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从《中国新女界》编辑部回来,吃过晚饭,待秋红和鼎元睡下后,懒懒地躺卧在床上,倾听着窗外那黑暗里的冰冻凝固声,倾听着在寂寞寒夜里隐忍的万物们的呻吟声,突然陷入无际的漫长黑暗里,陷入了冰冻的寒冷里,她的身体里也刹那间冰冻凝固了,她痛感寒夜是如此的残忍,她怨恨寒夜是如此的漫长。
只从丈夫离世后,她最怕的就是黑夜,而惧怕冬夜最甚。
因为在冬夜里,她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听不到生命的呼吸和鸣叫声。
青霞怔怔地睁着双眼,隐忍着孤独和寂寞,隐忍着黑暗和凄凉,注视着床头灯,没有一丝困倦和睡意。
突然,她想起了朱奋吾让她拿回来家看的《警世钟》和《猛回头》,便翻转身子,随手把《警世钟》拿在手中,长声叹息着,准备用这些读物驱逐今夜里的孤独和无聊。
可她刚读了几行,像受到惊吓似的惊惶失措,她腾地坐直了身子,将床头灯移近些,神色恐慌地继续阅读,而这次的阅读,不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被内容所吸引: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腥风血雨难为我,好个江山忍送人!万丈风潮人,腥膻满地血如糜;一腔无限同舟痛,献与同胞侧耳听。
嗳呀!嗳呀!来了!来了!甚么来了?洋人来了!洋人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贵的、贱的、富的、贫的、做官的、读书地、做买卖的、做手艺的各项人等,从今以后,都是那洋人畜圈里的牛羊,锅子里的鱼肉,由他要杀就杀,要煮就煮,不能走动半分。
唉!这是我们大家的死日到了!苦呀!苦呀!苦呀!我们同胞辛苦所积地银钱产业,一齐要被洋人夺去;我们同胞恩爱的妻儿老小,活活要被洋人拆散;男男女女们,父子兄弟们。
夫妻儿女们,都要受那洋人的斩杀**。
我们同胞的生路,将从此停止;我们同胞的后代,将永远断绝。
枪林炮雨,是我们同胞的送终场;黑牢暗狱,是我们同胞的安身所。
大好江山。
变做了犬羊的世界;神明贵种,沦落为最下的奴才。
唉!好不伤心呀!恨呀!恨呀!恨呀!恨地是满洲政府不早变法。
你看洋人这么样强,这么样富,难道生来就是这么样吗?他们都是从近二百年来做出来的。
莫讲欧美各国,于今单说那日本国,三十年前,没一事不和中国一样。
自从明治初年变法以来,那国势就蒸蒸日上起来了;到了于今,不但没有瓜分之祸。
并且还要来瓜分我中国哩!论他的土地人口,不及中国十份之一,谈因为能够变法。
尚能如此强雄。
倘若中国也和日本一样变起法来,莫说是小小日本不足道,就是那英、俄、美、德各大国恐怕也要推中国做盟主了。
可恨满洲政府抱定一个汉人强,满人亡地宗旨,死死不肯变法……醒来!醒来!快快醒来!快快醒来!不要睡的像死人一般。
同胞!同胞!我知道我所最亲最爱的同胞,不过从前深处黑暗,没有闻过这等道理。
一经闻过,这爱国的心,一定要发达了。
这救国的事,一定就要勇任了。
前死后继,百折不回,我汉种一定能够建立个极完全的国家,横绝五大洲,我敢为同胞祝曰:汉种万岁!中国万岁……青霞读完《警世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过《猛回头》,像是突然遇到了千年不遇的良师一样,急切地阅读起了《猛回头》:大地沉沦几百秋。
烽烟滚滚血横流。
伤心细数当时事,同种何人雪耻仇。
拿鼓板,坐长街,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我中华,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弹丸地。
僻处偏方。
论方里。
四千万,五洲无比;论人口。
