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餐受到一片好评之后,才仁大哥带着两位专家、彭佳铭,还有甘霖前往山上铺设监视器。
每个营地要在不同的方位架设四个摄像头,监控设备分两种,一种是实时监控器,能够实时监控,把视频传回营地,另一种是红外照相机,在一些定点地方安装。
等安装好之后,营地的人每天要查看实时监控器收集来的视频资料,看里面有没有拍到特别的野生动物,比如雪豹、白唇鹿等。
太阳能板还有固定板子的支架要人力抗上山,四千多米的海拔,随便走两步都喘气,更别说扛重物上山了。
邱澈和纪娟扛不动,只能力所能及地帮忙拿些大家随身的包和饮用水。
忙了整整三天,一号营地的设备终于铺设完毕,郑老师他们也该离开了,按照事先约定,甘霖一同过去。
......他们走后邱澈和纪娟开始收拾营地,归置物品,虽然此次项目只逗留一个月的时间,但一切都要按照标准来,厨余垃圾要做好掩埋,其他垃圾分好类统一处理。
中午,邱澈给两人冲了麦片,因为不太饿,所以午餐从简。
两人端着碗,坐在河岸边吃边聊。
从小邱澈就被养父母教育食不言,后来到羿思竹家也保持同样的习惯,倒是这几年来大西北,餐不固所,每次一起吃饭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慢慢也愿意在吃饭的时候和大家聊几句。
小邱,一直没问你,你是哪里人啊?我家在上海。
养父母一直在上海,羿思竹家是从温州搬过来的,在羿思竹七岁的时候。
纪娟笑笑,听说你们上海女孩儿不外嫁,是吗?......可能有的是吧,我不怎么在家待,不清楚。
什么时候还想办展览啊?娟姐出资,帮你办个全国巡回的。
邱澈差点儿呛着,娟姐你说笑了,我作品不多,也不优秀,全国巡回不够格。
纪娟看向邱澈拿勺子的手,说:我看过你的作品,小姑娘不是摆弄刺绳就是玩玻璃渣,有点叛逆啊!瞎玩。
灵感这东西很难讲,别人不一定懂,你也未必解释得清,千人千面,怎样的想象和理解都有可能。
艺术家是不是都这样啊?邱澈不解,哪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毫无兴趣。
邱澈低头,娟姐,我不是艺术家,就是没事儿喜欢捏点东西。
但你确实是这样。
不啊。
邱澈扯扯嘴角,我对很多人都感兴趣的。
只是表现得像没兴趣,对吗?两人相视一笑,麦片的气味冲散天上阴云,让这个中午香甜起来。
你的个性很像我以前交往过的一个男朋友。
我?邱澈指指自己。
纪娟点头,他是个画家,我曾经疯狂迷恋过他的脸蛋儿和才华,只是恋爱没多久他把我甩了。
邱澈从纪娟的脸上看不出悲伤,而是对那个男人的留恋。
他身上有一种脆弱感,让人特别着迷,会不自觉地想靠近,想保护,我想保护他,可那只是我一厢情愿,他不需要一个强势的女人所给的迷恋,我家条件确实不错,我的强势也好像与生俱来,天生的秉性怎么改呢?改不了就只能失去他。
邱澈经常听别人讲爱情故事,在拉萨和日喀则的小酒馆,她听过太多离谱和伤心的故事,虽然之后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就不认了,但强烈否认的某一层含义是遮掩,酒后吐真言,邱澈相信他们醉后说的话。
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爱谁谁。
有钱的富婆干嘛要结婚。
你呢?有喜欢的人吗?没有。
赶紧去谈啊,大好时光,闲着干嘛!千万别浪费。
那也要有人谈不是吗?邱澈喝下最后一口麦片,想说的话跟着咽下去。
本来我想撮合你和甘霖来着,谁知这小子说不考虑。
......邱澈觉得纪娟多半没什么撮合的心,而是无聊,想凑热闹。
