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的申时,本来就浑浊的天空,更加浑浊了;本来就太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本来就浓稠的空气,因为没有风的流动,而越浓稠了;本来就感到燥闷的人们,便也越感到燥闷了在武昌小朝街85号,也就是以前的文学社总部,也就是与共进会合并之后的起义总指挥部里,以前的文学社社长蒋武,也就是现在的起义总指挥,正在二楼的房间里,与彭楚藩、刘复基、杨洪胜等几个革命党,商谈即将动的武装起义之事。
蒋武本来是随新军部队,被调往岳州驻防去了。
可是,因为部队开往岳州之前,孙武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决定在阴历八月十五的夜里子时动武装起义。
而在共进会与文学社的合并会议上,他被公推为起义总指挥。
作为起义总指挥,要动起义了,他这个总指挥怎么能不亲临指挥呢!基于这些原因,所以,他便在八月十五的傍晚,请了假期,从岳州赶了回来。
可是,一回来才知道,八月十五起义的事情流产了,原因是从上海回来的杨玉林所捎回来的那些国盟会领导的话。
因为八月十五的起义被延迟,因为革命党们对起义的延期议论纷纷,孙武他们不得不在八月十六重新开会决定,在八月二十,无论如何也把起义动起来。
可是,说起义就起义了吗,这起义二字,是说着容易,真要施实起来,他们才突然感到竟如此的艰难和不易呀!就拿这枪支子弹来说,这新军里的革命党,虽被清政府调遣分散到外地一部份,但留在武汉的新军,几乎全是革命党。
但是,新军里的革命党人数虽不少,他们也有部队给配的枪支,但却没有充足的子弹。
此时此刻,蒋武及数名革命党,正在临时被称之为起义总指挥的小朝街85号的二楼房间里,紧张地商讨着,谨慎地研究着,周密的安排着,祥细地分细着,以便把起义的准备,做得完备无缺;以便把作战计划,拟定的更完善。
只有起义前的准备做得没有漏洞,胜利的把握才更大;只有作战计划拟定的周密而完善,胜利的可能性才更大。
一时,室内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虽说无声,却胜有声。
有几个同志静静地坐在屋角里,拳裸袖,有的甚至袒胸露怀,正紧张地从事着手工劳动——装制炸弹。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汗浸浸的。
他们知道,此时多装一个枚炸弹,作战时就才多一份力量,所以,他们不敢稍做歇息,更不敢掉以轻心。
每装好一枚炸弹,他们喜悦而沉默的脸上,便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有几个人坐着桌案旁沉思着,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份作战计划,他们正在从事脑力劳动——修改作战计划。
革命党刘复基,紧盯着作战计划的双眼,突然像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之后,才用征询的口气说:这次起义,我们是同志多,子弹少,能不能把作战计划上的先攻打总督,改成先攻打军械库?有了子弹,还有什么攻打不下来的。
刘复基的提议,并没有立时引起其他的响应和同意,室内又恢复了紧张的沉默,然后,有人反对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吗?攻下了总督府,那就等于攻下了武汉,到那时,整个武汉都属于我们了,还愁没有子弹吗?总指挥蒋武。
听了二人地对话。
思索了一会儿。
貌似已经运筹帷幄似地。
猛地把手中地作战计划放在桌案上。
很果断地说:尧澄(刘复基)地提议很好。
把我们现在仅有地子弹和炸药。
大部份用在攻打军械库上。
少量用在攻打总督府上。
初步应该以占领军械库为主。
占领了军械库。
就等于折了他端澄胳臂腿。
他便没有伸展地能力了。
现在。
武汉三镇。
清兵都被调往四川及他地。
清政府地军事力量极度空虚。
剩余地清兵加新军。
仅我们革命党地人数就占七千。
而剩余地两千清兵和新军。
还有一千是我们汉人。
所以说。
我们现在。
缺少地不是革命军队。
而是缺少子弹。
所以。
起义地枪声打响之后。
我们必须把仅有地子弹和炸弹。
先用来在攻打军械库上。
占领了军械库。
有了子弹大炮及重武器。
再派同志们火速分送到各标各营和各学堂。
试想一下。
到那时。
我们地革命军就如虎添翼……蒋武正说地尽兴。
