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此番来到河渠工地,自然要卖弄一下,虽说河道修得齐整,但是要成心挑毛病,那也容易的很。
丁浩不是视名利如浮云的有道高人,否则何必还在红尘中打拼?但是他既志不在丁家,那么在丁家做事只要对得起本心就好,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成绩是褒是贬了。
丁浩的态度令柳十一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空落落的浑不着力。
而丁浩但笑不语,但让甄保正有些看不过眼去,一直在旁为丁浩表功。
他与柳十一素来友好,柳十一倒也不便太过拂了他的面子。
他们来到河上时,见河工们正一身泥水地在河道中奋战,但是那河道又是汤又是泥,使那些简单的挖掘工具效率很差,河工们叫苦连天,挖掘进度极其缓慢,柳十一见了不禁皱起眉来。
甄保正见他神色,诉苦道:老柳啊,我们挖掘的速度一向很快,就只在这里出了岔子。
这河道清淤着实不易,河工们已经尽了全力,想要再快,除非增加人手,否则,神仙也没办法。
柳十一撇撇嘴道:你烧上无数高香,神仙又怎会理会你修渠的凡事?这河道……可是州府一早划定了的?是啊。
即如此,那你们早便知道河道至此,要连接一道现成的河流,自该想到河中淤泥松软是不好挖掘的,那么为何不早做绸缪,提前就把河水断开?既未早做打算,那也罢了,如今断开了河水,河泥松软不易挖掘,那何不跳过这段河道,暂且继续向前挖掘呢。
如今天气渐热,河水一断,只消几天工夫,这里的淤泥就会裂成一块块泥巴,那时你们再回头清理这段河道,岂不省事的多了?着哇!甄保正大喜过望:老柳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呐,我和小丁都被这条河相住了,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把它清理出来,偏生这么简单的法子却未想到,哈哈,我这就叫民壮们停工,暂且越过这一段去。
丁浩听到这里,脸上也是一热。
清理河道遇阻时,他也竭力想过许多办法,但是每个办法都是从如何解决挖掘淤泥的困难上着手,但是他这方面的知识极其有限,想的最多的就是依靠机械力。
可他就算前生是个挖掘机设计师,以现在的客观条件,他也造不出一台能用的机器来。
谁想到,柳十一一句话,便省了他们的大力气,其实这法儿实在没甚么高明之处,但却不是每个人头一回做事都能瞻前顾后想的周全,若无前人传授经验,全凭自己摸索,少不得要多走几条弯路才悟得出来。
他瞟了柳十一一眼,心道:论到适应这个时代的做事经验和窍门,看来我还有许多需要向别人学习的地方啊。
是夜,柳十一就留宿在了工地上。
甄保正尽其所能,利用现有条件拾掇了几道小菜,还叫人上山打了只野鸡,采了些鲜蘑菇炖上,并把自己带来的一坛子老酒拿出来,邀来丁浩,一起为刚刚荣升内院二管事的柳十一祝贺。
柳十一坐到酒桌上时,便没了白天颐指气使的态度,再受人几句恭维,就更是满面春风起来。
丁浩话不多,只是敷衍着喝了几杯,看在甄保正眼里,便觉得丁管事被人抢了重要差使,这是心中郁闷。
在甄保正看来,丁浩实在难过年轻,论为人处事、阅历经验,实难与柳十一相比,纵不论他甄扬戈与柳十一的私交,单是持公而论的话,柳十一和丁浩彼此换个位置也是应该的。
丁浩能年纪轻轻成为管事,已经证明了他的本事,再熬几年把资历熬上去,他在丁家还是前途无限的,年轻轻的大可不必想着一步登天。
于是便向他殷勤劝酒,柳十一似乎也放开了姿态,向他频频举杯,丁浩随意应付,这酒却也没少喝了。
明月高升时,丁浩有些乏了,便推杯告辞,柳十一虚拦几番,便笑容满面地送他出帐,眼见他脚下微虚独自离去,便向自己的跟班王羽使了个眼色,然后拉住也想告辞离去的甄保正,笑嘻嘻地把他拖回了帐蓬。
随着河道的掘进,河工们的帐蓬也是随时沿河道向前移动的,今天得柳十一授计,甄保正令他们暂且跳过这段刚刚断流的河道向前挖掘,晌午的时候帐蓬便也随之向前挪动了。
因为几处锅灶正在煮饭,是以锅灶、几个厨娘的帐蓬以及甄保正、丁浩、柳十一等几位大小管事的帐蓬仍留在原地。
这一来两处营地隔着一二里地,这里就清静了许多。
四野寂寂,天上一轮明月清冷,草丛中虫鸣唧唧,一派静谧幽雅。
略带几分酒意的丁浩独自行走,竟未注意后面悄悄地摸上两个人来。
