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潇兮,秦淮河畔。
赵光义派水师大将刘遇、骑兵统帅丁德裕率重兵护送,曹彬亲自陪同,将李煜夫妇及李氏皇族宗亲全部送往汴梁,同时写下一封亲笔战报,上呈皇帝陛下。
奏表中有言:宋军讨伐唐国,奉皇帝谕旨,攻打金陵时严禁滥杀无辜、严禁奸淫掳掠,大军入城,军纪严明,于唐国士绅百姓秋毫无犯,江南士大夫尽得保全,金陵豪绅巨贾无一户劫掠,朝廷的仓廪府库等俱都封存,不失一文。
大宋雄师实乃王者之师、仁义之师,所到之处,江南百姓无不敬服,夹道欢迎,此实乃陛下之洪福… 此时,士兵们正从唐国勤政殿大学士钱诚家里往外抬着尸体,钱大学士因为有乱兵上门劫掠时不识时务地痛斥了几句,一家满门六十八口。
不分男女老幼,便尽被屠戳。
鸡笼巷角,露出一弯秀气的脚丫。
走过去就会发现,一具稚嫩的赤裸女尸正仰卧巷中,身上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建于梁朝时期,高有十余丈的金陵升元寺巍峨的塔楼已然坍塌,余烟仍在袅袅升起,倒塌的塔楼下,有上千条冤魂,这是为了避战乱逃到佛塔中的附近百姓,本以为寺院之中比较安全,却被乱兵一把火把塔楼点着,活活烧死在里面,,不过,赵光义的战报也不算说谎,比起王全斌攻陷成都时的杀戳抢劫之惨烈,金陵的确没有不算是处处焦土、遍地哀鸿,有了王全斌这个杀神做绿味来衬托着,赵光义简直就是万家生佛,应该奖励他一朵小红花了。
赵光义的脸现在就笑得像一朵可爱的小红花,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李煜全家老小登船离去,那种生杀予夺的滋味让他志得意满、飘飘欲仙。
李煜已经送进京里了,江南不肯插上宋旗的州府已寥寥无几,待平定了那些地方,再回到开封时。
他将受到怎样的隆重欢迎?到那时,文治军功他都攀至巅峰,皇兄还敢冒着江山撼动的风险,把皇位传给皇子么?一念及此,赵光义摩拳擦掌,热血***。
船头,回望越来越远的金陵城,李煜不禁黯然泣下,他扶着船舷。
遥望金陵,漫声吟道: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
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
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
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吟到后来,已是语不成声。
陛下小周后轻轻走到他的面前,掀开蒙面的纱帷,那张比花解语、比玉、生奔的俏丽容颜,也已缀满珠泪,夫妻二人握着手相对无言。
江水悠悠,船儿悠悠,心也悠悠,这一去,辞庙离国,再也回不得故土了,,※金陵很快就开放了城禁,众多将领一致认为,金陵已没有反抗势力。
也不具备反抗能力,尽快恢复正常。
让百姓安居乐业,有助于提升朝廷的威望,赵光义从善如流,立即答应了。
开放城禁,各位将军才方便把他们搜刮来的财帛子女运出城去,送回汴梁受用,赵光义对此心知肚明。
自也不会坏了这些骁将们的好事。
杨浩观察了两天,发现许多将领大模大样地护送着车队离开了金陵。
并未受到什么诘问,这才通知李听风上路。
他们这一行人却也着实不少,二十几辆大车,一百多人。
杨浩亲自护送,走在长街上时,恰与曹翰碰个正着。
曹翰是曹彬手下一员大将,凶猛强悍,那一双浓局就像墨染过一般,凶睛阔口,威武不凡。
昨日他刚刚护送了几十辆大车离城,不想今日正见到杨浩鬼鬼祟祟离开。
曹翰远远看见他,便是咧嘴一笑。
待见到杨浩一行队伍中还有不少女着,和身着男装,体态轻盈纤细,分明便是年轻女子的书生,更是大乐。
走到杨浩面前时,还向他挑了挑大指,无声地赞他好本事,许多武将都抢不过你!杨浩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脸蛋一红。
见曹翰一身甲胄,跃马横枪,身边跟着长长的队伍,两人错身相迎时,杨浩便勒住了马,笑颜搭讪道:曹将军辛苦,这是去巡城么?曹翰也勒住了坐骑,笑吟吟地叉手施礼道:非也,某奉晋王千岁所命,征讨江州去。
杨浩诧异地道:江州?江州还不肯降?是啊!曹翰狞笑起来:江州守军已然得知李煜献城投降,却不肯归顺。
如今整个唐国一十九州,就只剩下这一座倔城了,真真的不识时务,道我宋人之刀不利么?杨浩有些不安地道:曹将军,唐军据城不降,无关城中百姓,升斗小民么,可怜的很,什么事能由得他们自己做主呢?曹将军威名赫赫。
区区一座江州城定能马到功成的,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曹将军能体谅民间疾苦,城破之时,稍示宽恕之心,那必是福佑子孙的一件大功德。
曹翰豁然大笑道:杨大人果然是一介书生,满口仁义道德。
将军功勋马上得,全仗一口快刀罢了,李煜倒是信佛,心慈面软,谁来佑他子孙了?神佛之道,我劝杨大人莫去信它。
屠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就算世间真有神佛,曹翰修的也是阿修罗道,不杀何以立威?哈哈哈,杨大人此番收获颇非,正忙着送回贵府吧?曹某不打扰了,告辞曹翰听了杨浩的话,只当是个笑话,但是知道他是赵光义身边红人。
却也不敢得罪,言语十分客气。
说完了曹翰在马上向他一抱拳,便领着大军去了。
杨浩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喝然一叹:曹彬将军已派人向赵匡胤去求恩旨了,却不知圣旨几时可至 若是迟了,江州城破,恐怕又是一场杀孽。
难怪自后唐灭亡,终宋一朝。
金陵不及苏杭一带富贵,直至明清才渐渐恢复元气,各处的掳夺破坏实存是太严重了,东西破坏了可以复得,士仲商贾都杀光了、吓跑了,再想复兴谈何容易※※江州没有重兵把守,守将也不闻名,可是就是这样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在整个江南一旗独立,在唐主李煜称臣投降之后,它的城头依然飘扬着唐字大旗。
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守不住江州的。
可是依然守在这儿。
川十生死只因为自己多年来食的是唐国俸禄。
要尽一个仁本份。
不识时务么?是的。
忠肝义胆么?是的。
他们是军人,本有守土之责,但是此时坚守下去,他们将给所守土地上的百姓带来一场死亡的厄运,可是谁又能责怪他们什么?就算杨浩,也不能站在后世局外人的角度,去指摘他们什么抗拒统一、多造杀孽人活着,总该有所坚持,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是秉持忠义,宁死不屈。
张巡、史可法是英雄,他们就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一群无名英。
曹翰走后第四天,江州城破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朝廷的快马已经到了,特使带来了赵匡胤的圣旨,圣旨上说李煜已降,余者不足为惧,一旦攻陷城池,万勿滥杀无,辜,以致生灵屠炭、民心不安。
杨浩听了消息甚是喜悦,连忙去见赵光义,赵光义见曹彬瞒着他向朝廷请旨,心中大是不悦,又见杨浩前来,腔调与曹彬一致,心中更是不满,便对杨浩说道:曹翰此去已有数日,江州城破消息顷刻可至,陛下这道诏书。
已是来的迟了。
杨浩顾不得看他脸色,急道:千岁,曹翰破城的消息不是还没有传来么?这道诏书未必不能救得江州百姓。
若是咱们接了圣旨却不宣告于攻城大军。
一旦徒增杀戳,官家面上须不好看,咱们也不好交待。
杨浩站在替他着想的角度上婉言相劝,赵光义就比较听得进去,仔细一想既是官家下了旨,自己顺水推舟也就无所谓了,于是神色和缓下来,沉吟道:那,,本王明日便派人往江州去传旨罢了。
杨浩急道:何必明日?如今再未天昏,如果千岁同意的话,下官愿跑一趟江州。
赵光义微一迟疑。
颌首道:也罢,那你便去江州传旨吧,如今各处还有乱兵流窜。
你自己一路不心。
杨浩大喜,立即接过圣旨,领了一支侍卫人马,快马加鞭奔往江州。
杨浩一路不肯稍歇,只是江南湖渠众多,快马再快也跑不起来,待他风尘仆仆赶到江州城时,一切已经迟了。
庐山脚平,江州城。
杨浩举着圣旨冲进那道撞破的城门,只见城中火光四起,处处废墟,街巷之上,横尸无数,男女老幼杂陈于军士尸体中间,几无一个活人。
城已破,人已屠,此时活跃在大街小巷上的,是正在到处劫掠的宋军。
江州六万军民。
死亡殆尽,被掠金帛无可胜数。
杨浩怅然立在街头,眼看相枕藉的无数尸体,不敢以马蹄践踏,他跳下马来,牵着马茫然走在街上,血腥的屠戳场面,给了他的心灵一次无比强撼的洗礼。
曹翰兴冲冲地走来,一边走一边对一亲信将校吩咐道:江州所得财帛,至少需要三百条大船方可尽数运走,你立即去张罗船只,尽快把东西运回去,不要放在这里碍眼。
回去之后,某再重新拣分,挑些合宜之物分送千岁与诸位上将军。
将军,数百条大船,声势太大了吧,您也知道,朝中御使们都是些闲极无聊、卖弄唇舌之辈,万一让他们知道,在官家面前进几句谗言少唔数百条船,的确有些扎眼,让那些眼红的穷书生去嚼舌根颇为不美曹翰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目光一亮道:无妨,方才经过那间古寺,寺中不是有妾百尊铁罗汉么,把它们搬上船去,分别摆在各条船头,就说是献给官家的罗汉,嘿嘿,他们还敢上船查我到底装了些什么吗?用这铁佛堵住那些穷措大的嘴,不教他们聒噪也就走了。
是是是,将军真是智计多端曹翰猛一抬头,不禁又惊又奇地道:杨大人,你怎么到江州来杨浩看看无数废墟、遍地尸体,淡淡地问道:江州?请问将军,江州在哪里?曹翰哈哈大笑起来:杨大人这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身在江州竟然不知江州,哈哈哈,我的杨大人呐,这里就是江州城啊杨浩的手轻轻垂下,大袖滑落下来,掩住了手中那一卷黄绫,他环顾四周,;黯然说道:杨某没有看见江州城,只看见一座修罗场庐山脚下,身上插了好几枝利箭的奔马一声长嘶,终于耗尽了力气,轰然倒在地上。
马车上一个小和尚险险摔下车去。
可是身子只向前一撞,他就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进车厢,带着哭音喊道:水月,水月,你怎么样了?水月一身猫衣,奄奄一息地躺在车厢里,月白色的僧衣前襟已被鲜血浸染,她胸前落蕾上插了一枝利箭,箭矢入肉半尺,壁宿手忙脚乱,想要伸手去拔,却又不敢,抱着水月,只有放声大哭。
车,是静心庵宝月女尼的尸首,她被人从后颈斜斜一道避下,直划 至左肋下。
肋骨都断了三根,内脏从伤口处溢了出来,看着怵目惊心。
壁宿也是血染僧袍,左大腿上还插着一枝断箭,右胸前被利器划 开一道口子,看那车棚上密密匝匝插的都是箭矢,也不知他是怎样杀出重。
静水月睁开无神的杏眼,看着壁宿泪流满面的样子,嘴角轻轻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为壁宿擦去眼泪,缓缓地摇头,壁宿点点头。
止住了悲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壁宿没有随崔大郎一行人上路,本来是想带着静水月在宋军过江后偷偷渡过长江往少华山去的,不料宋军过江后,采石矾一线因为争夺浮桥,双方大战不休,壁宿想带着静水月自别的地方觅条小船过江,结果唐将杜真的残部逃来当涂城,把宋军也升来了。
当时壁宿网刚回城,见机的早,立即带着水月从南城门逃了出去,这才逃过了一劫。
眼见宋军不敬神佛,连寺庙也烧,和尚也杀,水月却担心起她情同母女的师傅来,壁宿对心上人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明知这一去是自投战场,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她回来了。
二人回到金陵。
苦劝宝月女尼离开,宝月惦忘着庵中上下,却是不肯离开,壁宿无奈之下,只得把她强行拖走,又将一路所见告知庵中众尼,让她们各自逃命,尽量避往各处深山寺院,说完也不管她们肯不肯听,便立即逃离了金陵城。
这时各路宋军竹恰陵方向赶来。
