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说,伯恩说着,把他们的衣箱丢到床上,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玛丽坐在扶手椅上,她已经把报上的文章重看了一遍,挑出一些短句,读了又读。
她专心致志,绞尽脑汁,越来越对自己的分析有信心。
我是正确的,贾森。
有人在给我们发信息。
这个我们等一会再谈。
现在看来我们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一小时之内,报纸就会传遍整个旅馆,晨报的情况也许更糟糕。
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你在哪个报馆大厅里都很招人眼,而且你在这里大厅中已被许多人看到过,快收拾你的东西。
玛丽站起来,但是没有动步,相反,她站在原地迫使他看着她:有些事情以后还要谈。
她坚决地说,你曾经打算离开我,贾森,我要知道为什么。
我对你说过会告诉你的。
他毫不回避地回答,因为你必须知道。
我说了就算数,可是现在我要离开这里,快去收拾你的东西,该死的。
她眨了眨眼睛,他的突然恼怒起了作用:是的,当然啦,她轻声说。
他们乘电梯下到大厅。
当那磨损了的大理石地板映入眼帘的时候,伯恩有一种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暴露而且脆弱,只要机器一停,他们就会被捕。
他马上明白为什么自己这种感觉如此强烈。
下面靠左边就是前台,接待员就坐在柜台后面,一堆报纸放在他的右边,它正是同贾森放在玛丽拿在手上的公事包里一样的小报。
接待员手上拿着一份,正在贪婪地读着,牙齿中间插着根牙签:除了最近的丑闻之外,他一切都不在意。
一直走过去,贾森说,不要停,直接走到大门。
我在外面与你会合。
啊!我的上帝,她轻声说,也看见了那个接待员。
我尽快把钱付给他。
玛丽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是伯恩所不喜欢的使人分心的事。
接待员抬起头来,贾森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直过得很愉快,他用法语说,可是我现在急于要离开。
我今晚必须驾车去里昂。
大概算了一下,差不多是五百法郎吧。
没有时间留下小费。
用钱来分散注意力,的确有奇效。
接待员很快算出了总账,把账单交给了他。
贾森付了钱,低头去拿衣箱。
起来正在抬身的时候,忽听到接待员发出一声惊呼,他抬头看去,这人正看着他右边那堆报纸,眼光盯在玛丽·圣雅克的照片上,接着又望向进口处的玻璃门。
玛丽正站在人行道上,惊讶的目光转到伯恩身上,发现那人惊得发呆。
贾森急忙向玻璃门走去,侧肩推开门,回头一看前台。
接待员正伸过手去拿电话。
走!他对玛丽大声说,找出租车!他们在勒库伯路找到一辆,离旅馆有五个街区。
伯恩装出没有经验的美国游客模样,使用在瓦洛阿银行曾帮过他大忙的一口蹩脚法语。
他告诉司机,他同这位娇小的女朋友想离开巴黎中心区,找个地方单独在一起呆一两天。
也许司机能推荐几个地方,好让他们从中挑选一个。
司机当然能:在伊西·穆兰诺市郊有个叫嘉丽别墅的小旅馆,他说,还有在塞纳河上的伊芙丽你也许会喜欢,先生,那里非常僻静。
红山的库安旅馆也行,那里服务周到。
那我们就挑头一家吧,贾森说,它是你头一个想到的,路上要多长时间?不超过十五、二十分钟,先生。
好。
改变一下你的头发,伯恩对玛丽轻声说。
什么?改变一下你的头发,梳上或者推到后面都行,可是要改一改。
坐到司机从镜中看不见你的位置上去,快!不一会儿,玛丽的褐色长发梳到了颈后,借助她手提包中的一面镜子和发夹系成了一个很紧的发髻。
贾森在暗淡的光线中看着她。
擦掉口红,擦干净。
她拿出纸巾拭掉口红:行吗?行,有画眉笔么?当然。
把眉画黑点,往两旁画,大约四分之一英寸,末端稍微往下弯一点。
她再次照他吩咐的做了:现在怎样?她问。
好多了,他端详着她,变化虽小,但效果很大:轻轻几笔,已经从一个文雅的引人注目的女人变成一个俗气女子。
至少在头一眼看上去,她已不是报纸照片上的那个妇人了,这就行了。
一到穆兰诺,他低声说:赶快下车,站直身子,别让那司机看见你。