走着走着,丁浩忽地站住脚步,朝四下看了看,悄悄尾随过来的两个人立即灵巧地伏进了草丛,丁浩看看四下无人,便站稳脚根,解开袍子,在野地里方便起来。
那两人一见,互相打个手势,又像狸猫一般轻轻地迫近了来。
丁浩解了手,刚刚系好袍子,正要转身离去,忽地眼前一黑,他还未反应过来,头上又挨了一下狠的,顿时就昏头转向地倒了下去。
此时,罗冬儿与几个厨娘还没有睡,待柳管事喝完了酒,她们还要去收拾碗筷的。
微弱的灯光下,四个妇人坐在那儿一边缝补着衣裳,一边唠着家常。
几个大婶儿家长里短的唠着,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罗冬儿身上。
几个大婶儿对那位刁横的董李氏都有些打怵,本来不会谈论董家长短,不过这地方就这几个人,平常又是见惯了丁浩对罗冬儿的亲近和河工们的谈笑,便也没有忌讳地谈论了起来。
冬儿呀,说实话,丁管事人真的不错,这孩子虽说打小呆一些,可是一直是个本份老实的好孩子。
如今受了狐仙点化,通了心窍,说话办事儿更是没得挑。
他如今是丁家的管事,多么出息的人?罗冬儿红了脸,低下头去不吱声儿。
另一个大妈便道:当然啦,如果你愿意为夫守节,大娘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可你嫁进董家时才多大的人儿,董家那孩子瘦骨伶仃天生的药罐儿,娶你过门儿时就像个没长开的童子,你们两个能有甚么情意?你那婆婆待你又是这般刻薄,虽说她的刁横村里闻名,她娘家兄弟叔侄众多,没人敢招惹她,可那也得分谁,丁管事是什么人?那可是丁家的管事爷,他要是娶你,董家敢上门招惹?这话在理儿,第三个妇人便凑趣道:说起来,就算你想再嫁,整个丁家庄里也就只有丁家的管事爷娶你,才不怕她董家打上门来。
你就说吧,浩哥儿论身份,那是体面的。
为人品性,更没得挑;论年纪,也般配的很,他这么稀罕你,真要嫁过去,准疼你,你年轻轻的,真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就不说有那么个刁婆婆,也不易熬呀。
罗冬儿被她们说的心烦意乱,背转了身子,忸怩道:几位大娘,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唠到我身上了,咱不说这事儿成不?一个大婶儿道:冬儿啊,人家浩哥儿对你热诚的很,你这么不言不语的,倒底是个啥章程,给人家回个话儿总应该吧?人家丁管事可是连老刘家的黄花大闺女都不要,巴巴的就想娶你过门儿,配不上你?你可得想好喽,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罗冬儿想起自己婆婆的凶悍,董家几十号男丁的势力,心头便是一寒,再听大婶说起刘家姑娘,那黄花大闺女几个字一落入耳中,顿时自卑自怜起来:是啊,我摊上这么个恶婆婆,又是嫁过了的妇人,怎配上得人家丁浩。
丁浩,听说跟县尉老爷、广原将军,那都是熟络的人物,真要嫁去,没得污了人家的体面。
再说我那婆婆若知道我有心再嫁,还不活生生打死了我……想到这儿,那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心中失神,手下的针一下子扎在指肚上,疼得她哎呀一声叫,一颗殷红的血珠便沁了出来……怎么着了,你这丫头,咋背着灯儿缝衣服……一个大婶儿忙摞下衣服走过来,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咳嗽,柳十一的跟班儿王羽逛了进来,拖着长音儿道:这都没睡呐?哎哟,是不是柳大管事喝完酒了,我们这就去拾掇拾掇。
另外两个大婶儿忙站起来。
不急,不急。
我们柳爷跟甄保正聊得正投机呢,董家小娘子,柳爷说你厨艺好,让你再给拾掇俩钱,我看你也别跑来跑去的了,两位爷喝的都有些高了,你就在那看顾一下。
哦,奴家这就去。
罗冬儿连忙摞下衣服,跟着他出了帐蓬。
罗冬儿到了柳十一住处,又炒了两道青菜,把野鸡炖蘑菇也热了热端上去,便在门口一个小杌子坐下来。
柳十与甄保正刚聊到兴处,见她动作,便道:董小娘子,你坐在那儿做什么?罗冬儿站起身道:奴家在这里照应,方便随时取热食物。
柳十一摆手道:夜深人静,你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便,我与甄保正还有许多话说,这一遭酒要饮上许久,你先回去吧。