夭论走向北怀走向西都不可能了。
若是肉一二离他的目的地就越来越远了,壁宿只得一路向南,避开宋军攻击路线,辗转到了江州。
他本打算在这里找条船过江,不想阴差阳错地一头钻进了死地,江州守将封锁所有水陆出入通道,坚守城池意欲与宋决战,把他们三人也困在了城中,直到曹翰屠城,这才于乱军中杀开一条血路,逃到了庐山脚下。
水月,你不要死,你答应过我,要听我念一辈子经的,要陪着我、要陪着我,我敲钟,你烧斋。
再生两个小和尚,水月壁宿哭得热泪纵横,水月吃力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口指了一指,又缓缓指向壁宿,沾着鲜血的手指指在壁宿心口,喃喃地念了一句什么,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她的嘴唇翕动着,然后,她的手指无力地向下慢慢滑落,那双歉然、不舍、爱恋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手臂一沉,忽地悬落,那双温柔的眼睛也永远地闭上了,壁宿大恸,哀叫一声道:水月泣声如深山猿啼,久久回荡,,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摩柯枷叶问:如何能为离于爱者?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摩柯枷叶问:世间多孽缘,如何能渡?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摩柯枷时间:此非易事。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摩柯枷叶问:何为?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花自弃,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壁宿从山上下来,默默地念诵着经文,一步一步走到了长江边上,搭上一般北向的客船。
滚滚长江水,滴滴东流。
壁宿一身破旧的僧衣,但是形容肃穆,宝相庄严,年纪虽轻,看在船上客商眼中却不敢小觑,他默默立在船头,一脸和光同尘气象,少有人能看得出他深埋眼底的一抹杀气。
此时,功德圆满的赵光义已迫不及待地赶回开封去了。
李煜已被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加爵违命侯,徐锁、张海等博学之士,俱都有官有职,赵匡胤又令人急筹十万料米运往江南赈济流民,中原沃土、锦绣江山已尽握其手,举国称贺,一片喜庆。
然而,赵匡胤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喜色,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灭掉唐国并不算什么,秦始皇一统六合,战功比他如何?可是江山传了几代?他要的是江山永固,可是现在做到内无忧外无患了么?此时的他,心中亘着一个比扫平唐国更加困难的问题,以他的雄才大略、杀伐决断,灭一国不过是弹指间事,可是这个问题,却令他头痛无比。
那个立下军功,文治武功一时甚嚣尘上的二弟回来了,他该拿这个兄弟怎么办呢?人,都有弱点,赵匡胤也不例外,他最大的弱点就是脸不够厚、心不够黑,他重情义。
明知道手拥重兵的大将篡位谋反如同家常便饭,他那些结义兄弟一旦羽翼丰满、尾大不掉,未必就不反,可是却没有像汉高祖、明太祖一样杀戳功臣。
宁可赐他们财帛子民,肥田大宅,多费些心神监视着他们,不让他们做乱便是;明知道前朝皇室未必不会被人当作造反的幌子、荆湖、蜀汉、唐国诸君一旦被人救出去,便能明正言顺地再举叛旗,但是他还是尽皆赐了官位,不忍屠戳他们。
对这些外人、对这些明摆着的威胁,他都不忍清除,对自己野心勃勃的这个亲兄弟,他又何忍伤害,手足情深啊,有一次赵光义生了病,要用艾草疗伤,赵光义难忍痛疼,赵匡胤看的不忍,抓过艾草来点燃,用自己的手臂尝试用什么手法能减轻些痛楚,炙得自己的手臂伤痕累累,一个帝王,用不着这么做戏。
他是真疼自己这个。
兄弟啊。
然而,人皆有私心,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中原已经一统,在兄弟和儿子之间,毕竟儿子更近一些。
他知道自家兄弟垂涎帝王之位,却只想用些委婉的办法来打消他的野心,既要能打消他的妄念,又不伤了兄弟之间感情,可是,该怎么做呢?二弟马上就要进殿了,他已是晋王,封无可封,这军权,总不能立刻从他这有功之臣手中夺回来。
军权、政权,他都沾了一手,势力渗透的越来越厉害,内患甚于外患,我该如何是好?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赵匡胤。
纠葛在家国公私之间,便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此时,兴冲冲地赶回开封。
并令穆羽先行赶往雁门关,按他计划 为他出使契丹制造机会的杨浩正站在皇宫御阶下正等着晋见,因为网自南方回来,一路又在暖车中坐着,穿的不厚,在御阶下站了一会儿,双脚就冻得有些发麻,他跺着脚取暖。
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着,忽然,他脚下一停,猛地想起了一件大事。
他本来的计划 是假死脱身,逃到少华山下做一个怀抱娇妻美眷、尽享富贵荣华的富家翁去的,根本没有想过再回汴梁,汴梁的一切后事早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唯一放心不下的妙妙,也用了纳妾的法儿把搬迁不走的财产尽付于她的名下。
如今自己又回来了,现在拿妙妙怎么办?杨浩忽然有点傻眼,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搬起一块大石头来,一下子砸中了自己的脚。
只不过这块大石头是个软玉温香的小美人儿,用来砸脚也是不疼的,用来暖脚倒是不错,,这个,妙妙应该不知道我是假死吧?只是焰焰和娃娃那儿到是需要一番说辞。
唔,暖脚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要是用来暖脚杨浩又跺了跺脚,忽然觉得双脚冻得不只发木,而且发起痒来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14章 迟来的洞房之夜杨浩上了金殿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升官了。
不过官升得再大。
也是给人家打工的,赵普的官大不大?说歇菜就歇菜了,杨浩如今已打定主真自己创业,对赵匡胤的封赏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谢了皇恩,下了金殿,一出午门,杨浩就看见猪儿和袖儿正赶着一辆马车,候在宫门之外。
猪儿!杨浩快走迎上去,猪儿一把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毒么又回来了?焰焰她们呢?杨浩叹道:一言难尽,回头咱们再细说。
呃妙妙如今怎么样了?妙妙她她猪儿吱吱唔唔的说不出来,扭头求救似的看了袖儿一眼,杨浩大疑:妙妙怎么了?袖儿绷着俏脸道:大人,自从的知大人身死江南,妙妙姑娘悲痛不已。
后竟披麻戴孝,自闭于房中,绝食自尽以明心志。
甚么?杨浩脸色有些发白:她,她怎么这么死心眼?如今如今她怎么样了?猪儿讪讪地道:还能怎么样?自然是 ,自然是袖儿接口道:妙妙姑娘遣散府中仆从后绝食自尽,还是我师哥给她收的尸,本来在城外已经择了一块坟地准备入土为安了,又得到大人还活着的消息,所以现在仍停尸府中,想着 ,大人或许想见她最后一面甚么?杨浩勃然大怒,一拳将臊猪儿打将出去:混蛋,我把她托付给我最信得过的兄弟,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袖儿不忿杨浩如此对待妙妙,有心替她出气,今日所为全是她的主意。
薛良夹在娘子和兄弟之间,真相说不的。
又不想瞒着兄弟,真个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心中有愧之下,毫不反抗,竟被杨浩一拳打飞出去。
他皮臊肉厚的倒不在意,袖儿见心上人被打可不乐意了,一边扶起薛良,一边冷笑道:人要寻死,谁又拦得住她,你不怪自己,怪我师哥做什么?杨浩五内俱焚,惨然道:怪我。
怪我。
当然怪我。
可是你,你…… …他指着臊猪儿,也顾不得再做掩饰了:你既见她寻死,如何不将真相告诉她?袖儿冷冷地道:你当自己是一尊活菩萨么?妙妙姑娘本欲以死殉节。
正是听了真相,更是心灰意冷,全无求生之念,再也不想活了。
杨浩奇道:怎么会?她她, 他忽地恍然大悟,纵身跳上马车。
便往自己家门驶去。
猪儿爬起身来,有点心虚地道:袖儿,咱们这么对付浩子,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袖儿晒然道:有什么过份的?他杨浩当自己是什么?很了不起么。
他给别人的就一定是恩惠,是施舍?不管人家想不想要,不管这对一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姑娘来说是多夫的羞辱?哼!目高于顶的东西,不给他一点教,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猪儿讪讪地道:可是 ,可是俺兄弟 ,其实也是一番好意。
再说 再说妙妙姑娘又不想瞒他,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袖儿杏眼一瞪道:妙妙是被他欺负惯了,这才不敢触怒他,我怕他甚么?哼!这事是我的主意,你不要哭丧着脸。
跟死了爹似的,走快些。
咱们去看看热闹,总要他也伤心一回。
我才出这一口恶气!杨浩一口气儿冲回家门,跳下车扑进院中一看,果然不见一个家仆。
院中冷冷清清,连只麻雀都没有。
杨浩心中更慌,冲进厅中一看。
只见大厅空空落落,挽联高挂,中间一个大大的奠字,香案下一口棺材。
香案上一块灵牌,上写杨门林氏之灵位杨浩整个人都傻了,他来自后世,许多想法、看法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
做事大多只计较结果,不在乎手段。
在他那个,时代,为了房子假离婚、为了绿卡假结婚一类的事层出不穷。
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假意结婚、把庞大的家财馈赠与她,那绝对是一种恩赐,怎么会被她视做羞辱,在得知自己死为假死的真相之后反而心灰意冷,更萌死志?杨浩心内欲摧,扑到棺木上,手抚着棺盖儿,想着妙妙如今正是豆凳年华的一个,少女,却因为自己自以为恩赐的行为把她活活逼死,不由心内如摧,他含泪唤道:妙妙,我错了。
我错了,我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等我回来,哪怕打我骂我,我都没有一句怨言。
为什么要去寻死,为什么,当猪儿和袖儿赶来时,杨浩伏在棺木上。
絮絮叼叼也不知说了多久。
猪儿看了不忍,咳嗽一声,搓着手道:浩子,这个事儿,其实,,嗯!他的肋下被袖儿狠狠拐了一下,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杨浩抚着棺木。
头也不回,咬着牙道:你这头猪,我把她托付给你,你就是这般照顾她的?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猪儿摸摸鼻子,讪讪地道:可是,,妙妙姑娘她,她怎么样?杨浩霍地一下转过身来。
大吼道:她是我杨浩的女人。
后事自然我来料理!要不是看你是我兄弟,我现在对你绝不客气。
出去。
薛良头会看他大发脾气,心中着实害怕,慌忙答应一声,迟疑着却不出去。
砰!杨浩一听大怒:你这头死猪,竟然在灵堂里放屁,亵读亡灵!我没有,我没有臊猪儿连忙摆手。
