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昂的不悦子攸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几乎未发一言,拉着子攸躲在廊后。
子攸忽然有些沮丧,自己方才还在看着后来的人发笑,却不知道自己也不过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憋屈螳螂,更惨的是原来司马昂居然在这里,估计她是怎么跟着上官缜一起来的,他都看在眼里。
本来自己还有些嫌疑呢,现在好了,方才她跟上官缜嘀嘀咕咕地说话,他一定也看在眼里。
子攸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怎么跟他说,月光底下司马昂的面色冷得快要让子攸哆嗦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记得自己还抽了人家一记耳光呢,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司马昂被打的那边面颊。
其实她也知道六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司马昂对自己已经算是很好脾气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自己也不算是骄横跋扈的人,可是司马昂说的那些话却比别人说的更让她不能忍。
司马昂没想到她会突然伸手抚摸他的脸,一怔之下也没有动作,只觉得子攸的手心很是温暖柔软。
他有子攸之前,甚少与人亲近,连他母亲召见他,也不过就是远远的站着说几句话而已。
更何况当下正是他紧张地防备着高手突袭的时刻,子攸突然之间的举动让他心头一松,卸掉平日的许多顾忌,隐隐地生出了些微的羞涩,又觉出子攸的动作极轻柔,让他觉得子攸原本就十分喜欢自己。
便觉得子攸无论做了什么都没有不能原谅地,隐约觉得若是凭着自己的本心。
那只要疼爱子攸就好,何必管太多。
可忽然间又想起子攸跟上官缜相携而来时地亲昵,顿时心头又冷了,皱着眉头向后仰了仰身子,躲开子攸的手。
子攸咬着下唇。
僵硬地收回手去,想了想还是没话说。
司马昂却很是恼火,早些时候在子攸房里发现一页情诗,当时纵然生气,其实过后想想也罢了。
子攸过他府里大半年了,他就没见她写过什么诗。
至于上官缜,虽然他自诩为风流大侠,可骨子里根本就是个粗人,压根不会写什么诗文送给子攸,退一步说就算他跟子攸有私,可私相传递的东西也不会是诗文。
不管那情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带着个傻里傻气的金鸟。
那大约都只是个拙劣的陷阱而已。
他本不该因为这点东西就生子攸地气,子攸嫁进王府里半年,是怎么样的人,他该是清楚的。
何况他也给了她半年的气受,忒不像个丈夫。
现在又要出征,未来或许生死不明。
总之更是不该现在还欺负子攸。
只是可恨子攸给了他一巴掌,让他丢尽脸面。
可打了就打了吧,左不过就被一个丫鬟看见了,他还能为这个就真跟子攸动怒吗?他回到自己的房里越想越是无趣,往日里还有子攸腻在身边,虽然他性子是不好多话的,宫中地二十年他已经独处惯了,所以常是子攸唠唠叨叨地说着,他只是听着,可有些感觉他没说,他喜欢回头的时候,子攸就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
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子无法说出的话,他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多说甚至是多想自己的心,他须得无心,才能做个帝王。
他有时候想,像子攸这样的话痨是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地,子攸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没心机,不然即使有穆文龙的保护恐怕她也没法在穆家活到这么大,司马昂觉得她有时候只是不屑于在琐事上耍心机,不屑于像寻常宫中女子那样走一步看三步。
而假若有一天他真的做了皇帝回了宫,子攸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除非自己总是信她地,否则……所以方才他还想,假若第二天王府的哪里碰见了她,就说几句和缓地话,或许过了一宿子攸也就不会很怪他冤枉她了。
可还没等过夜,钟无风来告诉他,柳叶跟上官缜回京了,听柳叶的口风像是知道了穆建黎召集党羽地一个什么秘密地点。
钟无风本来是问司马昂如何打算,要不要派他夜探一番,可司马昂倒静极思动了,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眼。