罗冬儿应了一声,返身便往外走,守在门外的王羽、王翊两兄弟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阴笑,王羽轻咳一声道:董小娘子,我送送你吧。
罗冬儿应了一声,道了谢后走在前头,就着月光小心地辩识着道路,刚刚走出几步,王羽看看左右无人,便猛扑上去,一把捂住了罗冬儿的嘴,罗冬儿惊得魂飞魄散,使劲挣扎,旁边王翊也蹿上来,用一条毛巾勒住她的嘴巴,捆住她的双手,便将她装进一条麻袋,二人抬起麻袋,一溜烟儿地潜进了静谧的月色……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93章 整人,得从男女关系上说事儿丁浩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脸上一片茫然。
这里是半山腰,距他驻营处隔着能有三里地,在这破庙里拼命叫喊也没人听得见。
破山神庙的屋顶已经露了,月光从房顶倾泻下来,正好投注在他的身上。
他被双手反绑在被虫蚊啃咬得满是疤痕的木柱上,困惑地打量着四周,不明白是谁把他拖到这儿,目的何在。
为财?不可能啊,哪个不开眼的小贼跑到这种荒山野地里打劫?为色?丁浩心头一阵恶寒。
他之所以还有这种闲心打趣自己,是因为他猜测对方的目的不会是想要他的命。
否则在山下就杀了,何必累个半死把他抬到山神庙来。
可是既不想杀他,就更叫人想不通了,那两个蒙面人把自己绑在这儿,也不提什么条件,怎么转眼就跑得不见人影儿了呢?丁浩正在想是不是某些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恶作剧,只是打晕了他,在破庙里绑上一宿吓吓他出气,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那两个青巾蒙面的男人又抬着一只麻袋进了破庙,看那麻袋中拼命挣扎的动作,应该也是一个人。
那两人走到丁浩身旁,解开麻袋便拖出一个女人,二人解开她手上绳子便要往柱上绑,丁浩看清那女人模样,不禁惊叫道:董小娘子?罗冬儿只当王羽王翊两兄弟把她掳走要对她有所不轨,惊得手脚酥软,骇得心惊肉跳,待见丁浩却也是一呆,失声叫道:浩哥儿!丁浩惊疑不定地转向那两人,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绑到这儿来?罗冬儿急声道:浩哥儿,他们是柳管事身边的那两个下人。
甚么!你们是王羽王翊?丁浩大吃一惊。
那两个蒙面人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个便拉开面巾,嘿嘿冷笑道:认出来爷们又能如何,爷们蒙面,只是怕万一撞上别人,至于你们……嘿嘿,嘿嘿……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丁浩借着月光一看,认得他果然就是柳十一身边的跟班王羽,不禁又惊又怒:是柳十一叫你们来的?你们倒底要干什么?虽说罗冬儿身子轻盈,可是抬着上山,她又一路挣扎,王羽王翊两兄弟也是真累坏了,此时哪有闲心搭话。
二人嘿嘿一笑,也不搭话。
二人把罗冬儿胡乱绑在丁浩身旁,这才一屁股坐在旁边一根从房顶塌下的大梁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歇息。
稍稍喘匀了气儿,王羽没好气地骂道:***,为了成全你这对狗男女,可把我两兄弟累坏了。
王翊站起来晃到他们面前,笑道:爷们把你们两个送作堆儿,让你们男欢女爱,好生快活一晚,不知你们两个想怎么谢我们呐?说着他轻佻地在罗冬儿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罗冬儿狠狠地扭过头去,王翊心痒痒的还想调戏她,一只贱手便探向罗冬儿贲起的酥胸,王羽在一旁咳嗽一声,王羽被大哥提醒,这才记起柳管事交待过,绝不可顺手牵羊占那罗冬儿的便宜,便嘿嘿一笑,讪讪地收了手。
二人坐在那儿又歇息了一阵,恢复了体力,便在破庙里忙碌起来。
他们在殿中生起一堆火,又抬过一块破案板竖在一旁,尽量挡住火光。
随后又在不远处铺了一片杂草,这才重新把蒙面巾系好,返身出了大殿,把那山神庙的破门也轻轻掩住。
见了他们这样诡异的举动,丁浩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罗冬儿在丁浩身旁怯生生地问道:浩哥儿,他们……要对咱们怎么样?不是说要把咱们送作堆儿么,这么绑着,如何快活?丁浩一面调笑,一面侧耳听着外面动静。
