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春二月的一天,尉氏县城的师古堂里,迎来了三女一男四位贵客。
女贵客为留日学生朱炳麟、高群英,和青霞的日本朋友----高山爱子;男贵客为青霞的远门侄孙刘恒泰。
这三女一男四位贵客,之所以远道而来到尉氏师古堂,是因为他们已是青霞刚刚办起的华英女子学校的授课教师。
青霞自日本回来,一直都没有忘对对张钟端的承诺----创办一所像日本青山实践女校一样的女学。
可是,一回南京,便得知家人刘铁之死的消息,悲痛欲绝之际,回到了开封,又忙于寻找做为同盟会秘密联络机关的房屋;从开封回到尉氏,又讨要刘宪德及刘氏族人强行借巨银之事。
终于,因为与族人出资与刘氏族人修建了刘氏祠堂和创办了小学堂,这才把万恶之首的刘宪德给制服,被刘氏族人所理解和同情,重新合睦如初。
青霞这才舒了一口自丈夫离世之后第一口长气;可她还没有缓过气来,到开封大河书社时,又看到了李锦公转给他的日本来信。
原来,1907年,是同盟会发动武装起义最多的一年,所以,同盟会的活动经费紧缺到了极度,再加上孙中山决定于冬天、在中越边境的镇南,发动大规则的武装起义,又让各同盟会会员捐款筹资。
而河南负责人张钟端,本来就被清政府取消了官费资格,一切生活所需,皆由国内的青霞供给,现在又捐资,他不得不再次写信,让国内的青霞想办法。
而青霞,正好收取族人所退巨银,因为刘氏族人筑建祠堂和创办学校,用去了十多万两。
所剩六十万两。
青霞全部汇给了张钟端,并在信中附言嘱咐他,捐款给同盟会时,一定要留下自己的生活所需费用。
所以,因为诸事所困扰,直到去年初冬,青霞才在尉氏县城选购做为创办学校的地址。
常言说:万事开头难。
青霞第一次,把所要创办的女校地址定在尉氏小西门外的一片开阔地,因为这里既不十分偏背。
又避开了县城的喧闹和嘈杂。
可是,那片田地地主人因为那片田地紧临县城,视为至宝,在青霞出价很高情况下,他仍然不愿意出卖。
青霞经过数十次与田地地主人协商,价格涨了又涨,田地的主人最终才同意出卖。
可是,就在青霞准备施工盖校舍房屋之时,田地的主人却突然变故。
因为青霞当初购地时。
并没有说明做何之用。
后来,田地的主人听说青霞要在上面建盖女校,立时勃然大怒。
田地主人之所以勃然大怒是因为,在中国,按周易八卦来论,女性属阴。
而阴性太重了,必有损阳性;若家中阳性受损,不但家道不兴,而且,还男丁不旺,严重的能断子绝孙。
而那片田地的主人,视那片田地为风水宝地,这紧临东西大官路的便利之处,如果出卖给青霞在上面建盖女校。
如此重的阴气镇压着自家的风水宝地。
岂不遭殃倒霉。
所以,他借口说找术士看了卦。
若出卖那片田地,必堵以后地风水财路。
无论如何也卖不得。
没办法,青霞只得女校设在自家的南花园。
南花园是与师古堂同时筑建的,与师古堂仅一大官路之隔,在尉氏南官路路南,所以,青霞把它命名为南花园。
南花园占地有二十亩左右,它北临大官路,南临旷野,左右与居民住房相,中心有数间房舍楼阁,供里面劳作园丁所居住,及消夏时分,自家人在花园里游玩时所休息之处。
做为创办女校地址,为了安全起见,青霞把女校房舍设在中心,并把花园用围墙分隔成三部分;南边的三分之一,是小桥流水,花草树木,亭台楼榭,莲池藤蔓;北边的三分之一为假山鱼池,曲墙回廊;做为女校之用的中心,青霞因为房舍稀少,赶在冰冻之前,赶紧聘请能工巧匠及建筑民工,紧锣密鼓地动工了。
尽管青霞在日本已参观了很多女校,并数次赴日本青山实践女校参观视察,可是,中国与日本的民风民情毕竟相差天壤。
不得已,为了稳重保险,青霞在女校施工期间,立即赴北京而去,参观一下北京的女子学校,以做仿效。
青霞入住北京之后,先参观她曾经捐出巨额的豫学堂,当发现豫学堂因为经费不足,不得不辞退教习和减退学生来维持时,青霞经与校方商议,由她出资,一家豪华酒店宴请旅日官绅联席会议,让豫学堂地学堂监督当场介绍学校自创办以来所取得巨大成绩,以及近年来因资金短缺所造成的困难。
然后,青霞率先捐款二万两。
旅日官绅见青霞一女子如此慷慨,便争先恐后,纷纷捐款,在场的五十多位官绅共计捐款十二万多万。
并且,为从长计议,除了青霞所捐的二万两银子不须偿还外,旅日官绅们所捐十多万两款项存入银号之内,由学堂每月支领利息,而不动股本,何时学堂结束,即将股本如期退还。