这样做已经迟了一步,不是么?照我的话去做。
(听我说。
我是名叫该隐的变色龙,能教会你许多我不愿教你的东西。
但是我现在必须教。
我能够改变我的颜色,适应森林中的任何背景。
我能够闻风而变,我能够通过天然和人造热带森林找到我的道路。
阿尔伐、布拉伏、查理、德尔塔……德尔塔代表查理,而查理代表该隐。
我是查理,我是死亡。
我必须告诉你我是谁,那时就会失去你。
)亲爱的,怎么啦?什么?你在瞧着我,你的呼吸都停了,你没什么不舒服吧?很抱歉,他说,转过头去,又开始了呼吸,我在想我们的步骤,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会比较清楚地知道我们该怎么做。
小旅馆到了。
那里有一块停车场,右边围着栏杆,一个吃饭迟的客人从前面格子框架的入口处走出来。
伯恩在位子上向前靠去。
让我们在停车场里面下车。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吩咐道,对这离奇的要求不加任何解释。
当然可以,先生。
司机说,一面点一点头,然后耸了耸肩。
他的动作说明他的乘客实在是小心谨慎的一对。
雨已经小了,又成了濛濛细雨。
出租汽车开走了。
伯恩和玛丽在旅馆边上树荫底下一直等到它消失。
贾森把衣箱放在潮湿的地面上:在这里等我。
他说。
你到哪里去?打电话要辆出租汽车。
第二辆出租汽车把他们带到红山。
司机对于这对板着脸孔的夫妇毫不在意。
显然是从外省来的,也许在寻找便宜些的住处。
假如什么时候他拿起一份报纸,看到一幅与苏黎世凶杀及盗窃案有关的法裔加拿大女人的照片,他也不会想到现在坐在他后座上的妇人。
库安旅馆名不符实。
它不是座落在乡村幽静角落里的古怪有趣的乡村旅馆。
相反,它距离公路不到四分之一英里,是幢单调的两层楼房。
如有什么特点,那么它只能使人们想到全世界到处都把郊区景色弄得不伦不类的汽车旅馆。
从服务上说顾客可以隐瞒真实姓名。
旅馆的几十种服务中最出色的莫过于假姓名的旅客登记了。
于是他们用假姓名登记了,一间塑料装修的房间,里面凡是价值二十法郎以上的用具都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或者钉在喷漆胶木上。
但是这地方有一个有益的特点:门厅里有台制冰机,他们知道它在运转,因为听得见它的声音。
即使关上了门。
行了,谁会给我们发信息呢?伯恩问,站在那里转动着手里的一杯威士忌。
如果我知道,我就去同他们接触了。
她说,坐在小书桌前面,椅子转过来,两腿交叉,目光注视着他,它可能同你为什么要逃走有关。
如果是这样,一定是圈套。
决不是圈套。
象伏尔特·阿芙尔那样的人决不会去适应圈套的要求。
我不愿那么肯定,伯恩走到唯一的扶手椅前坐下,康尼希这么干了。
在接待室里他就已经注意我。
他是个受贿赂的走卒,不是银行的高级职员。
他自己单独行动。
阿芙尔不能。
贾森抬起头来:这话什么意思?阿芙尔的发言必须他的上级批准,必须以银行的名义发表。
如果你这么有把握,那么让我们给苏黎世打个电话。
他们不愿意这样。
不是答复不了,就是不能答复。
阿芙尔的最后一句话是说进一步的情况他们无可奉告。
这是说给所有人听的,那也是信息的一部分,要我们找别人联系。
伯恩喝了一口,他需要酒,因为时候快到了。
他开始讲一个名叫该隐的刺客的故事:那么我们回到谁身上呢?他说,回到那个圈套上吧。
你知道是谁,是不是?玛丽伸手去拿桌上的香烟,所以你要逃走,不是么?对两个问题的答复都是肯定的。
(时刻已到。
发信息的是卡洛斯,我是该隐,你必须离开我,我必须失去你。
但首先是苏黎世,而且你必须明白。
)那篇报道登在报上是为了要找到我。
在这一点上我不愿同你争论。
她插嘴说,她的插话使他感到惊讶,我想过了,他们知道证据是假的——假到荒谬可笑的地步。
苏黎世警方十分期望我现在和加拿大大使馆接触——玛丽停顿了一下,没有点燃的香烟捏在手里,我的上帝,贾森,那就是他们要我们做的!谁要我们去做?发给我们信息的那个人。
他们知道,除了打电话给大使馆,取得加拿大政府的保护,我别无其它选择。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我已经同大使馆讲过话。
同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丹尼斯·考勃利尔。