罗冬儿本来怕的要死,听他说的不是好话,不禁又羞又气,窘的别过脸去,不过被丁浩这么一逗,她恐惧的心情倒是淡了许多。
门外,王羽王翊两兄弟把门掩好,蹑手蹑脚地走到破山门前,暗中立时跳出两个人来,身形高矮乃至胖瘦与他们兄弟俩都差不多,打扮更是一模一样,脸上也系着蒙面巾。
双方都不说话,只是互相做了几个手势,王忌王翊两兄弟便悄没声儿地向山下掩去。
那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轻身走到山神庙大殿门旁,往左右一站,蒙面巾拉下,便含糊地模仿着王羽王翊的口音唱起了双簧。
嘿嘿,不知死活的东西,得罪了咱们柳管事,还有你的好儿?另一个阴阳怪气地道:这深更半夜的,咱们在这把门儿喝西北风,人家和那水灵灵的小美人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亲亲密密抱做一堆,这等艳福还叫不好?哈哈,你羡慕?羡慕换你上呀。
嘿,我可不敢,过一会儿,柳爷带着人找上山来,看见一对狗男女抱在一起,啧啧啧,我还要不要在村子里待着了?光是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活活淹死,我能一辈子把头埋在裤裆里见人。
这话一说,罗冬儿顿时脸色惨白,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
只要是个要脸儿的,谁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想想都让人魂飞魄散。
丁浩的脸色也变了,他追求罗冬儿,那没问题,谁也不能指摘他什么。
可是,这个时代是重名份、讲名份的,是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两个人没有名份,却被人发现在一起鬼混,那是什么名声?他可以不在乎,但罗冬儿受得了么?不对!丁浩定了定神,忽地想到了问题所在:他们把我们绑在这儿,就算别人寻上山来,谁会相信我们这副样子是在偷情的?柳十一……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莫非他还有后着?丁浩刚想到这儿,就听外面一人道:二哥,看紧着点儿,待山下亮起的火把往这边寻人时,就给他们把药灌下去,趁着他们手足无力,再扒了他们的衣裳,然后迅速离开,可别让人把咱们抓个正着。
听这称呼,他该是王羽了。
王翊便道:我知道,大哥,那药没问题吧,可别吃死了人呐?王羽不屑地道:瞧你那胆儿,柳爷交待过了,这药跟蒙汗药差不多,只是量小一些,能让人麻痹片刻,咱们手脚要利索点,时间拿捏得好的话,柳爷带人赶到时,他们正好恢复体力,纵然晚到片刻,他们想要穿戴齐整逃出这儿怕也来不及,那时候……哈哈,上百双眼睛瞅着,他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信他了。
罗冬儿越听越怕,想像自己赤身裸体,被百十个男人看着的羞耻模样,只恨不得马上死了才好,那张小脸骇得惨白一片,再无半分血色,就连那呼出的气息都觉得凉凉的。
丁浩听清他们的计划,心头也是巨震。
如果真如这两人所说,那他和罗冬儿是真的百口莫辨了,就算他有苏秦张仪之才,说破了大天去,也休想再让人相信他们不是在此合奸偷情。
整人,得从男女关系上说事儿,这是自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
纵然捕风捉影,自也有人发挥群众智慧,给你编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信之无疑,何况让他们亲眼看见二人搂抱在一起?多少官吏名士也因为这种事被整得有口难辨、狼狈不堪。
想不到我竟会栽在这么粗俗鄙陋、却屡试不爽的计谋当中。
柳十一难道不怕我把他与董李氏偷情的事儿抖露出来?是了,我被抓个正着,就算有臊猪儿作证,那时还会有几人相信我的话?必然以为我是报复他才胡乱攀咬了。
丁浩心乱如麻,忍不住低声唤道:董小娘子……罗冬儿没有作声,丁浩扭头向她看去,清冷的月光从破败的庙顶凝成一束投射下来,正映在罗冬儿姣好的俏脸上,她花容惨淡,双眸凝滞,似乎已完全失去了光彩。
