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服务区,甘霖开得有点漫无目的。
你想去哪?你想去哪?退房后吃了顿饭,两人体力才恢复一些,只是开上公路后谁也不知道往哪开。
邱澈知道甘霖还是想让她从格尔木飞回上海待段时间,可等不到甘星的案子完结,她还不想走,也不能走。
甘霖没法强硬赶她,两人就这么僵持。
要不然......邱澈想到一个好建议,你带我去拍鸟吧?那不是你工作吗?是我工作,可是......失业了?甘霖无奈一笑,当然没有。
不仅没失业,甲方还破天荒地开始催进度,之前他很少被催,每次有工作,基本都能保证按时,或者提前完成,所以和甲方合作一直愉快。
我们去拍鸟吧,好不好?也许邱澈真不想在此时离开,语气里有点哄人的意味。
好,那就去拍鸟。
邱澈望着前方的万里晴空和笔直延长的公路,忽然觉得有人能陪她一起在大西北野一圈,不错。
何况这个陪她野的人现在深得她心。
沿路风景陌生,她没怎么看,一直低头画画,画绑她那两人的肖像,直到快开到沱沱河的时候邱澈才反应过来。
原来我们是要回沱沱河啊?短暂停一下,补给点东西,然后带你去班德湖。
见邱澈不解,甘霖又说:就是我拍鸟的地方。
我知道班德湖,和咱们那个项目不是同属一个环保组织吗?那有个观鸟站,是要去那拍吗?去那拍,但不住观鸟站,志愿者有他们的工作,咱俩就不打扰了。
邱澈点头,想着又要见到数不清的野生动物,一扫这两天遭遇带来的阴霾,果然大自然和爱人才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甘霖在小卖部买了一堆吃的用的,油箱加满,车里有在野外用的帐篷和工具,在班德湖驻扎一两周没什么问题,他曾在那待过更久,知道哪里有水源。
半小时后车子再次启程,开出沱沱河。
你不去王警官那看看吗?把这两幅肖像给他。
虽然凭记忆画的,但以邱澈的功力,八九不离十,刚画好的时候甘霖拿着看了半天,还难得夸奖说不错,虽然只有两个字。
不用,我拍照发过去了,有什么事他会给我打电话,就算他不打,常警官也会打。
那就好。
邱澈看着手里的肖像满心期待,也许这次真的能行。
......唐古拉山镇距离班德湖并不远,只有四十公里。
从长江源头沱沱河自东北向西南方向开,会进入一片无际的草原,开到这里,甘霖放慢速度,除非避开水坑,他一直循着已经成形的车辙,基本不偏离。
高原植被生长比较缓慢,所以能避免压到就避免。
也许是怕邱澈会不耐烦,甘霖特意解释。
我知道,我在西北待得时间不比你短。
甘霖笑笑,你哪年来的?第一次......十七岁吧,然后从大学开始每年都来,最近几年属于常驻。
那差不多。
甘霖也是大学开始经常往这边跑,然后最近几年基本没怎么离开,所以对于青海和整个大西北,他俩都很熟悉。
大连好吗?还行,上海好吗?还行。
说完两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西北最好。
邱澈在洒满阳光的车里笑得和草原上的野花一样明媚,此刻她觉得身上的伤不足挂齿,一点也不疼。
早上甘霖给她伤口上过药,第一次上药她还半遮半掩,第二次上药就一丝/不挂了......眼前闪现两人纠缠的画面,邱澈不自觉全身燥热。
她把车窗摇下一点,有风吹进来,带着草原夏季的清新。
是不是有点闷?甘霖看向旁边,邱澈的头发被风刮到耳后,白皙的小耳朵裸露出来,俏皮可爱。
不闷。
昨晚睡觉你咳嗽了,还是关上吧。
甘霖摇上车窗,邱澈转过头,你怎么听到我咳嗽?没睡吗?中间醒了一会儿。
邱澈仔细盯着甘霖的侧脸看,貌似精神状态还可以。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啊?刚坐上正主之位,邱澈就趁机清账。
甘霖猝不及防,手里的方向盘有些抓不稳,一个。
邱澈不信他鬼话,骗我。
没有,就一个。
甘霖看着前方车辙,说:大学时候同校同学。
噢,为什么分手啊?醋哄哄的语气,连邱澈自己都能听出来。
喉结动了两下,甘霖貌似紧张了,我经常待在西北,她受不了,就分了。
邱澈凑近,盯着他小腹,哪方面受不了?......愣了下,甘霖摇头笑笑,你这个小姑娘。
我这个小姑娘怎么了......达到目的,邱澈没再逼问,哪方面受不了都跟她没关系,反正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
我捏的棕熊跑哪去了?......颠碎了,抱歉。
从日喀则开过来速度太快,路上一个急刹车,棕熊从上面跌到座位下,碎了。
甘霖一直怕邱澈发现,可怕什么来什么。
找机会我再捏一个。
她一点不在意,更没生气,本来泥塑这样风干就保存不了多长时间,很容易因为一点震动而碎裂。
不过这个赤狐倒是坚/挺,还一脸傲娇地蹲在那,果然像她。
班德湖有多少种鸟类啊?邱澈想大概了解一下,别到地方抓瞎。
五十多种吧。
你都见过吗?基本上。
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邱澈有很多要向甘霖请教的地方,说来有意思,她很享受这种向甘霖请教的闲暇时间,哪怕过得飞快,也没有虚度的感觉。