然而他绝对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他只是按我要求他的做了,别无其它。
但那是昨天,不是今天,不是今夜。
玛丽开始向床边的电话机走去。
伯恩很快从椅子上站起来拦住她,抓住她的手臂:别打!他坚决地说。
为什么不?因为你弄错了。
我是对的,贾森!让我证实给你看。
伯恩走到她前面:我有话告诉你,我想你最好听一听。
不!她哭了,使他吃了一惊,我不要听,现在不!一个小时前在巴黎,它是你唯一想要听的。
听我说!不!一小时前我快要死了。
你决心要逃走,丢下我。
我知道你还会一次又一次这么想,直到最后。
你在想象中听到一些语言,看见一些形象,还有回到你记忆中的你所不能理解的片断,因为它们的存在你就谴责你自己。
你会一直谴责你自己,直到有人向你证明,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另有什么人在利用你,想牺牲你。
可是也有人想帮助你,帮助你我。
这就是信息!我知道我是正确的,我证实给你看,放开我。
伯恩默默抓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脸。
她秀丽的面孔充满了痛苦和无益的希望,一双眼睛在恳求。
他身上又处处剧痛起来,也许这样更好,让她自己明白过来。
恐惧会使她顺从和听话,使她明白过来。
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是该隐……)好罢,你可以打,可是必须依我的方式。
他放开她,自己走到电话前,拨了库安旅馆前台的号码,我是341房间的客人。
我刚接到朋友从巴黎打来的电话,他们要来此地同我聚会。
你能不能在走廊的那一头给我们安排一间房间?好极了。
他们姓布里格斯,一对美国夫妇。
我就下来预付房金,你可以把钥匙给我。
很好,谢谢!你干什么?向你证明一些东西,他说,给我一件裙服,他接着说,找你最长的一件。
什么?如果你要打电话,就照我的话办。
你疯了。
我承认过。
他说,一面从他衣箱中拿出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衫,请把你的长衫给我。
十五分钟之后,布里格斯先生和太太的房间在341房间所在走廊斜对面相隔六个门的地方已经准备停当。
衣服放在该放的地方,选定的灯开着,其它灯都不会亮,因为灯泡已取下了。
贾森回到房间,玛丽正站在电话旁边。
都准备好了。
你做了些什么?做了我想做的和必须做的事。
你现在可以打电话了。
时间很晚了,万一他不在呢?我想他会在。
如果不在,他们会把他家里的电话告诉你的。
他的名字在渥太华电话簿里会有的,一定有。
我想也是。
那就能找到他,我告诉你的话记住了?记住了,这无关紧要,不相干,我知道我错不了。
等着吧,只说我告诉你说的话,我在旁边听着,打吧。
她拿起话筒拨号。
七秒钟后接通了大使馆总机。
丹尼斯·考勃利尔接电话了,时间是凌晨一点一刻。
万能的基督,你在哪里?这么说你在等我的电话?都快等疯了!这里乱成一团。
我从下午五点就一直在这里等。
阿伦也是,在渥太华。
阿伦,谁?你在说些什么?你到底在什么地方?首先我想知道你想对我讲什么?对你讲?你有个信息给我,丹尼斯,是什么?什么是什么?什么信息?玛丽的脸色变白了:我在苏黎世没有杀过任何人,我不会……那么看在上帝份上,参赞抢着说,到这里来!我们会尽可能保护你的。
这里没人能碰你。
丹尼斯,听我说!你一直在那里等我电话,不是么?是的,当然啦。
有人要你等,是不是?停顿了一下,考勃利尔再说话的时候,放低了声音:是的,是他,是他们。
他们对你怎么说?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非常需要。
玛丽恢复了正常呼吸:他们想帮助我们?你说了‘我们’,考勃利尔回答,那么他同你在一起?伯恩的脸正凑在她边上,听着考勃利尔说的话,他点点头。
是的。
她回答,我们在一起,可是他有事出去几分钟,都是谎话,他们告诉你的,是么?他们只说必须找到你,保护你。
还说,他们确实想帮助你,想为你派一辆车去。
我们自己的车,外交官的车。
