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连续睡了十个小时,睡得踏实又暖和。
睡前甘霖把两个睡袋拉开,都盖在身上,成全邱澈要睡一个睡袋的要求。
不过她一点不老实,蹭来蹭去,直到把甘霖蹭硬才算罢休。
一顿饱睡后迎接的是外面的阴天大风,邱澈坐在帐篷门口,两眼发呆,嘴里的牙刷机械缓动。
甘霖端来漱口水,她才磨磨蹭蹭起身到外面,洗完回来又钻进帐篷,开始往脸上拍水,甘霖就坐在一旁看,眼里尽是认真和温柔。
水和乳液擦完,邱澈又拿起粉底,一般她只用这三样。
很白了已经。
甘霖看了半天才敢插嘴。
我还没擦呢,马屁一会儿再拍。
我说的就是不用擦的意思。
邱澈看向甘霖,想求证他说的是真是假,得到的结果是他满眼真诚。
这算是除了他那张脸以外最大的优点了。
你过来。
邱澈勾手。
甘霖却下意识往后躲,双臂撑在身后,长腿劈开,把邱澈围坐在里面......你平时脸上什么也不擦吗?邱澈揪住腰带,一把把他扯到跟前。
甘霖摇头。
那为什么皮肤这么好,毛孔这么小!甘霖还是摇头,但他不再躲,邱澈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他很喜欢。
我漂亮吗?甘霖一愣,漂亮。
邱澈心里美滋滋,粉底擦得欢快。
我去给你煮奶。
喝常温的就行,别浪费气罐。
甘霖没听见一样,到帐篷外各种忙活,等早餐弄完邱澈这边也收拾好了。
在帐篷里吃吧,外面风大。
两个面包,两杯牛奶,一杯热的,一杯凉的。
邱澈摸摸甘霖那杯,太凉了,对胃不好。
习惯了。
以后还是要注意。
升级为女朋友,她在甘霖面前做什么终于可以不用瞻前顾后,想关心就关心,想扁他就扁他,确立关系的好处还真多。
热牛奶一分为二,邱澈没喝几口,都给了甘霖。
吃完早饭,他继续修照片,邱澈则在一旁看书打盹儿。
......下午天空放晴,帐篷里一下暖和起来,甚至有点闷热。
甘霖背上相机,带邱澈去拍鸟。
长焦相机很沉,他习惯一手拎着,但拎时间长手会疼,可他连疼也一并习惯了......这点和邱澈很像。
我们俩好像逃课跑到野外玩的学生,天黑也不愿回家。
邱澈看到一丛黄色小花,蹲下来闻香。
旁边,甘霖端着相机,对准湖心一只一跃而起的鸟抓拍,脚踏湖水,长翼展翅,抓拍得刚刚好。
但也不是每张照片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有时候为了拍到一张满意的,他在草丛里一趴就要趴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
这边拍了一会儿,邱澈那边也玩累了,两人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风小了些,起码帽子不会吹跑了,邱澈带着面罩,呼吸有点儿喘。
你别晒黑了。
邱澈见甘霖把面罩拿下来,又要给戴上。
他往一旁躲,没事,黑就黑呗。
太黑就不帅了。
甘霖被逗笑,不帅会被甩吗?嗯!她无比肯定。
甘霖叹口气,乖乖把面罩戴回去。
你几岁开始学画画的?十一......十二岁吧。
对于很多学画画的人来说,她起步算晚的了。
一开始和我哥一起学,没过几天他因为贪玩被老师劝退,然后就剩我自己了。
你怎么没被劝退?邱澈冲他翻白眼,老师说我有天赋,我这人不经夸。
甘霖想起之前在烟瘴挂,说:郑老师他们不都夸过你吗?我看你挺谦虚。
好吧,其实是画画班有个小男生长得帅,我和他挨着坐......甘霖轻哼一声,就知道......你问我有过几个女朋友,那公平点,我是不是也该问点什么?有过几个露水姻缘。
识时务者为俊杰,邱澈老实交代。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邱澈想掐他脖子,却反被搂入怀中。
风中青草飘动,野花摇曳,此刻两个漂泊流浪的人却觉得无比踏实。
跟着我,可能有点苦。
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一年有八九个月都在野外,冲动表白后甘霖一直在琢磨怎么开口。
我喜欢,就不苦。
邱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直都是。
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除努力之外,还需要一些运气在的......想不想去大连看海?你是想带我回家吗?揽她的手缓缓往下垂,甘霖低头,眉眼向下,摩挲着镜头盖,沉默两秒后嗯了一声。