四万万,世界谁当?论物产,本是个,取不尽;论才智,也不让,东西两洋。
看起来,那一件,比人不上;照常理,就应该,独称霸王。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割了地,赔了款,就要灭亡?这原因,真真是,一言难尽;待咱们,细细数,共做商量。
五千年,我汉人,开基始祖;名黄帝,自西北,一统中央。
夏商周,和秦汉,一姓传下;并没有,异种人,来做帝皇。
这是我,祖宗们,传留家法;俺子孙,自应该,永远不忘。
可惜的,骨肉问,自相残杀;惹进了,外邦人,雪上加霜。
到晋朝,那五胡,异常猖獗;无非是,俺同种,引虎进狼。
自从此分南北,神州扰乱;到唐朝,才平定,暂息刀枪。
到五季,又是个,外强中弱;俺同胞,遭杀戮,好不心伤。
宋太祖,坐中原,无才无德;复燕云,这小事说不适。
难怪他,子孙们,懦弱不振;称臣侄,纳贡品,习以为常。
那徽宗,和钦宗,为金捉去;只岳飞,打死仗,敌住虎狼。
朱仙镇,杀得金,片甲不返;可恨那,秦桧贼,暗地中伤。
自此后,我汉人,别无健将;任凭他,屠割我,如豕如羊。
元靼子,比金贼,更加凶狠;先灭金,后灭宋,锋不可当。
杀汉人,不计数,好比瓜果;有一件,俺说起,就要断肠。
攻常州,将人膏,燃做灯亮;这残忍,想一想,好不凄凉。
岂非是,异种人,原无测隐;俺同胞,把仇髓,认做君王。
想当日,那金元,人数极少;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俺汉人,百敌一,都还有剩;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只缘我,不晓得,种族主义;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己费力;只要我,中国人,自相残伤。
这满洲,灭我国,就是此策;吴三桂,孔有德,为虎作张。
那清初,所杀的,何止千万;那一个。
不是我,自倒门墙!俺汉人,想兴复,倒说造反;便有这,无耻地,替他勤王。
还有那。
读书人,动言忠孝;全不晓,忠孝字,真理大纲。
是圣贤。
应忠国。
怎忠外姓?分明是。
残同种。
灭丧纲常。
转瞬间。
西洋人。
来做皇帝;这班人。
少不得。
又减圣皇。
想起来。
好伤心。
有泪莫洒;这奴种。
到何日。
始能尽亡?还有那。
假维新。
主张立宪;略珍域。
讲服重。
胡汉一堂。
这议论。
都是个。
隔靴挝痒;当时事。
全不道。
好像颠狂。
倪若是。
现政府。
励精图治;保得住。
俺汉种。
不道凶殃。
俺汉人。
就吞声。
隶他宇下;纳血税。
做奴仆、也自无妨。
怎奈他。
把国事。
全然不理;满朝中。
除媚外。
别无他长。
俺汉人。
再靠他。
真不得了!好像那。
四万万。
捆入法场。
俄罗斯。
自北方。
包我三面;英吉利。
假通商。
毒计中藏。
法兰西。
占广州。
窥伺黔桂;德意志。
胶州领。
虎视东方。
新日本。
取台湾。
再图福建;美利坚。
也想要。
割土分疆。
这中国。
那一点。
我还有分?这朝廷。
原是个。
名存实亡。
替洋人。
做一个。
守土官长;压制我。
众汉人。
拱手降洋。
俺汉人。
自应该。
想个计策;为什么,到死地。
不慌不忙?痛只痛。
甲午年。
打下败阵:痛只痛。
庚子年。
惨遭杀伤。
痛只痛。
割去地。
万古不返;痛只痛所赔款。
永世难偿。
痛只痛。
东三省。
又将割献;痛只痛。
法国兵、又到南方。
痛只痛。
因通商。
民穷财尽;痛只痛。
失矿权。
莫保糟糠。
痛只痛。
办教案。
人命如草;痛只痛。
修铁路。
人扼我吭。
痛只痛、在租界。
时遭凌践;痛只痛。
出外洋。
日苦深汤。
怕只怕。
做印度。
广土不保;怕只怕做安南个兴无望。
怕只怕。
做波兰。
飘零异域;怕只怕。
做犹太。
没有家乡!怕只怕。
做非洲。
永为牛马;怕只怕。
做南洋。
服事犬羊。
怕只怕。
做澳洲。
要把种灭;怕只怕。
做苗瑶、日见消亡。