这样一来,即支持了学堂,又不让官绅们弃扔股本,乃一举两得。
到场官绅皆认为青霞的提议极度合情合理,末了,有人提出成立豫学堂维护会,而青霞,被公推为维护会会长。
青霞解决了豫学堂地经费短缺问题之后。
这才开始参观京师女子师范学校。
北京女子政法学校。
当看到这些女子学校地房屋简陋、教师待遇较低。
和学生生活条件太差时。
又为她所参观地每所女子学校各捐款一万两。
为保障北京女子教育地顺利发展。
北京女子学界也效仿豫学堂。
成立了北京女子学务维护会。
仍公推青霞会该会会长。
当青霞在北京圆满考察完女子学务。
准备起程回河南尉氏之时。
被她捐增一万两银子地北京女子政法学校。
突然找到青霞下榻地饭店。
揽住即将回开封尉氏地刘青霞。
递赠给青霞一份大红地聘书。
聘请她为北京女子政法学校校长。
青霞此次进京。
因为不惜巨银。
捐赠学校。
顶着两个会长和一个校长地官衔回到了尉氏。
可是。
女校房舍楼阁建好了。
没有教员怎么办?再说了。
饭堂及学生宿舍、服装杂务等等。
都该怎么办?青霞望着空空地校舍房屋。
一筹莫展。
不得不写信给日本地同盟会河南支部。
寻求帮助。
张钟端接到青霞地信后。
经过商议和讨论。
便派遣朱奋吾、燕斌、及妻子地好朋友高山爱子和青霞地远门族孙刘恒泰回国。
支持青霞创办女子学校。
青霞接到张钟端地回信。
像个孩子一样。
高兴地手舞足蹈。
自丈夫离世之后。
她几乎一直沉寂在孤独地深渊里。
再加上族人地欺凌折磨。
她地心。
无时无刻不是凄风血雨。
只是做为一家之主。
做为庞大家业地统管者。
她只有将郁愁孤寂深藏不露罢了。
可尽管锦衣玉食。
尽管坐拥巨资。
尽管呼奴使婢。
尽管贵为一品诰命夫人。
可她毕竟是女人。
是食人间烟火地女人。
是年纪轻轻地女人。
而女人。
无论年轻年衰。
皆需要在必要地时候。
去依附别人地:年幼地时候。
依附一家之主地父亲。
青春年少地时候。
依附疼爱自己地丈夫。
垂暮之年。
依附赡养自己地儿女们。
而她青霞。
自丈夫离世后。
面对族人地欺凌。
无山可依。
无人可靠。
只有坚强地挑起属于男人地庞大家业。
没搬离大桥老宅时。
无时无刻不沉寂于被族人欺凌折磨地深渊里;搬到了师古堂。
又身陷于衣食无忧地无聊深渊。
看不到属于孤寡女人才有地希望。
看不到未来地岁月是否风调雨顺。
只从在那个阳光如水的一天,认识了三个留日学生,她风雨交加地世界里,突然风停雨住了,突然云消雾散了,突然有了阳光流淌;自从加入了同盟会,她再也没有过去那种孤弱恐慌的感觉了,再也没有望不到苦难尽头的悲伤了,再也没有午夜乱梦相缠的可怕了。
可归国之后,闻说刘铁之死及族人的暴行,她一度消失的孤弱恐慌、苦难悲伤和凄风血雨,又一次在她心中死灰复燃了,她又一次听到了心里的哭泣声,又一次听到了心里的风雨交加声,而被同盟会灌输的无穷力量和强大,显得多么地遥远和渺茫啊!可是,正因为那遥远而渺茫地希望,她便带着李锦公和刘醒吾,顶着炎炎秋日,奔波于开封的大街小巷,为心中那遥远渺茫地希望寻找支撑,寻找根基,寻找未来,终于找到了她认为合适的场所,她出资卖下房屋后,终于又出资为同盟会创办大河书书社。
因为那遥远渺茫地希望和未来,她才有力量和勇气去面对暴力借银的刘宪德及刘氏族人,最终战胜了他们;因为那遥远渺茫的希望和未来,她才一笔一笔地给日本的张钟端汇去生活所需费用;因为那遥远渺茫的希望和未来,她一次一次地给同盟会捐巨款以支持革命;因为那遥远渺茫的希望和未来,她于07年初冬,一次给同盟会汇去六十万两巨款;因为那遥远渺茫的希望和未来,她才有力量不辞艰辛,有力量投入忙碌,实践自己的承诺,创办河南女子学校。
而现在,那遥远渺茫的希望和未来,将不再遥远和渺茫,她终于盼到了在日本的同志。
而现在,她们来了。
她们踏着艳阳春光来了,踏着她曾经走过的归国道路,带着青霞曾经熟悉的气息,带着青霞向往的思想和精神,带着青霞为之着魔的同盟会纲领和要旨,来到了开封尉氏师古堂,来到了她青霞身边。
好客的青霞,爽快的青霞,视金银如粪土的青霞,像迎接自己的前生后世一样,奔出师古堂,挥动着艳阳春光,踏着如醉如痴的春满大地,激动地张开双胳臂,将朱炳麟、燕斌、高山爱子和刘恒泰,迎到了师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