在我家乡,过年的时候可以到郊外放烟火,邱澈,你想看烟火吗?去看烟火,去看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对不起。
听到拒绝,甘霖不意外,只是觉得失落。
我才想起来,娟姐说你项目结束后要回家看看,我还拉你出来玩......过段时间再回也一样,甘星的事没结果之前即便回去也没法面对我爸妈。
那就等有结果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真的?甘霖这心一上一下,跟坐过山车似的。
干嘛骗你。
他坐直身子,相机放在腿上,心情有点好。
我还以为高冷的人不会说出让我跟他回家这种话。
邱澈瞥见甘霖偷偷在笑。
我不高冷。
摆明了不认。
嘁!邱澈呲着小白牙,伸他兜里掏烟。
少抽,昨晚你又咳嗽。
邱澈眨眨眼,隐约有印象。
烟掏出来,你失眠了吗?没有。
除了偶尔被踹醒一两次,昨晚睡得还不错,不像在烟瘴挂那时候经常凌晨才睡。
邱澈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为啥你睡觉那么老实?甘霖笑,那你想让我干嘛?抱抱我什么的......嘴里叼着烟,她又故意说得很小声。
烟点着,刚抽两口被甘霖拿过去,可以了。
他接着抽。
邱澈盯着甘霖的侧脸,嘴里剩余的烟徐徐吐出,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
烟雾被截成几段,在两人中间飘散,甘霖转过来,和邱澈对望。
那个在扎什伦布寺笑得人面桃花的姑娘,现在就坐在他身旁......湖岸边,天空上,群鸟翩飞,叽叽喳喳,每一声都有自己的含义,没有人懂,也无需人懂。
我想画鸟。
邱澈说。
好啊,画哪种?你拍什么,我就画什么。
大自然是他的灵感,他是邱澈的灵感。
相机放到邱澈腿上,却压得她心头一沉。
甘霖凑过来,在邱澈嘴唇啄了一口,他只想要一个浅浅的吻,隔着面罩也不在意,可邱澈却扯掉两人面罩,于是浅吻变成深吻,让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
邱澈先推开他,抵着他的胸膛,喘息急促,还是你厉害。
她单方面宣败。
胸膛震动,甘霖笑着拨弄邱澈的头发,休息结束,该继续工作了。
好。
......在外面拍鸟一直拍到到快傍晚的时候,两人走到观鸟站打算探望一下昨天受伤的那只斑头雁。
几个志愿者难得在班德湖百里之内见到其他活人,所以邱澈和甘霖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成了新鲜的聊天对象。
受伤的斑头雁得到了及时治疗,恢复得还不错,但这两天还不能回归雁群,要再观察观察,符合条件后再放回。
两人没待多长时间就返程了,毕竟离帐篷很远,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沿着湖岸,两人片刻没停,回到帐篷的时候腿都酸了。
邱澈躺在防潮垫上,不停哼哼,甘霖也有点累,但晚饭还没吃,他问邱澈想吃什么,邱澈直接指着他,吃你好了。
我太糙,不好吃。
邱澈拱拱身子,枕到他腿上,摸他下巴的胡茬。
真不饿啊?不饿。
外出拍鸟时她兜里揣了两块巧克力,和甘霖一人一块,回来路上分吃了。
帐篷里黑漆漆的,为了省电,照明灯也没开,两人听着外面微风吹打帐篷的声音,相偎躺着。
甘霖。
嗯。
你知道被绑的时候我最怕什么吗?怕什么?甘霖不想提这段,每次都是邱澈主动说起。
我怕把你家传给你的玉坠弄丢。
丢就丢呗。
邱澈翻身,一条腿迈过去骑在他身上,要真丢了,我没脸跟你回家,万一你妈问起来,我以后怕是要列入你家访客黑名单了。
甘霖笑了声,我妈肯定会很喜欢你。
你又知道了。
嗯,我知道。
在东三省,很多家庭都重女轻男,就是普遍喜欢女孩儿多一点,甘霖没出生之前他爸他妈一直期盼生个女儿,可没想到是儿子,等甘霖一岁,他妈抓紧又要了个二胎,这次终于如愿,宝贝得不得了,甘霖从小到大挨的所有打都是因为甘星告状。
不过他也很宠这个妹妹,这几年在野外工作,赚了钱就会给甘星买点什么,相机、电脑,或者直接给钱,只是现在他想买也没机会了......想到甘星,甘霖眼眶有些湿润。
咕噜噜的声音适时打断思绪,黑暗中,两人互看一眼,虽然只有模糊的轮廓。
甘霖。
嗯?你猜什么声音?他刚要回应,只觉腰上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