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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盛夏 第四十章 青娥抗婚(下)

2025-04-02 08:53:04

王慕菲权衡良久,真真曾因为不肯和风流表兄订亲离家,她和青娥又极要好,不如索性把她姑嫂两个都瞒过,送她二人到乡下去住。

到成亲前日接回来,守的严些儿送上轿就完了。

一来妹子得嫁佳婿,二来偷情之事可以捂住,与各人名声都无碍。

越想越觉得此计大妙,笑嘻嘻回来,对真真道:你们几时去庄上?真真笑道:只隔了十来里,几时去都使得。

王慕菲道:爹爹还主张要把妹子嫁把苏家呢。

依着我,你不如就带妹子到乡下去暂避。

回头我再和爹爹说,苏家媒人再来打发了就罢。

也省得爹爹晓得了寻妹子闹。

真真觉得有理,就叫使女们打点了几件随身衣饰,因庄上自有人使,王慕菲又要在家支撑门户。

只带了小梅,和青娥并青娥的使女四个人坐车出门。

春杏送至门口,悄悄儿问:小姐,还要不要捎信把大小姐。

真真微微点头道:回话叫他到我们庄上去。

你在家里万事留心。

大姑奶奶那里看着些儿,休要叫她磕着伤着,到底是老爷的亲姐姐,休要墙倒众人推。

青娥坐在边上,轻轻哼了一声,真真叹息,靠在板壁不再说话。

只听赶车的甩了甩鞭子,车轮慢慢滚动起来。

真真这个庄子本是尚老爷有一回心血来潮嫌城里太吵闹,在离城十来里处寻了块地方,建了一所小巧精致花园,又爱庄前庄后的水田漠漠,白鹭湖影,索性把四下里都买了下来。

虽然水田只有二三顷,却有一个方圆数百亩的大湖在庄侧。

尚老爷因小女儿嫁的不好怕她衣食不周,又怕她不会经营,所以庄里全是尚家旧人,虽然名份上是把了真真,其实还是莺莺照管。

只是莺莺看不惯真真的公婆为人,拦着不许爹爹把契纸当妹子公公婆婆的面交把她。

真真又因大姑子也防着亲生爹娘存金珠,姐姐这样安排自是依从。

所以她两个要事体机密,连王慕菲和李青书都瞒过,只说这所庄子的契纸不晓得爹爹放在哪里,哪一日得空再来寻罢,其实所有要紧物事和金银都藏在她家苏州老宅的密室里,除他父女三人外,并无人知晓。

又使了几家忠仆在那里居住看守,端的万无一失。

真真指着不远处的一汪碧水和小姑说:前边就是,看见那个小庄没有?青娥还有些孩子气,看到好景致就忘了气恼,扑在车窗边,笑道:还有船呢,是嫂嫂家的么?真真微笑道:那是撒网捞鱼的船。

若要在湖上耍,另有画舫在船坞里呢。

离了公公婆婆,就好比孙猴子头上移走了五行山,她也快活,带着小姑子在庄上各处游玩一回,就在她从前常住的松晴馆住下。

第二日早晨姑嫂两个在松荫下梳妆,正说话儿,却见尚莺莺的一个心腹寻来,磕头道:三姑太太那边不晓得为何急着下订,昨日就和二小姐家换了庚贴。

二姑爷还说下个月的十五是中秋,日子极好,要那日迎娶。

三姑太太也许了。

真真听得呆了,手里的牙梳跌到地下,喃喃道:怎么会如此?阿菲明明说了要回绝这门亲事的,怎么我们一出门就变了?青娥面色发青,向后一倒。

还好那个媳妇子年纪大些,上来扶着她掐了人中,又灌了些白水。

青娥睁眼,哭泣道:我不要嫁他。

真真心里恨的咬牙切齿,道:收拾东西,咱们回家问你哥哥去!那媳妇子笑道:二小姐莫急,大小姐就来的,不如等大小姐来到了一同商量,也不急在这一时。

真真想了想,安慰小姑道:妹子你莫急,嫂嫂不会眼睁睁由着你嫁到火坑里。

我姐姐最有计谋,我们等她来,一起拿主意。

青娥呜呜的哭起来,掩着脸奔回卧房。

因此事是自家相公主张,真真不好多劝,坐在房外也自恼火。

少时莺莺风风火火的进来,道:我也是昨儿半夜才得的消息,又使人去你家和三姑母处打听的清楚。

苏家表弟怎么做出这样事来?还好三姑母不晓得她儿子偷的是你大姑子呢。

真真苦笑道:姐姐请坐下吃口茶顺顺气。

阿菲昨日明明和我说过,要回绝了这门亲事,谁知他居然哄我……莺莺抢白道:你相公和我姑母两下里各怀心思,若要退亲,必要说清缘故。

你家王举人最好的就是面子,如何肯说?就是三姑母也不肯认。

与其吵翻了闹得天下皆知,不如若无其事速速把妹子嫁了。

结了亲,就是你三姑母日后得知,也不好和你们王家闹的。

果然是举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真真咬牙,气道:到底名声要紧,还是妹子的将来要紧。

这样嫁把他,也是日日吵闹。

莺莺冷笑道:若是传开了,因为大姐和未来丈夫偷上了退亲,你当你家小姑还能找着婆家?她姐妹二人在外边说话,青娥在房里尽数听见,心里又恨苏公子下流,又恨姐姐无耻,又恨哥哥无情。

满腹的心酸都化做眼泪哭将出来,惊动得栖在松晴馆外松树上的十数只白鹭纷纷飞起。

真真和莺莺听得也都心酸,好半日,真真道:不然,也叫青娥学我逃走罢。

莺莺啐她道:胡说,你那回翻墙出了差错,害我们在家日日提心吊胆不算,偏还遇见了王慕菲这个前世冤家。

看你如今过的什么日子?怎么好再叫你小姑子学你?这话却有些重了,说的真真低头无语。

谁料青娥从房里跑出来,扑到嫂嫂怀里,哽咽着道:我情愿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不要嫁把那姓苏的。

真真和莺莺齐声道:姑子可做不得!莺莺看看真真羞愧的都说不出话来,只得自家出头,因道:青娥妹子,你和我妹妹极要好,我也当你是自家妹子一般,我说几句,等我说完了你再想想你当如何行事。

苏表弟偷人也是富家子弟的常事,嫁把他若是你不吃醋。

又有我和你姐夫护着,你在婆家日子极好过。

忍几年生两个孩儿,他家家事虽然不多,也有数万,够你吃用。

这是我偏着苏家表弟说话了。

若是换了我自家,必不与这样下流种子成亲,偷谁不好,偏偷娘子的姐姐,这是嫌大家脸上都太好看呢。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但有了邪心,今日偷姨姐,明日偷使女,后天按媳妇子,没完没了的生气,何苦来。

又不是不嫁把他就活不得,何苦自寻死路。

只是退了亲,到底名声上有碍,再寻这样的人家是不能了,却是要过苦日子的,也不晓得夫家可待见你,也不晓得你夫婿将来可会纳妾。

嫁把苏家却是锦衣玉食。

你情愿哪样?青娥低头想了半日,红着脸道:我们本来家道平常,休说平常的秀才人家,就是寻常做田的织布的,只要他老实为人好,就嫁把他如何?偏有了钱就有许多气生,不如两口子穷些的好。

