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随着徽宁郡主几人来到冰嬉场,望着一望无际的冰面,再看看身旁宫女们递上来的,底部有着刀片的冰嬉鞋,这才明白:原来冰嬉就是滑冰啊。
徽宁郡主看着云清缓,拉着她的手真切叮嘱:缓缓,你自幼在杭州长大,恐怕是没有玩过这个吧。
待会你就跟着小叔,让他教你。
云清缓其实会冰嬉,甚至曾经在市滑冰大赛中还获过奖。
但为了不露馅,还是很顺从地道:我会的,多谢郡主提醒。
嘉泰郡主就站在几人身旁,闻言有些别扭:我也可以教缓缓冰嬉的。
云清缓低着头,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悄悄抬头看着十一皇子,只盼他能给点力,千万别真让嘉泰郡主凑近了她。
好在十一皇子向来和云清缓心灵相通,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嘉泰郡主的视线:嘉泰,你不是还要和徽宁比赛么?怎么有时间教导表妹。
正好前些日子珍宝阁新出了一套南海珠头面,我做主买下,就用它来作为你们二人比赛的彩头如何?嘉泰郡主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亮。
那套南海珠头面她眼馋很久了。
奈何价格实在是太高,加上二皇子妃一直看不太上外面的珠宝,也就一直没有买下来。
如今十一皇子说用那个做彩头,她怎么能不高兴?徽宁郡主也很喜欢那套简洁大方,雅而不俗的头面,只不过她一直没好意思找六皇子妃要。
听了十一皇子的话,当即眉飞色舞道:既如此,徽宁就先谢过小皇叔了。
等二位郡主走远,甄家的公子们和云清喻也开始互相客套比试。
十一皇子带着云清缓走到一处僻静无人但又在大家触目可及的地方,和云清缓隔着一段距离,做了个请的手势:表妹,你别害怕,我教你。
这个很容易的。
云清缓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冰嬉鞋,看着十一皇子认真的模样,纠结又忸怩:殿下,其实我会冰嬉。
十一皇子有些惊讶:杭州的冬天并不足以让大家玩冰嬉,表妹怎么会?云清缓挠着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十一皇子见云清缓一副明显不想说的模样,福至心灵,微微挑着眉看着光滑洁净的冰面:我知道了,定是神女入梦,见表妹冬日孤苦,所以在梦中教会了表妹冰嬉,对么?云清缓没想到十一皇子这么给力,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一时激动拉着十一皇子的手:殿下,您怎么知道?您太聪明了吧。
正所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焉知现世生活中的一切又是不是一场虚妄大梦,现实中的自己又是不是教会冰嬉的神女呢?十一皇子本来不过是想给云清缓一个台阶下,没想到云清缓这么激动。
一时之间,他也禁不住信以为真:真的是有神女在梦中教会了表妹冰嬉么?表妹这可真是撞了大福运。
不如我们一同来比比,如何?云清缓正觉得十一皇子贴心,对他的要求自是没有拒绝的,当即点头:好呀。
又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握着十一皇子手臂的双手,有些讷讷:方才是我逾越了,还望殿下不要笑话。
十一皇子温柔地笑道:怎么会呢?又做了个手势:表妹先请。
云清缓很久没玩冰嬉了,此时就像一尾如水的游鱼。
身子微微用力,在冰面上无拘无束地滑了起来。
回想着以前滑冰的姿势,云清缓先是原地转了几个圈,身上的粉红色小斗篷随着她的动作高高的扬起。
等适应之后,便加快速度,摆动着手保持平衡,在冰面上一圈又一圈地滑着。
展开的两侧衣摆如同蝴蝶的翅膀,跟着云清缓的动作,上下飞扬。
云清缓转了几圈觉得不过瘾,学着以前比赛时的姿势,跳起来凌空转了个圈。
十一皇子一直注意着云清缓,看到这心中一跳,慌忙上前滑到云清缓的面前:表妹,你方才动作太危险了,没事吧?云清缓红着脸,鼻尖额头甚至冒出了汗珠:我没事。
殿下,您怎么不玩?十一皇子颇为责怪地看了云清缓一眼,虚虚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么胆大,我哪敢自己玩。
万一磕着碰着哪,回头你让我怎么和惠母妃还有母妃交待。
就在两人说话间,徽宁郡主和嘉泰郡主领着一大帮子人滑了过来。
嘉泰郡主颇有些骄傲地看着十一皇子:小皇叔,这次是我赢了。
徽宁郡主有些不甘,不过她素来拿得起放得下,朝着嘉泰郡主拱了拱手:这次愿赌服输,等从五台山回来,我们再好好地赛上一场。
十一皇子看上去没有一点意外,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嘉泰郡主的肩膀以示鼓励:既如此,回头我就让人把彩头送到二皇兄的府上。
倒是没想到,去年嘉泰冰嬉还和徽宁不分上下,今年就能胜过徽宁了。
嘉泰郡主得了喜欢的东西,还得了夸赞,异常骄傲得意。
仰着头,就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般。
看到云清缓站在一旁,穿着冰嬉鞋,有些好奇地问:云小姐学会冰嬉了么?云清缓刚要回答,十一皇子立刻抢先道:我方才教了表妹。
表妹倒是很有天赋,这才一会的工夫就练得颇有成效了。
云清缓看着十一皇子挺俊的侧颜,眼神闪了闪,明白了十一皇子的用意,顺着十一皇子的话道:这冰嬉还挺好玩的。
以后冬天可有事情做了。
嘉泰郡主不疑有他,热情地邀请:我们府上也有冰嬉场地,云小姐要是不介意,可以过来玩。
云清缓:……徽宁郡主:……你经书抄完了么?就邀请缓缓过府玩乐。
让皇祖父知晓,非罚你不可。