等十月份我再带你来,那时候正是候鸟迁徙季,一行又一行,成百上千的蓑羽鹤、斑头雁从头顶飞过,沿通天河向唐古拉山、喜马拉雅山飞,很壮观。
记下了,要是不来,我扁你一顿。
果然不主动表白是对的,压对方一头的感觉,爽到不行。
手机连续嗡嗡震动,邱澈还以为有人打电话,结果是一连串的微信提醒。
解锁手机,信息来自同一个人——富婆娟姐。
自从离开烟瘴挂,他们每天都在项目群聊天,偶尔有信号的时候一二号营地那几位也会插句嘴,然后就没影了。
小邱,恭喜啊!娟姐是神婆吧,预言很准的。
甘霖是个好男人,就是有时候有点臭屁,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不用在意,哈哈哈哈哈哈!最后一串笑声像是语音一样萦绕在邱澈耳旁,她看向甘霖,和他目光碰个正着。
偷看什么?没看见。
甘霖假装朝前看路,被抓个现行,还真缺乏经验......邱澈偷笑,把电话递过去,是你说的吗?甘霖放慢车速扫了几眼,读完信息内容,点头,我说的。
怎么说的?邱澈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甘霖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记录,递过去,各自的手机相互交换,心照不宣地做着爱人之间理所当然的事。
纪娟:和邱澈最近怎么样?不错。
是你女朋友了吗?现在。
是了。
纪娟回了和上面一样的哈哈哈哈哈哈!,开心隔着屏幕穿透。
往上翻聊天时间,今天上午的......邱澈嘴角上扬。
邱澈把手机还给他,娟姐知道了,全项目组很快也该知道了。
甘霖想起什么,对了,忘了告诉你。
嗯?班德湖很多地方手机都没信号,比烟瘴挂没好多少。
没事。
邱澈早习惯了。
她听以前的驿站工作者提起过,班德湖是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又叫奔德错切玛,但不比烟瘴挂那么纯生态,游客和牧民偶尔还有一些。
......四十公里,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两人一路聊天,倒没觉得慢。
抵达一处平坦的草甸旁,甘霖把车停下,问:这附近你喜欢哪,咱们就在哪搭帐篷。
邱澈直勾勾看他,眼神不太对。
怎么了?甘霖解安全带。
邱澈笑了声,你有点乖,我不适应。
安全带抽回去,原来我对你态度很差吗?在我还是嫌疑人的时候,很差。
甘霖不愿回忆那段,原因你自己都说了......怪不得他。
还凶我。
以后不会。
他说话把邱澈冲锋衣拉链拉上,领口掖好,今天两人都穿的那件同款,就算不说,别人也会认为是情侣了。
昭告天下原来是这种感觉......虽然这段路开过来,除了他俩以外没人在意。
下车环视四周,草甸上没看到动物,但天上有鸟飞过,一只又一只,离得太远,看不清模样。
好多鸟啊。
邱澈自言自语,满眼绿油油的青草和野花,时不时能听见鸟叫虫鸣。
走,去找个临时的家。
甘霖摘掉手套,向邱澈伸手。
草甸上留下两人的脚印,逐渐延伸远方。
头晕吗?难不难受?之前见邱澈有过晕车经历,所以甘霖怕这次这么颠,她不舒服。
还好,一般坐副驾驶不晕。
路况和国道公路没法比,不过邱澈早就习惯了这种路,甘霖也一样。
他经常在青藏线上奔波,无人区对驾驶技术要求高,有些路必须死命轰着油门往前走,否则就会陷车。
夏季的班德湖多处草甸里布满积水,所以得找一个地势相对高一点,适合扎帐篷的地方才行。
走了不到五百米,两人终于在湖边找到一处合适地点,甘霖跑回去把车开过来,打开后备箱拽出一个小凳子,支开放在邱澈脚边。
你坐,我来干活。
甘霖蹲在一处水洼前,撩水洗了几把脸,洗完顾不上擦,从后备箱往下搬物品。
邱澈哪里坐得住,她掏出纸巾给甘霖擦干,也跟着一起搬,甘霖不让,她就挑些轻的,一次拿一点。
搬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前面正副驾驶,后面全部塞满了,有帐篷、食物、行李、太阳能户外电源、餐具小锅......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甘霖的相机和电脑。
下午太阳攀至最高点后逐渐西移,高原的好天气可不是随叫随到,甘霖趁机抓紧搭帐篷,邱澈就整理物资,等忙完他片刻没歇,钻进帐篷开始修片。
邱澈坐在一旁灌水,甘霖喝剩那半瓶。
什么照片?烟瘴挂的。
邱澈来了兴趣,凑近,下巴抵着甘霖的肩膀,将ps最小化,点开文件夹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着。
忽然翻到一张,她停下来。
河岸、青山、夕阳、双彩虹,邱澈就站在岸边,向对岸山峦张望。
你怎么总是偷拍我又不给我看?拍的时候没注意到你。
是吗?肩膀上的下巴动了动,硌到甘霖锁骨,邱澈盯着他晃动的眼神,想要逼他就范。
甘霖低头,笑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