真真微笑道:妹妹打的主意好。

凭什么他们男人三妻四妾风流快活,还要做妻子的隐忍低头做小,又要替他管家,又要替他照管小老婆们,有一点半点不是,就是你不贤惠。

莺莺也笑起来,道:这却是我教坏了妹妹。

我不肯叫相公纳妾,也管束着不许他在外头风流,偏他又敬我爱我。

只是你姐夫这样的人十万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

要替青娥妹子也挑这么一个人可是有些难。

难得青娥妹子这样有志气,却是他苏耀扬没福。

真真看青娥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忙道:私逃不能,咱们想个法子把青娥藏在哪里,如何?莺莺想了想,有了主意,笑道:我却有个法子,只是委屈青娥妹子了些,可使得?喝退从人,附着素娥和真真的耳边说了几句。

真真迟疑道:不好罢。

青娥却点头道:无妨,就这样行事,就是哥哥和爹娘晓得,也不会抱怨嫂嫂。

*********************************嘎嘎,第二卷开始了。

姚滴珠伸头:扫雪,奴家要出场了?赏你五两银子。

速去更新。

好期待哦,奴家的王举人,我来了!扫雪接过得四两八钱的低银子痛哭:小的只要推贱和收藏。

55555,姚小姐,少了二钱。

莺莺喝道:找死,你敢叫我妹子不快活,我就找人剁了你撒到湖里养鱼。

给我虐死姚滴珠。

我给十两。

扑上去和姚滴珠掐成一团,百忙中抽空对读者:居然叫我这样的淑女上来掐架,把推贱都给她,哼哼。

第二卷 寒冬 第一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上)却说真真在庄上住了两日,使人捎信把王慕菲道:我姐姐来住了一日,劝转了青娥妹子,已是肯嫁苏公子。

成亲时大姐若闹起来却不好看,不如把她也送到庄来,奴慢慢劝解她,许下替她寻门好亲事,她如何闹得起来。

此举正中王老太爷和王举人下怀,青娥的婚事若不是真真穿针引线,哪里得配这样人家,若是替素娥也寻一门那样的亲事岂不是大好?老太爷亲自把大女儿送到庄上,背着人拉住青娥问她:你真的肯嫁苏公子?青娥勉强笑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女儿听爹爹的。

说得这一句,怕爹爹看出底细,使袖子捂着脸妆害羞,藏到卧房里不肯出来。

王老太爷是晓得青娥爱苏公子的,只当她害羞,就信以为真。

因为还要清点苏家送来的礼物,他不肯久住,第二日一早就走了。

真真和青娥站在看家楼上看着老太爷的马车上了大路,忙吩咐道:请大奶奶到松晴馆来。

素娥也是做过几年夫人的,晓得真真把她赚到此处必有原故,扶着媳妇子到松晴馆来,走到真真对面坐下,冷笑道:想要把我怎么样?生吃还是油炸?真真和青娥都叹息,这位大姐到此事还要摆夫人架子,若不是和她骨肉至亲,谁肯理她?真真硬着头皮开口道:姐姐,青娥说你和苏公子有约,所以她不肯嫁。

素娥冷笑道:苏家早下了订,过几日就成亲,她说这个话,是笑话我么。

青娥气恼,一双凤眼睁得溜圆,赌气道:你偷得,人家就笑不得?真真头痛,喝道:都听我说!苏家的亲事已是订了,也不好退得。

青娥妹子是死不肯嫁的。

姐姐你也不肯嫁么?素娥又惊又喜,忙道:我和苏郎早已有约,自是要嫁他的。

真真忙道:这就是了。

他和我家订了亲。

娶的是我王家的女儿,是大姐还是小妹,外人哪里知道?只要咱们一口咬定你才是青娥,你又和苏公子有情,日后多顺着婆婆些,想必老人家见你们夫妇相亲相爱也无话说,是不是?素娥已是明白真真和青娥想使调包计,她能得偿所愿嫁把苏公子做正室,却是求也求不来的美事,难为弟媳妇和妹子成全。

满腔怨气都化做歉意,羞愧道:我自然愿意嫁他。

只是……真真微笑道:你肯,就使得。

只是要不要合阿菲和爹爹说知,还要问你的主意。

素娥想了想,摇头道:爹爹算计我那点子东西不是一日两日了。

若是代妹子出嫁,他必全数扣下。

真真无言以对,青娥心里明白嫂嫂不好插话,大着胆子道:大姐。

姐代妹嫁我们家自然不会声张。

那些东西你放心,哥哥为人你又不是不知,自然替你问爹爹讨的。

素娥放心。

她得了好归宿,再看嫁了如意郎君的真真就极顺眼,说不多时就合真真亲热起来,纵然青娥冒出句把不中听的话她也不理会。

真真见大姑子突然通情达理起来,心中暗叹大姑子可悲可怜,生生被亲爹娘逼成泼妇。

青娥一边落落寡欢,素娥都看在眼里,她自问终身有靠,抢了妹子的夫婿倒有几分过意不去,柔声问她:上回姐姐猪油蒙了心打你,可还疼痛?青娥摇头道:不疼了。

不肯再和姐姐说话,取了供桌上玉子山里一个小玉牛在手里耍。

素娥满心喜悦,又有二三分不放心,叹气道:我顶了妹子的名头嫁去,妹子的亲事待如何?真真想了想道:只说她是山东老家投来的堂妹,你我不说,公公婆婆为着女儿好,肯说破么。

见姐姐和嫂嫂说到自家身上,青娥坐不住,红着脸钻到隔壁,想从边门出去,又放心不下,扭扭捏捏在板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听姐姐和嫂嫂说话。

这些天来天天为了亲事哭泣,如今脱离苦海有望,她心里一松,就伏在桌上睡去。

真真听见隔壁有人打呼噜,忙喊小梅过去瞧。

小梅回来抿着嘴儿笑道:青娥小姐睡着了。

真真过去看,果然青娥歪在桌上,脸上都教胳膊上的镯子压出浅浅一条印子,睡的正香。

正寻思要不要叫个力大的媳妇子来把青娥抱到边上罗汉床上,小梅过来轻轻道:大姑奶奶也睡着了。

真真回来瞧,素娥果真也歪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果真是亲姐妹,脸上同样叫三只镯压出三道痕来,睡着的姿势都一样。

小梅早叫了两个力大的妇人来,把她姐妹两个抱到一张床上。

真真亲自打扇,把帐中的蚊子驱尽,又叫该房服侍的媳妇子点香看守。

自家出来洗了个澡,慢慢走到姐姐住的晚晴轩去。

莺莺看她笑嘻嘻走来,笑道:事成了?真真摇头道:大姑奶奶是真心要嫁苏家呢,又放心不下她攒的那几两碎银子。

莺莺想了想道:此事关系你家老太爷,你只不做声罢了。

你家大姑子就吃亏在把银子看的太重。

若是不贪人家钱财,怎么头一回身不由己嫁了老头子第二回又肯嫁?不是冲着秦家许她前头正房那些东西么。

此事你两口子都不好插手的。

不然将来你那份银子拿出来使,人都当是你吞的大姑子的。

真真摇头叹息道:就为了些银子,闹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至亲之间也要算来算去,何苦。

莺莺冷笑道:这个世道如此,有本事赚的人只怕钱少,无本事赚的人可不是靠算?算来一分是一分。

你不把这一二万银子看在眼里,须知为了一二银子杀人的也有。

真真道:不说这些,此时我家那两位都睡着了,姐姐我们去湖上摘莲子耍子散心去?莺莺笑道:使得,你速使人捎信,叫家里收拾出你后边楼上来给这两位居住。

明日就带她两个家去罢,我猜大姑奶奶必赶着要处置她那些零碎,好卷巴卷巴带到苏家去。

你好人做到底,不要等人家开口罢。

真真低头想想,使人回去说:我们奶奶劝转了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已是晓得自家的不是,就待来家。