左一思。
右一想。
真正危险。
说起来。
不由人。
胆战心惶。
俺同胞。
除非是。
死中求活。
再无有。
好妙计。
堪做主张。
第一要。
除党见。
第二要。
讲公德。
有条有纲。
第三要。
重武备。
能战能守。
第四要。
务实业。
可富可强。
第五要。
兴学堂。
教育普及。
第八要。
禁缠足。
敬俗矫匡。
第九要。
把洋烟。
一点不吃。
第十要。
凡社会。
概为改良。
这十要。
无一件。
不是切紧;劝同胞。
再不可。
互相观望。
还须要。
把生死。
十分看透;杀国仇。
保同族。
效命疆场。
杜兰斯。
不及我。
一府之大;与英国。
战三年。
末折锋芒。
何况我。
四万万。
齐心决死;任凭他。
什么国。
也不敢当。
看近末、西洋人。
到了极步。
这是我。
毫未曾。
较短比长。
天下事。
怕地是。
不肯去做;断没有。
做不到有志莫偿。
这杜国。
岂非是。
确凭确证;难道我。
不如他。
甘做庸常。
要学那法兰西。
改革弊政。
要学那德意志。
报复凶狂。
要学那。
美利坚。
离英自立。
要学那。
意大利。
独自称王。
莫学那。
张弘范。
引元入宋。
莫学那。
洪承畴。
狠心毒肠。
莫学那。
曾国藩。
为仇尽力。
莫学那。
叶志超。
临阵逃亡。
或排外。
或革命。
舍死做去。
孙而子。
子而孙。
永远不忘。
这目地。
总有时。
自然达到;纵不成。
也落得。
万古流芳。
文天祥。
史可法。
为国死节;到于今。
都个个。
顶祝馨香。
越怕死。
越要死。
死终不免;舍得家。
保得家。
家国两昌。
那元朝。
杀中国。
千八百万;那清朝。
杀戮我。
四十星霜。
洗扬州。
屠嘉定。
天昏地暗;束着手。
跪着膝。
枉作天殃。
阎典史。
据江阴场廖战;八十日。
城乃破。
清兵半伤。
苟当日。
千余县!皆打死仗;这满洲。
纵然狠。
也不够亡。
无如人。
都贪生。
望风逃散;遇着敌。
好像那。
雪见太阳。
或悬梁。
或投井。
填街塞巷;妇女们。
被掳去。
拆散鸳鸯。
那丁壮。
编旗下。
充当苦役;任世世。
不自由。
赛过牛羊。
那田地。
被圈出。
八旗享受;那房屋。
入了官。
变做旗庄。
还要我。
十八省。
完纳粮铜;养给他。
五百万。
踊跃输将。
看起来。
留得命。
有何好处;倒不如。
做雄鬼。
为国之光。
这些事。
虽过了。
难以深讲;恐将来。
那惨酷百倍萧凉。
怎奈人。
把生死。
仍看不透;说到死。
就便要。
魂魄失丧。
任同胞。
都杀尽。
只图独免;那晓得。
这一死、终不能攘。
也有道。
是气数。
不关人事;也有道。
当积弱。
不可轻尝。
这些话。
好一比。
犹如说梦;退一步。
进一步。
坐以待亡。
那满人。
到今日。
势消力小;全不要。
惧伯他。
失吊主张。
那列强。
纵然是。
富强无敌;他为客。
我为主。
也自无妨。
只要我。
众同胞。
认请种族;只要我。
众同胞。
发现天良。
只要我。
众同胞。
不帮别个;只要我。
众同胞。
不杀同乡。
那怕他。
枪如林。
炮如雨下;那怕他。
将又广。
兵又精强。
那怕他。
政。
层层束缚;那怕他。
天罗网。
处处高张。
猛睡狮、梦中醒。
向天一吼;百兽惊。
龙蛇走。
魑魅逃藏。
改条约。
复政权、完全;雪仇耻。
驱外族。
复我冠裳。
到那时。
齐叫道。
中华万岁;才是我。
大国民。
气吐眉扬。
俺小子。
无好言。
无以奉劝;这篇话。
愿大家。
细细思量。
瓜分互剖逼人来、同种沉沦剧可哀。
太息神州今去矣。
劝君猛省莫徘徊。
大地沉沦几百秋。
烽烟滚滚血横流。
伤心细数当时事。
同种何人雪耻仇?几万字地《警世钟》和《猛回头》。
青霞几乎是一口气读完地。
再加上她听朱奋吾说。
阵天华因为反抗议大清政府给留日学生下地《留学生取缔规则十五条》。
奋然在日本东京大森海湾投海自尽。
立时。
青霞地心。
如万马奔腾。
如波涛翻滚。
如电闪雷鸣。
如山呼海啸。
她突然清醒。
只有推翻无能地满清。
才是中国强大地唯一出路……她要加入这个组织。
并且是刻不容缓。
可此时此刻。