娟姐,甘霖最近的心情不适合谈情说爱,我这个人......本身也不适合谈情说爱。
邱澈原本以为这么说纪娟会就此打住,没想到她不提甘霖了,却把兴趣点转向了自己。
为什么你不适合谈情说爱啊?邱澈笑了声,无福消受。
别啊,小小年纪搞得和出家一样。
她不愿深聊,嘿嘿一笑,吃完了吗?我去刷碗。
邱澈从纪娟手里拿过空碗,起身去厨房。
......一整天,一号营地所有物资和设备全部归纳完毕,整个营地看起来像个小型的研究基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甘霖坐气垫船回来了,一身衣服上全是泥和灰,脸倒是干净,因为有帽子和面罩遮挡。
回来啦?累坏了吧?纪娟从厨房出来迎他。
不累。
甘霖把气垫船拉上岸,用绳子固定好,纪娟上下打量他,说:帅哥就是帅哥哈,弄一身泥还是这么帅。
衣服虽然全是泥,但相机包干干净净,一个泥点都没有。
甘霖笑笑,回身朝四周看,邱澈呢?在做晚饭。
......要不我来吧。
那天早上的三明治有点咸,但谁也没说,统一口径夸赞好吃。
纪娟为邱澈正名,谁生下来就是厨师啊?!要给她信心。
甘霖一脸担忧,顾不上换衣服,径直往厨房走。
邱澈正在洗青菜,营地没冰箱,所以要先吃存不住的菜。
我来吧。
邱澈应声抬头,看到甘霖站在旁边,你被旱獭打劫了吗?他挠挠头,好像是。
纪娟跟进来,把甘霖往出撵,你快回去洗洗,我和小邱做就行。
邱澈继续低头洗菜,纪娟焖饭,两人忙活的身影给傍晚的烟瘴挂增添了鲜少的烟火气。
几分钟后甘霖换身干净衣服进来,邱澈认出是昨晚他在河边时穿的那件,甘霖走到邱澈身后,看她笨拙地用刀。
我来切。
没等邱澈回话,甘霖拽着她衣角,把她拽到一旁,拿过刀开始切肉。
切条。
邱澈提醒。
嗯。
邱澈的刀工确实不在行,但指挥倒是有一套。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盯着甘霖,他不慌不忙,刀工非常熟练,邱澈更加怀疑他摄影师的身份不纯......晚饭做了两菜一汤,还有高压锅焖得香喷喷的米饭,听纪娟说,他们这次带的物资有些是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比如这几袋五常大米,一闻香味儿就很地道。
三人把餐桌支到河边,听着河水流动的声音,望着对面一半绿草一半岩石裸/露的山顶,吃得很惬意。
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等吃完了话题才打开。
甘霖,那边帐篷搭好了吗?差不多,昨天帮忙那些牧民都在,我走的时候他们在收尾。
纪娟嗯?了声,那你只搭帐篷怎么弄得满身是泥啊?甘霖倚着折叠椅,可能太舒服了,眼睛不自觉闭上,想下河抓鱼来着。
纪娟两眼放光,抓到了吗?邱澈笑了声,要是抓到今晚就不用吃青菜炒肉了。
甘霖歪过头去,思绪飘远,逐渐昏沉。
......三个人的饭菜,厨房还算好收拾,纪娟没让邱澈伸手,一个人把碗筷洗好了,邱澈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甘霖是不是睡着了?你去给他找件衣服盖上,别感冒。
纪娟朝河边张望两眼,对邱澈说。
好。
走到甘霖的帐篷,拉开拉链,邱澈看到角落里摊着的冲锋衣,她俯身,拽走衣服时看见下面叠得板板正正的背心和......内裤。
邱澈只瞄了一眼,不自觉心跳加速。
赶紧走赶紧走!她深吸一口气拉上帐篷拉链。
抱着冲锋衣,邱澈蹑手蹑脚走到岸边,轻轻给甘霖盖上。
完成任务后她在旁边坐下来,点了根烟,持续流动的水声是催眠利器,但她并不想睡。
因为刚才那股心跳加速的紧张感还未完全过去......倚着同款折叠椅,邱澈不自觉看向甘霖,这个男人连睡着的侧颜都这么有吸引力,□□的鼻梁好像对岸刀削的山峰,大长腿伸出去,踩着地面的运动鞋沾满泥土。