叫春杏把后边楼上收拾出几间来与大姑奶奶和青娥小姐居住。

果然到得日中时她姐妹两个醒来,真真说明日回家,素娥笑道:不如今儿就回去罢。

妹子的嫁妆也要照看一二,我做姐姐的,还有几样添妆要把她,到是早些收拾出来的好。

素娥这样主张,真真和青娥都无话可说,真个叫人就全套车,三个一齐家去。

却说莺莺因王慕菲背着真真这样行事,越发的不放心他。

待她们都走了,唤齐了庄上所有管事的吩咐:只把家常吃用之物送到王家,年下算帐,所有银子都记了帐移到我处,不消和二小姐说知。

唤帐房来,随我一间房一间房记帐,把摆设古董都收起来。

小樱不解,问道:这是做什么?^^奇^^莺莺冷笑道:她家老太爷头一回来住,房里摆着的一个玉香炉两个水胆玛瑙花瓶就寻不着了。

老太爷连亲生女儿的卖身钱都要挪到自家箱子里的人,能待媳妇好?不把庄子拆了卖木植就不是他王举人的爹了。

我们二小姐是个傻的,不晓得人心难测,咱们替她防一防罢。

所有值钱的摆设古董都记帐收起来。

这个庄子一年卖鱼卖藕并各样杂项银子也有四五千两。

他王慕菲不是总喊着不花娘子的钱么,也不见他老子拿出一钱银子家用。

咱们先替二小姐收着,看他们无钱过活怎么处。

^^书^^小桃会意,笑道:咱们只说庄子里没什么出息,王老太爷必不肯拿出银子来,二姑爷必问他讨铺子里的红利使。

^^网^^莺莺微笑道:不错,代嫁事发,我和她必受褒贬的,也叫我先收些利息。

妹子少吃些亏,就是挨老祖宗骂心里也好过些。

小樱笑道:下一回王家老太爷拎着布袋来装,寻来寻去寻不着,一定生气。

可不是利息。

两个丫头都替二小姐不平,格外起劲,把各房所有易拿易取之物都收起,连床上的绣枕和绸单都换了布草的。

忙了一天,莺莺又挑出最值钱的七八箱,叫人送到苏州老宅交把看宅子的老家人先收着。

那些东西就地寻了间楼锁起,使人日夜看守。

她方慢悠悠家去。

李青书好容易等着孩子妈回来,抱怨道:你妹子回来也有两天了,你怎么才来?莺莺冷笑道:苏家表兄不是良配,王慕菲还肯把妹子嫁他,我觉得须防他一防,替妹子做两下拿手,省得妹子吃亏。

李青书也自叹息:王兄极是上进的人,不免太不把自家姐妹当人。

偏又有一对爱财如命的爹娘,是当劝真真多留心眼。

此时他两口儿和睦还罢了,将来王兄若得高官,只怕也要依俗例纳妾的。

那就有的苦头吃了。

妹子还是钱财牢牢的握在手里,王妹夫还敬她几分。

正说话间,王家使人来请李青书过去说话,莺莺笑道:若是要把他家大姑奶奶的地田房子卖把你,你不许买,也不许替他寻买主。

第二卷 寒冬 第二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中)李青书到了王家,果真是王慕菲说大姐要卖庄子和城里一处出租的房子为妹子添妆,因和李家是至亲,又是有钱的,所以先问李家。

李青书想到娘子吩咐,晓得是怕沾了手日后有口舌,笑道:我虽是个举人身份,到底商户出身,咱们松江府的惯例,商人都不爱买田置地的,有银子不如多置些货物。

买田地做什么?王慕菲听见大姐在屏风后轻轻咳嗽,忙笑道:你们家亲戚多,不如替我问问罢。

实是赶着花钱办嫁妆。

一堂好些的明水木器也要一千一二百两银,这些物事却不好赊薛兄的。

李青书心里疑惑为何妹子成亲反叫姐姐出钱备嫁妆。

只是他王家的事轮不到外人去管,含糊说了几句,吃了半碗茶去了。

王慕菲如何不知姐夫晓得底细,不是拿不出那几千两银子,是不想和自家爹娘沾边。

摊着手对素娥道:大姐,你都听见,爹爹所见极是,急切间哪里卖得掉,不如慢慢儿寻罢。

素娥冷笑道:你何必揣着明白说假话。

当真不知由着爹爹去寻,卖来的银子还能到我手?还不如卖了把妹子做嫁妆,也尽一尽我做姐姐的心。

王慕菲已是问过帐房,家里只得一千多两现银,若是妹子的嫁妆都是他主张。

真真不是要当首饰就是要卖庄子。

堂堂一个举人嫁妹子弄到当当卖田的地步,只怕满松江府的人要笑一年。

偏生老太爷说女儿嫁把世家大族,要备一份配得上婆家的嫁妆,今儿这样,明儿那样,由着不知事从来不替主人家省钱的喜婆媒婆主张。

到掏银子的时候老太爷就嗯呀啊呀不是肚皮痛就是脑壳疼,由着送货的伙计在门房里一等二三日,也不说他自家掏也不说叫儿子给。

真真已是把帐房的银子付得七七八八,也不见老太爷放个响屁,王慕菲就先恼了,合老太爷争了一回。

素娥寻思不如趁机光明正大把她的私房挪到苏家去,站出来说她要替妹子备份嫁妆,王慕菲晓得姐姐有钱,与其将来叫她再嫁便宜别人,倒不如花在青娥身上,青娥嫁妆体面,王苏两家脸上都有光彩,因道:大姐这样有心,兄弟倒不好拦的了,就照平常官宦人家备一分一二千两的嫁妆罢了。

这是割老太爷的肉呢,王老太爷忍不住说:那庄子本是你吃用一世的本钱,留着!你拣些新衣珠钏送你妹妹,只要过得去就罢了。

素娥反嘲道:兄弟手头无钱,若是爹爹肯拿出一万二万替妹子办嫁妆,女儿怎么舍得卖房子田地?要叫老太爷掏银子,还不如割他的心肝来的爽利,所以老太爷心里万般不肯叫女儿卖田地,叫素娥拿话逼着他掏银子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大女儿大把花钱。

松江府多晓得王家的钱都在老太爷手里扣着,王举人几个铺子都是老的管,哪有半钱银子送到小的手里,家里生活全靠妻子陪嫁的小庄支持。

听说新娘子的姐姐拿出私蓄来替妹子添嫁妆,都赞王素娥贤德,是极孝悌的贤妇,三姑太太到李家说起,颇有些得意。

却说姚滴珠听说了王家那个乡下妹子择了贵婿,素娥要卖房子地土替妹子办嫁妆,人都赞她。

不免又妒又笑,妒忌青娥命好,笑话素娥太傻。

自王家把那几个铺子要回去自管,姚家铺子打不得王举人的招牌,又有紧邻的瑞记明争暗斗,薛家的便宜木器买不着,李家的丝钱绸缎不卖给她,别家纵是肯卖,也比人铺子里的还要贵一二分。