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没有必要知道。
我知道他们的级别。
级别?专家,外交五级。
不能再高了。
你信得过他们?我的上帝,当然!他们通过渥太华找到我。
他们的命令来自渥太华。
现在他们在大使馆?不,他们住在外面。
考勃利尔停顿下来,显然感到恼火,耶稣基督,玛丽……你在哪里?伯恩又点了点头。
她说话了:我们在红山区库安旅馆,化名布里格斯。
我马上叫车子到你那里去。
不,丹尼斯!玛丽说,一面看着贾森。
他的眼神告诉她,按照他的吩咐做,明天早晨派来。
记住,早晨头一件事——再过四个小时,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能这样做。
为了你。
你必须这样做!你不明白。
他干了什么事是因为中了圈套,可是他吓坏了,想逃走。
如果他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现在就会逃走。
给我时间,我能说服他自己回头,再等几小时就行。
玛丽说着这些话,眼睛看着伯恩。
这混蛋是什么样的人?可怕的人。
她回答,一个正被人操纵的人。
我需要时间,给我时间。
玛丽……考勃利尔欲言又止,好吧,早晨第一件事。
那么……六点钟。
另外,玛丽,他们想帮助你,他们能够帮助你。
我知道。
晚安。
晚安。
玛丽挂上电话。
现在,我们等着。
伯恩说。
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
当然他会打电话给那些五级外交官,他们当然会到场。
你期望些什么呢?他已经差不多承认他要做些什么,以及他认为他必须做些什么。
那么这些五级外交官就是发给我们信息的人?我猜想他们会带我们去见发给我们信息的人。
那人离这里太远,他们会让我们同他联系。
我从工作以来对事情还从未这么有把握过。
伯恩看着她:希望你是正确的,因我所关心的是你的整个生活。
如果苏黎世的不利于你的证据不是什么信息,如果它是由专家们登出来为了找到我——如果苏黎世警方相信它——那么,我就是你对考勃利尔说的那个可怕的人了。
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的正确的。
可我并不认为你是。
两点零三分,汽车旅馆走廊上的灯光闪了闪,就熄灭了。
长长的过道一片昏暗,楼梯口泄出的灯光是唯一的光源。
伯恩站在房门边上,持枪,关了灯,从门里瞄着走廊里的动静。
玛丽在他后面,从他肩上望着。
两人都不言语。
脚步声轻抬轻放,但仍然有声音。
清晰、慎重、迟缓。
两双鞋子小心翼翼地上着楼梯。
不到几秒钟,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在暗淡的光线中出现。
玛丽禁不住吸了口气。
贾森将手伸过肩膀,使劲捂住她的嘴。
他知道,她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她只见过他一面,在苏黎世的斯德普得克大街,在另外一个人下令处决她的前几分钟。
他就是他们曾派他到伯恩的房间的那个金头发,那个给派到巴黎去辨认目标的不值钱的探子。
他左手握着一支铅笔电筒,右手是一支长统枪,带消音器。
他的伙伴比他矮一点,更结实,走路象动物爬行,肩与腰同两条腿一道灵活地摆动。
他大衣的翻领拉了起来,头上戴了顶窄沿帽,把面孔遮得看不见。
伯恩注视着这个人,他身上有些东西那么眼熟。
体型、走路、头部的姿态。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他以前认识他。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思索这个问题,那两个正在接近以布里格斯夫妇名义定下的房间的门。
金头发用铅笔电筒照看着房门号码,然后把光束扫到门把手和门锁。
随后发生的情况,从效率说使人赞叹。
矮而粗壮的人右手拿着一串钥匙,凑在那光束下挑选,左手抓着一件武器,形状看上去是一个装在重型自动火器上的大型消音器,很象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盖世太保爱用的强力的星光式鲁格尔半自动手枪。
它能够穿透钢筋混凝土,响声不超过一声咳嗽。