偷偷看向袖儿,袖儿气得柳眉倒竖,双手一掐腰,摆出大茶壶造型吼道:看什么看,本姑娘放屁会像你似的这么响亮?砰!又是一声,传自杨浩方向,猪儿和袖儿同时转向他,袖儿道:喔自己放屁,还污赖别人, 砰!又是一声,杨浩听到声音传于自己身后,急忙转过身去,只听声音竟是来自棺内,不由又惊又奇。
听到又一声动静自棺内传出来时,杨浩立玄扑了上去。
他毕竟阅历多多,已见,厄人。
再加十这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炸尸,一触棺蛊见儿。
钉死,杨浩立刻奋起双臂之力使致一堆,棺盖轰地一声被推开了去。
棺中,妙妙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也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蠕动着挪到棺木边上,她的额头淤红了一片,大概是因为用额头碰触棺木的原因,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大团布,把个粉腮撑得鼓鼓的,因为棺木突然推开,亮光一下射入,晃得她双眼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可是她却努力的张大眼睛看着杨浩,脸上带着甜蜜的笑,眼中噙着甜蜜的泪,,杨浩到抽了一口冷气。
慢慢转向薛良,猪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干笑道:浩子杨浩眯起了眼睛:猪儿,是你告诉我,妙妙死了的?这个,,这个,猪儿忽然返身就逃,一边跑一边大叫:不关我的事,是袖儿说要让你伤心一回的可你是我***兄弟!杨浩大吼,顺手从香案上抄起一个铜烛台打向他的腿弯,臊猪儿一跤摔倒在院子里,好不容易揉着膝弯爬起来,就见袖儿站在他面前。
笑眯眯地道:出卖我?嗯?不要,,哇!眼见袖儿的靴底狠狠踩了下来,猪儿大叫一声,一下子捂住了他的胖脸,,这是妙妙迟来的洞房夜。
当她一手挽着及腰的长发。
一手提着鞋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含羞带怯却不无勇敢地走入杨浩的卧房时,想起她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杨浩不得不承认。
这个美丽而秀气的女孩,有资格做这房间的女主人。
可是,这位女主人如今实在是太稚嫩了,含羞而无邪的容颜,尖削的香肩、瘦瘦的胸腹,虽说是细蜂腰锰非肚,那臀部还绝对没到丰盈圆润的程度冬儿、焰焰的年岁也不算大,但是至少已经算是成年,而妙妙看着她那稚嫩的小脸,尽管杨浩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几年,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时代的观念,还是有种在犯罪的感奂。
柔软的衣服下,那幼滑而富有青春活力的弹性胴体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杨浩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当他看到妙妙眼中渐渐氤氲起委曲的雾气,他不得不把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子拥进怀中怨意怜爱,这是她应得的宠爱。
她是俊俏的,那种甜美、俏丽的表情非常可爱,同娃娃温柔、妩媚的风情完全不同,妙妙是一种充满青涩青春活力的未成年少女的感觉。
风情两字与她不沾边儿。
女人不到一定年龄,不经一定的阅历,是强做不来风情的;男人不到一定年龄,不经一定阅历,给他看他也是品味不了女人风情是对男人来说,致命的吸引力,不一定要风情万种,像妙妙这样娇俏可爱的女孩,猫儿一般偎依进你的怀里时,又有几人经得起诱惑呢。
杨浩亲吻着她,爱抚着她,躺在他怀里,妙妙就已酥软了身子,短促而轻的娇吟,带着无比魅惑的味道,她披散着一榻秀发,那张稚嫩的小脸便也带出了几分妩媚。
半睁的秀眼中漾起盈盈水波,她甜蜜而满足地看着她的男人,期待着那个最重要的时刻。
可是杨浩虽已察觉身下小人儿的身体反应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始终无法鼓足勇气剑及履及,登堂入巷。
于是,他努力地分神,努力地想:穆羽该已到了雁门关了吧?明天就去鸿驴寺,看看和契丹那边的交涉怎么样了,最好找个机会往契丹一行,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
那我只有自己制造机会了。
飞羽应该也会马上和我取得联系了吧?官人,你在想什么?妙妙睁开杏眼,迷迷蒙蒙的看着他,语气中却不无嗔怪。
女人是一种直觉性很强的动物,杨浩的分心二用,马上引起了她的注意,哪个女孩察觉自己的男人在与她亲热时还这样心神不属都不会开心的。
杨浩暗叫一声惭愧,随口遮掩地说道:亦 ,,我在想。
此番征江南,晋王以开封府尹身份统帅三军,好不威风,想着我本出身行伍,若有机会统御大军,征战沙场,是不是也很威风呢?。
妙妙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嗔怪地膘了他一眼,忽然桃腮飞红,一只纤纤玉手大胆地穿到杨浩袍下,握住了那虽经杨浩苦炼分心大法也不稍软半分的所在,杨浩机灵灵一颤,只觉那小手凉凉的、软软的、滑滑的,这一抚上去,简直是销魂蚀骨。
妙妙,你你做什么?杨浩的声音沙哑起来,呼吸也变得粗。
妙妙一直躺在那儿,柔若无骨、软软绵绵,一副任他摆布的样儿,可是妙妙出身何处?闺房中事她可不是不懂,只不过女儿家初夜,她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些,由得官人予取予求才是本份。
可是,自家官人这副带死不活的模样,她还如何忍得,难道这洞房之夜也要像上回下聘过门一般,要她再死一回才能让杨浩乖乖答应?杨浩一问,妙妙便不无怨尤地答道:官人既然想要做大将军,如今险隘当前,将军怎还不上马破关、冲锋陷阵呢?我吧 。
妙妙这一问,手下同时一紧,杨浩腰杆便是一挺,可是看到她那分明还十分稚嫩的模样,杨浩不由泄气,只得吃吃地应道:本将军是在想呃是在想,如何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妙妙俏眼向他盈盈一膘。
一双眸子湿润得已经快要溢出水来。
她媚声答道:孙子十三篇,篇篇是为战。
不战亦需有战,将军迟迟不上马来小女子怎知大将军你,,有没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能耐呢?妙妙,真闺中妙人儿也。
杨浩闻之大汗,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这个,,敌军稚弱,不堪一击,本将军,,本将军不忍下手,妙妙胆子愈发大了,娇媚的也他一眼,媚眼如丝道:这样仁心面软的无用将军,不做也罢。
依奴家川广。
我家官人还是好生做你的文官吧。
好,呵呵,做文官好。
杨浩干笑着,紧要处被这小丫头一紧一松、忽软忽硬地撩拨着。
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妙妙咬了咬下唇,脸蛋更红,像着了火一般,她把发烫的脸蛋埋进杨浩怀里,在他赤裸的胸口喷着灼热的呼吸,娇滴滴地道:就算是要做文官,也要考举人中进士入金殿大登科才能做那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成就大出息,官人,你说是么?杨浩忍不住大笑,如此知情识趣的妙人儿,谁敢说她尚未成的,只须温柔爱怜着些,今夜总要一番销魂,方酬美人之恩。
他放下心中顾忌,俯身在那娇躯之上,看着身下这朵娇滴滴的粉桃花,柔声道:好,那么你家举人老爷,现在就要中进士、入金殿、大登科,做那擎天白玉柱。
架海紫金梁了,娘子,生受着些 ※※赵光义回到开封,权知开封府尹赵光美就交出了大印,赵光义仍旧是汴粱城的父母官。
他的帅职本来就是战时职务,此时各部军队各回本营,兵权自然解除。
但是藉由这一战,赵光义不但在宋国树立了自己的军功与威望,而且他与禁军之间的坚冰也开始融解,他是此番南征踏平唐国的主帅,自然要由他来修战表、叙战功,向皇帝为诸将请功封赏。
通过这件事,使他事实上获得了与军方将领们沟通往来的的关系,这就足够了。
只要军方对他表示了关注和一些支持,那就够了,他并不需要时时掌握兵权。
他知道那不可能,整个大宋除了皇帝谁都不能。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没有想过举兵造反,夺大哥的皇位,至少现在没有。
天地良心。
他只想凭自己立下的战功、树立的声望,和对朝野更广阔深远的影响,迫使皇兄在立储一事上慎重考虑罢了。
遍封诸将、拔赏三军之后,文武百官就上书皇帝,开始为皇帝庆功了,正如发兵之前罗公所言,不管别人立下多大的功劳,这赫赫战功的最大桂冠,是要戴在皇帝头上的。
朝会上,三宰相率文武百官上书皇帝,请求皇帝加一统太平赵匡胤拒绝了,文武百官并不意外,皇帝当然要谦让一番,于是再请,再辞。
三请,三辞。
这一下文武百官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按惯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皇帝辞让最多不超过两次,皇帝辞了三次,他真的不想加封号吗?这时赵匡胤说话了:燕、晋未复,可谓一统太平子?文武百官洗然大悟。
原来这位皇帝陛下又惦记上了幽云十六州和北汉国的领土,野心,啊不。
雄心果真不只是 刚刚打下唐国,现在的大宋能连番作战么?赵匡胤又向群臣宣布:石敬塘割让幽蓟以略契丹,使一方百姓独限外境,联甚悯之,今建封桩库,蓄积金钱,向契丹赎买我土地庶民。
如其不肯,联便以此财帛募天下勇士,俾图攻取。
契丹如今已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契丹皇帝可不是用一堆玻璃球就能换来一个纽约的印地安酋长,蓄积百万贯钱,就能让契丹割让半壁江山?谁会相信赵匡胤这番鬼话,谁会相信契丹皇帝会蠢到要鸡蛋,而交出生蛋鸡?人人都明白。
这不过是赵匡胤一个,我要仁至义尽的幌子,幽云十六州,他是一定要打下来的。
只不过,宋刚刚立过十年有余,刚刚吞并了整个中原汰土,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新占有的领土,安抚那里的百姓,休养自己的军队,暂时,他是无意与契丹开战的。
要把那封桩库蓄满军费,也需要几年时间不是?赵光义听了摩拳擦掌。
非常希望北伐之战能再度由他领军。
他从来没有亲自带过兵,伐唐是第一次,这一战下来,他发觉打仗也不过如此,在练有素、准备精良的大宋禁军铁蹄下,敌人根本不堪一击,如果北伐的战功再能被他抢到的,那这个皇位继承人,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抢走。
可是,兴奋之余,他完全没有注意高踞御座上的那位皇兄向他投来的若有深意的一瞥。
赵匡胤。
已经准备向这位亲兄弟的问鼎之心发动反击了敬业的杨浩一大早就赶到鸿驴寺报到了。
初承破瓜的妙妙怎堪他的杀伐,妙妙在他身下,化作了一汪水、化作了一滩泥,可杨浩还没发挥出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呢。
他怜惜妙妙稚龄幼体,生怕她身子娇嫩难以承受,却也不敢只图自己尽兴伤了她,这一来无穷的精力只好消磨在工作当中。
一个上午,杨浩看遍了这段时间所有与契丹有关的消息情报与国书往来,不出所料,这段时间因为契丹内乱,萧后也想息事宁人,暂与宋国方面议和,所以口气异常平和,而宋国正在南伐,同样没有北进之心,双方都有和平解决争端的意思,对山东方面让契丹吃了一个暗亏的事,双方已经和解的差不多了,如果杨浩想要出使契丹,暂时没有借口循。
杨浩暗想:不出所料。
看来预先派穆羽去雁门关是去对了。
找不到借口,我就自己制造一个借口,以契丹和宋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制造的冲突绝对可以在可控范围内仍旧以和平手段来解决,这是符合双方利益的。
我是鸿驴少卿。