所以几个铺子进不到好货都渐渐关门。

好在她是不肯吃亏的人,速将几处铺面脱手卖了个好价钱,除去自家和素娥投的本钱外,也有二千多两银的赚头。

她从前和素娥相与,是晓得青浦那个庄子的极有出息的。

如今铺子生意做不成,倒不如把她的田买下转外乡的财主。

是以姚滴珠又把主意打到王家来。

这一日着意打扮了,备了一份贺礼,又取了本息一千五百两银到王家,说是歇了铺子来交还银子。

门上收了礼放她进去,请她在二门花厅候着。

素娥出来,收了银子留她吃茶,姚小姐就抱怨道:如今生意越发难做,听说姐姐的庄子今年极有出息,妹子也想买个庄子呢。

素娥微微笑道:原来妹子想买庄子,恰好姐姐无钱使,不如就把庄子转把你如何?两个各有打算,连庄子带府里那间出租的院子作价三千二百两。

滴珠就家去搬银子,素娥寻来契纸,等姚小姐把银子搬来点了数。

一共四千七百两都搬到真真房里央真真收起。

她也不和王慕菲说知,问真真借了几个管家,飞快到府衙里上档子,就央管家们陪她二人到青浦庄上去交割。

到晚王慕菲来家瞧见西屋里摆着几箱明晃晃的银子,问真真:你又当了什么?真真道:今儿那位姚小姐送你姐姐那个银子来,不知怎么说动你姐姐,就把庄子都卖把姚家了。

这是你姐姐暂托我收起的。

王慕菲道:太阳打西边出来,姚小姐居然肯还银子,卖了多少?我今儿跑断了腿,人见我家卖的急,都只肯出二千多两,最多的一个才二千八百两。

我嫌少通没应。

真真道:她们走的急,奴通没问,只晓得这里一共摆着四千七百两。

王慕菲心里算算因这个价钱实惠,笑道:那位姚小姐倒大方,舍得出钱。

真真微微笑道:拿猫儿尾扮猫儿饭,有什么舍不得的?姐姐问我借了几个管家到青浦去了,只怕后日才得来家。

这几日花银子的人不在家,你也歇歇罢。

王慕菲晓得真真是刺姚小姐吞了他的铺子利钱,无言以对,看着房里那样大一堆银子,备嫁妆无论如何也花不掉的,心里松一口气笑道:还算姐姐有良心,有了银子还愁买不来好东西,我且歇两日。

这几天为着妹子的婚事倒教娘子累瘦了,晚上早些睡如何?真真啐了他一口,自去算家用帐。

晚间风光不必细说。

王老太爷听说素娥把他家的房子田地都卖了,活似被掏了心一般,一宿都没睡着。

第二日一清黑着两个大眼圈来敲儿子的院门。

敲了半日,听见是老太爷,守门的媳妇子开门,还没说得一个请字,老太爷就如受惊的兔子般蹿了进去。

那媳妇子无法,扯着嗓子喊道:老爷,夫人,老太爷来了。

王慕菲和真真因有些热都脱净了衣裳睡的,偏两口子晚上做活累着了,不曾穿衣裳就睡着。

此时赤条条搂抱在一处睡的正香。

忽然平地一声雷起,真真卷着薄被躲到床后去,一连在箱子角上磕了两下,都不敢叫痛。

王慕菲极是扫兴,任凭老子在外把门拍的山响。

抱着娘子的衣裳到后边,替她穿戴整齐了,才自家穿衣出来开门。

王老太爷头一句就问:你姐姐真把庄子卖掉了?第二句就是:卖了多少银子?王慕菲指指西屋道:卖把你们的干女儿了,连从前投到她铺子的本息一共也有四千多两,王老爹忙到西屋,扑到那几箱银子上,摸了又摸,不舍道:你房里人多手杂,若是丢了一二箱反倒不美,还是搬到我房里锁起来放心。

*************收藏。

推荐第二卷 寒冬 第三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下)王慕菲不软不硬道:姐姐若信得过爹爹,为何不交把爹爹收起?王老爹自那一回儿子发过脾气,晓得他这个举人比自家一个糟老头子说话有用,实有三分怵他。

儿子挑着了他的海底眼,他哪有话说,讪讪道:我去厨房看看早饭得了没有。

待老太爷出去,真真从房里出来,抿着嘴儿只是笑。

王慕菲无奈道:若是当年姐姐要强些,也不至于到闹到这样地步。

我们姐弟三个,从前姐姐是最柔顺的,如今姐姐都学会自作主张了。

真真把双手按在相公肩上,笑道:姐姐如今想开了,人人都说你王举人的姐姐极贤的,自然有好人家来求她为妻,姐姐妹妹都嫁得好,你还烦什么?王慕菲笑道:哪一日大姐真嫁出去,我就一点烦恼都无。

四下里张望道:青娥呢,叫她从绣楼上下来吃早饭。

真真笑道:昨日半夜看她房里灯还是亮的,只怕累着了。

叫她多睡一会。

王慕菲道:到了婆家这样可使不得,莫惯她,你去叫她起来。

有银子什么买不得,绣那些枕头做什么?真真晓得青娥是心里不快不肯见哥哥,并不理会王慕菲,吩咐春杏道:我和青娥小姐一处吃早饭。

老爷的饭摆到老太爷处罢。

王慕菲道:好好的怎么恼了,就打发我去爹爹那里吃饭?春杏,我和她们姑嫂一处吃。

似缠糖般缠着真真。

真真叫他闹的无法,使春杏去请青娥。

少时春杏回来道:三小姐有些头痛,还不曾起。

方罢了。

真真和王慕菲去老太爷处吃过早饭,回来自去后边寻青娥。

青娥这几日瘦了好些,正坐在窗边梳头,脸上犹有泪痕。

真真取帕子递把她,劝道:莫伤心,这样的男人,也只你姐姐降得住他。

若是你一无所知嫁了去,也过不得安生日子的。

青娥晓得大姐不在家,大胆道:虽如此,被自家姐姐抢了去到底心有不甘。

真真点头道:极是,换了我也是心里过不去的。

可恼苏耀扬为人,明明晓得将合你定亲,偏要去亲近你姐姐,可见对你无心;合大姐有了盟约又随手弃去,可见对大姐也无义。

就是大姐合他做了夫妻,日后也有的吵闹呢。

青娥勉强露出笑容来,道:哥哥和爹爹知道,必要和嫂嫂争吵的。

奴的命不好,却连累嫂嫂了。

真真笑道:瞒得一日是一日罢,若是现在让你哥哥知道,他怕苏家吵闹必不依的。

这事全是你姐姐一人的主意,和我可不相干。

冲妹子眨了眨眼道:下一回可要好生挑。

还要使个美人去试试他是不是柳下惠。

青娥被嫂嫂招得笑出来,真真忙叫摆饭。

她两个说些针钱,再说些闲话。

不觉过午,满面春风的素娥回来,笑道:姚家那个小妮子吃了亏了,又要倒找我三百两银。

真真忙让她坐,春杏早捧了茶来。

素娥得意,不等人问,就笑道:我们写契纸时只说卖田,田里并仓里的粮食我要搬走,她没得法子只得掏钱买下了。

又对微微皱起眉头的真真笑道:妹子的婚事,我已说过要替她备嫁妆的,回头我就去挑箱首饰把她。

又盘算了半日,道:我还有千把两银子在尼姑普真处,使了你家林管家去讨了,讨来就叫他归到帐上填补你们亏空,可使得?真真晓得那注银子素娥自秦老爷去世讨到如今也讨不到手,笑道:妹子出嫁,我们做哥哥嫂嫂的花些银子算什么?素娥道:哪里话。

