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邱澈焦急地又问一遍。
甘霖裹了口烟,说:我的猜想,可能是遭到枪杀一顺倒地。
虽然是猜想,但却有理可依。
这时候扯什么瞬间消失的玄学没人信,再说也不科学。
邱澈同意甘霖的说法,要不然那伙人为什么拼命想从邱澈这里拿到相片?一定是当时发生过什么,想销毁证据。
可他们怎么确认事件发生的时候邱澈一定在场?无人区空旷,若不是有一定距离,邱澈自己也会发现,可是她当时身心散漫,完完全全没印象。
发给王警官吧。
邱澈有点兴奋,她分析不出的证据也许在警察那里大有用途。
甘霖只是嗯了声,没说什么,样子有些敷衍。
邱澈继续往后翻,想着还能有什么新发现,可后面没照片了,刚才看到的是最后两张,她打算从头再浏览一遍。
手腕还疼吗?甘霖合上电脑,放到一旁。
诶?我没看完呢!最后两张了。
邱澈长出口气,说:药给我吧。
嗯?还有哪?甘霖在她身上四处流连,寻找可能存在的伤口。
邱澈脱掉外套,手指揪着领口往下一拽,又一道红印,虽然没有手腕勒得重,但也明显。
我来。
甘霖拿出一根新棉签,沾了药后在她肩膀前后涂抹,手背尽量避免触碰,却还是若有若无滑过高垒的某处。
邱澈紧张得攥紧手指,甚至有些轻微的抖。
左边涂抹完又到右边,等都弄好了,邱澈看见甘霖鼻尖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她把衣服拉回,风光也一并收敛。
甘霖指着床,说:睡会儿吧。
他也很累,从日喀则催命一样赶过来,马不停蹄,一夜没睡,撑到现在快到极限了。
照片发了吗?......发了。
邱澈像是不放心,追问,什么时候发的?甘霖移开目光,把药和棉签装进袋子,见你之前就发了。
那就好。
甘霖掀开被子,拍拍旁边枕头,过来。
昂。
邱澈蹭过去,躺下。
刚才翻照片时紧张的情绪此刻化为另一种紧张......甘霖把被子扯开,一人一半。
等你睡醒再抹一遍药。
甘霖说话把头自然而然地靠近邱澈脖颈,声音不太清楚,他的手搭在邱澈腰间,手心的温热隔着衣服传送,很快让她觉得浑身燥得慌......好。
身子绷得溜直,邱澈一动不动。
后腰衣摆卷着,有点硌,挺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动动身子,翻过去想抻平,可蜷起的膝盖一下撞到什么,旁边,甘霖闷吭一声,呼吸不稳。
她后知后觉,脸颊腾地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没事,又不是第一次。
啊?之前......之前撞过吗?在烟瘴挂,你喝多那次。
那晚发生了什么,邱澈当时都想不起来,现在更一样了,零星的碎片全部是甘霖告诉她的。
抱歉。
邱澈真心觉得不好意思。
甘霖的头又往前蹭蹭,别撞废就行,还有用。
至于有什么用,就不必明说了。
忽然停下的话语,气氛陷入一片安静当中,但并没让邱澈脸颊上的红晕消退,反而因为不断回味甘霖的话而此消彼长,心脏砰砰跳动,直到后半段困意涌上来,思绪渐渐昏沉。
......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外面一片漆黑。
这个服务区没路灯,只有老旧牌匾的微弱光亮,好像一阵风过来就能吹灭一样,根本照不到三楼。
邱澈腰上的手还在,呼吸声若有若无,但气味一直萦绕,邱澈喜欢暗地里偷偷嗅他,好似爱人的味道是一种戒不掉的瘾。
闻上一口,这个人就从身体里走了一遍,再回到心尖,循环一圈又一圈。
怕吵醒甘霖,醒了她也没动,这么望着天花板干瞪眼。
甘霖一定还有个疑问没说出口,因为顾及邱澈的感受,而这个疑问就是为什么那伙人知道相机的存在?除了甘霖和警方,邱澈只和大川一个人说过,所以最有可能泄露信息的也只有大川......想到这,邱澈觉得有点难过,这种若有若无还未得到实证的背叛虽然不似爱情,却也能伤她几毫。
怎么就偏偏是大川呢?她想不通。
过了会儿,甘霖终于有醒的迹象,他翻了个身,邱澈腰上的手抽走,搭在额头,几点了?看来他知道邱澈先醒。
邱澈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十二点十五。
竟然这个时间了......甘霖应一声,缓了几秒,他打开床头灯,起身往洗手间走。
修长的影子映在墙上,随身体移动,像行走在烟瘴挂山岩时,落在他肩上的云彩。
邱澈目光跟过去,等人进里面才收回,她只觉浑身酸疼,嗓子也不太舒服,昨晚在地上躺了那么久,寒气上涌,有点着凉,心里默念着可别感冒。
盯着头顶落灰的灯罩,邱澈想起晚上刷牙时候她和罗浩的通话内容,电话里罗浩只问她现在是否安全,叮嘱照顾好自己,还有......最后问了她和甘霖的关系,邱澈说是朋友。
没谁表白,也没确认关系,只有偶尔突来的亲密接触,和令人怦然心动的对视......她不清楚甘霖和罗浩的短暂交谈中都说了什么,电话里罗浩只提一嘴在城外汇合,甘霖来去匆忙,拿到相机就走了。
挂断电话后罗浩发来一句话:没说出口的红尘,也可能是爱得深沉。
他平时很少拽这么文邹邹的话,乍听之下文艺又矫情,可却难得说到了邱澈心里......洗手间冲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水龙头开了又关,甘霖甩甩手走回床边,又一头栽倒。
