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三十岁左右年纪,剑眉星目,坚毅的脸部线条,加上这沉稳低沉的声音,叫刘湘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张护法。
刘湘唤着,眉梢染上笑意。
属下张辰战,参见少主。
属下不仅没有能找出杀害淮安分局的真凶,还救援来迟,请少主恕罪。
卸下伪装的楚无歌,即威临镖局的客座护法张辰战,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此事不是张护法你的错,杀人真凶手段狠辣,处事隐秘,证据也湮灭得很是彻底,更有官府在背后撑腰,我们自然无法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刘湘直起身子,沉声叙述着,三天前送出的飞鸽传书,张护法从扬州日夜兼程赶过来,刘湘是十二万分的感激。
只是,刘湘有个疑问,张护法为什么是以这个采花贼的身份进来的呢?此事说来也巧,张某在扬州之时,刚好遇见玉郎君在现行作案,奸淫一个富家小姐,于是张某就顺手将其诛杀。
后来张某在他身上发现了引玉夫人的邀请函,于是冒名顶替,赴了约。
引玉夫人邀请玉郎君?刘湘略一思索,暧昧的目光扫过张辰战的脸,这玉郎君莫不是引玉夫人的地下情人吧!少主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张辰战毫不退避,据实禀报,引玉夫人正是每月在孤松轩与楚无歌幽会,楚无歌似乎上个月没有赴约,所以今晚引玉夫人很是饥渴。
张叔,你还是这么的正直。
刘湘笑不出来,上个月楚无歌就是在淮安客栈中欲对她实行侵犯。
少主为何使用女装扮相?张辰战站起来,皱眉问。
十几年了,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刘湘这个样子,还真是认不出来。
如果不是刘湘换了女装,他也不会在这引玉园中转了半天仍旧找不到刘湘少主的身影。
那,午前在湖湾边上救了我的,莫非就是张叔你?想起这个可能性,刘湘蓦然觉得一阵失落。
在昏迷之中,她恍惚眼前看见了温凌的身影,原来只是一场梦魇。
难道那个落水地绿衣少女竟是少主你?张辰战问着。
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
少主不是会水。
难道是被人陷害?不是地。
没有人陷害我。
而是……张叔。
刘湘腹中有喜了。
少主相中了那家少爷?张辰战没有任何地表情波动。
可是。
我不知道孩子地父亲是谁。
刘湘难得低下了头。
不再是胸有成竹地样子。
张辰战终于动容了。
他知道刘湘从来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失态。
像这样地乌龙事情。
根本不是她会做出来地。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最坏地可能性:少主。
是谁强迫了你吗?张叔。
湘儿是这般随便地人吗?刘湘嗔道。
苍白地脸色稍微染上红霞。
一副女儿娇态。
张辰战在心中暗自欣慰。
他一直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见刘湘恢复女孩家的样子,如今虽然情况不如预期美好,但是刘湘毕竟是当回了女子,而且是如此的媚气横生,不再一副人形木偶的样子,他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真是难得见少主如此舒心的样子,张叔我反倒希望少主就这样,永远不要再回复以前的身份了。
他由衷地说着。
刘湘闻言,刚刚亮起的脸色立即又暗了下去,声音也空洞起来:张护法,刘湘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吧?每次刘湘办正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语气与表情,张辰战固然心疼起来了,神态却也马上变成工作的样子:根据少主的指示,属下已经进行了具体的调查。
首先,近期武林人士大量往洞庭湖畔集结,奉了武林盟主的命令,即将在此地召开武林大会。
他们最重要的事情,似乎就是要对二十年前的那段公案正名。
无情姑射的盟主名份,是吗?那他们也要将我找出来,进行公审,然后用武林的名字,将我这个妖女的孩子绞杀吧!是的。
张辰战正声肯定,然后继续报告,福临山庄方面,二少爷已经出面主持山庄事务,各家管事接到了少主的信件之后,已经全面承认了他的当家身份,并齐力辅佐于他。
三小姐的病稍有反复,百里大夫仍旧寸步不离,一边照顾三小姐,一边继续研究着二少爷的情况。
暂时不要让阳弟和甄妹知道我的情况。
另外,老爷子情况怎么样?刘庄主病重了,根据百里大夫的报告,他已经连续呕血多天,只是精神状态似乎不错。
而六阳前辈目前下落不明,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恩,师父来去如风,既然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就不用找他了。
那个白公子的身份呢?皇上。
刘湘愕然抬头看向张辰战,似乎他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哑着声音说:当真?少主,他确实是微服出来游玩的小皇帝,这件事已经经过了英王殿下的证实。