自家也有些不好意思,吃尽了两碗茶,想到能和苏公子结为正头夫妻,这些年存的银子又不曾叫爹爹夺去,按不住的喜欢,带着人回她那三间房,过不多时一队人抱着小盒子,抬着大箱子上来。

素娥指使走了使女们,指着其中两只小箱两只大箱道:这个是留放把那个不曾见面的堂妹妹做嫁妆的。

那十几箱是把妹子做嫁妆的。

真真微微皱眉,劝道:大姐,人都晓得你要卖田地替妹子添嫁妆,已是贤名在外,若是倾之所有,外人不说,只怕阿菲头一个起疑。

依我所见,若是姐姐还信得过我,备一份寻常体面嫁妆就罢了。

这些金珠尺头,还是弟妹替你收起,得空再运到你家,何如?素娥其实心虚。

怕婆家晓得她姐替妹嫁翻脸,所以想着多多的添上嫁妆,看金银二姝的份上婆婆必然隐忍,就不曾想过人家起疑。

真真不爱钱她自是信得过的,何况这场婚事又是真真一力主张,所以心里感激的紧。

因道:弟妹说的极是,却是姐姐昏了头了,就依弟妹行事。

真真道:新木器一堂最好的也不过一千二百两,再加上前些日子零碎添置的锡器花瓶茶碗马桶等物,姐姐这里再寻出四十块尺头,一套金头面两套银头面来。

想来就够了。

再就是四季衣服各两箱,这几日赶着也能得,因着皮袄你有两箱新的,所以不曾做,顶了天五六百两不得了,再放八百两压箱底。

还有三千两,不如趁你在家,有名声极好的钱庄,尽数去存了,立个折子再约定暗号,自然万无一失。

如何?真真替她打算的极是妥当,素娥如何不依她,笑道:姐姐这几只箱子里还有六百来两金子,钱庄存得否?真真道:自然存得。

素娥忙道:事不宜迟,就去存了罢。

真真笑道:使得,姐姐和我同去罢。

王家上下都是真真的心腹,她说声儿,就有管家去请了薛家买办来支木器银子,绸缎庄来支衣料银子,裁缝铺来支手工银子。

真真又替她主张,留下三百银子并三十两金子压箱,别的尽数使小箱子装了,姑嫂两个亲自押着寻到松江极有名的钱庄,立了折子存了。

素娥有一个蒜头金镯子,里边是中空的,放着纯金打就十八尊极细小精致的罗汉,都使金链子拴着,赏玩时只须把镯头转几下拉出来。

那钱庄掌柜的请了素娥到密室里,不晓得拿镯子约了什么暗号,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罢。

回去路上素娥千恩万谢,真真无奈道:谢我倒不必,只要姐姐日后闹翻了休把青娥拉扯进去,奴少受阿菲的抱怨就谢天谢地了。

素娥晓得若是真真不肯助她,她被爹爹关起,休说嫁人,银子一钱也保不住。

自家亲爹爹亲兄弟也不如真真待她厚,此时良心发现,忙道:此事本就和弟妹不相干。

本是青娥不肯嫁,所以我起了心代之,弟妹哪里晓得?事发我一力承担就是,弟妹你只推不知。

两个头凑着头小声商量了许久,到家才罢。

素娥兴兴头头张罗妹子的嫁妆,一日到晚不肯歇,果然王慕菲起疑,晚间在床上问真真道:姐姐不是大方的人,怎么如此舍得,难道她还想着哄好了妹子,日后让她进门做二房?真真但笑不语,问的急了,方道:她实有此心,何况苏公子和她本来情深,也是说不准的事。

王慕菲道:可惜苏夫人出了名的古怪,必不肯的,你明日和她说罢。

她想的事必不成,这么些银子大把送出去。

想要回来可是难,咱们话不说到,将来必和咱们闹。

真真笑道:奴如何不知,已是劝她俭省了。

她做姐姐的有钱,拿出三四千金替妹子办嫁妆,也还说得过去。

王慕菲听说花三四千两,笑道:我在京里时,遇着大官儿嫁女儿,办份极体面的嫁妆听说也不过二千两。

这可是一倍了。

还不丰厚?真真微笑道:我松江藏富甲天下,区区三四千两算得什么?听说三姑太太当年出嫁,足足的花了十万雪花银,养活了苏家半族人,这点子东西如何放在她老人家眼里。

只是她爱你妹子,不然,李家那位玉仙小姐若是得嫁,十万没有,三四万必是有的。

王慕菲笑起来,恍然大悟苏家也算富,偏真真和李青书两口儿都说苏家穷,原来都是不把几万银子放在眼里的人,因笑道:你姐姐嫁妆如何?真真笑道:不多,李家的聘礼约有七八万,爹爹就照那个数陪了七八万过去。

王慕菲吐舌道:这还不多?真真笑道:依着我爹爹的性子,尚家的家财劈一半给姐姐,又省心又体面。

偏姐姐不肯,说是没的倒贴夫家的。

所以只照聘金数办的嫁妆。

因王慕菲还在那里赞叹,笑道:你可是不花一文钱就娶了我,比姐夫赚多了。

说得王慕菲不好意思起来,搂着真真曲意说笑,混忘了才罢。

且说素娥一改常态,分了好些金珠尺头把青娥。

青娥待不要,春杏劝她:三小姐,若是真是你嫁,二三千两的嫁妆必要替你办的。

待你转一圈回来,不是举人老爷的亲妹子,老太爷本不是舍得的人,如何肯替你再办嫁妆。

大姑奶奶顶了你的名头,自然不好叫你太吃亏,不如收下罢,等我们小姐来瞧过,替你收起,如何?青娥还是不肯,春杏只得去寻真真来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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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寒冬 第四章 我的银子我带走(上)待素娥去摆嫁妆的前院南房打点,离了大姑子的眼,真真劝青娥道:大姐是真心为你着想,你不收不是叫她嫁过去心里不安?再者,妇人到了夫家,若是手中无钱,吃口水儿都为难,若是有钱,像我姐姐那般,就是李百万家,也当她是金凤凰捧在手心里。

说的青娥低头无语。

春杏当着二人面先打开两只大箱,全是厚软细密的上好绸缎纱葛,就这两箱料子也值得七八百两银,再开两只小箱,只金镯子就有八双,金分心金挑牌七八样都是从前存在真真处的。

|奇-_-书^_^网|真真认得,笑道:大姐真是舍得,这几样都是她心爱的呢,说把你就把你了,两箱首饰也值二三千两。

青娥原以为姐姐给她几箱旧衣罢了,万没想到赠与她这样多东西,慌道:太多了,还给姐姐罢。

真真笑道:这是买你口的意思,怕你临时返悔呢。

你若不收,只怕她还有后招,春杏把这些东西记个帐,锁到楼下库房里去。

青娥在窗边默默坐了许久,春杏去了,她方冷笑道:有钱又如何?三姑太太要娶的是我,不晓得揭了盖头怎样闹法。

真真也是无奈,晓得小姑子心里不是滋味,劝解道:苏公子那样的人,不是个安份的。

若是和妹子你成了亲再闹出偷这样的事体来,可是甩不脱手的粘糕,哪里比得上现在就出脱干净来的快活。

青娥鼻头发酸,掉泪道:苏公子是我自家不肯嫁他,妹子只恨生在这样的人家……青娥从来老实,说出这样的话真真也吃惊,且不好附合她的,站起来寻了方帕子替她抹泪,正为难时,老太爷进来,看见青娥哭,骂道:哭什么!嫁把这样的人家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转眼苏家女婿得了功名你就是官太太,些须小事又何必计较。