嘉泰郡主神色僵了僵,显然是想到了接下来一年凄苦的五台山之行,肩膀微微耷了下来,有些蔫。
因着天色渐晚,几人又滑了一阵就各自回宫用膳。
云家人用过了晚膳,陪着惠贵妃和怡妃说了些话,便告辞出宫了。
晚上,云清缓在白露和白霜的服侍下换好亵衣,正准备睡下之时,房门被推开。
云清缓看去,见是林氏,有些奇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阿娘,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林氏坐到了云清缓的身边,抬头吩咐:白露,白霜,你们出去。
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等二人退出房间,又把门关上,云清缓看着林氏难得严肃的面容,拉着林氏的手,有些不理解:阿娘,您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林氏看着云清缓,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头顶,问:缓缓,阿娘听说,今儿个嘉泰郡主不仅没有和你争锋相对,甚至还邀请你过府冰嬉。
有这回事么?云清缓稍微一想,就知道定是姑母不放心她们,派了人悄悄跟着。
也不隐瞒,干脆利落地点头:有的。
不过被十一殿下和郡主帮我挡了。
林氏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云清缓有些不忍。
想到儿子的劝说,仍旧硬着心肠道:缓缓,你救了嘉泰郡主一命。
如今她不再针对你,这是好事。
但你切记。
万不可和嘉泰郡主走得太近了,明白么?不然,会招了怡妃娘娘的不喜。
我知道的。
表哥和二皇子殿下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我自是不能跟嘉泰郡主过于亲近,免得招人非议。
林氏看着女儿,伸出手理了理云清缓的衣襟,神色有些莫名:不单是这个原因。
嗯。
云清缓抬头,有些不解。
林氏看着云清缓笑了笑,目光悠远,仿佛是透过了云清缓在看着什么人,什么事:缓缓,你可知为何怡妃娘娘对你姑母如此好?云清缓摇了摇头。
这也是她最奇怪的地方。
因为怡妃娘娘和惠贵妃之间的感情已经好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若是没个什么大事,这根本就没道理。
林氏叹了口气:若非你大哥相劝,这件事我也不想这么早对你说的。
缓缓,你可知道三皇子殿下。
我知道。
云清缓回京城时,云清迟就与他说了好些禁忌秘闻,免得日后行差踏错,惹人笑话:三皇子殿下是怡妃娘娘的长子,不过在五岁的时候就因病逝世了。
林氏嗤笑着点了点云清缓的额头:哪有那么多因病逝世。
这皇宫中啊,最不缺的就是背后蓄谋。
云清缓心下一惊,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阿娘,您是说,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是陛下最优秀的儿子。
一岁识文断字,三岁出口成诗。
当年,把怡妃娘娘骄傲得和什么似的。
就连你姑母,都是日日将三皇子殿下抱在膝头,开着玩笑说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儿便好了。
潜邸时,怡妃娘娘因身份不高,又不爱争抢,难免会受到其它人的欺负。
你姑母性子爽利,最见不得这些魑魅魍魉,总是挺身而出帮着怡妃娘娘教训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
这一来二去,她们的情分自是非比寻常。
后来你姑母做了贵妃,可惜因没有儿子傍身,总是没什么底气。
当时,还是怡贵人的怡妃娘娘便说,把三皇子殿下养在你姑母膝下,这样,也好不让后宫那些人小瞧了你姑母。
云清缓沉默了。
后面的事情,哪怕林氏不说,她都能够猜到。
无非是镇国侯府的家世和陈家的财力,外加三皇子殿下的聪颖,让某些人心生不安,从而做出了什么过分的动作,最终要了三皇子殿下的性命。
林氏想到了当年惊才绝艳的三皇子,眸中闪过惋惜痛心,又是一阵叹息:殿下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
那一夜,陛下太庙祭祖,宫中仅仅只有两个太医值守。
偏生甄贵妃以二皇子殿下身体抱恙为由,硬是将仅有的两个太医全部宣去了昭阳宫。
云清缓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林氏,声音中带了些惊惶:难道……不是。
看着云清缓的表情,林氏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摇头道:殿下不是那一夜殁的。
惠贵妃娘娘得知太医全被甄贵妃召去,勃然大怒。
可惜甄贵妃娘娘以二殿下身子不适为由,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最后娘娘手持家传宝剑,以利刃横颈威胁,终于从昭阳宫要走了一个太医。
奈何那个太医早被甄贵妃收买,除了请罪什么有用的话都不肯说。
怡妃娘娘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眼见着三殿下越来越虚弱,你姑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也就是从那一日起,怡妃娘娘对惠贵妃娘娘马首是瞻,惟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