少主,你没事吧?刘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像死灰一般,眼中瞳孔紧缩,然后射出一股狠辣的光:我没事,只是心中有了一个决定而已。
另外,关于威临镖局,温盟主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的调查,似乎有了眉目,一路往这边而来,路上受到了几次隐世高手的警告,显然这件案子真是别有内情。
嗯,既然温盟主接手了,这件事我们就暂时按下,等着结果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想当初安排的一样,各方面还有劳张护法费心。
老爷子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至于另一边,相信那个女人自己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张护法,关于温凌的来历……温盟主的身世太过平常,属下正在进一步追查。
只是……张辰战顿了一顿,少主,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他可能是您的敌人。
当张辰战使用您这个称呼的时候,一般是强调着非常重要的事情。
刘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眼睛却仍旧看着床尾的一点,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如此,属下告退。
张辰战也没有打断她,默默从窗口退了出去,消失在引玉园的花木扶疏间。
孩子啊孩子,你这般不幸,竟然降生于我的怀抱,还拥有那般不寻常的父亲,注定了你连见这个世界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嘴角牵起勉强的笑意。
她起身,**着雪白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拖着长长的裙摆,站到了窗台边上,仰望着灰暗的天空,神情有着决绝的坚毅。
姐姐,你在哪里?柳烟半夜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地推开刘湘房门,慌张问着。
怎么了?刘湘站在窗边回话,她已经整整站了一个时辰了。
夜风冰寒,吹得她现在四肢俱是冰冷的,嘴唇已经冻成了紫色。
她站在窗前,却莫名犹豫了,原本坚定不移的信念,因为初为人母的一种恐惧而变得不堪一击,竟然就这么在夜风中发起呆来。
姐姐,你在那里做什么?柳烟心中因梦魇而起的恐惧未消,急忙想抓住刘湘以寻求一点安慰。
梦中刘湘决然而去的身影,虽然模糊,但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灵魂。
我打算,毁了腹中的这个孩子。
刘湘轻描淡写地说着,映着摇曳的烛光,迷离得可怕。
柳烟当然看不见,只是用轻快的语气说着这种绝情话语的刘湘叫她感觉手脚一阵冰凉,直觉现在的刘湘陌生而危险。
眼看柳烟就要走到自己跟前,刘湘凄然一笑,头往后一仰,放任自己就这样从凌云阁的顶楼掉了下去。
不!柳烟听见异响,急忙伸手,只来得及让刘湘的裙尾从手心滑过,带着绝然飘下了窗台。
她的尖叫刺破夜色,整座引玉园陆续亮起了灯火,众人纷纷赶来一探究竟。
最早冲下楼去寻找刘湘的是夏,直接从窗口飘身下楼的他,看见的是呈大字形瘫在地上的刘湘,而她的身下则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沈之寂。
为什么要寻短见?沈之寂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晃着刘湘的肩膀喝问。
为什么要救我?刘湘生气地拍掉沈之寂的手,别过头,起身准备离开。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女子意气的人,我沈之寂真是看错了人,竟然还一度以为你会是为了家国大业而会将儿女情长远远抛开的巾帼英雄。
一个尚未成型的小小孩子就让你慌张成这个样子,实在丢人。
沈之寂失落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气呼呼丢出这番话语,再不愿停留半分,转身就要走人。
孩子的父亲,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也不会这般苦恼。
二十年的情缘,早就该一刀两断,何必在此时因了这个不被期望的孩子而再度纠缠上来。
我好累!刘湘怒吼着,咬牙切齿,沈少爷,刘湘就是福临少主,你现在就把我抓起来,然后献给聚集在洞庭湖畔的武林人士吧!姐姐!柳烟在侍女扶持下下了楼,听见刘湘此话,急忙插嘴,姐姐,你疯了?柳姑娘真爱开玩笑。
沈之寂冷冷看了她一眼,丢出这么一句话,终于再次正视刘湘的脸,如果你真是福临少主的话,那刚才跳楼自残的行为算是什么?据我所知,福临少主是一个坚强到足以承担天下的人,就你这样子的?别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