青娥不敢做声,真真微皱眉头,老太爷在房里打转,问:素娥和阿菲呢?真真忙道:大姐去前院南屋整理嫁妆抬盒去了,阿菲去薛家挑木器呢。

王老太爷欲言又止,停了停道:好生劝着青娥。

跺跺脚下楼去。

回头素娥一身是汗上来,抱怨道:爹是老糊涂了,说成亲那日要在后院摆四桌款待旧朋友。

既然是朋友,在前边厅上吃酒不是一样?巴巴的在后院摆,是怕朋友见不得人呢。

真真有些不快活,明明她才是当家主母,摆酒席这些事巴巴的来了不合她说,偏去和儿子女儿说,这是把她当世人呢。

是以低着头不肯说话。

青娥对爹娘也有一肚子怨气,闻言冷笑道:那几人嫂嫂也见过几回,可不是上不得台面。

若是在前边厅里吃酒,哥哥必不肯的。

爹爹又不舍得不在旧朋友跟前露脸。

不在后院请待如何?素娥笑笑道:总是大喜事,何须吝这四席酒。

依他就是。

我去和林管家说去。

一阵风去了。

真真忙拉青娥下楼,笑道:脱身这计我已想好,只说大姐守寡的人在家不吉利,迎娶那一日早上请她到庄上去避一避,其实悄悄儿回转藏到媳妇子的房里。

待你当着众人上过头,赚那些人出去,她就从后院跳窗进来换你,叫几个管家娘子陪着你坐马车去苏州避几日就使得。

青娥极是信服嫂嫂,想到就要脱身,就觉得身上压着的千斤巨石叫人移走,脸上不由微笑起来。

亮晶晶的眼睛如弯弯的月牙一样,真真也自微笑,带她下楼指着楼下正厅里间道:那日就在这里上头,梳头婆寻的庄里一个会梳头的妈妈子,待你姐姐从后边那个窗架凳跳过来,你脱下外边吉服就跳过去。

极是容易。

接你的就是原来咱家的管家赵大哥和赵大嫂,万无一失的。

青娥到底年纪小,一边听嫂嫂说,一边忍不住就推开那扇窗子,手下使劲,已是跳了过去,笑道:嫂嫂,你当年逃婚,也是这般安排的?真真臊红了脸,啐道:我那会胆子极小,记错了方向,结果爬到树上,下边无梯,恰好遇见你哥哥……罢了罢了,回去罢。

且说素娥一力张罗,把青娥的嫁妆都安排妥贴,又另买了两个美貌丫头做赔嫁,自家换了少女妆束与青娥坐在房里。

真真使心腹媳妇子叫新来的丫头拜主人,俱是素娥出头说话。

又替她两个也做了两箱新衣老太爷心痛素娥花钱如流水,一日忍不住说她:这样花法如何是好?素娥冷笑道:爹房里圆的方的金的银的压塌了箱子底不是?怎么不舍得拿出一文半文来替妹子做嫁妆?若是爹爹肯,哪消女儿花钱?叫老太爷掏钱,他就成了锯嘴的葫芦,板着脸一言不发。

偏老夫人又道:不是你爹娘为你出头,你哪能嫁到秦家享福,又哪里讨来这七八千两的私房?如今为着虚名偏把真金白银送把不相干的人,为何不把些爹娘用?素娥忍不住道:谁家爹娘把女儿当货物卖?明明箱子里藏着七八百两银子,偏哄我说过不得,把我嫁给半死不活的刘老头子冲喜,要赚那几百两的聘钱。

这会子又来说和我是自家人。

若真当我是自家人,为何秦老爷说要纳我做妾,你们就上赶着叫我去服侍他,背着我问他讨一千两银的身价?房里服侍的几个媳妇子听得他们母子两个把旧事都扯了出来,渐次退出,一个机灵的就去合王慕菲说:老爷,老夫人和大姑奶奶又吵起来了,还请老爷去劝劝。

王慕菲唤真真同去,真真摇头道:我这里还要订那日的酒席大菜,你自去罢。

王慕菲跺脚道:好歹你劝说两声儿。

真真苦笑道:我做人家媳妇的没有说婆婆和大姑子的不是的。

纵有不是,也不当我做小辈的说,我去做什么?王慕菲无法,硬着头皮走到爹娘住的院子外边,站着听了一回。

那母姐两个,从八百年前的事体争起,一直吵到当花多少钱给青娥做嫁妆。

王慕菲头痛,进去喝道:禁声!先冲老娘道:要替青娥办体面嫁妆也是你们,不舍得花银子也是你们。

我做哥哥的手里无钱,闹到要去当首饰卖庄子。

也不见你们拿出半钱银子来,闹什么?若是你肯出青娥的嫁妆。

就叫姐姐把这份嫁妆留着她自用。

你花多少是多少,谁有话说?说的老夫人哑口无言,老太爷只是咳嗽。

素娥因兄弟偏着她,极是快意的看着爹娘无话可说。

谁知王慕菲也不曾放过她,掉过头来说她:大姐,你有错在先,肯花银子替妹子挣面子也由得你。

我和真真不是再三的劝你量力而行?娘说你花的多了也是为你心痛,有什么好争的?你的银子我和真真可曾用过你一分?这里凡是你的东西你自收起,无人拦你,以后休要说我们想你的钱。

只是一件事你要记得,若还在我家住,安份些儿。

莫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说的素娥恼怒不已。

王慕菲摔袖子出去,走到院门又折回来对发呆的三个人道:若是嫌这里拘束,大可以不住,若是想着我这个举人还能挡风雨,替我留些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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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寒冬 第五章 我的银子我带走(中)王慕菲气冲冲回房,正见真真和青娥两个正捧着一碟果子你让我我让你,好一团和气。

青娥看哥哥脸色不大好,取了个果子递把他,怯生生道:哥哥莫恼,吃个果子消消气。

真真也捧了一碗茶递到他手边,笑道:积怨已非一日,叫他们说开了也好。

王慕菲叹息良久方道:好在再过几日妹子就出阁,速速替大姐寻个夫家嫁了她罢。

真真忙应道:奴早已劝转姐姐,已使人去细细打听了,一要年貌相当,二要身家清白,急切间不容易寻。

姐姐如今可不比旧日好了许多?王慕菲想了想确是,只是不大放心素娥真是痛改前非,问道:所有事体都妥当了?真真笑道:都定好了。

雇的三个厨子,又问姐姐家借了一个。

戏班子请的南京顶有名的常春班。

薛家送了两百盏琉璃灯。

还有你干姑父张家送了一百坛上等金华酒。

其他花的也有限了。

只是有一桩,苏家拿妹子的生辰八字去算吉时,说妹子时辰和吉时犯冲,不能见宅里阴人。

所以不只大姐,就是娘和我也不能进去替妹子上头。

王慕菲不以为然道:偏他家规矩大。

也罢,只是对大姐怎么说?真真微笑道:已说过了。

本来寡妇就不许那日见新人的,她也没甚话说。

只是娘那里还不曾说。

王慕菲道:我去说罢。

真个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记挂着那一日要款待旧朋友,守着女儿哪有吃酒吃肉快活,巴不得一声儿。