丁浩低低地又唤一声:董小娘子……罗冬儿身子一震,两行清泪簌簌地流下来,两颊沾泪,惹人怜惜。
丁浩涩声道:我实未想到……,柳十一会用这般阴险的计谋害我。
我是不怕的,大不了丢了这管事职位一走了之,可你……你该如何是好?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94章 小娘子乃是性盲?罗冬儿脸上一片惨淡,出神半晌,她才凄然一笑,喃喃地道:这一世,我活的本就不快活,纵是死了也没有甚么好怕的。
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想开了,死了吧……死就死了吧……丁浩怒气上涌,喝道:至于么,这是要命的罪过不成?罗冬儿惨笑道:这不是要命的罪过吗?丁浩呆了呆,忽地说道:莫不如……你跟我走吧,咱们远走他乡,离开这儿,管他们流言蜚语,说三道四。
罗冬儿抬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丁浩的脸庞,最后目光与他痴痴交接,轻声说道:浩哥儿,这些日子,你对奴家如何,奴家又不是一块木头,心里如何不知?自从奴家八岁时……爹爹过世,这许多年,最快活的就是这几天……。
奴家感你的情儿,可是……奴家不能走,人活着,不就图个名声儿?奴家要是走了,这一辈子都脱不了这污名儿,连我死去的爹娘都要跟着奴家蒙羞……丁浩急道:那你想怎么样?我……罗冬儿痴痴想了一阵,神色渐渐坚毅起来:我去死!纵然百口莫辩,奴家也要以死明志!人欺我,天不会欺我,我豁出这命来,总会有人信我……相信奴家是冤枉的。
别人信与不信,就那么要紧?冬儿,你根本不必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别人诽你谤你,何必放在心上,你是为亲近你的人而活,还是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活?只要离开这儿,管他们说甚么,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是信命认命吗?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何尝不是老天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在一起?跟我走吧,罗冬儿迷离的眼神痴痴地看着丁浩,噙泪轻轻摇头:那样的话,奴家真是死都没得辨白了,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爹娘。
奴家……奴家今世欠你的情,来世再还你!她惨白的脸上慢慢升起一团红晕,两颗眸子也变得又黑又亮:浩哥儿,来世,冬儿嫁给你,做你的娘子,侍候你一生一世。
屁!丁浩没被这番话感动,反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来世,看你长得灵秀,怎么……生了个榆木疙瘩的脑袋!罗冬儿见他关切焦急的模样,心中为之感动,眸中便渐渐漾起一抹温柔,她忽地抬起下巴,竭力凑近了丁浩,壮着胆子在他唇上飞快地一吻。
轻轻的一下触碰,芳唇的柔软一触即逝,丁浩一下子愣住,罗冬儿看见他的表情,眼光忽地转开,螓首低垂下来,红晕渐渐笼罩了脸颊,娇羞无邪。
抱定了死的念头,她反而放开了,微微低着头,她一字字很清晰地向丁浩表白着:浩哥儿,你不信来世,冬儿信!冬儿相信,人,一定有来世,来世,冬儿愿意做你的娘子,你要不要、嫌不嫌?罗冬儿说完了不见丁浩回答,便又慢慢抬头,眼光一转,恰与丁浩目光一碰,那脸上本已褪下的红晕突然又泛上来,那双眼睛似乎想要躲闪,可是眸光流转,只游移了片刻,便勇敢地与丁浩对视起来,再不离开片刻。
丁浩凝视着她,感受着她心中的绵绵情意,忽然竭力地凑近过去,挤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俯身向她樱唇凑去。
他是被反手绑在柱上的,不比罗冬儿只被双手贴身胡乱绑住,要移动一下很是困难,可他不顾腕上越勒越紧,越勒越疼,只想亲她一下,疼她一下。
罗冬儿的身子颤抖起来,但她没有躲闪,眼见丁浩越凑越近,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双眼没有闭起,反而越睁越大,俏脸上,绽起了两张桃花……那张脸越来越近了,都已感觉得到丁浩的喷息,因为太近,罗冬儿已无法睁着眼看他,她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屏住呼息,正想尝尝跟男人亲嘴的味道,忽听啊地一声惊呼。