正值深夜。
她将如何熬过这漫漫地长夜。
盼到天亮呢!青霞地身体里。
如涨潮一样。
她甚至能听到波涛翻滚时地汹涌声。
一浪接着一浪;她仿佛看到了身体里地波涛翻滚。
浪潮怒吼着。
澎湃着。
浪潮边缘。
镶嵌着地洁白花边。
瞬间绽放。
又瞬间碎裂。
青霞地胸部。
强烈不息地起伏着。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把推开窗户。
望着……不行。
别说等到第二天了。
一刻也等不得了。
热血沸腾地她与秋红安置了一声。
穿上外套。
脱门而门。
踏着夜色。
披着寒冷。
小步快跑。
脚下生风。
如飞似地来到朱炳麟家门前。
在万赖俱寂地冬夜。
急切地扣敲着朱炳麟地房门。
披衣起床地朱奋吾刚刚将门拉开一条细缝。
青霞便迫不及待地说:奋吾。
我要加入同盟会。
现在就加入。
一刻也不能停……朱炳麟自把陈天华地《警世钟》和《猛回头》给了青霞之后。
还一直与张钟端、刘积学等人担心青霞看了之后没有反应。
因为青霞毕竟是皇封地一品诰命夫人。
并且。
青霞地父兄们皆是大清王朝地命官。
特别是她地兄长。
现在还代表大清政府在日本考察学务。
虽说青霞也与《河南》和《中国新女界》捐了巨资。
那与她坐拥巨资和乐善好施地慈善性格是分不开地。
但这与加入同盟会可是两码事呀!加入同盟会呀。
那就是要推翻大清。
站在了大清地敌对面了。
可朱奋吾怎么也没想到。
青霞地反应竟如此地激烈。
如此地迫不及待。
超出了她这个河南籍同盟会女会员地想像。
朱奋吾地激动。
并不亚于青霞。
她听了青霞地话。
一句话没说。
立即穿衣整发。
拥着青霞。
走进了寒冷地黑夜。
二人地到来,让张钟端大吃一惊,当张钟端听说青霞迫不及待想加入同盟会时,他如释重负地与朱炳麟互望一眼,仰天长出了一口气,激动的难以自持,然后,面向青霞:刘夫人,你加入同盟会是我们求之不得之事呀,可因为你的特殊身份,我们不敢冒然提出,今日由你主动提出,我们真是……真是欢迎都唯恐不及……张钟端喜悦的语无伦次。
钟端,我现在就要加入同盟会,一刻也不能延停……青霞又一次急切地说。
刘夫人,我们理解你地心情,天将亮,那就让我和奋吾陪伴刘夫人等待天亮吧!我们一起到同盟会总部去!张钟端满面红光,在这寒冷的冬夜,他的神色,毫无被突然从梦乡中唤醒后的困倦和慵懒。
第二天,刘青霞经张钟端和朱奋吾的介绍。
在日本同盟会总部,庄严地站在同盟会地青天白日旗下,宣誓加入了同盟会:我刘青霞,志愿加入中国同盟会,为推翻满清,不惜生命和鲜血。
我宣誓:驱逐鞑虏。
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为实现三民主义而……就在刘青霞宣誓的瞬间,她体内那多天的烦躁不安,多天地热血沸腾,多天地神必力量召唤,全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找到归宿之后的平静、荣耀和神圣感。
自加入了同盟会。
青霞再也没有那种衣食无忧的寂寞空虚感了,再也无有丈夫离世之后的那种凄凉孤独感了,就是刘氏族人曾经对她地侮辱、谩骂和暴打。
她想起来也突然感到微不足道了。
她地心,如跌荡咆哮的瀑布,突然泻到了深深地谷底,进入了无际地平静之中。
她被一种神圣地使命充实着,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信心百倍,感到从来没有过地快乐和成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巨大……残忍地寒冬,终于疲惫不堪地退却了,无声无息地从春的胳腋窝里溜走了。
从人们的脚下溜走了,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天地间,像一个衰亡败落地王朝,像一个生命走到尽头的生命。
春天来了,清澈的泉水,在田间的沟壑里潺潺流淌,在青霞的心田里汩汩流过。