突然。
外面地楼下响起了紧急地拍门声。
随着房东太太地开门声。
楼梯上立时传过来一阵‘嗵嗵嗵’地上楼声。
因为房东太太是自己地同志。
凡是被房东太太放进来。
能直接奔向二楼地人。
也都是自己地同志。
立时。
屋里地目光。
全集中在了房门口。
只见满头大汗地邓太林。
一手提着饭盒。
一手扯着长衫。
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门口。
玉林!屋里地所有人都不约而地惊呼起来。
汉口地筹备处出事了!邓玉林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他满额地汗水。
疲惫不堪地扶着门框。
虚脱似地躬身弯腰。
气喘吁吁地张着嘴。
看到邓玉林如此,屋里的人都预感到了汉口的筹备处一定出了重大的事情,并且,还是不好的事情。
立时,他们全停下手里的忙碌,站起身。
紧张地拥到门口,簇拥着邓玉林,扶他到屋里坐下,有人给他倒杯茶水,让他润润喉咙压压惊,有人轻轻给他捶起了背,好让他的急喘尽管恢复正常。
原来,邓玉林提着饭盒回到宝善里14号,见巡捕正在查封革命筹备处,当时就知道孙武他们出事了,可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事。
他刚奔出宝善里的俄租界,正好碰上财务李作栋回宝善里探查情况。
两人经过相互告诉,邓玉林知道了炸弹爆炸的事情,李作栋也知道了革命筹备处已被查封戒严。
于是,两个人立即各行其是,一个仍回到医院,去给受重伤的孙武回报宝善里被戒严查封的事情,一个仍提着饭盒,渡江到小朝街的85号报告汉口宝善里因炸弹爆被查封的事情。
此时此刻,孙武他们见邓玉林的喘息已经恢复正常,都迫不及待地望着他嘴,想让他快点叙述筹备处出什么事了。
可是,因为邓玉林从早上凌晨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和午饭。
刚才又喝了杯水,现在又喘歇了一会儿,恢复了正常,饥饿便趁隙而入,将他俘。
于是,邓玉林顾不得周围人的急不可待,顾少得众目睽睽,像犯了毒瘾一样,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饭来。
邓玉林等肚子里的饥饿稍缓了一些,才边吃边说:筹备处被巡捕查封了……尽管邓玉林边吃边说,呜呜啦啦,众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邓玉林的一句话说完,众人早已惊呆了。
洪胜!还是说完再吃吧!说祥细点!杨洪胜一把夺去邓玉林手中的饭食。
邓玉林这才咽下嘴里的饭食,又喝了一口水,用衣袖抹了一把嘴,才把蒋武他们如何在屋里制炸弹,孙武如何派他上街去买饭,他回来后如何看到巡捕查封筹备处,他出了宝善里如何碰到财务李作栋,李作栋如何把炸弹爆炸的经过告诉了他,他如何渡江来到了这里,祥祥细细地叙述一遍。
哦!蒋武和在场的几位革命党负责人,立时凝固了所有的表情的动作,立时预感到了起义的事情已经暴露,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立时陷入了巨大的走投无路之中。
特别是蒋武,做为起义的总司令,此时此刻,他如置身于滚汤的油锅,身心倍受煎熬。
他不停地在屋里踱着步,搜刮枯肠地急思紧想,他的身体深处,像有无数个声音在不停地催问他:怎么办?怎么办……离起义时间还相隔一天,可此时此刻,危机的局面哪里允许再等到两天之后的夜晚子时呢!现在已到了千钧一、十万火急的时刻,如不尽快动手,将起义提前爆,官府拿着化名册按名搜捕,那湖北武汉三镇的革命党人,将面临坐以待毙的危难结局。
刘复基见蒋武一直沉思,便着急地说:一刻也不能等了,趁着满狗们还没有摸清我们的底细,今晚必须起义!是呀!这是上天在催我们提前起义呢!要不,孙武平时那么谨慎,这一次怎么这样大意,把药水弄洒了呢!邓玉林紧接着刘复基的话说。
其他同志也纷纷要求蒋武即刻起义。
蒋武突然像有了果断地主意,看了看角落里的炸弹箱,问:制好了没有?刘复基立即回答:已经制好了,昨天和今天上午,已让同志们送到各标各营的代表们手里;现在还有三个标营没有送,这屋里剩余的这些炸弹还没有装门钉。
嗯!好!那作战计划修改好了吗?还有作战地图?蒋武又问。
全好了,把主力先用在攻打军械库上。
刘复基说着,飞快地从桌案上的盒子里拿出作战地图,和修改好的作战计划,递给了蒋武。
蒋武接过作战计划和地图,大略浏览了一遍,立即放在桌案上,并猛的拍击一桌案,果断而自信地说:好,事不迟疑,就今晚子时起义。
