘,爹回来了。
小花的母亲赶紧把自己手上的水在衣袍上掸干净,走出来问:你说什么?小花指着前方,喊道:娘,您快看,那是不是爹。
花母眼睛一眨,咬着嘴唇,直到那个人走近,才放声大哭:你也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
铁柱紧紧地抱着花母,任由花母打骂。
看着亭亭玉立的小花,用蒲扇般的大手抚摸着女儿的脸:我们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小花扑到父亲怀中,大哭:爹。
哭够了,小花站在院子中,看着天上飘飘扬扬的雪,低头,双手合十:希望云小姐以后年年幸福平安,万事如意。
她在每个初雪许愿,如今的愿望已经实现。
日后她便将这个愿望许给云小姐。
结草衔环,犬马之报。
同一时刻,京城。
云清缓伸出手,看着晶莹的雪花落在指尖:又下雪了。
缓缓,快把窗子关上,别冻着了。
云清缓回头,无奈地道:殿下,我没那么娇弱。
司徒瑾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哈了一口气: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可任性。
云清缓无奈地看了司徒瑾一眼,瞧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靠在他的怀中:你真是的,倒是比我还要紧张。
我都听你的,这还不好吗?司徒瑾道:你这是头胎,太医说了要好好养着。
前些日子就孕吐得厉害,可不能再有闪失。
说着,司徒瑾又把手覆在云清缓的肚腹上:你要听话一些,不准欺负你们母妃。
只要你让她不这么难受,父王到时就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好不好?云清缓没忍住,笑了出来,捶着司徒瑾得胸口:你现在说,她怎么听得见?这才三个月都没有。
白露走进来,看着王爷王妃恩爱和睦的模样,会心一笑:殿下,娘娘,已经到时辰,该赴宫宴了。
云清缓撑着司徒瑾的身子坐起,伸了个懒腰:殿下,我们入宫吧。
莫让母后母妃等急。
如今尚未开宴,孟皇后抱着自己的小侄子孟珣,乐呵呵地颠着。
孟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孟皇后吐了个泡泡。
承恩公夫人笑着对孟皇后道:这小子,果然是最喜欢娘娘。
孟珣是一个壮实的团子,孟皇后抱久了,有些吃力。
林黛玉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抱在自己的怀中。
云蒸进来通报,说是太后娘娘有请。
孟皇后便笑道:母亲,您和黛玉带着珣儿先去大殿,本宫这便要去凤和宫了。
承恩公夫人等自是恭送皇后。
云清缓坐在云太后身边,被云太后和怡太妃拉着手嘘寒问暖。
司徒瑾坐在怡太妃的另一边,温柔地笑着,竟是半点也说不上话。
怡太妃道:缓缓啊,这虽然怀了身子,却也不能只坐在屋中,还是要常常走动才是。
你记得每日都要让嬷嬷陪着在院子里走走,不过定要让府中的人把地面都清扫干净。
可不要滑倒。
云清缓道:母妃放心,我都听您的。
云太后道:缓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王府的人侍候得不尽心?你想要吃些什么,就派人进宫和本宫说,千万别委屈自己。
云清缓笑着道:母后宽心,缓缓在王府生活得很好,殿下也对我很好。
没有委屈。
孟皇后的出现,适时地打断了云清缓被长辈爱的关心的窘境。
孟皇后看见云清缓求救的眼神,无奈地笑道:母后,母妃,时辰到,前殿要开宴了。
二人这才想起,在司徒瑾和孟皇后的搀扶下起身。
到了前殿,云清缓随着司徒瑾坐在高处,看见了林氏袁氏还有梁以蘅,举起酒杯,敬自己的母亲伯母。
宴过三巡,皇帝先行离开,留下群臣自己热闹。
云清缓放下玉箸,对司徒瑾道:殿下,我们去偏殿看珣儿吧。
司徒瑾道:好。
来到偏殿,林黛玉,贾迎春,徽宁公主等都在。
孟珣不怕生,看到这么多人,愈发兴奋,挥舞着小拳头,哇哇直叫。
探春笑道:珣儿可一点都不随林姐姐的性子。
瞧这活泼的,半点也不认生。
云清缓刚巧听到这句话,乐了:探春姐姐这话说得在理。
几人见到司徒瑾,纷纷起身行礼。
云清缓点了点孟珣肉嘟嘟的小脸,心满意足地撸了把肉团子,钟声敲响,宫门即将落钥。
司徒瑾牵着云清缓的手,道:表妹,我们回府。
云清缓点头:好。
司徒瑾虚扶着云清缓,两人缓缓走下玉阶。
雪慢慢地,越下越大,模糊了二人相携的身行。
往后余生,风中有你,雪中有你,无论哪条路,都有人点上一盏暖灯,等你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