罗冬儿急忙张开眼睛,就见丁浩已缩回头去,眼中闪着惊喜莫名的光茫。
罗冬儿被他看得大羞,身子都有些酥软,不禁垂下粉颈,低低问道:怎么了?丁浩侧耳听听殿外动静,王羽王翊两兄弟他以前也不熟,如今看来倒是一对话唠子,一刻儿功夫那嘴都不带歇着的,两个人东拉西扯,已经说到回去之后得了柳爷赏赐,要去哪里寻个中意的粉头快活快活,说得性起,淫笑不已,并没注意殿内动静。
丁浩强抑激动,低声道:冬儿,不要声张,我有办法脱身了。
什么?罗冬儿双眼霍地大张,满脸惊喜之色。
丁浩看看殿外,小声道:在我‘怀揣’之中有把刀子,是藏在一截黄杨木棒中的,你试试靠近些,看看能不能帮我把它掏出来,快一点。
古人的口袋都是藏在衣服下面的,重一些大一些的东西,他们放在背囊、褡裢里,轻便而贵重的细软之物则放在‘袖袋’中,故而古人形容一人清廉,有两袖清风之说,喻示他袖袋中不藏财物。
有些需要时常随身携带,却又非贵重的物品,就放在‘怀揣’里。
这个口袋相对较大,可以放一些稍大的物品。
丁浩那日收了臊猪儿送他的那柄契丹小弯刀,就顺手放进了‘怀揣’,方才丁浩竭力扭动身子,想去亲吻罗冬儿,‘怀揣’中的刀子顶在小肚子上有些生疼,让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丁浩往罗冬儿身边凑了凑,急促地道:快,东西就在我的‘怀揣’之内,我双手反绑动弹不得,你试试尽量把手探进我怀里,够出那柄刀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罗冬儿见他说得急切,不敢怠慢,也急忙向他迎凑过来。
可罗冬儿虽是被麻绳一圈圈绑在柱上,双手是自然下垂的,要把手臂屈抬起来也是难如登天,手臂向上抽起时勒得手腕生疼,好不容易将手臂插入丁浩怀中,腕上肌肤已蹭掉了一层皮。
罗冬儿头一次将手探入男子怀抱,脸上也觉发烫,可是这种紧急关头,哪里还顾及许多,只是那绳索挣脱不易,手虽探进他怀里却摸得不深,情急之下只得竭力靠近。
小妮子的娇躯柔软而富有弹性,微微侧身探手入怀时,那玉碗儿般倒扣胸前的一只乳丘便在丁浩臂上摩摩擦擦,把个罗冬儿臊得脸上快要着了火。
丁浩睨着人家一张桃花面羞不可抑,妩媚如水,身上被那娇软可人的身子挤挤磨磨,一只小手在自己腹部摸来摸去,虽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可是下体竟然有了反应。
男人处于紧张的时候,要么很难起性,要么只要稍稍起性儿,那处要害充血的速度就特别的快。
如今丁浩就是这样,他越想平静,那话儿偏偏越是勃勃腾起,直挺挺的紧贴小腹,持续高涨,反复破新高,就是不肯回调,把个丁浩弄得满脸尴尬,只得咬着牙根儿忍耐,装做浑没半丝异样,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那还隔着两层衫子的物件儿不会被罗冬儿摸到。
罗冬儿红着俏脸在他怀中一阵摸索,臂上的绳索慢慢向上一滑,攸地滑到了臂弯之间,这一下那半截手臂得到了自由,倏地一下贴着丁浩的小腹滑了下去,指尖轻轻一碰,丁浩不由一颤,还未张口说话,罗冬儿便如获至宝,一把攥住了那根坚硬如铁的要害之物。
丁浩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完了,罗冬儿一声尖叫,就得把王羽兄弟俩招进来,我二人哪里还有脱身的机会。
可是罗冬儿不见羞窘惊呼,却是满面欢喜,她一把攥住那物事儿,转眼望向丁浩,悄声欣喜道:浩哥儿,我摸到它了!嘎?丁浩顿时一脸愕然。
罗冬儿使劲攥了攥,又向上一拔,奇道:怎么不在‘怀揣’里,还隔着层布呢,咦,好热呢……怎像会动的?丁浩都快哭出来了:咱不带这么调戏人的……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95章 鲤鱼脱却金钩去丁浩实在不想让这个性盲把他传宗接代的东西当成黄杨棒来反复蹂躏了,尽管那感觉……挺销魂的。
他深吸口气,干巴巴地道:不是这一根儿,你往旁边摸,那一根应该在袋底……喔!罗冬儿的求知欲还挺强的,她又好奇地捏了捏那根古怪棒子,瞟着丁浩,一双眼睛纯净、无邪,似乎想要问问他贴身肉藏的是什么宝贝,但是见到丁浩的表情,自觉不好那么冒失,于是放了手,忍着臂弯处生疼的感觉,尽力倾斜着肩膀继续往‘怀揣’里面摸。