蒋武说着,用手一指刘复基:你,尧澄,立即起草作战命令!起草好了,再抄写若干份。
刘复基不等蒋武的话音落,立即紧张地行动起来。
蒋武立即又命令屋里的其他众人说:筹备处的暴露,让事情变得如此紧迫和危机,你们立即离开此地,火速去通知能通知得到各营各标里的代表们,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开紧急会议,就说事情有变,起义提前到今夜了!还有!通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蒋武说罢,又向他们分派了各自通知的标营和学堂。
众人领到任务,火速离开了小朝街85号。
等到众人离开后,蒋武立即帮着刘复基,商量制订将要召开的紧急会议章程和命令。
蒋武,原名保襄,字伯夔,1885生人,汉族,乃湖南州人,幼年时入私塾就读,不事科举。
十八岁那年,入澧州高等小学堂,次年以每一名的成绩考入设在常德的湖南西路师范学堂,因为参加推翻满清的华兴会长沙起义,而被学校开除。
1905年赴上海,次年加入中国公学学习,并加入了同盟会。
1909年秋,应革命党刘复基同志之邀,来武汉襄理革命党的进步刊物《商务报》,同时,又参加到清政府的新军第四十一标三营左队里当兵,并加入了新军里的革命党所创办的群治学社,并在新军里积极展会员,宣传革命思想。
1910年元月30,群治学社被改为振武学社,蒋武被推为社长。
同年的9月14,因为振武学社曹破坏的缘故,又被改为文学社,与共进会领孙武,在武昌楚雄楼召开文学主和共进社会议,从此,共进会和文学社这两个革命团体正式合作。
这次武装起义,蒋翊武被公推为革命军总指挥。
他所负责的文学社机关地址,即小朝街85号,也被做为这次起义的临时总指挥部。
一个多时辰之后,通知到的革命党负责人,已陆续来到近百人,他们没有次序地将蒋武和刘复基他们围在中间,像士兵簇拥着统帅一样,等待着蒋武的讲话。
此时此刻,蒋武和刘复基,也把这次会议的紧急章程给整理出一个大概来。
因为时间紧迫,这次会义,没有过多的革命宣传鼓励激进语言,而是直奔主题。
蒋武急切而紧张地环顾了一眼所有到会的革命党负责人,没有只言片语的闲话,立即情绪激昂、言词肯切地开始会议讲话:同志们,现在临时召开的这个紧急会议,主要是因为,我们这次起义的总参谋长孙武同志,今天中午在宝善里的起义筹备处安装炸弹的时候,不慎引起炸弹爆炸,被租界的巡捕到所有起义的证据,并交给了满清政府。
清政府现正在进行全城大戒严,也许等不到明天,清军就会按着所搜到的起义名单,进行全城大搜捕,那样的话,等待我们革命党人的命运将是流血杀头。
我亲爱的同志们,从我们参加革命的那一天,我们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尽管我们不怕死,可我们要死的有意义,是不是?我们要把宝贵的生命用到最关键的时刻,是不是?但是,尽管我们革命党人不怕死,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的去等死,那我们不等死又怎么办呢?经过我们几个人的紧急商议,决定把我们将要在八月二十(阳历9月11号)夜的起义,给提前到今夜子时。
我亲爱的同志们,即使我们这次的仓促起义不成功的话,那我们也要像秦末的陈胜和吴广一行生死一战。
我亲爱的同志们,坐以待毙是个死,也是个死,反正都是个死,但起义不成功的战斗之死,是有历史意义的,是荣耀的,即使死,也可以促进革命成功的早日到来!是不是?我亲爱的同志们!好了,我们已没有时间讲过多的话了,现在,由我们这次起义的筹备员刘尧澄同志,宣布今晚起义的章程和作战计划。
宣布之后,每人分一份份,有没来参加此会的各标营代表,会议结束后再派同志们去送信。
好了!现在同志们注意听尧澄同志的宣布!蒋武讲话的语气,压抑而急促,又具有巨大的感召力;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搅动大海一样,把与会的革命党们的身心,给搅得波涛汹涌,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恨不得立时进入起义的激战之中,恨不得立时将满狗统制的湖北给踩在脚下,恨不得立时把被满清统制的整个中国给踩在脚下……蒋武讲完话,迅速将刚才拟定的会义章程,扔给了刘复基。
刘复基拿起会议章程,环顾了一圈在坐的所有革命同志,望着与会的革命同志个个试目以待的激烈神情,他清了清桑子,便急促地说:亲爱的同志们,这次紧急召开会议的原因,我们的总司令蒋总司令已经给大家解释的很清楚了,所以,我就不再多说了。
