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李春来突然一句,你叫胡八一?着实给胡八一整懵了。
是,是啊。
怎么,春来老哥听说过我?胖子调侃,可以啊老胡,名声在外了都。
胡八一白了一眼,去去。
李春来连忙摆手,没,没,就觉得这个名字吧,有意思,有意思。
哈哈,老胡,瞧你那破名字起的,给人家乡下人都整笑了吧。
老哥,他叫胡八一,不是胡扒衣,放心,他不扒人家衣服哈。
胖子拿胡八一的名字打趣调侃,李春来在一旁呵呵陪笑,可胡八一却分明注意到后者眼神闪躲,神色慌张,这分明是有事藏着呢。
春来老哥,你…胡八一本想再问,胖子先道,所以老哥,我们哥俩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还不信我们吗?李春来对着胖子说,我不信你。
然后转向胡八一,我信你,我跟你走。
胡八一更看不懂了。
不过这时胖子催着道,嘿,老胡那还愣着干啥,赶紧走啊。
他们哥俩一条心,信谁不是信?现在鞋子到底值不值钱才是关键。
老胡,赶紧的呀。
……所谓的专业高人,自然是说大金牙,毕竟别人他们也不认识啊。
这不,刚进院子,胖子就吆喝起来了。
金爷,金爷在家吗?没一会儿,打里屋走出一人,手里举着把扇子,那是两步一摇,三步一晃,悠哉的很呐。
胡爷,胖爷,您二位可真是少见,今个儿怎么这么闲呢?没错,这位穿珠带串的就是大金牙。
胖子走前头,摆了摆手,金爷,您就别贫了,赶紧的,接客了。
大金牙侧头看到李春来,从头到脚寻思了一便,得嘞。
然后一伸手,将三人引进院中凉亭。
那是好茶好水,水果点心伺候着。
胡八一客气了一句,行了金爷,您就别忙活了,我们带这位春来老哥到您这来,就是求您给掌掌眼,看看宝贝。
看东西啊,那我可长长见识。
大金牙看向李春来,可后者正往嘴里猛塞着点心呢。
瞧有人看了过来,李春来忙喝了一口水,顺顺嗓子眼,问道,这个,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专家?瞧这眼神,竟还有几分嫌弃。
胖子不乐意了,嘿,怎么个意思?人家金爷可是正经在古玩界里的虫儿。
大金牙冲胖子摆了摆手,对于这种人他早就见怪不怪了,早些年被检查出得了哮喘,一时也没在意,今年开始发病,那人是瘦的厉害,乍一看,那就是一副痨病鬼的样子。
大金牙都习惯了。
这时胡八一开口道,老哥,赶紧拿出来吧,你不拿出来,人家怎么帮你看呢。
李春来这才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鞋子给了大金牙。
大金牙先没接,而是伸手挽了挽袖子,要么说专家呢,讲究人。
挽好袖子,大金牙这才从后者手里接过鞋子,先是打眼看了一周,然后看向胡八一,胡爷。
这怎么个聊法?胡八一说,就当着本主聊啊。
行。
大金牙点头,细说道,依我看,这个鞋啊,有点苗头。
你们注意看这样式,应该是明代的。
而且鞋面上绣的是牡丹,要知道自唐代以来,世人皆以牡丹为贵,虽然寻常人家也有往这鞋上绣牡丹的,但肯定不像这样,他还能镶得起金线。
另外,这一圈小珠子虽然不算太名贵,但这整体的艺术价值,可就上去了。
总言之,这鞋很有收藏价值,要是让我出个价,大金牙停了一下,看了看三人,最后伸出一只手掌,这个数。
李春来本就听得云里雾里,现在看到那五根指头,下意识的说道,五十啊?大金牙摇了摇头,五百。
五百?李春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当然啦,这是一只的价钱,要是能凑齐一对,价钱还能往上涨不少。
大金牙说到这里,向胡八一和胖子摊了摊手,剩下的那就你们二位爷自己聊吧。
李春来看向两人,胖子刚想说点什么,胡八一直接道,胖子,拿钱。
老胡,你…看见胡八一的眼神,胖子一点头,行,我拿,我拿。
然后就看见胖子从身上七摸八摸,拿出一叠钱来。
老胡,这可是咱们全部家底了啊。
说完,才递给了胡八一,胡八一接过一点,这才四百八,还差二十呢。
老胡,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是,从古城回来咱们是拿了那洋妞几万刀没错,可你知道光咱那进的那批古玩就花了多少吗?还有那个地摊费,卫生费,保护费,怎么还有保护费?胡八一眼睛一瞪。
胖子反呛道,你以为呢?这时大金牙向胡八一抬了抬手,胡八一大概是明白了。
行了,不能再说了。
这越说,胡八一越惭愧,搞得好像他什么都没关心,什么都没做似的。
当然,也确实都没做。
这些日子全是胖子张罗里外,忙前忙后的。
胡八一将那一叠大钞拍在李春来面前,春来老哥,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也跟您说了,绝不会因为您是从农村来的就骗您。
这些呐,是我们哥俩的全部家当,你也都听见了,这鞋子市场价五百,我们这儿是四百八,就差二十,您要非抬这个杠,我也没办法。
胖子紧跟着道,老哥,要我说呢,您这二十就别计较了,毕竟刚才那顿饭还是我们请的呢,那吃火锅不花钱呐。
李春来一撇嘴,那都是你在吃,我就吃了一口肉,光喝啤酒啦。
咳咳,那,那啤酒不要钱啊。
再说了,那吃一口也算吃呢,要不你把那口肉给吐出来,要不您把那饭钱揉这四百八里面。
胖子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胡八一也不拦着,和大金牙相视一笑,在他们看来,这买卖就算成了,可万万没想到,李春来突然抱紧皮包,鞋子我不卖了。