丁浩看着正在自己怀里努力掏掏摸摸的罗冬儿,想起她是一个已经守了两年寡的小妇人,神气十分的古怪。
他听到过一些有关性盲的乐子,比如贴风湿膏避孕的打工妹,只因为风湿膏上写着孕妇禁用;比如一对结婚数载妻子还是处女的研究生,只因为这对书呆子以为所谓结婚就是一对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比如他们社区的一个大妈闲聊时就曾说过,她年轻那阵儿,谈恋爱都不敢跟对象拉手儿,担心拉拉手会怀孕。
丁浩一直把这些事当天方夜谭听的,现在阿拉丁的魔毯……喔,是柳十一的麻袋,真的把这种怪物送到他面前一个。
她可是嫁过人的妇人呐,怎么对男人的身体这般陌生?柳十一把甄保正留下来陪他东拉西扯着,王羽和王翊飞快地赶回来了。
掳走丁浩的,是仍然留在山上的那两个人,而王羽兄弟二人则负责掳走罗冬儿。
他们巧施鱼目混珠之计,让丁浩误以为两次掳人都是他兄弟二人所为,又留下两个雇来的江湖人在庙门口唱双簧,造成他们兄弟始终在山上的假像,随即便赶了回来。
二人回来,窥个机会向帐蓬里的的柳十一打了个手势,柳十一一见,便扮做不胜酒力的模样,甄保正忙起身告辞。
柳十一假惺惺地送他出去,到了帐蓬外面,却又拉住他唠叼起来。
此时王羽已一溜烟儿地跑去把那几个厨娘唤了来。
三个大婶儿随王羽赶来,进屋一看,满桌杯盘狼藉,却没有罗冬儿身影,一个大婶儿不禁诧异地问道:董家小娘子哪儿去了?王羽冷哼道:我还要问你们呢,这小娘子忒不勤快,怎么只叫你们来收拾杯筷,她的人呢?那大婶奇怪地道:不对呀,不是你把她叫来侍候柳管事喝酒的吗?王羽大声道:是啊,可是柳爷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深更半夜的留在这儿不方便,早就打发她回去了。
啊?那位大婶一听就慌了:可她自打出来,就没见她回去过呀,这……这……这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柳十一听了故意吃惊道:她没回去过?这么久了,她能去哪儿?一个年轻的妇人,可不要出甚么事才好……甄保正的酒意顿时吓醒了几分,立即想到这堤上有百十号壮男,万一哪个混账东西对小娘子起了歹意,那就坏了。
要是董家娘子给人糟塌了,那可是自己治下的一桩案子,考评簿上要有污点的,再说……丁管事对她颇为中意,必然要对自己照顾不周有所怨尤,还有那董寡妇,没准也要趁机讹人……甄保正越想越急,登时团团乱转起来:快快快,快快打起火把四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千万不要出了事情才好。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灶坑附近和几个妇人单独安置的帐蓬前后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仍是不见罗冬儿身影,甄保正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提着袍襟一溜小跑直奔河工们今天刚刚重新扎定的营帐处,随便掀开一顶帐蓬就钻了进去,进去也不管黑灯瞎火,踹的是头是脚,只顾一通乱踢,高声叫道:起来,起来,都他妈起来,出大事啦。
亏得甄保正的嗓音特别有特点,哪怕是迷迷糊糊的人刚从梦里醒来,一听也知道是他,否则他这般叫人,难保不被哪个睡懵了的汉子摁在那儿狠揍一顿。
听说罗冬儿丢了,河工们连忙披衣起来,燃起火把四下寻找起来。
等到柳十一赶到时,整个河堤上下已是一片浑乱,许多民壮河工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柳十一见了这乱糟糟的场面不禁心中暗恨,他本想把人叫齐了点名儿,那么很容易就能让大家知道丁管事也不见了,那时还怕没有人把两个本就素有好感又同时失踪的人联想到一块儿么?大家若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再把他们往山神庙里一领,这事儿真是天衣无缝了。
如今让甄保正这一搅和,整个工地就跟被捅翻了的马蜂窝似的,谁知道有谁不在现场的。
这一手用不上了,只好直接执行下一步计划,柳十一向自己心腹递个眼色,便也走开,做出四下寻人的模样。
