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一个头上插着一把水果刀的人曾经走过七条街。
1984年,一个脸上扎着碎玻璃的车祸受害者曾经跑过一个农贸市场。
1990年的大年初一,街头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的眼眶里嵌有两粒骰子,那是被人砸进去的,有时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他先是被送进了医院,回家后卧床半年死掉了。
他给儿子留下的遗言只有两个字:不赌!儿子叫宝元,当时16岁,后来成为了享誉大江南北的赌王。
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盖上房子,娶了媳妇。
他们一家过的安宁而幸福,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辆机动三轮车,往返江边和市场,贩卖水产。
有一天,几个鱼贩子凑在一起,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话:我们玩扑克吧?这句话改变了宝元的一生。
那是在一个废弃多年的工厂,齿轮上爬满牵牛花,厂房里甚至长出了一棵梧桐树。
当时下起大雨,鱼贩子们把机动三轮车扔在江边,纷纷跑进岸边的厂房避雨,其中的一个鱼贩子提议玩扑克,大家说好,那个鱼贩子随手折断梧桐树,每人分得一片树叶,垫在屁股底下,盘腿而坐。
宝元抱着胳膊看,大家动员他一起玩,他笑着说,不会。
玩法其实很简单,叫做扎金花,各地也叫三张牌斗鸡拖拉机的,玩法规则类似梭哈。
三张一样的牌面最大,其次是同花顺,同花杂牌,杂牌顺子,对子,杂牌。
也有235通吃的。
如果俩家是一样的牌,就要比牌面最大的一张。
三张都一样大的时候,则要比花色,依次是红桃,黑桃,方块,草花。
这种赌博的扑克游戏在全国是很普及的。
宝元看了一会,就学会了。
一个鱼贩子对他说,老表,玩玩嘛,人多热闹。
他热血沸腾,搓搓手说,好。
他继承了他那个赌徒父亲遗传下来的冒险基因,正如每个人都保持着另一个人以前的模样。
废旧工厂里的蚊子很多,在他身体上叮下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他用指甲轻轻的掐,整个下午他都享受着这种挺舒服的感觉。
待到黄昏,雨停了,收鱼的鱼贩子一哄而散,他点点钱,赢了2000多,这是他第一次赌博。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一片树叶掉了下来。
从此,宝元的兜里天天都装着一副扑克牌。
扎金花也是一种斗智的游戏,如果摸到好牌放声大笑或者摸到臭牌沮丧万分,那么别人会很容易看出来,所以宝元在赌博时是面无表情的,他的喜怒哀乐都躲进了扑克的背面。
他在各种地方赌钱,在码头的空地上,在邻居家的床上,在大排档油腻腻的餐桌上,因为经常赢,他开始不满足于几十元的小局,赌友便帮他联络了大的赌局。
从那天开始,他越陷越深,渐渐输光了存折上所有的积蓄。
他以为自己手气不好,后来有人提醒,是赌博过程中有人搞鬼,具体是怎样搞的鬼,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知道有人在出千,他也执迷不悟,天天筹集赌资去赌博,外面已经欠下了好几万的债,后来,没人敢借钱给他了。
母亲发现了宝元赌博的事情,让他跪在父亲的遗像前。
你爸咋死的?病死的。
放屁,放屁,是赌博,出老千被抓,人家把两颗骰子砸到他眼眶子里,知道用什么砸进去的吗?不知道。
用板凳!宝元没了赌本,但是他每天照样去赌局,去了就在旁边呆呆的看人家赌。
1997年2月19日,宝元在街上捡到了一个打火机,从此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折。
打火机是铜质的,经过抛光打磨,光可鉴人。
他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可以利用光线反射看清楚底牌。
也就是说,把打火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在发牌的时候,牌从打火机上面发出去,这样他只需要低头看一下打火机,就可以知道每一家发到的是什么牌。
当时,高科技出千还没出现,像透视扑克感温变点扑克遇水变点扑克扑克扫描分析仪都是2000年之后流行起来的。
当时老千主要是靠手法和简单的道具,有的把墨镜随便放在桌子上,有的利用桌边的烟灰缸,有的把一盒红色的包装精美的香烟随便地丢在自己手边,或者有的人喜欢在边玩的时候边喝茶,那杯茶泡浓了也可以达到光线反射的效果,发牌时掌握好角度,都能够看到牌底。
魔术中出现的背面认牌,一般是在掌中夹一枚图钉实现的。
这个想法简直让宝元欣喜若狂,他自己实验了几次,认为确实可行,就把房子悄悄给卖掉了。
他的兜里有一个打火机,他的内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通过这个打火机,他窥视到了赌博中最不可思议的黑暗一幕。
那是在一家茶楼的包间里,几个老板玩的挺大,底钱100,封顶1000,一场下来输赢都是十几万。
宝元去的时候,已经玩的热火朝天了,赌友和他打个招呼,他就加入了赌局他点燃一根烟,把打火机随便往面前的桌上一放,轮到他发牌的时候,他借助打火机的反光能看到场上所有玩家的底牌,慢慢赢了不少钱。
他玩的很谨慎,天快亮的时候,他摸到了三张k。
一把定输赢的时候到了,宝元想,就这一把,捞回了钱再也不赌了。
他脸色苍白,心里紧张而又激动,以至于拿牌的手都有点哆嗦。
桌上的钱已经堆成了小山,其他人跟了几轮就放弃了,只剩下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一千一千的往上押,宝元心里清楚,对方的底牌是两张a和一张红桃6。
穿西装的男人问宝元,你还有多少钱?宝元回答,4万多吧。
穿西装的男人拿出4叠钱说,一千一千的太慢了,咱把钱都押上,怎么样?宝元明白对方是想把他吓退,他把所有的钱都扔到桌上,说,行,开牌吧。
穿西装的男人把自己的牌慢慢的拿起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把牌往台面上一丢,说,自己看吧。
宝元目瞪口呆,直到多年以后他还记得对方的牌:三张a!他明明看到了对方的底牌是两张a和一张6,他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三张a。
那个冬天可真冷,冷的他终生难忘。
宝元家的大门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喷上了醒目的大字还我钱,然而他身上只剩下了8块钱,他买了一瓶白酒,一包花生米,喝一口酒,冷的发抖,他就躺在被窝里继续喝,想想家没了,母亲回到乡下被迫和姑姑住在一起,老婆带着儿子去了岳父家。
外面鞭炮齐鸣,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宝元禁不住悲从心来,放声大哭。
宝元去岳父家找老婆,儿子开门,喊了声爸爸,老婆狠狠掐了孩子一下,一边打孩子一边咬牙切齿的说,不许喊他爸爸,他不是你爸爸,你没爸爸,你爸爸死了!三岁的儿子用含泪的眼睛看着宝元。
多少年来他总在梦里看到儿子那无助的委屈的眼神,总是被噩梦惊醒,然后就是彻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