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司马昂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他整个人也有精神多了。
子攸这些天也不怎么到外头去乱跑了,外头柜上的掌柜的都是她使了几年的老人,即便是她不去各处巡查也放心的紧。
这些日子她每天一睡醒觉,便是往司马昂独自住的院子里跑。
两人一般也不过是聊天,只是司马昂从前还从未想过自己跟子攸能有这么多话可说。
子攸本就是话多之人,聒噪起来一天都没个安静时候,司马昂此时只能卧在床上,有她在身边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倒也不错。
子攸开始几天对皇陵那晚的事避而不谈,一想起来那日之恐怖,便瑟瑟发抖。
司马昂知道她害怕便也不多说。
等过了五六日,子攸胆气壮了起来,便问司马昂觉得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是什么来历,难不成是前朝皇陵的守卫?他们的后代,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守在皇陵里?司马昂摇了摇头,天下哪有那样忠君的?说不通的,世世代代守皇陵?那种违背人伦常情的事,多半是不会发生的。
那……会不会是江湖上某个派别,总舵在那里。
子攸的猜测越发得五花八门了,我听那些说书的常那么说,一般总舵旁边都有暗探,闯入者——格杀勿论。
司马昂没吭声,子攸受到了鼓励,继续猜下去,从江洋大盗的藏宝之地,到前朝遗老的谋反之所,后来又扯回到神怪上去,司马昂实在忍不住了,攸儿,你干脆说那里是冥界入口好了。
子攸手里拿了个小茶盅,哈哈大笑,你再容我说半句,就要说到那了。
司马昂忍着笑伸手向她也要了一盏茶,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我叫刘舍带着人去查皇陵的事了。
子攸惶惑地看着司马昂,你该知道他是我哥哥的人啊。
恐怕他纵然能查出什么,也是我哥先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放下茶盅,我也想问你,那日刘舍虽然立功,只是咱们可着金银珠宝赏赐他们也就是了,为什么要让他做你侍卫们的头儿呢?若是我哥……若是我哥有害你之意,他下手岂不便宜?司马昂不在意地摇摇头,攸儿,倘或大将军和虎贲将军要杀我,我逃得脱么?子攸一怔,随即摇摇头,黯然神伤。
司马昂拉住子攸地手。
她地手很小。
绵绵软软。
柔若无骨。
子攸。
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你难过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
就因为我无法防备。
所以干脆不去防他。
是了。
子攸低头一笑。
我总想着那一晚上地事。
心里虽然害怕却又欢喜。
我想咱们也就像始终活在那晚上似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危险。
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可我总是要跟你在一起地。
若你活着。
我便陪你。
若你坏了事。
我也不回穆家。
也不入皇宫。
我不是那类殉节地蠢妇。
只因为天下虽大。
若没有你。
便如坟场一般凄凉。
我一人活着便觉清冷孤寂。
所以我总是要随着你。
司马昂看着子攸。
声音很轻。
却并不飘忽。
不会到那一步地。
绝不会。
他靠坐在床头。
也放下茶盏。
子攸。
你过来。
我有话要在你耳边说。
嗯?子攸有些疑惑。
司马昂地眼里有某种笑意。
看起来甚是古怪。
不过她还是坐了过去。
紧挨着司马昂。
坐在他地身前。
把耳朵凑过去。
司马昂什么都没有说。
却伸出双臂把她搂在怀里。
也许是因为司马昂还在病中。
身上带了淡淡地药香。
他地呼吸拂在子攸地耳边。
拥抱着她身子地双臂轻柔却有力。
她地脸上烧热。
心口呯呯地乱撞。
她是喜欢司马昂地。
但却没想过要这样。
她想起身。
司马昂却搂紧了她。
她不敢用力挣脱连累他扯动伤口。
何况司马昂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如果我死了。
你要替我活着。
我不想让这片江山落进穆建黎那样地草包手里;如果我活着。
你会更难。
不过不管将来我让你如何为难。
我都不会放开你。
他地声音低沉而柔和。
绕在子攸耳边。
绕在子攸心里。
她缓慢地。
胆怯地伸出手来。
双臂环在司马昂身体地两侧。
同样紧紧搂着他。
司马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像他本来在担心什么。
现在好了。
翠纹正走进来,愣在了门口,看着司马昂与子攸相拥着坐在床榻上,司马昂更不断地低声在子攸耳边说着什么,子攸乖巧地点头,全不似平日里那霸王似的一个人。
翠纹的脸上烧热,她本是来回话的,却一扭身走出门去,在门口啐了一下,满脸涨的通红。
偏生又被六儿看见。
六儿一早就跟着子攸过来伺候,这时候在廊下坐着绣花,她站起来向屋里看了一眼,笑着走到翠纹跟前,翠姐姐,他们夫妻俩说体己话呢,又什么可啐的,莫非姐姐心里也恋着王爷,所以不舒服。
翠纹早就知道跟子攸的下人一向都是牙尖嘴利,她此时若是回嘴,占不到半分便宜,可她的心事被人说中,脸上下不来,终是忍不住要发作几句,她低声说道,哼,伶牙俐齿,见人都要刺几句。
我劝你收着些,不要以为你主子能耐,你就是个人物了。
将来一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六儿笑道,哟,姐姐这话真不像个奴才说的,倒像是皇后了。
哈哈,姐姐你可真是没成算,你每常在王爷王妃面前装的那么尽心尽力,在我们面前也该略做做样子才是,免得我告诉王妃去,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才正经该劝姐姐收收,连个侧妃都没挣上去呢,就指望着凭借王爷做上皇后了?我劝你一句,王爷这个地儿可不好站,你想把宝押在王爷这儿,那可未必赌得赢。
翠纹的脸上越发下不来,她素日是有些心高志大,将来想要争荣夸耀这心思她一直觉得自己埋得深了,只不知道这个丫头是如何瞧出来的,瞧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她心中恨极,口中却不再说,一时又有小厮来回话,虎贲将军来了。
六儿有些吃惊,也不再理会翠纹。
翠纹在廊下站了一会,听得屋里传人去引虎贲将军过来,六儿进去伺候,她不愿意跟六儿一同进去,吩咐了几个小丫头,只说自己头痛,要去外头走走再回来。
众人也不大着意,都不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