王羽王翊两兄弟混入人群,做了一会戏,王翊便站住,指着坡上的破山神庙惊喊道:大家快看,那庙里似有一线火光,你们注意没有?一个河工向山坡上看了看,疑惑地道:哪有,别是啥鬼火吧?这时王羽也站在高处叫了起来:是有火光,是有火光,我也看到了。
他这一喊,有些民工便也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火光,登时鼓噪起来。
柳十一急急冲过来,高声喝道:那山神庙有古怪,大家跟我上去看看。
一大帮人便忽啦啦地跟在他的身上,急急向山坡上走去。
到了山脚下,柳十一便吩咐道:这事儿透着蹊跷,大家伙儿都小心些,千万不要声张。
众人唯唯应是,鬼鬼祟祟地向山腰爬去。
柳十一一路走,一路暗自得意:小贼,竟敢与我老柳过不去,这一遭儿,我叫你身败名裂,一辈子再难翻身!嘿!我一会儿该怎么出面呢?我应该先是惊讶,继而沉痛,我应该指着他们大骂:‘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竟于庙中偷欢,不畏人言也就罢了,便连神佛也要亵渎,真是鲜廉寡耻已到极点!’……不妥,不妥,那罗冬儿早晚是要成为二少爷的女人的,这般骂她,日后怎好相见?我应该这么说:‘丁浩!你这无耻败行之人,竟趁酒醉,掳人上山,坏人清白。
董小娘子,我……我们来晚了呀……’嗯!还是这么说妥当一些,万一董小娘子得了二少爷的欢心,我也不至过份得罪了她。
我该怎么进去呢,一马当先冲进去……,这样不好,我该走在后面,先让这些村夫冲进去看个清楚,然后我再进去,对!这才像个有身份的人,得有点深沉……柳十一越想越美,那一脸紧张沉重之色几乎快装不下去了。
这次为了造成丁浩和罗冬儿偷情相奸的场面,他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处心积虑地才想出这个办法,这种法子谈不上如何高明,可是在乡间,那可是最有效的打击人的武器。
问题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这种让人误会的场面却不容易,什么‘阴阳和合散’、‘我爱一条柴’的极品春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纵然有,他也不敢弄来用,要不然剑及履及,真个让丁浩入了巷,可就便宜了他阿呆,二少爷会很不爽的。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到处打听,又私下请教了几个城里几家大药房的坐堂医,才弄到这种类似麻醉剂的药物,为了掌握它的药性,事先还让王羽和王翊两兄弟服用过,反复尝试了几次,这才掌握了药效发作的大致时间。
他盘算,若是自己进去时两人药性刚刚消褪那就最完美不过了,若是去的稍早一些二人还不能那也没关系,只说他们被人窥破奸情,唬得手软脚软无法动弹那也说的过去,只要不太迟得了让他们逃之夭夭那就成。
柳十一刚一上山,一旁举着火把的王翊就用意无意的用火把划着圈圈,向山坡上发出了讯号,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脚下就加快了速度,眼看山神庙就在眼前,柳十一站定脚跟,把手一挥,一群人便直扑那座破庙。
柳十一激动的双腿发抖,好像头一次指挥一场重大战役的将军。
他盼望着,盼望着殿中传来河工民鄙夷唾弃的骂声;他盼望着,盼望着听到丁浩如同一条绝望的野狗般的狂叫和罗冬儿嘤嘤的哭声。
他盼望着……盼得热血***……但是,那群河工冲进山神庙,半天却没有他盼望的声音传来,柳十一纳罕地近前两步,就听山神庙中有人说道:这里果然生了堆火,怎么没有人影儿?柳十一听了心中一紧,急忙上前两步,高声喝道:出了什么事?快快闪开,我来看看说着举步就要进殿。
他刚刚迈出一条腿,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有人在他耳边大声笑道:嗬!这么大的阵仗,忙什么呢,捉贼吗?柳十一急忙扭头,就着火把的亮光一看,身子禁不住猛一哆嗦,嗷地一嗓子就蹿了起来,脸都吓白了。
只见丁浩四平八稳地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柳管事这是做什么,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