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瑟比太太从邮局朝家里走去,对于一个被大家习惯认为行动不便的病人而言,她步履轻快得出人意料。
只有当她迈入自家大门之后,她才重又虚弱地拖着两条腿进了客厅,瘫倒在沙发上。
铃就在她手能摸得着的地方,她摁响了。
因为没人应声,她又摁了一遍,这一次她的手在铃上停了一会儿。
随着铃声,莫德·威廉斯出现了,她身穿花色工作服,手里拿着一把掸帚。
是您摁铃吗,夫人?我摁了两遍。
我摁铃的时候,我希望会有人立刻过来。
我可能病得很重。
对不起,夫人。
我刚才在楼上。
我知道你在那里。
你在我的房间里,我听见你在上面。
你把我的抽屉拉开了又合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偷看我的东西并不是你的职责。
我没有偷看。
我是在把您随便放的东西整理规矩。
胡说八道。
你们这种人都爱窥探隐私。
我不允许这样。
我现在感到很虚弱。
迪尔德丽小姐在家吗?她带着狗出去散步了。
多蠢。
她可能知道我需要她。
给我一份牛奶加鸡蛋,再来一点白兰地。
白兰地在餐厅的餐具柜里。
明天早饭就只剩下三个鸡蛋了。
那么,就得有人不吃鸡蛋。
快去吧,好吗?别站在那里看我。
你化妆太浓了,这不合适。
大厅里传来了狗吠的声音,在莫德出去的时候,迪尔德丽和她的锡利哈姆犬进来了。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迪尔德丽气喘吁吁地说,你跟她说了什么?没什么。
她看起来很生气。
我让她知道她自己的位置。
傲慢无礼的姑娘。
噢,亲爱的妈咪,你难道非这么做吗?现在找个人多么难呀。
她做饭又那么好。
我想她对我傲慢无礼根本无所谓!啊,好啦,我不会和你长时间在一起了。
韦瑟比太太翻起眼皮,鼻子一张一合喘起气来。
我走路走得太远了。
她说。
你本来就不该出去,亲爱的。
你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原想呼吸些新鲜空气对我会有好处。
真闷得慌。
没有关系。
一个人如果只是别人的累赘,便不真的想再活下去。
你不是个累赘,亲爱的。
没有你我会死的。
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我能明白我让你受了多少累,还总让你担惊受怕。
你没有——你没有。
迪尔德丽充满激情地说。
韦瑟比太太叹了口气,眼睑闭上了。
我——不能多说话,她喃喃道,我必须静静地躺一会儿。
我会催莫德快点把鸡蛋做好。
迪尔德丽冲出房间。
匆忙之中,她的胳膊肘碰到桌子,将一尊青铜神像碰掉在地上。
真是笨手笨脚。
韦瑟比太太赶忙避开,喃喃自语道。
门开了,韦瑟比先生走了进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韦瑟比太太睁开眼睛。
啊,是你吗,罗杰?我对这里的喧闹感到莫名其妙。
在这所房子里要安安静静读书简直不可能。
这都怪迪尔德丽,亲爱的。
她带那条小狗进来了。
韦瑟比先生弯下腰,从地板上把那尊奇形怪状的神像捡了起来。
迪尔德丽年龄不小了,她肯定不该总是撞掉东西。
她总是手忙脚乱。
嗯,在她这个年纪还手忙脚乱简直荒谬。
她难道就不能不让那条狗狂吠乱叫吗?我会跟她说的,罗杰。
如果她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她就必须考虑我们的意愿,而不应该做得好像这所房子这个家是属于她似的。
也许你宁愿她离开吧。
韦瑟比太太喃喃地说。
透过半闭着的双眼,韦瑟比太太注视着她的丈夫。
不,当然不。
当然不。
她的家自然是和我们在一起。
我只是请她多点头脑,做事稳当点儿。
他又问道:你刚才出去了,伊迪思?对。
我只是到邮局去了一趟。
关于可怜的厄普沃德太太,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吗?警察仍然不知道是谁干的。
他们好像毫无希望破案。
找到任何动机了吗?谁得到她的钱?我想是她儿子吧。
是的——是的,那么,看起来这的确肯定是那些无业游民干的。
你应该告诉这姑娘她必须多加小心,把前门锁好。
天近傍晚之后,只带着铁链开条门缝。
这些人现在这种年头心狠手辣胆大妄为。
好像从厄普沃德太太家什么也没有拿走。
奇怪。
这和麦金蒂太太大不相同。
韦瑟比太太说。
麦金蒂太太?噢!那个清洁女工。
她和厄普沃德太太有什么关系?她替她干活儿,罗杰。
别傻了,伊迪思。
韦瑟比太太又闭上了眼睛。
当韦瑟比先生步出房间时,她暗自微笑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吓了一跳,看见莫德正站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个杯子。
您的蛋奶做好了,夫人。
莫德说。
她的声音又大又清脆,在这死一般沉寂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宏亮。
韦瑟比太太抬起头,心里隐约感到一种警觉。
这个姑娘多么高大挺拔不屈不挠啊。
她站在韦瑟比太太面前就像是——像厄运之神——韦瑟比太太心里想到——接着就纳闷她脑子里怎么会想到如此令人震惊的措辞。
她抬起胳膊肘接过杯子。
谢谢,莫德。
她说。
莫德转身走出了房间。
韦瑟比太太仍然隐约觉得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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