提前三日送嫁妆并铺床,女方家里只真真一人前去,吃了一日酒回来,王慕菲抱怨道:爹娘趁着我在前边待客,把聘礼尽数收下,死活不肯拿出来做回礼。

真真筋疲力尽,不想再和公公婆婆计较这些,强撑着笑道:拿他家礼单来,咱们就手头这些拼凑些罢,纵是些微失礼也顾不得了。

握着礼单两个商量了许久,把几间仓房翻了个底朝天,才拼出一份回礼来,叫家人装抬盒。

第二日早饭时素娥道:原都是我的错,如今妹子婚事已定,情愿到庄上去住。

她的庄子早卖了,王老太爷晓得大女儿说的是真真陪嫁的那个庄。

他上回去顺手拿来的两个样小东西约也值百十两银子,若得大女儿在庄上长住,无事去那里走走极有赚头的,自是依她,笑道:我的儿,不枉爹娘疼你,你自去罢,年节时爹爹去看你。

素娥一笑,又道:这么着,愚姐还有些金珠俗物,还要托弟弟和弟妹替姐姐收藏,可使得?王老夫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王老太爷也恶狠狠的盯着真真。

真真微笑道:自家人如何这样客气,大姐把这样要紧物事交给阿菲收藏,那是信得过我们小两口呢。

掉头笑问相公:阿菲,你意下如何?王慕菲想到若是自家甩手不管,这股大财落到爹娘手里,大姐再嫁时如何讨得出来?不如自家收起,也省得争吵,也笑道:如此,兄弟替你收起就是。

不顾爹娘两个人四只眼睛如刀子般在他三人身上割来割去,姐弟三人商量:金珠细软之物都由素娥自家装了箱子封上封条,后院楼下有的是仓房,取一间盛放就是。

素娥因笑道:家俱器物也有不少,想来兄弟也看不上眼,没的搁在家里倒占几间房,不如卖了罢。

真真本坐在王慕菲下手,恰好和老夫人对面。

老夫人急得顾不得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真真一脚,真真吃痛,看着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王慕菲看娘子吸冷气,正要问她为何。

王老太爷忙道:卖桌椅多大事,爹爹与你走一遭罢。

爹爹一文钱都落不到荷包必不依的。

王慕菲觉得到不如舍弃了也罢,只是低头喝粥。

真真看素娥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相公,心里不忍,正要替大姑子说话,不防两只脚都被踩住,阿菲不过轻轻踏一下罢了,婆婆却比方才还要用力。

真真吃不得痛,轻轻呀了一声。

王慕菲取箸夹了一根油炸桧递把娘子,若无其事道:这个极好吃,你尝尝。

真真气闷至极,一头是他姐姐,一头是他爹娘,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

此时极是后悔,不合一时心软又出头。

偏他家四个人就有三个心,只得不管罢了。

素娥如何不知,心里暗恨兄弟不肯助忙到底,勉强笑道:爹爹为着我日夜操心,不敢劳动。

女儿自有法子。

投了箸站起,回她自家房里去了。

王老太爷气恼,拍案大骂起来,数说素娥从小儿如何如何,如今养她这样大,不把爹娘放在眼里是为不孝。

真真看青娥只是低头吃粥,也学她不作声。

王慕菲耐不得,道:爹爹立了规矩每日一同吃饭,是叫儿子来挨骂的么,以后各人吃各人的罢!站起来摔筷子出门。

真真正要站起来劝说,王老夫人数落道:阿菲从小最是听话,自娶了你,倒叫你惯出脾气来。

真真气结,原来凡是好处,都是爹娘教的好,凡是坏处都是娶了亲叫娘子惯出来的。

她紧咬牙关忍着,偏王老夫人不识趣,又说真真:这几年你都不曾生养,也当替他纳个妾……真真心里和脚下一齐疼痛,立起来道:媳妇的脚不晓得为何,疼的狠。

偏方才婆婆踩的狠了,走一步都难。

青娥忙丢下粥碗,扶着嫂嫂道:嫂嫂,脚疼?我扶你回房歇歇去罢两个出门。

王老太爷抱怨道:是你踩的媳妇?老夫人哼哼两声,道:这个妖精,仗着娘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恁事都要出头,老娘只恨踩的还轻了。

偏这几年都下不出个蛋来……老太爷冷笑道:生不出来最好,若是再生个儿子,儿子不是更护着她。

素娥的事,哪里轮得到她做弟媳妇的插嘴。

他二人只顾说的痛快,把这些天来的怨气都发泄在真真身上,却不知站在边上服侍的媳妇子并丫头都是带耳朵的,哪消过了半个时辰就传到林管家耳里。

林管家在老的跟前极是顺从,不是为的自家小姐是为哪个?听了这些话,肚皮里也有许多气生,只是二小姐嫁也嫁了,还要和这样公婆过一辈子,还是不叫这些话传到她耳里的好,吩咐各人守口。

自家想了想来寻真真,道:听说二小姐脚痛,唤个大夫来瞧瞧罢。

真真摇头道:只是踩的重了些,已是搽过药酒,无事。

难为林大叔记在心里。

小梅取个板凳来给林叔坐。

林管家告个罪,坐下,因房里无人,笑道:老奴倚老卖老,有几句话说小姐莫怪。

真真笑道: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真真行事还须林叔多多提点呢。

林管家道:老太爷老夫人脾性都古怪了些,若与他们计较却伤了姑爷的脸面,若是任他们揉捏也使不得。

咱们家的女孩儿娇生惯养,连口气都舍不得呵重了,偏由着婆婆今日骂明日踩,就是小姐受得,老奴也无脸去见老爷。

真真苦笑道:我又不是泥捏的不晓得痛。

只是这回强为两位姑奶奶出头,箭已开弓无回路。

只得忍着罢了。

林管家道:大小姐晓得小姐好性子,所以叫老奴来,凡事小姐不必出头,自有老奴料理。

老奴觉得大事自有姑爷做主,纵是他不肯做主的也还有老太爷老夫人两位在上。

似这般劳心劳力伤心贴钱,就无人说一个字好,何苦来,还不如照从前袖手。

真真晓得林管家必是听到些什么,怕伤了她的婆家人和气不肯说与她听,又怕她吃亏才来说这一席话,自觉无力,无可奈何叹气道:林叔说的是,以后我只做我的闲人罢。

林管家怕小姐伤心,不好再说,辞出来就被一个候在院门的婆子扯住,道:我们夫人要去会一位朋友,偏守门的说您老人家有话,不许放人出去,我们夫人正怒呢,到处找您老人家。

第二卷 寒冬 第六章 我的银子我带走(下)林管家不紧不慢道:不许出入是老太爷的吩咐,本管家也做不得主。

若无别的事,还是请回罢。

自去料理青娥逃走事宜不提。

且说素娥听得爹爹都不许她出门,心里明白老子必是想昧下她的这堂家俱。

此时她恨爹娘深入骨髓,一文钱的便宜都不想叫爹娘沾,何况这些家俱多是上好花梨木,只两张南京拨步床都值到二百两银,并不是小数目,无论如何要在嫁人前换成银子收起。

是以她换了件衣服,唤人把所有细软箱笼都抬到真真院子里,春杏开了仓房的门,看着一箱一箱抬进去,又取出备好的封条写了日子封好,请真真和素娥看过,锁上大门再上封条,就把钥匙交把素娥。