用于在夜晚安静的邻里之间杀人,最理想不过,附近谁也不会受惊,只会到早晨才发现有人失踪。
较矮的人把钥匙插进锁洞,无声地转动着。
然后把枪口放低,对准门锁。
三记迅速的枪声伴随着三道亮光,门栓周围的木头粉碎了,门打开了,两名凶手冲到里面。
两秒钟静寂,然后一阵压抑的枪声。
黑暗中闪了几下火光。
门砰地关了,但是关不住,又豁开了,传出更猛烈的动荡和撞击声。
咔嗒一声由室内传出,灯亮了一下,又被气愤地熄掉。
一盏台灯摔到地板上,玻璃摔得粉碎。
一声愤怒的低吼。
两个凶手冲出来,举着武器,防着埋伏。
没有埋伏,他们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到了楼梯口。
被入侵的房间右边的房门开了。
两个人匆忙跑下楼去。
一个眨着眼睛的客人探出头来看了看,耸耸肩,又走了回去。
寂静又回到昏暗的走廊。
伯恩站在原地臂膀抱着玛丽·圣雅克。
她在战栗,她的头偎在他怀里,无声地歇斯底里地抽泣着,难以相信。
他等着这一刻,让时间过去,直到颤抖平静下来,长吁取代了抽泣。
他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自己去领会,完全彻底地领会,印象就不可磨灭。
她最终必须明白。
(我是该隐,我是死亡。
)来。
他轻声说。
他带她走上走廊,毫不迟疑地把她领到现在要作为他的最后证明的房间。
他推开砸破了的门,两人走了进去。
她站在那里呆住了,眼前的情景使她又怕又精神恍惚。
进门右边有模糊的人影,在灯光中只能看到个轮廓,并且只有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和光亮的奇异的混合后才能看到。
晚礼服里是个女人的身形,衣裙在从敞开的窗口吹来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窗前方又有一个人影,几乎看不见,但是确实在那里,远处路灯的灯光勾出了朦胧轮廓。
它似乎在移动。
衣服——手臂——在抖动。
哦,上帝,玛丽说,僵立不动,开开灯,贾森。
没有一盏能用,他回答,只有两盏台灯。
他们找到了一盏。
他小心地走到房间的斜对面,摸到了他要找的那盏灯,它在靠近墙脚的地板上,他跪下来开了灯,玛丽不觉毛骨悚然。
用一根从窗帘上扯下来的绳子横挂在浴室门口的是她的长夜礼服,在看不见来源的微风中晃动,它被枪弹打得尽是窟窿。
在窗口前,伯恩的衬衫和裤子用图钉钉在窗框上。
靠两只袖子的地方的窗玻璃被打得粉碎。
轻风从外面吹进来,使衬衣上下飘动。
白衬衫有几处被打穿。
前胸有一串对角线的弹孔。
这就是你的住处,贾森说,现在你明白它的内容了。
现在,我想你最好听听我必须说的一些话。
玛丽没回答。
她慢慢走到她的衣裳旁边,仔细看着它,好象不大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
突然,她霍地转过身来,双目闪闪发亮,忍着眼泪:不!不对!出事了!打电话给大使馆。
什么?照我说的做,快!不,玛丽,你必须明白。
不该死!必须明白的是你!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
它已经发生了。
给大使馆打电话!用那边的电话,立刻打!找考勃利尔。
快,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仍然把我放在心上,按我要求去做!伯恩不能拒绝她,她这时已激动得不顾一切:我对他说什么呢?他说,向电话机走去。
先找到他!这就是我担心的……哦,上帝,我真害怕!电话号码是多少?她告诉了他,他拨号,久久地等待着总机的回答。
终于答应了。
接线员惊慌不安,声音时高时低,有时甚至听不出说些什么。
可以听到她的背后有喊声,是用英语和法语急速发出的严厉命令。
不到几钞钟,他明白了为什么。
加拿大参赞丹尼斯·考勃利尔在凌晨一点四十分走下蒙泰路大使馆的石阶时被枪射中喉部,当场死亡。
这是信息的另一部分。
贾森,玛丽低声说,筋疲力尽,凝视着他,现在你要讲什么我都听着。
因为外面有什么人想找到你,想帮助你。
一个信息已经发出,但不是给我们,不是给我。
仅仅是给你的,因此只有你才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