契丹叛乱的庆王之子又是死,在我的手上,我将走出使契丹面见萧后的最佳人选。
他正琢磨着,焦海涛跑了进来,兴冲冲地道:哈哈,大人,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大人一来,好事连连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15章 釜底抽薪难下手听了焦寺承没头没脑的这句话,杨浩诧异地道:什么事果不其然?焦寺承笑吟吟地道:果然是大人一回来。
咱们这清水衙门就开始财源广,,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呵呵。
好教大人知道,吴越国王钱俶入朝参圣来了,官家令魏王德昭与杨左使负责接迎款待。
杨浩喔了一声,心道:我要去的是契丹,等飞羽,派了人来,我就制造一个借口出使契丹去,钱王?他来就来了,关我鸟事。
杨浩心里想着,顺口问道:以往接见钱王是个什么规格,可有旧例可循。
还劳焦寺承整理个章程出来,杨某照做就是。
集大人也知道,这些繁文缛节,杨某是不大懂的。
没关系,没关系,这事儿只管交给下官就是。
焦寺承喜孜孜地道:要说旧例,那是没有的。
钱王与我朝来往最是密切。
也最受官家的礼遇,以往接迎钱王,向来都是由晋王千岁主持的,晋王掌着开封府,这汴梁地面上比咱们鸿驴寺管用的多,迎来送往的人手、接迎款待的安排,南衙的人就一手操办了。
我鸿驴寺根本不用出头。
这一会是咱们鸿驴寺头一回承办接迎钱王的大事,不过属下们自会把此事办的妥当,大人如今可是咱鸿驴寺的顶梁柱,露不得怯呀。
杨浩微微一笑,称谢道:如此,有劳焦寺承和诸位同僚了。
待焦寺承出去,杨浩转悠着茶杯,心思快速活动起来。
以往都是由开封府尹,也就是当今晋王负责接待这位钱王,这一回换了人?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我国人政治,玄妙无比,一个站位、一个亮相。
都可以成为某个政治动向的信号。
向来由晋王负责接待的人突然换了魏王。
意味着什么?想必晋王现在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吧,,有焦寺承等有经验的胥吏在幕后为他出谋画策,杨浩与魏王德昭接迎钱王一事虽是头一回办,却也处理的有声有色,钱俶此来,是很识时务地准备到开封做人质,与荆、湖、汉、唐诸国国君碰碰头,喝喝茶,接受赵匡胤和平接收来的,他想要的,只是一家老小的平安罢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官家怎么想的,似乎他不想锦上添花,马上接收吴越领土。
隆重的国宴上,忐忑不安的钱俶当场献词一首,其中有金凤欲飞遭掣拨,情脉脉,行即玉楼云雨隔之句,将他的心意表露无遗。
赵匡胤闻销歌而知雅意,当即郑重表态:联誓不杀钱王!尽我一世,尽你一世。
钱氏子孙。
永保富贵。
钱俶在汴梁风风光光地转了一圈,的了许多赏赐,又毫发无损地被送回吴越去了。
钱俶此来,明明是为了献地,不需一兵一卒、唾手可得的领土,官家却不顺水推舟地接收下来。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现在还有比接收吴越更重要的事么?圣意真个难测。
文武百官正为此猜测不已的时候,圣意难测的赵匡胤忽然宣布,要西幸洛耻。
看看他出生的洛阳夹马营,祭拜一下祖先的墓地。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统中原,如此赫赫战功,当然要向祖先禀告一番。
于是文武百官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赵光义听了也急忙入宫去见皇帝,以往不管赵官家走出征还是巡幸,留守汴梁的人都是他,此番赵官家要西幸洛阳,他自然要来问问皇帝的行程安排、返回的时间。
以及对留守京城的嘱咐。
进了大内,到了皇帝寝殿,一见赵匡胤,赵光义就以家礼向大哥亲亲热热的打声招呼:大哥,此番去洛阳,大哥准备多久回来?对京里面的事。
大哥还有什么嘱托吗?赵匡胤正在喝茶,听了他的问话,若无其事地道:如今中原一统,如此大事,当焚香默告于祖先。
二哥多年不曾回过家乡了,这一回,你和我一起回去。
赵光义一呆,心跳得有些急促起来,他迟疑道:我也要去吗?那……汴梁这过 …赵匡胤从容地一笑,接口道:如今江南平定,中原一统,汉国芶芶延残喘。
自保之力尚嫌不足,契丹又内乱不休,据报,南院大王耶律斜枪派兵抄了叛军的老家,庆王被迫率军逃往女真疆域,萧后下诏,与女真人正联手剿灭这股大敌,我国如今稳如泰山,也没甚么大事,汴梁么,就让德昭和光美暂时打理好了。
赵光义心头一沉,强笑道:也好,多年不曾回去家乡,兄弟心中也想念的很,如今就与哥哥同去便是。
离开寝殿之后,赵光义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钱王北上,魏王接迎。
大哥祭祖,魏王留守。
这些向来都是我的差使,大哥做此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来王继恩对这些安排也是毫不知情,事先竟未通报消息于我赵光义越想越是不安,他怔仲地行于廊下。
喃喃自语道:这是对我伸手兵权的惩罚么?你个自人,放的什么鸟屁!赵光义声音甚绝不可能被人听见,不提防半空里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把赵光义吓得一激灵,脸色都变了。
他霍地抬头,喝道:是谁?抬头一看,哪里有人,就听那悄声又道:…二你的鸟嘴。
惹少爷我肚午闲与。
赵光义定睛一看,只见梁上站着一只鹦鹉,用嘴巴梳理一下羽毛,然后瞪着两只鸟眼向他运气,赵光义听说过宫里养了一只喜欢骂人的鹦鹉。
乃是侄女永庆公主的爱宠,曾经把官家气得半夜把皇宫做了战场的。
他被这鸟儿唬了一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四下看看,赵光义顺手一探,从栏外花圃中捡起一块石子,瞄准了那鹦鹉斥骂道:好你只扁毛畜牲,敢对本王无礼,着打!说着手中石子便疾射过去。
那鸟儿连赵匡胤都放弃跟它一般见识了,这些日子里来横行于皇宫大内。
简直就是一个活祖宗,任谁也不怕。
早就变得不怕人了,万没想到还有人敢打宅,结果躲闪不及,被赵光义石子掷中,尖叫一声便跃下梁来。
那鹦鹉落地,惨呼着挣扎起来,扑愣着翅膀赶紧逃走,歪歪斜斜一路逃去空中飘落几片羽毛,远远还传来它痛苦的尖叫:贱鸟儿,贱鸟儿。
你这镌糠的夯货,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赵光义虚惊一场,不禁啼笑皆非地摇头,这时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比那鸟儿声音还要尖利凄惨的叫声:哪个鸟人伤了我的鸟儿!赵光义一呆:水庆?唉,一个女孩儿家,堂堂公主殿下,整日阶鸟人鸟人的,都让这贱鸟儿给带坏了赵光义又摇摇头,赶紧溜之大吉了。
※※杨浩在开封没有等到飞羽的人来跟他接触,却被赵匡胤带去了洛阳。
文武百官随行,皇上摆驾洛阳,先去安陵祭扫了祖先,然后赵匡胤做了两件事,两件令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事。
第一件事,是召来主管洛阳军政的现任知府、右武卫上将军焦继勋。
无功嘉奖,晋升他为彰德军节度使。
一步登天,升至武将再升无可升的高位。
第二件事,是造访赵普。
赵普罢相以后,虽有三城节度使一类的官衔。
其实都是虚职,没有具体的职务派给他,所以他一直在西京洛阳闲居,平日里闭门不出,再不参与任何政事。
赵匡胤突然登门造访,意味着什么?帝王的一举一动莫不大有深意,联系到魏王赵德昭取代晋王赵光义迎接钱王使朝,赵德昭、赵光美取代赵光义留守汴梁城,许多官员恍然大悟。
皇上要大力扶持皇长子、皇三弟,以制衡尾大不掉的晋王千岁了。
皇上召见赵普,显然是有意重新启用他,如今也只有赵普的资历和人脉。
重回朝廷,才能抗衡赵光义。
可是,无端提拔焦继勋是什么意思?莫非禁军也要来一次大清洗?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赵匡胤却是不动声色,每日游山玩水、寻访旧友,检阅驻守洛阳的军队。
一开始杨浩也未弄明白赵匡胤的意图。
直到一日赵匡胤冬游龙门石窟,赞叹自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周公辅政,迁九鼎于洛邑,宅此中国。
相因沿袭,十三王朝均定都洛阳。
洛阳气象真不愧为天下之中,华夏第一帝都时,杨浩才猛地醒悟过来。
想起了一件历史大事。
永怀河洛间,煌煌祖宗业。
上天佑仁圣,万邦尽臣妾。
咀嚼着这偶尔记起的四句诗,回想着自钱王进京以来赵官家一连串的反常行为。
杨浩突然明白他的目的何在了。
他。
要迁都!而且是迫不及待地要迁都,甚至连钱王拱手奉上的吴越沃土都暂时搁下。
立即筹备迁都事宜。
历史上,这件关乎宋国未来三百年国运的大事他没有成功,这一回,能不能成功?※※※ 赵普府上,悄悄潜来的慕容求醉目光随着赵普的身影缓缓移动着。
赵普紧锁双眉,捋着胡须,一步一沉吟:迁都,是好事。
一国气象。
取决于一国帝都。
长安坐关中临天下,古朴大气、豪迈万国。
洛阳居洛水之滨,中原中枢、文华鼎盛,亦不失雄风。
金陵据山水之险。
享江南富庶,乃汉统延续与复兴的必争之地。
开封,用卞水黄河之利。
天下财富汇聚,物丰人华,繁盛至极。
然开封有两个大不利之处。
一是黄河肆虐,泛滥成灾,一国帝都常有化身泽国之险。
二是地理上无险可守,一马平川,北人若要南下,顷剪可至,非百万雄兵不能守。
三年五载或可无妨,天长日久朝廷难以负担。
只是他抬起头来,望着房梁虚无处,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求醉道:大人,官家走了一步绝妙好棋呀。
迁都,对江山 社稷大大有利,此乃事关千秋之大利。
而眼下呢?晋王一家独大,已经引起官家忌惮,官家迁都,就可以离开晋王苦心经营十年,势力盘根错结、耳目遍及朝野的开封城另起炉灶。
如今情形,晋王就在陛下掌握之中,开封已落入皇三弟和魏王德昭手中,官家提拔焦节度,重赏洛阳守军。
又有起伏恩相之意,如此一来。
数管齐下,晋王势力,必可一举拔了除!赵普摇了摇头,低沉地道:那却未必,沉默半晌,他才吩咐道:你回去。
再不可来,仍然一心一意为晋王慕僚。
绝冰寸谣出半点异心。
陛下汗都能否成功。
就是能否决定古储毛旧川在,我们静观其变,绝不插手。
慕容求醉大惑不解,迟疑半晌,这才拱手道:是,求醉谨遵恩相吩咐。
看着慕容求醉远去的背影 赵普久久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堂下一股阴风回旋,吹得他机灵打个冷颤,赵普才拂袖转身,喃喃自语道:潜居于此,置身事外,赵某已看得十分清楚了,陛平最强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如果他战胜不了自己,那就一切休谈,赵匡胤果然宣布迁都了。
迁都洛阳,将开封这个政治、经济中心一分为二,经济留于开封,政治迁往洛阳,这就一举瓦解了赵光义苦心经营十年的潜势力,分拆、制衡,正是赵匡胤的拿手好戏,正是靠着这种手段,他彻底解决了自五代以来武将篡位成风的习惯,建国短短几年,就把天下州府官吏尽皆控制在朝廷手中,但凡所占之地,不使一个。
藩镇出现。
如今他已调虎离山。
又施恩于当地驻军最高统帅。
近一步笼络住了军队,赵光义这只离了山的老虎,还能不乖乖任由他的摆布吗?这就是赵匡胤兵不血刃的解决内部危机的手段。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迁都的意思刚刚表达出来,就遭到了朝野一致反对。
百官哗然。
他是预料到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百官竟然会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难道满朝文武都已被二弟收买?不,不会。