素娥看兄弟缩在小花园书房里,心里恼他不肯出头,笑道:姐姐房里还有好些家生,倒是寻个主家买了去的好。

弟妹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真真微皱眉道:不小心扭了脚,后日就要送亲,要趁今儿无事歇一回呢,姐姐自去罢。

素娥一把扯住真真笑道:好弟妹,你陪我去就是,坐上马车又不用走,去去就来也不多一会。

真真无法,只得道:也罢,小梅去合老爷说声,就说大姐要我陪她出去寻铺子卖床呢。

小梅走出院子几步,春杏不放心她,追出来道:二小姐叫先去厨房瞧瞧有什么点心送两盘上去,朝外走了几步小声道:你就说不晓得去不去,所以来问姑爷。

小梅果真寻了两碟点心送去,放下碟子不肯动,王慕菲察觉问她:还有什么事?小梅就把大姑奶奶要小姐陪着去卖床卖家俱一事说了,道:小姐不晓得是去好还是不去好,叫婢子来请姑爷的示下。

早晨老娘在桌子底下踩痛了娘子的脚他心中有数,真真不曾抱怨半句,此时再叫真真拖着病脚陪他大姐出门如何使得,王慕菲忙道:叫大姑奶奶等我过去说话。

坐在桌边想了一会过去。

素娥早已等的满肚子火星,板着一张粉脸坐在边上吃茶。

青娥和真真在绣架边,再加上春杏三个人,围着绣架上的半幅百子嬉游图说针法,把她晾在一边久矣。

看见举人兄弟进来,此时有求与他,素娥不情不愿站起来道:阿菲,你就把娘子看的这样紧法,出去走走也不肯?王慕菲冷笑两声道:早晨为了不许真真替你说话,娘踩了真真几脚,哪里走得动路,大姐若是执意要去,我陪你走一回罢。

有举人兄弟出头,自然不怕商家沾她便宜,素娥眉开眼笑,道:春杏快去和林管家说,多雇几辆车来。

拉着兄弟的胳膊出去。

王慕菲扭头吩咐真真道:你在家歇息罢,以后咱们和爹娘两处吃饭。

真真微笑道:就是不一处吃饭,还是要去厨下瞧瞧的,总不能失了礼数。

王慕菲极是欣慰娘子体贴,教训一边闷闷不乐的妹子道:似你嫂嫂这般才是贤惠妇人。

等得不耐烦的素娥早走到院子里,喊道:我先去房里料理,兄弟你快些来。

却说王慕菲带着大姐走了几处地方,素娥都不满意人家出的价钱,执意不肯出脱,眼见到了中饭时,她还要再寻买家。

王慕菲早晨就吃的不多,此时腹饥,道:且寻个酒楼吃些罢,就是人不饥,马也要歇歇的。

就便在街头寻了一间大酒楼,自有伙计把骡马解下喂食水,王慕菲吩咐他的贴身小厮王寿道:问他们要个单间儿,请车马行的朋友吃饭。

你和王喜作陪。

王福去寻个安静阁儿。

兄弟不在家那半年素娥虽然常出门,却都是在庵堂这样地方或是人家里的多,头一回到酒楼这样地方来,就觉得眼睛不够使。

王慕菲看姐姐东张西望,轻轻道:走快些儿。

挡着素娥到楼上,王福早候在楼梯上边,伸开胳膊护着,引他二人到一间清净阁儿里坐定。

这间阁儿极是奢华,地下铺着大红猩猩毡的地衣,倭漆大理石八仙桌儿,螺钿仕女屏风极是耀眼,衣饰眉眼俱是拿五彩琉璃打磨的。

素娥爱人物儿风流,走近了细看,却闻得一股幽香扑鼻。

寻到屏风后,原来靠墙还有一张小小半桌,一双磁坐墩。

桌上摆着一只青磁胆瓶,插着一朵半开的白莲。

素娥笑道:果然好去处,难怪你们男人都喜欢在外边吃酒,这是给小唱坐的?王慕菲皱眉道:姐姐在里边避避,待他们上过了菜再出来。

素娥只得在屏风后暂坐了,候在门外的伙计快步进来,笑道:举人老爷好久不曾来,可还是照旧?王慕菲摇头道:只打一角冰拨荷花酒来,再要一只烧鸡一只烤鸭子,拣时鲜菜蔬上几样儿,再造一个鱼肚酸辣汤罢。

那伙计出去,就有人进来先捧上八只粉白细磁碟干果,又是一壶茉莉香茶。

王慕菲叫素娥出来吃茶,素娥道:我吃不得这样新样茶,叫他另换碗来。

坐不得一时人进来又要回避,不如在里边推窗看景耍子。

真个推开碧纱糊的圆窗,探头出去看景。

那窗正对着一个大庭院,也有假山也有池鱼,素娥正看的得趣,却见一个少女带着两个使女从外边进来。

松江地方虽然女人出来抛头露面的极多,到酒楼这样的地方来耍的却少。

素娥细看两眼,却是她的干妹子姚滴珠。

此时她春风得意钱财在手,过几日就要嫁把如意郎君,偏不能和人说偏又想和人说,姚滴珠又是说话极喜洽的人儿,巴不得和她说几句话,忙招手道:滴珠妹子,看这边。

姚滴珠仰头眯眼,原来是王素娥,上回买下她的房子和小庄,不过三天就转手赚了一千多两,再遇见这样双手送钱的主儿,自然喜欢,顿时笑起来,因在外头不好意思说话,指着她点点头。

过不一会,就有轻轻敲门声,一个娇嫩的声音喊:王家大姐?王慕菲托着腮正为家事烦恼,没有听见。

王福不敢开门,只立在他身后低着头。

素娥早从屏风后冲出来,打开门拉着滴珠的手,笑道:这才隔了几日,妹妹越发出息了。

快到里边坐。

姚滴珠一眼就看见发愣的王举人,上前万福,笑道:举人哥哥好。

就掩着嘴儿避到屏风后。

王福轻轻在主人耳边道:老爷,大姑奶奶把那姚小姐招来了。

王慕菲眉头打结,暗恨姐姐不懂事,尽和这样名声的女子来往,好在青娥不日出嫁,不然终受其累。

无奈他又不好拉下面皮请人家出去,心想她既然来此处,必是与人有约,正当饭时少不得就走的,闷闷的坐等姚滴珠自家出来。

谁知菜都上齐,两个女人还在屏风后说笑,大有不得歇的意思,王慕菲只得喊道:大姐,请姚小姐出来吃杯酒儿。

姚滴珠忙站起来道:本是一位世叔约我来说话儿的,见着姐姐喜欢倒把他忘了。

王素娥忙道:可是与你爹爹一道出海的?滴珠抿着嘴儿笑道:可不是,我爹爹与几位朋友说到东洋利息最大又到东洋去了,只有他想念妻子儿女,说宁肯少赚些钱也罢了,径直在泉州下了海船回来。

素娥早就听说出海行商极是赚钱,巴不得听些新鲜故事,忙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就请你那位世叔来此坐地,何如?举人的干妹子何等有脸,姚滴珠也想在世叔面前卖弄;又看王慕菲一副想她走的样子,存心要他不好过,忙道:如此,请你家王福哥走一回,喊我家小桃红来,就在对面听涛阁里。

…………………………………………………………………………最近剧情好像有点郁闷,不过大家放心啦,小白兔就要发威了,唔,估计还有六章。

骗人我是小狗。

贤惠软弱的人暴发起来才有意思嘛。

伸手要票票,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