现在,我开始念今晚起义的有关命令和事项。
刘复基说着,环顾了众位革命党,见所有人的面前,都准备好了笔纸,这才开始很缓慢的念了起来:将11日晚的起义提前到今晚的子时的命令和事项:甲、革命军9日夜12准时起义,口号是:复兴汉族,驱除满清。
乙、革命军必须严守纪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扰害百姓和外国人。
丙、步、马、工、辎重各军,一听到中和门外的炮声,即由原驻地开拔,依所给的命令进攻楚望台军械库、总督署等处。
(附所给作战命令:1,工程营第八营占领楚望吧军械库为目的。
2,二十九标二营由保安门向伪督署分前后进攻,一营前队出中和门迎接炮队,左队防守中和门,右队防守通通湘门,后队助工程营占领楚望台。
3,三十标扑灭旗兵后,即向各要地分兵驻守。
4三一标留守兵,分驻各城门防守。
5四十一标留守兵,进攻伪潘署并保护官钱、善后和电报各局。
6三十一标留守兵由保安门进攻,援助二十九标二营进攻,伪督署。
7,马八标一营进城后,分配各处搜索,以四十四炎止。
8,坛角辎重十一营,于本夜十二时在原驻地放火助威,借寒敌胆。
9,坛角辎重十一营掩护炮队十一营由武胜门进城,占领凤山。
10,卫队于天明时往各处收验阵亡尸体,汽球队于十二句钟时在咨议局听遣。
)丁、炮兵第八标,于十一点半整队由中和门进城。
以一营兵力占领楚望台军械库,向湖广督署及效忠满清的第八镇统制张彪的指挥所开炮。
以第二营占领蛇山,向武昌藩署轰击。
第三营占领黄鹤楼及青山一带,防守长戊、进攻汉阳城,占领兵工厂。
己、进攻汉口,占领汉口及大智门乔口一带。
庚、抢占武胜关,分兵防守花园祁家湾一带。
辛、武昌义军所需弹药枪枝,由楚望台军械库接济,汉口、汉阳义军所需物资,则由汉阳兵工厂供给。
癸、10少量兵力防守各地。
2机关部,12点后,在议局。
最后,革命军应左臂缠白布,以为辩识之标记。
刘复基很缓慢地念完起义命令及所有事项,环顾在坐的所有与会革命党,说:好了,我的话讲完了,看总指挥和同志们,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此时此刻,同志信都像身临战场一样,都感到一种巨大的紧张感,个个面色严峻,准备着今晚淋漓尽致地大干一场,当听到蒋武征询,虽然每个人的心里,都热血沸腾,便却又感到无话可说。
刘复基见无人再说话,正要分作战计划和起义章程,蒋武像想起了什么,立即说:你们一定要给下面的同志解释清楚,为什么起义要提前到今晚,因为情势所逼,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蒋武说完,他和刘复基立即将面前的作战计划和章程分到与会革命代表们的手中,又由他们辐射性地向周围扩分。
之后,才宣布散会。
在革命代表还没全部离开,蒋武又立即让几名同志把作战计划和起义章程给没来参加会议的革命代表们送去。
于是,邓玉林和杨洪胜他们,各自把作战计划揣入衣中,或两人一组,或独立行动,开始出门而去。
蒋武看着负责送信的革命党人将要起身离开,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立即站起身,冲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停。
然后,面色沉重地说:同志们,今天下达的命令,是紧急时刻的权变之计,你们火速赶往没来参加会议的各标各营的革命代表那里,亲手把这次起义的作战计划和章程送达到他们手里。
同时,还要向我们的代表革命同志解释清楚,为什么把起义提前两天的原因。
蒋武的话音刚落,刘复基也拿起同和份作战计划揣入怀中,并接着嘱咐送信的同志:因为今天的会议紧急,有些标营里的代表们没有通知道,所以,我们必须辛苦一趟,把作战计划和起义章程送到他们手里。
但是,凡是去各营给革命党负责人送信,如果你们顺利而准时的把信送达到我们的革命负责人手里,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最好还返回到这里,时间来不及返回了,你就静等着起义的炮声好了。
但是,如果因为种种原因,你没有把信送到我们的革命代表手里,不管时间来及来不及,那你必须回来给总司令回报,以让我们总司令另行安排,好即时改变做战方针,好了,因为时间紧迫,我也不多说了,我们大家开始分头去送信吧!刘复基说罢,也与送信的同志们一起,下楼去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