赵匡胤的目光从正争辩的面红耳赤的大臣们脸上掠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御史中承刘温叟不会背叛他,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田重进不会背叛他,枢密使曹彬不会背叛他,卢多辽、薛居正、吕徐庆,这三位亲手提拔上来的宰相不会级叛他,禁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大将呼延赞,他们都不会背叛他,可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也坚决反对迁都,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一位文官面红耳赤的叫道:吾以为,陛下先迁洛阳,观天下大势再迁长安之所言大有道理,远胜于定都开封。
长安有黄河、秦岭为屏障,坐关中而望天下。
有帝王之气。
洛阳北有大河横绝。
南有伊阙锁闭,东有成皋、虎牢之固,西有龙门、啃山之险。
而开封无名川大山可据,黄河难为凭仗反成祸患 一旦敌来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进攻,一马平川毫无险要的的势。
更加利于北人的战马驰骋,将来一旦与北国对峙,非百万大军不可守。
冗兵无数,国力如何负担?俟成臃肿,贻患子孙,不如迁都洛阳。
据山河之险而去冗兵,可安天下也一个将军蹭地一下跳了出来,大声咆哮道:一派胡言,我朝新立,国力有限,大兴土木必然动摇国本,再者,如今之关中已非昔日之关中,百业凋零,人口稀少,如何可为天下中枢?至于洛阳,亦不如开封便利,全国赋税。
仗运河供给,一旦迁都洛阳,车马络绎。
整日不绝,所费又岂少于军费?非也,非也又一个文官跳出来,摇头晃脑地道:建邦设都,皆凭险阻。
2!川者,天下之险阻也;城池者,人之险阻也。
城池必以山川为固。
汴乃四战之地,当取玉下时,必取汴地。
及天下既定而守汴,则发发可危矣。
北戎势重,京师藩篱尽撤,堰而无备当营洛阳,以为他还没说完,另一个文官便跳出来反驳:洛阳非处四通五达之地,不足以供养皇室,抚济万民,汴梁无山河之险,可以兵为险,天下富庶,难道不足以汴京之兵么?你们两个穷措大,掉的什么烂书袋!又一个将军跳出来,这位将军目不识丁,听他俩之乎者也的,也听不明白谁是跟他一个意见的,干脆一块儿骂了:什么险不险的,江南以大江为险,险是不险?将熊兵铿,一攻即克,可见工 河不险,不及兵备之重,某以为,汴京大好,不必迁都。
将军此言差矣,国都并非定于一地便当永不迁移,昔盘庚迁殷,商朝中兴;周朝自周原而迁搞京,终于强盛而灭殷商;魏孝文帝自平城迁都洛阳,削弱诸酋首之力而集王权。
得以称霸天下,今若迁都洛阳,以固险之精兵用来北伐燕云,则江山永固矣!陛平,陛下!眼见文武百官争吵不休,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按捺不住走上前来,李怀忠骁勇善战。
忠心耿耿,乃是赵匡胤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一见他站出来,有点焦头烂额的赵匡胤甚是喜悦,忙俯身道:爱卿有何话说?李怀忠小心翼翼的措辞道:陛下,东京汴梁有汴渠之漕运,每年从江、淮间运米数百万料,以济京师百万之众,如果陛下迁都洛阳,如何运粮呢?再者。
府库重,其根本都在汴梁,如今中原一统,天下却未定,实不宜仓促动摇啊。
臣以为,,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缓缓实施,以免伤了元气呢?赵匡胤缓缓坐直了集子,面上毫无表情,眸底却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甚至痛苦。
他明白了,他已经都看明白了,他看得出汴梁之弊,这些开国功再们哪怕是文官,也大多皿项汗事。
怎么会看不出汴梁的致命缺陷?然而。
他们还是 仙一旧反对,他们并不是被赵光义收买了。
而是被利益收买了,被属于他们个人的利益,他们的家在汴梁,他们的财富、土地、亲眷、豪宅,全都在汴梁,他们经营的粮油铺子、绸锻庄子、当铺银铺酒楼茶肆全都在汴粱,他们怎么肯走?就算他们觉得京师应该迁走,他们也绝不希望在他们当官的时候迁走,,晋王,你怎么看?赵匡胤默然半晌,转向了同样默然半晌的赵光义。
赵光义眼见群臣的反应,心头的一块大石已经落了地,他缓缓地、沉稳地走到御座前,忽然双膝跪下。
郑重地行了个礼,朗声答道:臣,反对迁都。
赵匡胤苦涩地笑了笑:晋王。
联所说的理冉,你可曾听清?臣听清了赵光义沉稳地道:但臣以为。
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赵匡胤的脸颊抽插了一下。
久久不作一语。
在德不在险?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只要得民心,就一定守得住天下?李煜虽然浑蛋,可是江南民心并不向宋;孟机的税是收的重了些,可是蜀人并未盼着宋人去解救他们,他们守住了江山么?曾经,也有一位圣人门徒整天叫嚣对付匈奴在德不在险。
那是汉武帝的时候,汉武帝二话没说,直接把他送到边疆对匈奴以德服人去了,其结果是,没多久匈奴就砍了他的脑袋,攻进城来,肆意烧杀掳掠,奸淫妇女。
可是,他能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赵光义么?这是他的亲兄弟啊!此次为了迁都,他的确做了大量准备,包括军事上的,但是有一件事他没料到,有一件事他下不了决心。
他没料到就连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也有这么多敢当面反对他的迁都之议的,他无法下定决心,杀一傲百,拿自己的同胞兄弟开刀,,怎么办?不顾一切,悍然专断?他做不到,杀人如麻的流氓刘邦在满朝文武一致反对的情况下都不敢擅自撤换太子,在如今江山初定、力求平稳的时候,他同样不能冒天下之大讳独断专行,执意迁都。
杨浩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和罗公明是少数几个没有发表意见的官员。
罗公明是历经几朝的老油条,轻易决不发表意见,而杨浩,杨浩其实看的很明白,宋国后来冗兵冗政固然有着其他原因,但是汴梁做为国都,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原因。
洛阳不好么?长安不好么?那里现在经济不发达,人口太少?这叫什么理由,一旦政治中心迁到那儿去,以百年之功,怎么可能不会重新兴旺起来?长安,那是两百年后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蒙古铁骑都无法正面攻破的所在。
可是,他不能说什么,因为他也明白,迁都成功于否,真正的要害所在,并不在你摆出多少堂皇的理由,而在于赵氏两兄弟之间的较量,那才是决定之关键。
赵匡胤一代帝王,此番往洛阳祭祖,他已经做好了种种准备。
现在,只看他能不能杀伐决断,用明成祖朱林一般用铁血手段,骇退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他有这个魄力,有这么冷血的心肠么?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吧,退朝赵匡胤吃力地站起来,缓缓向后殿行去,一向龙精虎猛的赵匡胤,这是头一回在文武百官面前露出疲惫之色。
杨浩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发涩,他开始有些同情这位皇帝了,有些事,他做的不是不对,他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不能去做,他是个英雄,但是他做不了杀伐决断、太上忘情的盖世英雄一连几天,皇上称病不出,既不游览故地,也不开朝会,看那样子,赵官家心结未去,暂时没有心情再游山玩水了,文武百官也都清闲下来,杨浩也很闲,他整天押着脖子到处乱逛,看到谁都觉得像是飞羽的人,哪怕是看到个要饭的,他都希望那乞丐嗖地一下蹿到他面前来,低声问他:要毛片吗?啊不,应该是低声禀告:大人,飞羽前来候命。
可惜,等来等去就是不见飞羽的人来,杨浩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离开芦州之后,飞羽已经彻底焕散了。
就在这时,他望眼欲穿的人终于来了。
大人,大人杨浩带着俩亲兵刚从白马寺逛出来,石狮子后面忽然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向他招手,杨浩大奇:做生意都做到这儿来了?也不怕佛祖怪罪。
定睛一看,楼浩唬了一跳:叶大少?。
杨浩四下看看,赶紧登车。
向女装打扮的叶之璇递个眼色,叶大少会意,一个箭步便上了车子,坐到他的旁边,杨浩立即放下车帘,诧异地看着他一脸风尘的模样问道:你怎么这般模样?叶大少哭丧着脸道:是不是很像被人强奸过?斑 ,,像叶大少很幽怨地又问:像是被几个。
人强奸过?杨浩的脸颊抽搐了几下:你,,你不是真的那啥了吧?。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16章 疑云重重叶大少听了杨浩调侃的问话,气极败坏地道:谁眼神那么差,连公母都分不出来?杨浩失笑道:是你这么说,我才这么问,我还以为某些强人欲火攻心,也便将就了呢。
叶大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一分乱发,悻悻地道:说起来真是晦气,我本来是到汴梁去见你的……杨浩插嘴道:你不知道我随官家西巡么?叶大少道:官家西巡我知道啊,我还知道晋王、三宰相、枢密使、三司使……全都跟来了,可是没听说你的名字。
杨浩糗糗地道:跟他们比起来,我的官儿的确是小了些。
好吧,你说,去汴梁找我,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叶大少一听,苦笑道:本来好端端的,到了开封我就去找你,正走在路上,就看到满街的官兵,二话不说就向我扑来。
我还以为泄露了身份。
让皇城司给盯上了,吓得我跳下车就跑,大人你也晓得嘛,我用的可是自家的车子,如果让他们抓到了我。
证实了我的身份,那就把我叶家一勺恰了。
杨浩紧张地道:他们怎么盯上你的。
不曾被他们确认你的真实身份吧?叶大少一拍大腿道:晦气之极,待我跑开了,才晓得他们抓的不是我。
而是所有如我一般书生打扮的人,私下里一打听,才晓得是有位大将军刚刚遇刺,凶手就是如我一般书生打扮的一个人,那些官兵一时分辨不的。
只好一一抓去,再由那位见过凶手的人进行辨认,整个东京城大乱。
太学院的夫子学生们都跑去向魏王抗议了。
杨浩奇道:是哪个大将军遇刺了?叶大少道:就是刚刚在灭唐一大将军押运着五百尊铁罗汉,刚刚到了汴梁码头,就有一位士子高举一副画轴,说是祝贺曹大将军开疆拓土,战功赫赫,是以绘了一副《黄沙百战黄金甲》的图,并题诗一首,赠送予曹大将军,为他贺功。
曹将军甚是欢喜,就让那书生上前献画,那书生在众目睽瞪之下献图于曹将军面前时,却自画轴中抽出一柄短刃,一剑便刺入曹将军左颈,随即就像一只大鸟儿似的,穿墙走壁。
跑了个无影无踪。
可怜那曹大将军身边扈从如云、又有一身好武功,死的忒也冤枉杨浩吃惊地道:曹翰安人行刺了?叶大少道:是啊,满大街的人都在传,有人说,那位书生一身轻功可日行千里,手中一口飞剑乃大唐时的剑侠空空儿真传,用的行刺之计是荆柯刺秦王的手段,嗨,反正传的沸沸扬扬,那人倒是跑了,我们这些书生打扮的人可就倒了霉。
旁人不怕被抓,我可心里有鬼啊,一个人东躲西藏,趁夜才赶到你府上,这时才晓得你也随皇驾来洛阳了。
于是我便赶紧赶来,这一路上,画影图形,到处都在缉拿那书生,我一身书生打扮真是寸步难行,灵机一动,这才换了女装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了。
呵呵,不过话又说回来,干了这一行。
你不能只靠别人护卫,自己多少也该练些功夫,以后抽时间得找位师傅学学功夫杨浩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若有所思地道:曹翰死了?我就知道他杀孽太重,老天不报,也自会有人来报复。
江州一战,屠灭满城六万生灵。
这一定是江湖上的人物看不过他的手段,这才替天行道。