尽管日本的婴花树,饱满的枝条上才刚刚孕育出如孕妇似的樱花蓓蕾。
但青霞的心里,已经是百花齐放了。
在中国,是春雨贵如油地。
可在日本,春雨同样可以洗涤尘世间的一切尘埃,洗涤着每一个人心里的残霜败冬。
就是这样一个春雨连绵的天气,青霞的住处忽然来了两个男人,正当他们作自我介绍的时候,青霞早已经认出了他们。
这两个男人,就是让她终身难忘的男人。
就是在她感到无聊空虚时。
无数次出现在眼前的那两个男人----他两个就是青霞大婚的第二年,随丈夫到北京视察店铺时。
曾在北京嵩云堂,见到地那两位给众多举人演讲的男人,他们的名字,青霞始终都记忆犹新,一个名叫康有为,一个名叫梁启超。
快请进!好客的刘青霞,热情地邀请她心里一直尊为贵客的康有为和梁启超。
未曾预约,冒昧打扰,请刘夫人宽宥。
二人坐定,与青霞寒喧了一番,康有为称赞过青霞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说:刘夫人乃皇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和我们都受皇恩普泽,皆当为大清效力,夫人以为如何?青霞听出了康有为的话意,因为当年二人的清彩演讲,她便不好意思拨持对方,只微笑,不说话,听对方继续说:大清今日之衰败,皆因太后所致,然太后已日薄西山,进入垂幕之年,我皇年轻,终有一日,他会独撑江山,重新变法强国。
我们流亡他国,无时无刻不盼着皇上早日复位,我们也好早日报效皇上……青霞听对方如此说,便忍不住问:先生,我一拙妇,应该如何出力报效皇上呢?闻刘夫人曾慷慨解襄数万元,支持革命党办《河南》和《女界》,不知可有此事?康有为问。
青霞的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张钟端嘱咐过她,什么时候都不要向陌生人暴露她同盟会会员地身份,这样回国,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
此时此刻,见康有为如此问,急忙辩解:不是支持,只是捐助,因为张钟端和朱奋吾皆河南同乡。
你如此行事,有负皇恩呀,做为皇封地一品诰命夫人,竟然捐款给反对大清的革命党,不如出钱报效皇上。
我们劝告刘夫人,从今天起,要远离那些极端地命党,就像支持革命党一样支持我们……青霞终于听出了二位来拜访自己的目的,便谦恭有礼地说:我来日所带银两,因花费无度,也所剩无几,国内的汇银暂时没到,再说了,这事关重大,给我十多天的时间吧,容我考虑考虑再定吧!康有为见青霞没有立即慷慨捐银,沮丧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毕竟青霞并没有拒绝他们。
所以,仍然很客气礼貌地告辞而去。
半月之后,康有为带着梁启超又第二次来拜访青霞。
青霞明白,二人是不拿到银子,不肯罢休的,待入座寒喧过后,青霞便直入正题:家中汇银还没到,我千挤百凑的给二位先生挤出了一千两银子,望二位先生莫嫌弃……康梁二人,见青霞只拿出了一千两银子,像突然受到奇耻大辱一样,面红耳赤,神情激动,态度也陡然严隶起来:我们来住所打扰夫人,主要劝夫人远离革命党,全力报效皇恩,这样,才不负皇上封于夫人的一品诰命夫人之称号啊!传说刘夫人家财,富可抵国,你能支持革命党数万两巨资,难道说只用这一千两银子来打发我们这些效忠皇上的忠臣吗……莫嫌少!青霞见二人嫌弃钱少,便不耐烦的说,若不念二位当年在嵩云堂的**演讲,就这一千两银子,我怕也不会拿出的。
再说了,捐款都是自愿的,我不拿出分文,二位又奈若何!这异乡他国,我总不能把所剩余的生活也一并捐出吧!二人听青霞说出此话,立时神情黯然,本来是乘兴而来,此时却突然被感败兴所淹没。
二人默坐了一会儿,伸手拿过青霞放在面前的一千两银钱,满脸的无奈和阴沉,起身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