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昂睡在自己的榻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是青白的,只是现在回到王府已经好了很多了。
在进京城之前,他曾经晕了过去,任凭子攸怎么喊都醒不过来,把子攸吓得哇哇大哭,但是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子攸就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着家常的衣裳,头上只插了一只白玉的簪,手里拿了一颗夜明珠,一抛一接地玩着。
司马昂已经醒了,安静地看着子攸自顾自的玩,她的袖子一飞一扬的,那袖边绣着的小凤像是要飞起来。
外头一声仙鹤鸣叫,子攸连忙向窗外看去,想看它们是不是跳舞了,夜明珠沉重地落在司马昂的床铺上,吓了她一跳,连忙去看司马昂有没有被吵醒。
没想到低头看到司马昂那双黑亮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本来就在看她,连嘴角都带了一抹微笑。
她有点不好意思,把夜明珠捡起来送给司马昂,这个是外头铺子上新到的。
你喝不喝茶?嗯……太医说不能喝茶。
那,你想不想喝汤?饿不饿?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司马昂笑了起来,你问了这么一大串子,叫我怎么答呢?我什么都不想。
你在这儿坐多久了?才刚回来不多睡会么?不要乏出病来。
子攸笑着摇摇头,见司马昂的精神还好,便跟他攀谈起来。
司马昂听她兴致勃勃地说要把王府里哪哪改成什么样子,还要做多少套衣服,要赏给侍卫们多少钱,要赏给王府里的丫鬟婆子多少套衣服,还要喝什么酒,又是想吃哪家铺子里的果子等等等等。
听到最后司马昂实在忍不住笑了,说得像是再世为人似的。
子攸嘻嘻一笑,本来就是的嘛。
司马昂想起一件事来,这几天你没有忙着去审萧吟和月奴吧?子攸扭开头哼了一声,我是想来着,可是投鼠忌器。
我倒是审了月奴,可那丫头不肯承认。
我想萧吟总是怕疼的,可是王府里三步一个外人的眼线,我又怕叨登大发了,结果为了打她一个老鼠,折损了你这只玉瓶。
司马昂却不领她的情,揶揄道,你不疑心是我了?若是审一审我,说不定也审得出事情来。
其实司马昂说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些日子的事情一过,子攸与他像是亲近了不少,他心里喜欢嘻嘻哈哈的子攸,说话便没了防头儿。
子攸听了他地话。
却想起上次审问司马昂地事。
心头一沉。
抿着嘴唇不出声了。
司马昂也想起那件事。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便有些讪讪地。
子攸站了起来。
你醒了。
我叫你地丫头进来伺候你。
司马昂想拉住她地袖子。
偏偏外头丫鬟进来禀告。
说侧妃来看王爷。
一语未了。
萧吟已经进来。
子攸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扬袖子甩开了司马昂地手。
司马昂一怔。
谁知子攸重新坐回他地身边。
又抬起手来。
反扣住司马昂地手。
司马昂攥住她地手。
心里便踏实了。
瞧着她带着恼意地眉眼止不住一笑。
萧吟盈盈下拜。
再抬起头来。
正看见司马昂握着子攸地手。
心里便不舒服起来。
她是大家闺秀。
此时却觉得自己总是在吃这个不守礼法地子攸地亏。
只是心头烦郁。
却无可排解。
她依着礼规规矩矩地向司马昂问安。
司马昂也淡淡地答了几句。
萧吟心中不平。
她心中认定子攸是个不守礼法地贱货。
又想起人人都说天下男子都喜欢放浪地女子。
现在想想。
这话果然不错。
竟连司马昂这样地大好男儿也要如此。
竟连家仇己仇都不计了。
又瞧见司马昂一边说着话。
一面手指微微抚摸着子攸手指上地绷带。
显见地他是在意子攸那处伤地。
萧吟又想起。
自己在子攸院子里地耳目告诉她。
子攸昨日不知为何责打了月奴。
便有些像是逼供。
她心里又怕得不行。
不知司马昂要如何裁度这件事。
又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回皇后。
求皇后庇护。
一时心里又是惊又是妒。
也难再待下去。
何况司马昂今日待她极为冷淡。
虽不明显。
倒像是有几分气。
她再待一刻。
也就告退了。
这边萧吟一走。
子攸就皱起眉头。
凭什么?你喜欢她么?为什么连骂都不骂她一句。
哼。
你赔我地马。
司马昂慢慢声地说,我不是已经赔你马了么?子攸被堵得没话说,想想司马昂也确实是把自己的宝贝坐骑都舍出来了,可到底心里不足,我不要你的马。
我知道我哪一点都不如她,可是你不许喜欢她。
司马昂本想骂,‘你这个刁丫头,你都占尽了天下的便宜了,还要这么说’,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他已经见识过几次子攸发脾气的模样了,大约跟女孩子说话就是要谨慎,稍不小心总是会招女孩子动气。
因为你有度量我才偏着她,你想让她到皇后那里去告状,搅合得咱们不能消停么?子攸喜欢司马昂说咱们,可乐了半天她有眯了眼睛瞧着司马昂,狐疑地说,你本来是想说你这个刁丫头,得理不饶人,没完没了很讨人厌是不是?司马昂忍不住大笑,扯动伤口,疼了起来,口里忍不住唉哟了两声,子攸瞪了他一眼,别动,你乱笑什么。
司马昂在枕上动了动,寻个舒服的位置,又向子攸道,我口渴了,想喝水,你是扶我起来让我自己喝,还是要我躺在枕上你喂我喝?子攸摇摇头,向外间喊了一嗓子,翠纹,你家王爷口渴了。
司马昂呆了一下,看着翠纹忙忙地跑进来伺候,司马昂憋屈地看了子攸一眼,只得让翠纹服侍着自己在枕上喝了。
子攸也不在意,一只脚在地上一磕一磕的,抓起瓜子来吃,把壳丢得到处都是。
司马昂在外人眼中性子冷淡,他的房子也极简洁干净颇符合这样的性子。
这屋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糟蹋过呢,翠纹瞧着十分看不过去眼,偏偏司马昂又不说什么,她心里不痛快,见司马昂再没什么事吩咐她,便又退了出去。
司马昂叹了口气,子攸,以后见到萧吟不要过于锋芒毕露。
我只要自己喜欢,我又没害过她,她还要怎样。
司马昂看到她着恼地把瓜子壳丢得更远,倒觉得子攸烦恼的时候十分好玩,不过口里又劝她,盛衰荣辱犹如月之盈亏,总是周而复始地交替。
我只是怕有一日你的情势不如人,那时你岂不吃亏?子攸低了低头,你是说这次的事吧?她把那堆瓜子又放了回去,你说的也是,我是太心高气傲了些。
只是……只是我的情势不如人的时候,你会救我吧。
司马昂笑而不语,子攸俯身过去趴在他的枕上,口齿绵软起来,王爷,你还会救我么?哪知司马昂突然声色俱厉,我当然不救你,你这没良心的妮子,我救了你回来,你却连口水都不肯喂我喝。
子攸愣了一下,随即笑趴在枕上,头贴着司马昂,司马昂微微笑了,不觉在她发上轻轻一吻,她却傻里吧唧地没有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