胡八一一惊,春来老哥,咱别置气啊,这四百八真的不少了。
胖子说,可不嘛,你知道北京的工人一个月才几个钱吗,别不知足啊。
李春来摆了摆手,往桌前凑近道,三位老板,其实呢,我那儿还有一箱更值钱的宝贝。
如果你们三位能跟我走一趟儿,回到我的老家古蓝县,把那一箱子都给收了,我的理想生个娃娃取个婆姨就能真的实现了。
胡八一愣了一下,不对啊春来老哥,你不是说就只有这一只鞋吗?李春来挠了挠头,其实嘛,刚才我的话就说了一点点,没有说完。
就是俺们村那个马大胆,他那个棺材铺被雷劈了着了火,全部烧得没有了,可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个装宝贝的箱子一点点没有烧坏。
我就趁人家不注意,把那个箱子搬到我们家去了。
我这趟来啊,就是想找一个出价合适的,实在的买家。
我就认准你胡八一了,你能跟着我一道回老家,把我那些东西全收了吗?胡八一想了一下,春来老哥,您看这样好不好?方便的话给我们留个地址或者联系方式,这陕西也不近,我们哥几个得商量商量。
当然,甭管去或不去,肯定给您答复行吗。
能行,能行。
李春来连忙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然后递给了胡八一。
那我就等胡老板的消息来。
然后,胖子送李春来出了大门。
当胖子再返回来,那是撇着嘴冷哼道,看见没,看见没,这老冒表面上看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
老胡不是我说你啊,你还想给他多少钱,四百八已经够富余了。
嘿嘿,大金牙在一边看乐了。
胖子斜眼,金爷,有这么可乐吗?大金牙摇着脑袋说,知胡爷者,我大金牙也。
胖爷您信吗,刚才别说是五百,我就是说一千,胡爷出门卖血也得给他给凑上咯。
其实刚才啊,我已经留了一手了,要我看这鞋至少值两千,要能凑成一对,翻两番不成问题。
胡爷,您可别骂我奸啊,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在我们这文玩行里边什么是财富?眼力,经验,胆识。
我能给他出到五百,这已经是良心价了,要不然就凭这位老冒,我敢保证,他自个儿跑遍了北京城,也寻不出比两百高的价钱。
胖子摆了摆手,停停停,金爷您就别在这儿瞎咧咧了,他胡八一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不过,这些可真都是我的最后家底了,万一没了,那以后没饭吃的时候,我们找谁去?找您啊金爷,您管饭吗?怎么找我身上来了。
大金牙一脸晦气,不管转脸又挑眉奸笑道,再说了,胖爷您不是还有一双翡翠马吗?要不要我帮你宽裕宽裕?嘿,绕了半天在这等着我呢,金爷您就别想了,那是老楚送我的宝贝,无价,我还留着以后传儿子呢。
大金牙咂了咂嘴,那翡翠马他有幸看过一眼,绝对的稀世珍品啊,要么说我服楚爷呢,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舍得送人,豪气。
不过这话说回来,我可是听不少去陕西收过东西的同行跟我说过,那边还真是个好地方,八百里秦川文武揽胜,三秦之地物华天宝,散落在民间的文物收藏多得你扒拉算盘,你都算不过来。
胖子眼睛一亮,真的啊?那可不。
大金牙说,我其实一直有心去那边,也收点好玩意儿,长长见识啥的。
胖子不明白了,你这光棍一个,想去还不是一张票的事啊。
大金牙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还不知道我啊,我就一出了被窝进被窝子的人,您看把我自个儿养的白皮嫩肉,细胳膊细腿腿的,我怕一个人去,吃不了那苦啊。
胖子一拍桌子,那这回成啊,我们哥儿俩护着你,那您不就得着了吗。
大金牙咧嘴大笑,那敢情好啊,有您二位保驾护航,那咱就走一趟。
这要收回点什么好东西回来,凭着我老金这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那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胖子贼激动,是啊,要是真挣了钱啦,我们哥俩也在潘家园整一门脸,不能游摊了呀。
不然等老楚忙完事回来一看,那也太寒碜了。
就弄一门脸,像金爷家这样的,到时我们哥三就是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
胖爷,我看行。
哈哈~这边两人聊得兴起,却没注意到胡八一眉头紧锁,始终望着李春来离开的方向。
老楚说,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二,从卦象上来看,九,是乾卦,阳爻居阴位,属失位,但位于下卦之中,居中。
如果放在地理位置上,大概就是在陕西一带,难道老楚的意思也是让我去陕西?可老楚究竟是怎么算到我会遇到这么一人的呢?而且这李春来怎么一副早就认识我的样子?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另外这‘二’,意为龙已崭露头角,将遇贵人相助的意思,可这谁是龙?谁是贵人?自从老楚离开后,留给胡八一一大堆的想不通,久思无果,罢了。
胖子,金爷,那咱们便走一趟陕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