烟刚抽一口,纪娟从厨房走过来,坐下,小邱啊,女孩子少抽烟。
她声音很轻,怕吵到甘霖。
好啊。
这句劝诫的话总有人对邱澈说,她每次都乖巧回应,但从来不改。
要不要叫他回帐篷睡?纪娟盯着甘霖的脸,想确认他醒没醒。
起来就睡不着了,那件冲锋衣很暖和,让他睡吧。
嘁嘁喳喳几句聊天过后两人都不说话了,邱澈抽烟,纪娟玩手机里的单机游戏。
天色暗下时甘霖终于醒了,他缓慢转过身子,睁眼看见邱澈,说:给我根烟。
纪娟放下手机,醒啦?嗯。
邱澈把打火机塞烟盒里扔过去,烟盒落在甘霖胸口,他单手抽出一根,点上,半敞的烟盒和打火机静静躺在他胸前。
要不是山高路远,烟瘴挂可真是个好地方。
纪娟抻个大懒腰,望着滔滔河水感慨。
打火机滑着的声音,伴随烟雾吸进又吐出,甘霖说:要不是山高路远,烟瘴挂也不会保存这么完整的生态环境体系。
话里夹杂着烟雾吐出的气息,把邱澈听得耳根发痒,她鬼使神差地晃晃头,想要切断这种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你说得对。
纪娟附议。
甘霖的话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调查野生动植物种类和数量。
珍稀物种的成功保护,要基于对物种的科学认知,所以栖息地的信息收集至关重要,用数据说话,让政府和民间对烟瘴挂的保护重视起来,更不能在这里实施任何破坏生态环境的工程。
咱回去吧,有蚊子了。
纪娟是O型血,超级招蚊虫。
她起身,发现另两位都没动,索性不管了,一个人钻回帐篷。
......你今天没下河捞鱼吧?邱澈问。
甘霖手里的烟盒来回翻转,怎么猜到的?你是那种放着活不干,下河捞鱼的人吗?甘霖哼笑一声,起身走到邱澈身旁,把冲锋衣盖到她身上。
属于甘霖的体温传过来,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你不冷吗?邱澈问。
不冷。
甘霖又躺回去,保持刚才的姿势,手里依旧攥着烟盒。
我爬山去找信号了。
他说。
邱澈想起早上他也是鞋子沾满泥土回来,难道也是一样?找到了吗?一点点,给常警官打了个电话。
有什么进展吗?甘霖摇头。
谈话气氛忽然被夜幕拽走,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
别心急,再等等。
不是邱澈悲观,无人区本就荒无人烟,想要寻找线索没那么容易。
一段沉默过后,甘霖问:厨余垃圾埋了吗?还没。
我去埋一下。
邱澈起身跟他一块过去,埋哪里啊?前几天都是彭佳铭埋的,谁也没注意具体位置。
你选个地方吧。
甘霖把选择权交给邱澈。
有啥要求吗?有一个。
邱澈快走两步跟上他,听到他说:最好别被动物翻出来。
......要求还真不高。
厨余垃圾就一点点,但也不能随便乱扔。
甘霖一手拿桶,一手拿铁锹,跟在邱澈身后,等她选地方。
这吧。
离营地大概一百米的位置,邱澈点点脚下。
甘霖放下桶,确定啊?确定。
邱澈迷之自信,她打开手电筒,给他照亮。
甘霖只挖了两锹便停下,看着邱澈,虽然他的目光在黑夜里并不清晰,但这种注视对邱澈来说如暗夜光束,道道打在她身上。
打赌吗?赌什么?赌这里会不会被动物翻出来。
邱澈不容他人质疑,肯定不会啊!甘霖笑了声,她却莫名打个冷颤,预感不太好。
如果被翻出来,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做饭了。
......手电筒冷白的光线照在甘霖脸上,他勾起的嘴角好像暗示着什么。
邱澈有种预感,他赢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