哪知道这一晚上他隐在暗处看着穆建黎的私密庄园里像戏台子一样不断地来着各色人,闹剧一般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本来说好是要钟无风先去这些人议事地屋子旁边探听一番,待看清情况后司马昂再过去,可钟无风上前不久,司马昂就看见上官缜带着子攸来了。
两个挤在一处叽叽咕咕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司马昂窝了一肚子火,哪还有精神头想到去前头。
他离子攸稍微有点距离。
他见上官缜上前去了。
本来想要去寻子攸。
可是之后园子里一趟趟地有功夫不低地人过来。
他也没有机会动弹。
一直到后来他听见子攸突然有了大动作。
心里知道必然是出了纰漏。
也就不再顾及是否会被发现。
急忙向子攸地方向走。
赶到子攸身边地时候还不算晚。
还来得及把子攸拉开。
他也不知道那个头戴面具地人是什么来路。
只是隐约觉出他地武功极高。
三更半夜。
你倒是还在跟着上官缜到处乱跑?司马昂转开眼睛。
低声说。
你说是别人陷害你。
可瓜田李下。
就不能避讳一点么?还是说你本来就喜欢如此?子攸平生最受不得旁人冤枉她。
当下冷了脸。
瓜田李下——早你怎么不觉得?总之今天地事也不过就是从我房里那首下流诗开始地。
老娘又不是你那侧妃。
有功夫伤春悲秋写那些个淫词艳曲。
这事儿就是那时候起地头吧。
倘或不是你娶那个侧妃。
哪里能生得出这么多事?你怎么就半点也不疑心她呢?做什么总是这么护着她?司马昂本来想起萧吟就心烦。
平日里就生怕子攸提起她来。
现在更觉刺耳。
本来从没想说地话也顺口说了出来。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要只管这样吵闹下去还想安生了么?更何况你见过哪个王侯将相家里地女子可以不守妇道。
四处乱走?子攸沉默了。
也不知是因为明日是母亲地祭日了。
所以她就有些魂不守舍。
还是因为今天穆建黎来王府里闹又吵出了她娘亲地旧事。
让她一直心头难受。
这时候司马昂地话堵在她心里。
就分外地不好受。
也不知怎地就说了一句。
那你不如休了我吧。
想来以后这样地事也不会少。
何必待在一处不得安生。
啊。
我忘了你是休不了我地。
你从来娶地就不是我。
你娶地是我爹地刀。
司马昂愣住了。
月光底下看着子攸低着头。
他瞧不见她地眼睛。
却知道自家地胸口有些凉。
有时候言语或者比刀剑还厉害,两个人都挑了最戳对方心窝子的话,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互捅了一剑。
司马昂无话可说,想一走了之可眼下这也不是地方不是时候,他不能把子攸丢在这里不管。
走又走不了,子攸就这么暖呵呵地贴着他站着,他恼也无法恼,只有一股莫名的滋味憋在胸口里,慢慢变成了酸涩,子攸的话没说错,可也不能说对,到了最后,他还是无话可说。
子攸有些惆怅,她总觉得那个惯于不声不响的司马昂离自己很远,最近或许好了些,可她到底还是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子攸恍恍惚惚地想起有件事至少得告诉他,穆建黎藏在前朝皇陵里的那支兵马被人灭掉了,你知道么?不是你干的吧?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何必问我。
司马昂冷冷地说了一句,心头却忽然觉得这话很是有些似曾相识。
子攸恼怒地扬起头来,我……她的声音有些大,可话没说出来,身后传来一声低笑,你们小两口吵架不寻好地方,在这儿找死吗?啧啧,看小攸这德行,小爷我一辈子都不敢讨婆娘了。
司马昂微微吃了一惊,他光顾着跟子攸生气,竟然有人走近都没有听到。
子攸对这声音似乎极熟稔,回头就开骂,柳叶,你敢教训老娘,我看你才是找死。
上官缜那宝贝徒弟柳叶在长廊顶上倒挂着悬下来,身子还忽悠悠地荡来荡去。
你们不去那边听窗户根儿,在这里吵什么?真有气魄。
穆建黎还自以为这里隐秘得不得了。
柳叶笑得几乎忍不住要掉下地来,王爷,你是得了钟无风的消息所以来的吧,都怪我管不住我这张嘴,被他逗引得说了出去。
我知道你会来,小攸也会来,你们要是一起在这里被穆建黎分了尸,我师父一定要大大地生我的气。
咳咳,所以我就急中生智,在江湖中传言,穆建黎掘了前朝皇帝的坟头,挖出一个宝藏来,因为钱太多,没地儿藏,今晚儿上在这里要找心腹之人商议该埋在哪里才妥当。
我在园子最高的那棵古树上守了这晚上,哈哈,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武林同道,傻呵呵地来凑这个虚热闹。
司马昂总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着实吃了一大惊,子攸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柳叶倒疑惑了,他本来很满意自己干出的这件胡闹事,满心想要邀请子攸跟他一起闹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