饿不饿?邱澈问。
你呢?不饿。
也有可能饿过头了......甘霖扭了两下身子,脱掉外套,抻平挂好后躺回床上。
他里面还是那件常见的黑T,不知是不是灯光昏暗的原因,邱澈觉得甘霖这两天清瘦不少,抬手的时候衣服抻上去,腹部漏出一截,往下深陷。
又偷看我啊。
甘霖双手枕在脑后,扭头和她对视。
邱澈慌不择路,眼神飘忽,什么叫又?甘霖哼笑一声,他们说的。
他们?说什么?项目组其他人,说你经常看我,连李晟宇都说你对我见色起意。
听他放屁!他还说你泛滥春心不负责呢。
甘霖又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开心的话。
邱澈被笑声感染,也跟着没来由地嘴角上扬,明明刚刚被调侃的人是她自己......见色起意?好吧,她承认。
邱澈美滋滋背过身去,忽然甘霖长手一捞,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双手支撑左右。
邱澈全身发紧,......甘霖,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随便耍流氓。
从现在开始,我负责。
甘霖俯身,领口向下,里面犹如黑漆漆的山洞,呼吸犹如山风,向邱澈刮去。
他,这是在表白吗?看来娟姐在机场的临别赠言应验了,守得云开见月明,过来人的话总有几分道理。
什么叫负责?说明白点儿。
邱澈壮胆揪住他下巴,手指覆盖处正好压着那颗痣。
甘霖的视线落在邱澈嘴角,深吸口气,吐露一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做我女朋友。
做我女朋友,每一个字邱澈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想,如果他表白的话,即便不是在开满鲜花的草甸之上,也应该在某个壮阔的雪山之下,风景煽情,情不自禁......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只不过就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夜里,一个陌生的旅馆内,他说出了邱澈等待已久的话。
喜欢我啊?嗯,喜欢。
被架到这个份儿上,甘霖必须老实回答。
什么时候?你猜。
......他一副痞痞的坏笑,又变得不老实了。
好,那你负责吧。
下巴上的手移开,两个人顶着昏黄的灯光笑得欢喜荡漾。
当疲惫和凶险过去,另一种情绪在一男一女独处的午夜里猛烈占据上风,把邱澈打个措手不及。
甘霖低下身子,轻轻一扯,她只觉嘴角吃痛,几下之后温柔转瞬消失,缺氧在此时也有了另外一种窒息的美妙......趁乱她关了台灯,黑暗再次降临。
属于她的爱情,曾在风雨飘摇中迷失,此刻,又在星河灿烂中寻回了。
凌晨的夜,窗外恰逢一场大雪忽至,雪花纷飞,降落在远处藏民家的屋顶,降落在广袤无人的旷野,犹如一串纽带,连接的天空大地。
......被电话吵醒的时候邱澈刚好结束一个梦,梦里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上的绳子越挣越紧,胸口仿佛压着巨石,让她喘息困难。
好不容易睁眼,恐惧的余温尚在,眼前片段零零碎碎闪过,她深呼吸几下,缓了会儿才适应过来。
屋里有点冷,手刚伸出被子外面,邱澈就感到一阵凉意,而甘霖却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他没穿上衣,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他精窄的腰身上,似一道光影瀑布。
我知道,先这样。
挂断电话,甘霖抬起的眼和邱澈碰个正着,她猛地一蹬腿,重新钻进被窝。
躲什么。
甘霖走回床边躺下,看着被子里的地鼠调侃。
邱澈不吱声,在暗光中瞪着大眼睛,思考该怎么给这样的清晨一个缓解尴尬的开端。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落在肩头。
邱澈。
嗯。
你回上海去吧,现在......不太安全,如果他们再做什么,我怕不能像这次这么顺利救你。
邱澈闻话终于从被窝钻出来,顶着一头乱发,和甘霖对视。
他把邱澈脸上的发丝缕到耳后,俯身下去,邱澈想问的话被堵住,好一会儿后,甘霖主动放开她。
你现在是想赶我走吗?邱澈语气有点冷,她故意的......企图用冷淡逼甘霖改变决定。
甘霖垂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恨不得去哪都把邱澈带在身边,不管天南海北。
邱澈蜻蜓点水地摩挲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我就想待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手指来回划动,一个眼神飘过去,他便轻易上钩。
窗外光影照射进来,起起伏伏,像烟瘴挂的连绵草甸一般。
顶点光临的一刻,她想起在沱沱河甜茶馆时问甘霖的话。
久旱逢甘霖吗?是。
而现在,她才是真正的久旱逢甘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