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4-02 05:42:18

小``说t:xt..天 堂一个夏天早晨,七点刚过,威廉。

帕特凯瑞照例在崖顶的短草地上散步。

他身旁二百英尺底下,寂静地躺着波光闪闪的英法海峡,像一块乳色的蛋白石。

周遭的空气清新,见不到鸟雀的踪影。

普照的阳光下,除了远方海滩上偶尔传来海鸥的呜叫,没有一丝声音;除了帕特凯瑞渺小孤单的身形——结实、黝暗而强硬,不见一个人影。

嫩草上闪耀着无数颗露珠,仿佛是来自造物主手中的一个新世界;不过,这当然不是帕特凯瑞的想法。

对他而言,草上的露珠只是代表清早地面的水气还未被太阳晒干。

这个事实在他的下意识中一闪即过,而他的意识则正在进行一项抉择:肚子开始饿了,是要在峡谷就折回海岸巡逻站,还是要在这美妙的晨光中继续走到西欧佛去买份早报,好提前两个小时知道发生了什么谋杀案没有。

当然你可能会说,既然有了收音机,早报的优势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这总是一个目标。

不管战时平时,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

你总不能大老远走到西欧佛,只是看看海岸吧。

腋下夹份报纸回去吃早餐,多少会让人感觉好一点。

对,也许该走到镇上去。

他穿着黑色方头靴的脚步稍稍加快,光亮的鞋面在太阳下一闪一闪。

这是一双保养得很不错的靴子。

你或许会以为,既然帕特凯瑞在生命的精华年代得服从命令把靴子擦得雪亮,那么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特,表现自己的性格,或者就是为了彻底摆脱无聊的纪律,他现在就该让靴子上积点灰尘。

不过没有,帕特凯瑞这个家伙还是擦亮他的靴子,因为他就喜欢这样。

或许他有某种程度的受虐倾向,所幸他没读过多少这方面的资料,所以不会感到困扰。

至于表现性格的部分,如果你告诉他某些症状,当然他会了解,只是不知道那些专有名词。

在服役时,大家称之为唱反调。

一只海鸥倏地从崖顶掠过,尖叫着俯冲而下,加入下面的同伴。

鸟群发出骇人的鼓噪声。

帕特凯瑞走到崖边,看看开始退潮的海浪究竟留下什么让它们大惊小怪的东西。

缓缓涌起的海浪泡沫形成的白线被一块鲜绿的东西阻断了。

看来是一块布;粗呢之类的东西。

奇怪的是,颜色还保持得如此鲜明,明明被海水泡了那么——帕特凯瑞的蓝眼珠突然睁大,身体不自然地僵直起来。

接着方头靴开始在厚厚的草上奔跑,噔、噔、噔,像急促的心跳一样。

峡谷在两百码外,但帕特凯瑞的速度比起径赛选手来也不遑多让。

他跑下沿着白垩山壁凿出的粗糙阶梯,直喘着气,怒气在激动中涌出。

这就是早餐前去泡冷水的后果! 神经病,帮帮忙吧! 还耽误了别人的早餐呢。

最好用薛佛急救法,除非肋骨断了;不大像跌断肋骨,也许只不过是昏过去吧。

要大声向患者保证会没事。

她手脚肤色和砂子是一样的褐色,怪不得他刚才以为是一块布。

神经病,帮帮忙吧! 若不是非得游泳,谁愿意在一大早去泡冷水? 过去他曾碰到过非游泳不可的情况,就在红海的港口,加入一个登陆小组去协助阿拉伯人。

不过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想帮那些家伙——那才是该游泳的时候。

当你别无选择时。

柳橙汁配薄吐司也是如此。

不够营养。

神经病,帮帮忙吧! 在这片海滩上行走实在不容易。

脚底大颗的白色圆石不怀好意地滑溜,偶尔露面的小片沙滩约与海潮等高,软得陷人。

不过现在他总算来到漫天的海鸥群里,淹没在它们激动的羽翼和尖锐的叫声中。

现在已经不需要薛佛急救法了,别的急救法也派不上用场了。

他只瞄了一眼就明白,这女孩已经没救了。

虽然帕特凯瑞曾经不带感情地在红海的浪潮中抬过尸体,现在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

在全世界都苏醒迎接灿烂的一天时,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却躺在这里,真是完全错误。

而且她一定还蛮漂亮的,头发好像染过,不过其他部分倒还好。

一阵波浪冲上她的脚又退去,戏耍般流过她深红色的脚趾。

虽然知道潮水下一分钟就会退到好几码之外,帕特凯瑞还是把这堆毫无生气的东西,往上拖了一点,免得再受海浪的轻侮。

接着他想到打电话。

他环顾四周,看看这女孩下水之前是否留下什么衣物。

似乎什么都没有。

或许她把原来的穿着放在涨潮线以下,所以被潮水带走了。

也可能她根本就不是在这里下水的。

无论如何,现在找不到可以覆盖她身体的东西,于是帕特凯瑞转身,又开始在沙滩上疾走了,他要回海岸巡逻站,距离最近的电话在那里。

沙滩上有尸体,当他拿起话筒打给警察局时,一面告诉比尔。

刚特。

比尔的舌头在齿缝间咂了咂,把头猛地向后一仰。

这个动作简捷有力地表现他对状况的不耐,对有人会把自己淹死的不解,同时对料中了期待的最坏情况的沾沾自喜。

如果这些人真想自杀的话,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干吗挑上我们? 南部海岸不是有很多海滩吗? 不是自杀,帕特凯瑞在讲电话的空档说道。

比尔不理会他的话。

就因为到南岸门票钱比这里要贵一点! 你以为他们既然连命都不要了,应该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干脆让自己死得有格调一点。

可是偏偏不! 他们要买最便宜的票,一个一个到我们门前! 比奇角那一带也有很多,公正不阿的帕特凯瑞气喘吁吁地反驳。

反正不是自杀。

一定是自杀。

你以为有那么多悬崖是做什么的? 保卫英国吗? 才不是。

就是方便自杀。

这已经是今年第四起了。

等到要报所得税的时候,还会有更多。

他停住话头,帕特凯瑞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女孩。

呃,女人。

身穿鲜绿色的浴衣。

( 帕特凯瑞属于不知道什么叫做游泳衣的那一代。

) 就在峡谷南侧,大约一百码的地方。

没有,没有人在那里。

我得赶紧来打电话。

不过我马上就回那边去。

好,我们在那边碰头。

啊,喂,队长吗? 是,不算一天的好开始,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

不,一件游水意外而已。

救护车? 对,几乎可以开到峡谷。

在西欧佛的主干道刚过三英里的地方转下小路,一直通到峡谷岸旁的树林为止。

好的,待会见。

你怎么可以断定只是一件游水意外? 比尔问道。

她穿着浴衣,你没听到吗? 谁说不能穿着浴衣跳海自杀的。

故意让它看起来像意外。

这种季节没办法跳海。

你会掉在沙滩上。

而且这样做太明显了。

可能是走进海里慢慢淹死的。

比尔说道,他天生爱抬杠。

是吗? 可能是吃了太多薄荷糖中毒死的。

帕特凯瑞说,他在阿拉伯时也喜欢较真,但后来却发现这在日常生活中颇为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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