叶大少道:他死他的,关咱们什么事儿呀。
大人急着让小的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杨浩回过神来,说道:嗯,芦州那边情形如何。
你要详细说与我听。
还有。
你练的神鹰,也要尽快想办法给我弄一只来,从现在起,的留人在我身边,有什么消息及时通报。
另外,你还须迅速传消息回去,让义父派一支人马赴雁门关外听候穆羽吩咐。
对了,义父的身体如今怎么样了?唉。
木老爷子的身体,够呛啊,丁大爷延请了名医为他诊治也无法让他疮愈,谁都不让他喝酒,木恩他们都跪下相求了,可他就是怎么劝都不听,车轮辘辘,渐渐消失在洛阳街头,,※洛阳行宫内,赵匡胤徘徊在御花园中,此时冬雪消尽,春芽初萌,檐下的冰柱儿不停地滴着融化的水珠,初春的气氛让人心浮气燥。
赵匡胤穿着一袭葛黄色的便袍,额头系了一条同色的年巾,脚下一双布履。
阔口浓眉、龙行虎步,漫步御花园内。
就像一位致仕还乡的武夫。
他的确是病了,不过只是小恙,以他的强健体魄,根本不是问题,连着几天不上朝,一方面的确是心情不太好。
二来也是正在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他调虎离山、笼络洛阳守军,只是习惯性地防患手段,事实上他也不相信二弟会对他不利,敢对他不利,从一开始,他就想用柔和的手段来解决兄弟间的这个分歧。
想不到二弟并没有被他摆出的阵势吓倒,而且满朝文武所有重臣几乎一边到的反对迁都,他也不能置若罔闻,迁都这招从眼前来说是釜底抽薪、从长远来说利在千秋的大计只得暂时搁置。
他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何必着急呢?自从两百多年前安史之乱后,中原渐渐开始沦丧。
异族入侵,诸侯割据。
不断地改朝换代,不停地厮杀掠夺,可是他,洛阳夹马营出生的一个武官之子,横空出世的香孩儿,只用了十几年的功夫,就让中原大地重新统一。
建立了一个稳定的强大的霸业政权,这样的大事他都做得来,还有什么是他办不了的?他不着急,既然二弟仍然不肯放弃,他可以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来慢慢消磨二弟的壮志。
二弟是没有反他的胆量的,也不会反他,二弟只是想创造在朝中无人可比的。
甘,迫使他考虑电洪择了卓子来继承大统。
那么他驾崩甩旧,大宋必会出现主弱臣强的危险局面,迫使他不得不把兄弟也纳入立储的选择标。
没关系,不就是主弱臣强么?二弟这一手又怎能难得住我?赵匡胤晒然一笑,停住脚步,把目光遥遥投向了西北天空,那儿还有一个王国,一个摇摇欲坠的王国。
中原已经在手,接下来。
他要灭掉北汉国,夺回幽云十六州。
在他有生之年,让九州重新一统。
但是天下初定,现在宋国需要休养生息,重新积聚力量,才能发动北伐,他清楚地意识到,契丹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远比蜀、汉、荆、湖、唐更加强大,经它们加起来还要强大。
甚至比现在的宋国强大,北伐之战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样的话,一定得谋而后动,否则一旦败了,很可能从此挫伤宋国的士气,再次北伐将将更加困难。
因此,托庇于契丹的北汉国,在决定与契丹正面开战前也就动不得它。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契丹弱主登基,引得野心家纷纷登场,庆王暗斗之后终于撕破脸面发动叛乱,引致契丹诸族大决裂。
如今南院大王耶律斜输发兵抄了他们的老家,庆王虽自上京仓惶退兵,但是他的实力并未受到太大的损失,这样的话,如果要发兵征讨北汉国,契丹正被庆王拖着后腿,很难予以帮助。
没有契丹人撑腰,北汉又岂堪一击,何不趁此机会把它拿下来呢?赵匡胤微笑起来:此番回京之后,就让德昭亲自率兵北伐,朝中善战之将尽可供他驱策。
那些此番南征未得到战功的将领必纷纷响应,再使赵普为参赞,随军辅战。
待皇儿功成归来,便是以王爷之尊,有了灭国之功;光义是晋王,同样有灭国之功,两人算是打平。
那时联再藉战功,让赵普还朝,受过这次教刮,赵普应该能收敛一些,有他制衡二弟,此后联将国事多多交予德昭去办,有联一手扶持着,三年五年、十载八载之后,德昭之威望权势还怕不在光义之上么?光义,你就算是一棵参天大树,如今也已长到尽头了,而德昭,还只是这初春季节刚刚吐绿的一截枝芽,待到你们并驾齐驱的时候,到那时,你自然晓得收手,纵不肯收手,那时你也无力回天了,润物无声赵光义骑在马上,意兴萧索地道: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唉,记得时候和大哥去洛河边游玩,风光无限,美不胜收,如今再看,怎么就觉得毫无兴致了呢。
慕容求醉微笑道:千岁,如今积雪初消,尚未到春暖花开时节,洛河边上自然没有什么风光可看了。
赵光义摇头一叹道:那时候,也是天气刚刚放暖慕容求醉笑道:少年时的情趣,与成年后自然不同。
呵呵,那时千岁去洛河边上,想来破冰钓上一尾肥鱼,便是最大乐事了。
如今却不然,要是此去洛河,能有洛神来迎,那才是无上之喜吧?赵光义仰首大笑:不错,不错,少年时的乐趣,与成年后自然是大大的不同。
唔。
洛神,本王幼年时便听说,洛神宿妃原是伏羲氏的女儿,她定居洛神之畔,被黄河河伯所觊觎,将她抓入水府,要迫她为妻,这时妻子偷了灵药返回天宫,独自一人留在人间的后真听说此事,便打败河伯,将她救回人间,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天帝便封后弃为宗布神,宏妃为洛神。
慕容求醉道:是啊。
后来曹子建暗恋大妓甄氏,还曾藉口在洛水边遇到了洛神毖妃,写下一篇《洛神赋》,以寄托对甄氏的迷恋之情。
其形也,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鬓鬓兮若轻云之蔽月,飘翻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远而望之,远而赵光义接口笑道:怎么,慕容先生记不起词来了么?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绿波。
橄纤得衷,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延颈秀项。
皓质呈露。
芳泽无加,铭华弗御。
云髻王爷,并非下官忘词,你看那位女子,可算得上橄纤得衷,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赵光义闪目望去,只见前方路上一位白衣女子,身林高挑,素带缠腰,走起路来袅袅娜娜。
不禁双眼一亮,赞道:风姿翩跹。
果然不俗,,两个人品头论足,步伐就慢了下来,行至那白衣女子面前,两人不约而同回首看去,想看看那女子姿容是否也如背影一般惊艳。
这扭头一看两人双眼顿时就是一亮。
眼前这女子果然姿容婉丽,赵光义只觉那女子一双桃花眼媚气逼人,还未及露出惊艳神色,那白衣女子突地云袖一扬,寒光乍闪,身影跃起。
迅若闪电地惊艳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啊!慕容求醉惊呼一声,身形一动便欲跃起,心中忽地一闪,不觉又顿了一顿,这一刹那的功夫,剑光已至赵光义咽喉,赵光义仰身而起,双腿已然脱镫,用力在马背上一踹,魁伟的身子竟然极为灵巧地避开了这险之又险的一剑。
那白衣女子柳眉一扬。
似乎有些诧异于他的身手,她伸手在马鞍上一按,又是一剑逼来,仍是刺向他咽喉,赵光义刚刚落地,蹬蹬蹬连退几步,大袖一卷,裹住了那白衣女子的剑刃,只听嗤啦一声,袍袖碎裂如漫天蝴蝶,那女子手中列也被带得扬向半空,赵光义吐气开声,一掌便拍向那女子贲起的酥胸,出手狠辣,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这时晋王侍卫全都扑了上来,赵光义甫一交手,就发觉这女子剑术实在算不得高明,方才她那惊艳的一石,完全是仗着奇快的身法这才对自己构成了威胁,所以大声喝道:一旁站下,待本王擒她!赵光义屈指如钩,连施擒拿,那白衣女子剑法果然很心7只能仗着奇妙无比的身法且战且退。
慕容求醉缓缓下马旧甘工闪动,看着大战的双方,忽地伸手一探,自一亲兵肋下抽出佩剑,扬手一掷,高喊道:千岁,接剑!赵光义腾身退了一步,接剑在手,忽地一声,风雷大作,这剑在他的手中,较那女子强了不知多少,那女子疾退。
赵光义仗剑直追,那女子与他交手几合,手中短剑几欲脱手飞去,眼见不敌,仗着身法奇妙,便欲脱身离去,赵光义哪里肯放,使剑将她拦了下来,眼看那白衣女子渐渐不支,路边矮墙外忽地跃出一人,也着一身女子衣衫,脸上却蒙了一块布帕,手中使一口歹,天矫若天外飞仙般一剑驰来。
铿铿铿二人剑刃相交,赵光义被迫的连退三步。
赵光义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蒙面人,既惊于此人剑法的高妙。
又惊于他所使的剑,两人所用俱是军中所用的阔剑,可以双手把握,如刀斧般削劈。
你是什么人?一见对方用的是军中大剑,赵光义又惊又怒,厉声喝问。
那人脸上蒙着面巾,头上压着一顶毡帽,帽檐儿低低压至眉头,头微微低下。
并不与他对视,却去一把拉住了那白衣女子,赵光义大喝一声,双手握剑,向那人连劈三剑,都被那人单手使剑,以极巧妙的手法化解,赵光义本不擅剑术,一见那人剑术明显高于自己,猛地一剑脱手劈去,抽身便自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了缨枪。
枪扎一条线,棍打一大片。
然而棍端装尖即为枪,枪若去尖即为棍,所以枪棍相通,枪也可以抽、打、劈、砸,棍也可以戳、挑、撩、滑。
这条枪到了赵光义手中,真个是虎虎生风,时而用枪法、时而用棍法,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条大枪到了赵光义手中,那人使剑便有些吃力了。
赵光义枪如游龙扎一点,棍似疯魔扫一片。
把枪棍的技艺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人似乎要扯着白衣女子离去,眼见赵光义棍法厉害,抽身不得,忽然松开那白衣女子,双手握大剑反击过来。
赵光义冷笑一声,大枪一摇,霍地点向那人前胸。
枪怕摇头棍怕点,大枪一摇。
扑愣愣来了个。
凤凰三点头,枪尖被抖成一个又圆又小的圈,忽然快逾闪电地向那人咽喉及两肩扎去。
哪一枪是实,哪一枪是虚,让人着实难测。
他这一枪搬、扣、刺,:个动作一气呵成,不想那人剑法实也高妙,手中一口重剑,居然使得极为轻灵,这必杀的一枪竟被他破解,而且反手一剑贴着枪柄向他手掌削来。
枪似游龙。
捉摸不定,那枪杆儿不是直来直去的,锋利的枪尖刺出,枪杆抖颤。
犹如一条蜿蜒前进的龙蛇,这一剑削来,赵光义振腕一挑,一磕一崩之间,便用枪杆儿将那柄剑弹开,大枪一翻,使枪柄扎向那人下阴,那人一剑逼退了他的攻势,已趁势一扯那白衣女子,低喝一声:走!便双双跃向墙头。
赵光义大枪一振,如一条飞龙脱手向那人追去。
那人身在空中,挥剑一格,反借这一枪反震之力,更快地闪向墙后。
赵光义堂堂王爷,自然没有当街狂追的道理,他大喝一声道:追!给我追!那些士兵便立即纷纷扑向墙头。
千岁慕容求醉走上前来,赵光义一摆手制止了他,看看四下已围拢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阴沉着脸道:回去再说。
他扳鞍上马,侍卫们立刻围拢上来,将他护在中间,又有人驱散百姓,赵光义快马加鞭向前驰去,行不多远,便见前方一乘车轿,车辕上站着一人。
正向远方眺望。
那人一回头,瞧见疾驰而来的赵光义,连忙跳下马来长揖道:千岁。
赵光义一看这人正是杨浩,只有一乘车轿,也无侍卫相随,看他模样似乎也正游览归来,赵光义忙一勒马缰,说道:杨左使,这是从哪里来?杨浩道:哦,下官今日去游白马寺,刚刚归来,方才见到几名王府的士卒急匆匆赶往前去,不知,六赵光义目光一闪,忙问道:方才你可曾见到两个女子匆匆行过?杨浩道:的确见过,不过其中一人虽着女装。
看其身形步态,却似一个男子呀,她们走的飞快,下官正在纳闷儿,就见王府的亲兵赶来,见了下官,也曾问起她们下落。
