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钰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母亲乃宠冠六宫的甄妃,外祖母是圣上的乳母奉圣夫人。
从小,司徒钰就被人捧着宠着,被锦衣玉食地伺候着。
就连代掌凤印的云惠贵妃,即便和甄妃斗得如火如荼,面对他,却也是偶尔会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元后的嫡长子早已薨逝,他便是皇子中的长子。
这等身份,令他偶尔也是自得意满,颇有些看不上其他的弟弟。
这一切,都在他十七岁那年,结束了。
母妃让他娶妃,替他相中了甄家的姑娘,也是他的表妹。
从小,他就在甄妃的控制下长大,每日学什么,读什么,都是由甄妃一手操控。
包括亲事。
不得半分自由。
殿下近日可是有烦心事?瞧着您神色恹恹,似乎颇为心烦。
看着自己伴读嬉皮笑脸的询问,司徒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不想娶甄家姑娘为皇妃。
便只能含糊道:无事,不过是近日风平浪静,颇觉无趣。
伴读一脸我懂的神色,挤眉弄眼地看着司徒钰:殿下不如今晚和我一道去醉仙居喝酒。
我保证,这酒定是让殿下喝得销魂蚀骨,流连忘返。
司徒钰一脸不相信:是吗?他是皇子,自幼长于深宫,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还能有物什能够令他大开眼界?伴读见司徒钰满脸怀疑不屑,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急道:殿下不信就跟我去一次,左右也不费事。
就当凑个乐子。
司徒钰觉得伴读一片好心,再拒绝便是拂了面子,便道:既如此,那本殿便和你去开开眼,看看究竟是何物,竟是令你如此推崇不已。
醉仙居醉的自不是酒,而是人。
新任花魁雪姬,天香国色,冰肌玉骨。
终年一身雪色白衣,怀抱凤头琵琶。
便是见客,也是轻纱遮面,只留一双含情凤眸,引人无限遐想。
伴读和司徒钰坐在包间中,向司徒钰介绍道:雪姬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即便如此,常人想要见上一面依旧难如登天,便是一掷千金也未必如愿。
就是不知殿下今日有没有那个能力,让雪姬姑娘现身。
司徒钰不以为意。
后宫之中,怡母妃倾国倾城,惠母妃英姿爽朗,就连自己的母妃,也是灼若芙蕖,皎若朝阳。
更别提每次选秀,那些千挑万选的美人。
雪姬再美,能够美过父皇的后宫么?不过是犹抱琵琶,引出的噱头罢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一楼中央的美人已经纷纷登台。
伴读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日又见不到雪姬姑娘了。
司徒钰对此不置可否,饮着杯中的梨花酿,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看着伴读已经揽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去了旁的包房,司徒钰觉着房中憋闷,不由得起身想去院外走走。
清凉的晚风一吹,司徒钰打了个激灵:哪来的琵琶声?司徒钰回头看着不远处传来的凄凄诉诉的乐曲,慢慢地向前走去。
声音越来越大,空灵清澈。
司徒钰心中激荡,忍不住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箫,与其合奏。
一曲终毕,一女子抱着琵琶分花拂柳,踏月而来。
方才的箫声是公子所奏?司徒钰有些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他人的清净,拱手作揖:在下名唤......甄钰,不知姑娘在此,冒犯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雪姬轻笑,雪色面纱下,只余眼波销魂:知音难觅,琴友难寻,何谈冒犯。
小女子雪姬,见过公子。
原来她就是雪姬。
之后的日子,司徒钰常常借着伴读之名,出宫寻找雪姬。
二人联诗作画,共赏仙音,颇有种岁月静好的琴瑟和鸣。
直到一日,甄妃知晓了此事。
甄妃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华丽的长裙,通身金银玉饰,坐在高位上,垂眸看着跪在殿中央的儿子,轻笑:老二,听说你最近和一个花魁走得很近。
司徒钰握紧垂在身侧的手,装作毫不在意:母妃,没有的事。
不过是即裕他们常常去醉仙居,儿臣偶尔陪着他们一同去罢了。
母妃不是也说过,要儿臣和即裕等人多多往来。
他们都是儿臣的伴读,本来就是儿臣的得力助手。
有时他们邀请儿臣宴席,儿臣自是不好推拒。
甄贵妃眯着眼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是吗?司徒钰垂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金砖:自是真的,儿臣岂敢欺瞒母妃。
甄贵妃再次笑了,眼神不带丝毫温度:既如此,本宫看那花魁长得也还算不错。
正巧你二舅舅近日来京。
你也知道你二舅舅没什么爱好,偏生喜好美人。
本宫就作主,给那花魁赎身,赏给你舅舅罢。
司徒钰慌忙抬头:母妃。
甄妃道:怎么?你觉得母妃的处置不好么?她一个低贱的花魁,能够给我甄家做妾,已是格外的福分。
莫非还想做皇子的侍妾通房不成?司徒钰颓然地倒在地上。
原来他自认为悄悄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没有瞒过他的母妃。
他与雪姬的种种,甄妃心知肚明。
司徒钰想要反抗甄妃,想要告诉她:儿臣喜欢雪姬,儿臣想要与她白头偕老。
可是看着甄妃凌厉的眼神,司徒钰嘴唇蠕动,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他当真如此冲动......相信,明日一早,雪姬便会意外身亡。
甚至她的项上人头会摆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
这是甄妃给他的警告。
司徒钰开始给雪姬安排后路。
他早年于秦业有活命之恩,若是真有什么事,至少秦业那可以成为雪姬的去处。
之后他开始转移自己名下的产业,又命令心腹拖住甄妃的视线。
只可惜以往他太过依赖甄妃,以至于关键时刻,手上竟无多少真正的可用得力之人。
司徒钰想着,若是父皇能够同意他和雪姬之间的事,那么便是母妃也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他去御书房求明熙帝。
御案前,金砖上,他磕得头破血流,希望明熙帝能够下旨,能够给雪姬一个身份。
哪怕雪姬做不了正妃,即便是侧妃,他也愿意。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在明熙帝心目中的地位。
以往明熙帝总说自己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其实这只不过是用来制衡云惠贵妃的棋子罢了。
一枚棋子,怎么能够毁了皇家清誉?司徒钰安排雪姬病逝,自认天衣无缝,直到那一场熊熊大火将雪姬居住的小院燃烧殆尽,他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在父皇母妃眼中,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微弱的啼哭传来。
司徒钰循着声音而去,在一片败瓦残垣中,找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这是他和雪姬的女儿。
......雪姬抚着自己的肚子,坐在窗边,如云的乌发仅别一朵纯白的山茶花,笑容温婉:殿下在想什么?司徒钰正看着一本诗册。
抬眼望去,却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在想,卿卿可人,我心甚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