下官刚刚指明方向,他们就匆匆谢过追去了,千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下官可有效劳之处?赵光义强自一笑道:没甚么大事。
只是两个民女冲撞了本王的仪仗,侍卫们小题大作罢了,杨左使自去忙吧。
说罢挥鞭向前驰去,杨浩忙避过一步,拱手让行,待赵光义一行人去远了。
杨浩暗暗吁了口气,他急急返身上车。
一进车厢,就见叶大少和那白衣女子正并肩而坐。
杨浩匆匆放下轿帘,沉声问道:壁宿,你这是做什么?原来。
那白衣女子正是壁宿乔装改扮,巷中行刺一幕,都落入恰恰经过此处的杨浩眼中,杨浩一眼认出壁宿,不禁大为惊骇,眼见壁宿不敌,左支右绌行将被捕,情急之下杨法汲多想,他一面命车子继续前行,一面匆匆换上叶大少的女装,取布帕蒙了面。
又从随行的两名亲信侍卫手中取了一口大剑,命他们两个独自归去,然后急急赶去救了壁宿回来。
还来不及问他缘由,支走了那些追捕的官兵之后,便站在车头作戏。
听他一问。
壁宿血贯瞳仁,咬着牙根恨声说道:我要杀了赵光义!千岁 赵光义转来转去,转得慕容求醉眼都花了,赵光义这才止住脚步,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是他,他不会派人杀我,不会慕容求醉目光一闪,连忙追问道:千岁可是知道是什么人指派了那刺客么?赵光义膘了他一眼,脸色更显阴霾,他沉吟半晌,仙几摇了摇头。
低声吩咐道:你自去休息吧。
寻常百姓机事端前去举告的,这事儿尽量压下来,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此事也不宜声张是,慕容告退。
慕容求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拱手退了下。
赵光义颊然坐到椅上,喃喃自语地道:那人使的是军中的大剑会是谁要杀我呢?不会,不会是他,绝不会是他,大哥纵然恼我觊觎皇位。
以大哥的脾性为人,也不会对我起了杀心。
这场搏奕,是实力的较量。
谁能得立储君,谁便能得承大宝,大哥以至尊身份,断不会行此下三滥的手段。
仔细想想。
他又动摇了自己的判断:可是,,皇兄会不会以为百官反对迁都。
都是因为被我收买,所以才心生忌惮?他负起双手,又在厅中踱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我自灭唐归来,声势一时无两。
李汉琼、曹翰、田钦作这些肯不折不扣执行我军令的禁军大将,我都大加褒奖为他们请功,示恩邀好的动作太过明显,他们也投桃报李,对我颇为亲近,走动的密切了些,曹翰掳掠金银无数,还惦着送我一份厚礼,如今又有百官与我众口一辞阻止迁都,大哥会不会听到了这些消息。
对我可是他会因此狠下心来对我下手么?想到赵匡胤一向的为人,和对自家兄弟的深厚感情,赵光义犹疑难决,正沉吟间。
厅口忽地有人悄悄禀道:千岁,京里有人,带来了紧急消息。
赵光头霍地抬起头来,吩咐道:着他进来。
那人是南衙一个小吏,亦是赵光义的心腹,一见大厅,见到赵光义立即施了一礼。
赵光义问道:京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人道:千岁,曹翰将军还京之日,于汴河码头遇刺身亡。
什么?赵光义听了顿时一呆,那人又道:此事与我南衙本无甚关碍,不过千岁吩咐过,京中如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管与我南衙有无干系,都须禀报千岁,所以程判官令属下前来禀报。
赵光义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曹翰将军遇刺,是什么时候的 那人禀道:三天之前,因为并非涉及我南衙的急事,又因处处辑捕凶手。
恐引起有心人注意,所以属下并未借用官驿快马,也不敢亮明南衙身份,只以商贾身份赶来,行路不敢匆忙。
所以今日方赶到洛阳。
赵光义面色攸变:三天?已经三天了,堂堂朝中重臣遇刺,第二天就该禀报官家的,为什么洛阳这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那人讶异地道:什么?魏王千岁和权知开封府尹皇三弟不曾将此事上奏官家么?这个属下不知魏王德昭和赵光美的确把此事压了下来,因为皇帝此番西巡,是一统中原之后,欢欢喜喜去祭祖先的,这时匆匆报告朝中大臣遇刺身亡于事无补。
徒惹官家不快。
再者,二人是头一回担任留守汴梁的大事,马上就在自己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官家面前如何交待?二人想着也抓凶手,若能抢在禀报赵匡胤之前抓到凶手,面子上也好看一些,有此顾虑,所以作为监国,暂且压下了此事,不想这却引得本就多疑且心中有鬼的赵光义猜忌起来。
赵光义眼睛转动了几下,又问:曹将军怎生遇刺?那人道:当日曹将军押运五百铁罗汉返京,在汴河码头时,忽有一位书生持书画献上,那小吏源源本本说了一遍,赵光义将经过问了个仔细,挥手让他退下,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诸将之中,如今和他过从最密切的就是曹翰。
曹翰杀神一般的作风甚合赵光义的胃口,请功簿上,他为曹翰的美言也最多,曹翰投桃报李,早已使人送回消息,说是携了大批财物回京,内中精挑细选了十船宝物,是赠与晋王的。
如今他死了,监国竟然不予公开,紧接着就是自己遇刺,行刺的凶手手法相近,都是乔装打扮,藉故近身,都是轻如灵猿,来去如风,这岂不是一桩奇事?大臣遇刺。
十年不遇的大事,三日之内在东京、西京接连发生,两个遇刺者之间又有这许多关系,再想到那刺客失手,仓促跃出一身女装,却是男儿身形的人所使的军中大剑,赵光义心中便是一沉:大哥,为了把皇位留给你的儿子,你真要把兄弟置之于死地么?※※杨浩暂住的官邸,听着壁宿含泪述及别后经过,说出水月姑娘惨死的经过,想起那个只会含蓄温柔地向他轻笑的小姑娘,竟然就此身死,杨浩心如针扎。
叶大少在一旁嗫着嘴巴,有心想劝壁宿几句,可是瞧见他模样,竟然说不出话来。
壁宿说罢,含泪起身道:多承大人慨施援手,此恩此德,壁宿铭记心中,壁宿一个刺客,不宜留此为大人招灾,就此告辞。
杨浩沉声道:你要去哪里?壁宿站住脚步,亢声道:不杀赵光义此贼,壁宿枉为人也。
我会择机。
再次行刺!杨浩淡淡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一次偷袭不成,更难再得机会下手。
不想找我帮忙吗?壁宿慢慢回身,向他长揖一礼,缓缓地道:袭杀皇族重臣,塌天之罪。
壁宿孤独一人,无牵无挂,大人自有家眷和锦绣前程,有许多兄弟要赖你同图大事,壁宿怎能连累大人?壁宿只恨当初未听大人之言,未与大郎同行。
如今遭此无妄之灾,能得大人冒死相救,已是感念不尽,不能再拖大人下水了。
杨浩一步步向他走去,沉声说道:昔日你我渡口相逢,两个亡命。
奔走西北。
如何相依为命,你忘了么?草原上。
杨某为毒蛇所噬,命在旦夕,是仗你蛇药才救回一命,你忘了么?自到芦州。
我做官也罢、做民也罢、做匪也罢,…取消耳后。
为我奔击。
毫无向然尤,你忘了么 你忘了,我却没忘,我视你如兄弟,岂是待如走狗?这天下,不差一个晋王,我杨浩,却不想少了你这个兄弟!壁宿感动的热泪盈眶,颤声道:不,大人所图甚大,岂可为壁宿一己之仇轻身赴死,壁宿不敢答应,不能答应杨浩走到面前,举手搭在他的肩上,直视着他道:你错了,我知道你如今恨比天高,但是我并未想马上与你去报仇。
他的武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今日我使的剑不趁手,但是他的枪也并非他擅使的武器,以我方才交手情形来看,若是单打独斗,以我现在的武功,还奈何不了他,何况经此一事,他的护卫必然森严,我们纵能碍手,也再难全身而退了。
我会帮你对付你的仇人,却不是要把我们两个的性命也搭进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若想一击成功,你现在要能等壁宿重重地一点头,沉声道:我能等,穷我一生一世,我有的是耐心!杨浩展颜笑道:那就成了。
你现在切不可露面,先潜居在此,过几日风声平息,我才送你离开他转首望向厅外一角天空。
轻轻地道:这些界改变了许多,但是有许多东西并没有改变,哪怕沧海桑田,人心、人性、欲望。
这些东西没有变,有些人的选择就不会变,只要他的选择不会变,他的行动就未必无迹可循。
我答应你。
一定会找一个最恰当的机会,让你手刃仇人。
赵匡胤要起驾回京了。
他缓缓行于旧时居处,看着那未变的屋檐,曾经爬过的墙头。
偷过枣儿的邻家枣树,依稀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一代帝君,也不禁柔肠百往事仍是历历在目,可他已从一个孑然一身,提一条棍子走出家门闯荡天下的汉子,变成了九五至尊,中原人主。
无数众臣环绕,身处人世之巅,心中却有无限寂寞的感觉。
在一条陋巷中站住,若有所思半晌,赵匡胤微笑起来:联记得,小时候曾经得到过一匹小石马,爱逾珍宝,常被玩伴所窃,所以就埋在这里,也不知它如今还在吗?当即就有禁军大汉上前抛挖。
在他所指之地附近刨出好大一个坑来,果真找到一匹小小石马,赵匡胤接在手中,也不顾上面满是泥土,轻轻地抚摸着,脸上露出无限温馨的光辉。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走吧,走吧卓辘辘,马萧萧,大队人马又一次去了他父母坟前,向二老辞行。
哭祭双亲之后,赵匡胤登上陵园角楼,四处观望,只见南有少室、太室诸山;东有青龙、石人诸峰。
西临伊河、洛水,北靠活诣黄河。
多好的地方呀,就算关中凋蔽,至少也该选择这里做我帝都,这里,我是不会放弃的!他忽地唤过一名禁军侍卫。
取过他的劲弓,搭一枝箭,向西北方向奋力射出一剑,振声吩咐道:此箭所停处,即联之皇堂。
联千秋之后,当葬于此!他取出那匹小石马,令人埋在落箭处做为记号,立即有亲信大将接过石马,率百余名侍卫急驰而去,寻那落箭之下。
赵匡胤再望一眼这青山绿水,概然说道:走吧,回京。
此时,杨浩正在北行路上。
带一千八百禁军,招摇北向,直趋上京。
昨日朝会,晋王赵光义忽然称病,未来上朝。
这是寻常小事,初春时节,人反而易生病,朝中文武大臣们这些时日偶患小疾的并不少,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本来以为今日朝会无甚要事,正要例行结束的时候,忽然收到军情急报,雁门关外有北人打草谷,劫掠烧杀一番,祸害百姓无数,雁门守军闻讯赶去,双方一场大战,各有死伤。
百官闻之哗然,杨浩也大为惊诧,他正准备安排人在雁门关外制造摩擦,为自己赴契丹出使制造机会。
可是叶大少的消息还没传递出去,不可能是他的人干的。
如今北国情形,只怕宋国干扰。
他们还会来招惹宋人么? 朝中文武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北人此时还敢生事,当予严惩,有老成持重者则认为我朝连番做战,征南伐北,此时宜修养生息,积蓄国力,此事说不定只是某个穷苦部落初春时节没有食物,举族都要饿死,迫于无奈这才行险劫掠,当和平解决。
杨浩抓住这个机会,请求出使契丹,用外交手段解决争端。
赵匡胤正打算回京之后便派皇子去伐北汉国,这是一定要摘到手的一枚桃子,虽然预料契丹正闹内乱,不会派兵阳挠,若能藉此事派使者对契丹安抚一番,显然更加妥当,于是与杨浩一拍即和,当即应允。
朝会之后,赵匡胤秘召杨浩,面授机宜,两人叙谈良久,次日赵匡胤再次祭扫祖宗陵墓,回返汴梁,而杨浩则率队赶赴契丹。
出关在即,杨浩怀揣国书一封,这一封国书是赵匡胤亲笔写就,却非他来草拟的,国书中软硬兼施。
要求契丹休管汉国之事,则契丹平乱,宋国亦予支持,内有豪语:河东逆命,所当问罪,若北朝不援,则亲和如故;不然,惟有战耳。
赵匡胤,真豪杰也。
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的兄弟,我就冒险对付对付那位晋王千岁吧。
不过。
此事并非眼下就可图谋的,我要出使契丹了,此一去,先接回那苦命的冬儿再说。
冬儿,冬儿,杨浩默念着她的名字,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种种,双眼渐渐湿润,轻抚怀中的那封国书,杨浩在心中暗道:冬儿我妻,理当携回。
若萧后玉成其事,则万事皆休。
不然,我一定大闹上京,扰你个焦头烂额,不得娇妻,誓不回头。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17章 三面埋伏到了雁门关稍作休整,早已候在那里的穆羽等几名贴身侍卫赶来与杨浩汇合,一行人出关向东北进发。
此时的塞外,是另一个帝制文明。
如果说此前的匈奴、鲜卑、突厥都被中原贬为蛮夷,既没有规范的国家体繁育,也没有完善的组织结构,更没有成熟的思想体系,其组织架构只是一个部落联盟,但是当契丹建国的时候开始,情况已然发生了变化。
契丹八部统一,继尔将奚、室韦、乌古、回鹘、女真等部落和渤海等国纳入治下,废除了部落体制,建立了学自中原的帝国体制,设宰相、三省六部的府台官僚体制和州、郡、县等行政单位,建立了一套类似于汉唐帝国的国家系统,大力招纳汉民,鼓励农耕和工商,引进汉文明,兴建孔庙… 一国两制,以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为子民,而不是视做奴隶,这种帝制文明。
正是契丹、西夏、女真等强大帝国在日后能够超越前代游牧部族。
成为汉民族最强对手的关键因素。
当中原仍在战乱不休的时候,契丹这个国家正在渐渐成熟,以致北方草原、西域、阿拉伯世界甚至欧洲都感受到了契丹帝国的文明影响力。
许多西方民族都误以为契丹帝国就是传说中的中华帝国。
然而中华文明毕竟有着数千年底蕴,虽然经历了长期的混乱和战争。
但是当它一统之后,马上重新焕发了强大的生命力,宋国后来居尖。
如今已具备了与契丹分庭抗礼的能力。
而且大有超越之势,开始渐渐夺回中原在世界眼中应有的地位。
杨浩一路行去,发现这里的百姓多以耕种为主,放牧为辅,和宋境内的边民大抵相同,如果走近了去交谈,会发现他们也穿汉服、说汉语。
与中原一般无二。
在石敬塘把这里拱手奉与契丹人之前,这里本就是汉人领土,如今生活在这里的,大多仍旧是汉人,你几乎看不到他们和关内的汉人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五十多年的分隔和契丹的统治。
人为的在彼此间树立了一道屏障。
打着大宋的旗号,杨浩看不到某些宋代宣传资料留给后人的画面:北方汉人激动流涕、欢呼瞻仰他们日思夜盼的祖国使者,他们的目光是警慢而冷漠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敌意,看到他们,你就会明白,彼此间的那道隔阂,不止是重兵与关隘的阻隔,而是存在于他们心里。
五十多年前,正是中原各路诸侯以天下百姓为鱼肉,自相残杀的时候。
幽云十六州的百姓那时便已被契丹统治,此后中原又历经许多朝代,始有今日之宋国,对宋国,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和亲热的感觉,宋国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记忆中完全陌生的县度。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依山傍险,高跪勾注山上。
东西两翼,让。
峦起伏。
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便可直抵幽燕;如果是从汴梁直接出发,那么径出居庸关,过石门关,走可汗州赴鸡鸣山更快一些,只不过他们是从洛阳出发的,杨浩先行派的人正在雁门关外等候,所以杨浩便藉口先去雁门关了解一下情形,掌握更多的有利情报,再从那里赴上京,所以选择了另一条路,不过殊途同归。
最后还是要到归化州的。
出关之后,他们已经与契丹方面的守军取得了联系,契丹守军派了支五百人的队伍护送他们一同上路,并已快马传报南院和上京。
这支守军隶属南院,属五州乡军。
军中战士八成都是汉人,派来护送的守军统领也是汉人,叫冯必武,和他们在语言沟通上不成问题。
一路行来,杨浩与冯必武常寻机攀谈。
了解各方面的信息,得知自上京内乱之后,契丹南院宰相严格约束所部不与宋人发生冲突,这次宋人边塞受到侵扰,他们也是惊诧莫名。
不知是哪一路人马违犯禁令。
杨浩还了解到,庆王在自己的部族老家被南院官兵袭击之后,已经放弃久攻不下的上京城,向女真人领域迁徙,但是这只是一个佯动,在吸引了勤王之师扑向女真方向之后。
他们已经抛弃老弱,迅速向西穿插。
向这一再逃来。
虽说这面是南院统治范围,但是因为地广人稀,可供活动的领域更广阔。
而且不是契丹主力专统的活动区域。
南院又无法调动足够的人马阻挡他们的去路,所以他们象历史上每一支争权失败的草原部落一样,试图穿越大草原,杀到契丹控制力较弱的西北方去,在那里建立自己的领土。
南院宰相此刻正派出探马四处打探他们的西迁路线,尽最大努力阻挡这支叛军。
杨浩听了心中暗喜,契丹和宋国站在一起,就像一个满脸横肉的褛衣大汉和一个深衣玉带的翩翩公子站在一起,说到侵略性和威胁性,他们明显比其他任何人都强,如果庆王这支人马能够成功地突破重围,在西北建立一个与上京抗稀的政权,则可以牵制整个契丹军团无力南下。
那么无论对中原汉人来说,还是对他将来在西北的生存,明显将更加有利。
他现在已经有些期盼庆王的成功了。
这一日,仍行于西京道上,前方渐至荒凉少有人烟之处,冯必武用马鞭一指路旁白茫茫一片的地方,说道:杨大人你看,这种草就是我们关外马匹喜食的牧草,叫息鸡草。
息鸡草根大而肥美,对马儿来铭最是可口,我关外战导膘肥体壮,多赖此草。
马儿一顿吃上十本也就饱了。
杨浩闻声看去,那草与关内的芦苇倒有八分相似,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野草就是北方战马的主要食料。
北方民族有水草丰美适合大规模放牧的草场,生长在这片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拥有强大的机动能力可以随时南下侵掠中原,一旦遭遇反击,则可退守沙漠草原,使汉人难以深入,待汉人兵锋稍减,又可重出江湖,可谓走进退自如。
他们的蒙古马种比起阿拉伯马种和北欧马种来说要逊色许多,但是很容易繁殖、容易饲养,所以很容易建立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队伍,汉民族一旦失去可靠的马源,不能组建一支更强悍的骑兵军团与之抗衡的话,仅靠步兵,正面作战很难取胜,即使战胜也很难追击以扩大战果,只能坐等他们集结再次以四,直到力竭而败为止。
不知兵难为将,不重农耕难成中原人主,而他若想掌控西北,对畜牧业便也不能不予重视,杨浩正要不耻下问,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知识,忽地空中一声尖锐的呼啸攸然掠过,冯必武一怔,已然提马向前驰去。
冯必武冲上前方一个矮坡,向远方眺目张望片玄。
喝道:原地停下,防御。
护住宋使。
五百员契丹骑兵立即散开,把一千名宋军护在中间,宋军见这些契丹兵只有区区五百人,却把他们像妇人孩子一般护在中间,他们也是胯下有马、掌中有枪的英雄汉子,岂肯如此受人轻视,统兵指挥使张同舟立即提马上前,对杨浩道:大人,他们区区五百人便想护住咱们么,既有敌情。
却不许咱们动武,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杨浩笑道:张指挥稍安勿躁,这是他们职责所在,我等是朝廷使者,如今情势不明,自然不须动刀动枪?他睨了张同舟一眼,微笑道:你们在内圈再布一道防御,以策安全便是。
是!张同舟得令,立即大声下令,宋军紧急行动,这些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布了一个圆阵,举止进退,整齐划下,一时刀枪林立,弓弩上弦。
军容之齐整,尤胜于那五百契丹兵。
这可都是禁军精锐,虽只千人。
千人如一,威势自然不凡,这一小小还以颜色,立即引愕那些契丹士兵纷纷侧目。
发什么了什么事?冯必武大声向快马驰回的斥候喝问。
冯大人,前方发现一哨人马,至少千人上下,正向这里驰来,属下放响箭示警,他们来势不减,速度反而更快,看来不怀好意。
来人打得什么旗号?旗号五花八门,很难揣测来燕 冯必武听了不禁一皱眉头,这时前方蹄声如雷,一支骑兵已快速冲来,冯必武大喝道:示警,再不停下。
报明身份,弓箭侍候!看着前方人马,冯必武扭头又对杨浩道:杨大人不必担心,来者旗号散乱。
队形不整,看来凶悍,彼此间却很难配合照应,不会是军队,也不会是强大部落的族兵,真若怀有歹意。
某必叫这支乌合之从有来无回!眼见来敌只在前方,他大声下令,契丹兵队形又变,留两百人护住宋军侧翼。
另外三百人已策马向前;布成了个锐利的箭头阵,马上骑士纷纷摘弓搭箭,箭簇上扬,做好了战斗准备。
示警的响箭射出,前方扑来的人不见丝毫停顿,反而呼喝着开始冲刺起来。
冯必武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那支张牙舞爪的队伍,咬着牙根狞笑起来:是马贼,他们好大的胆子,放箭!一排利箭射出,狂奔而来的马贼队伍登时一阵混乱,有的忙取皮盾遮挡。
有的来了个镫里藏身,有的中箭落马。
随即他们便还以颜色,无数枝利箭啸而来,宋军士兵立即举盾护身,杨浩自护卫手中接过皮盾,凝神看着前方来敌。
对方来都虽众,但是不过是马贼而已,对付寻常部落和商旅固然骁勇,冯必武这样的正规军却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眼见来敌迅速,只射三拨利箭。
对方就要冲到马前,冯必武立即大喝道:冲上去,叫他狗娘养的不长眼睛,屠光他们!三百名契丹战士立即呼喝着冲了上去,双方靠近不足百步的时候,他们以刀背拍着马股,徒地加快了速度。
双脚踩蹬,屁股半离马鞍,快马如箭,钢刀雪亮,看那冲势,若是被他们当头一刀,只怕连人带马都要劈成两半。
双方轰然撞击到一起,鲜血和破碎的骨肉激扬于半空,契丹兵已经像一柄锋利的刀,突出了马贼的队伍。
骑兵要快速的冲锋才能显示他们的威力。
即便杀入敌阵也是马不停蹄,一往无前地往前冲,如果勒住缰绳原地缠斗,那他们的威力还不如步车做战,双方都是深谙此理,冯必武率人挥舞钢刀将马贼劈分开来,像一枝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他们要冲过马贼队伍,回转身来再往回冲杀,被撕裂成两半的马贼队伍也是片刻不停。
与他们错身而过,一路兵器交击。
铿锵作响地扑向原地待命的契丹兵和杨浩所部。
眼见他们冲到近前,那两百名契丹兵就像受到挑战的狼狗,咆哮着扑了上去,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起。
呜呜呜直冲苍穹,自后路又有一支队伍杀出,人数至少也有千人,一个个,张牙舞爪,呼号而来。
如果不能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任由来敌扑到面前,那就只能任人宰杀了。
张同舟一见,立即喝令后队戒备。
准备待敌兵冲至近一箭之地时便也如契丹兵一般发动反冲锋,杨浩见了,心中忽地觉得有些不妙。
马贼唯利是图,袭击自己作甚?如果他们是误把自己当了商队,此时也该知道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了,为何还是如此亡命?尤其是这支马贼队伍竟然分兵两路,先行引开契丹兵,继而突袭自己本部,显然是有备而来。
甚至连他们的行踪路线、人数多寡都已打探明白,恐怕他们不只是马贼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芦苇般茂盛的息鸡草丛中忽有无数利箭射出,将正屏息严阵以待后敌的宋军射翻了多人,然后一支人马猛地杀了出来,头前一人。
手中提一支雪亮的三股钢叉,身材魁梧。
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却是一个独眼龙。
他挥舞着钢叉,远远地就大声咆哮道:杀宋使格浩,杀!杀!杀!果然是为我而来!***,别人做使节,那是优差,怎么我接的差使总是离不了打打杀杀?杨浩叹了口气,霍地拔出利剑,大喝一声:全军,杀!说完率领亲军。
便抢先冲了出去。
他冲的不是后路,也不是侧翼,而是前方正与契丹兵缠斗在一起的那股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