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黄昏已然褪去,苍穹披上了漆黑的斗篷,像暗夜里隐匿的刺客,天上的星云是他锐利的眸,敏捷地窥探着大地间的每一丝尘埃悸动。
深山中夜莺泣血似的哀鸣是他吟唱的死亡之歌,沙哑而诡异。
夜,很宁静。
暴风雨也许,就快来临……驿馆里,在皇甫魑的厢房中,三道人影打在剪纸窗上,映着幽幽烛火,缓缓晃动。
繁烟会已经开始许久了。
这是闻人四海的声音。
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就差这儿……皇甫魑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骇人。
这是我们今天收到的东西。
闻人四海说完,宫沧便从怀中掏出一纸包,放置在桦木圆桌上,缓缓摊开,里面,是一堆淡黄色的粉末。
那粉末的黄色极淡,乍看之下是白色,唯有仔细观察时才能发现这粉末实则为淡黄色。
这是……?皇甫魑蹙眉,沉吟片刻,文拾可看过了?宫沧点头。
所以说,这就是……?没错,爵爷,这就是……声音渐渐隐了去,即使是这房外的偷听者,也再不能听得真切。
――――――――――――――――――分割线――――――――――――――――――南厢房中,原有一间客房是赵子系的,但自从赵子系离开后,这房便搁置了,再不曾有人住进。
今夜的这间房,依旧是一如既往安静,静得诡异,没有点灯,没有声息,但房中,却分明多了一个人影坐在床头。
那人影是赵子系。
先前妍艳之争后,文拾带着赵子系离开会场后,便把他送到了驿馆,两人躲进了南厢房中。
文拾不知道从哪儿偷了一袋桃子,在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就坐在那房中的房梁上,优哉游哉,一口一口吃着桃子。
文,文拾兄弟,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几个时辰前,赵子系如是问道。
我说子系哥哥,我们需要你,没有你,我们接下来的人生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了。
对着天花板笑笑地说着,文拾还不忘扔个桃子给赵子系。
他……他们为什……什么要,要杀我?赵子系没接到桃子,桃子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停住,子系便弯腰去捡。
为什么要杀你……?文拾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探讨价值,玩味地沉思了片刻,突然从房梁上传来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嬉笑,让人觉得有邪恶的错觉。
你说呢?子、系?……赵子系捡桃子的手顿住了。
这样的文拾……让他觉得好恐怖……兴许是你知道了什么吧……又变回原先天真无邪的调调,文拾一脸满足地吃起第五个桃子,仿佛刚才的阴冷不过是一个幻影罢了。
时间前进至现在,夜幕拉下了,文拾收到皇甫魑的消息后,便离开了厢房,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呆在这阴森森、又像是阿飘住的居所,心里……真的是……好多毛毛虫在蠕动的感觉啊……文拾啊文拾,你这小子果然精明得很……适才走神这么片刻,突觉眼前有白光一闪,寒气逼人,是有人拔出兵刃的预兆,才觉一阵强烈的气息被搅乱,直直朝他冲来,赵子系一个狼狈的抱头,便跌下床去。
那白光不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快若轻鸿,急如闪电,又朝他刺来,这次赵子系是连滚带爬地躲避,但那衣衫的长袖却被利刃勾到,来人十分狠毒,向他手臂狠狠划去,麻布制的衣衫应声而碎,哗——地一声,那利刃再有几分毫便将刺穿他的手臂。
赵子系急中生智,拿起刚才没吃完的桃子一挡,利刃竟直直穿透整个桃子,尖端还微微露了出来。
你……你你,你我无冤、无仇,你……你,你为何、何杀我……赵子系无比恐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那白光停住,利刃的主人停下了动作,似乎是因为赵子系这一句话。
黑暗中,幽幽闪烁着嗜血光芒的地狱之镰,些微映照出那鬼煞的脸庞。
面纱,薄如蝉翼的面纱。
黑暗中,传来如炼狱般破碎与沙哑,被阎王撕扯过的声音。
你还要装模作样多久?公、孙、青、绾。
――――――――――――――――――分割线――――――――――――――――――没错,爵爷,这就是……镜头再次跳转。
闻人四海用口型慢慢说道。
[这就是赵子系寄给我们的东西,赵子系,就是公孙青绾。
]―――――――――――――――――-分割线――――――――――――――――――你如何知道我便是公孙青绾的?小、环?哈哈,真没意思,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没得玩了,不过还真该谢谢文拾给的那个桃子呢,不然刚才的戏她可就演不下去了。
子系为孙,你当我乃愚人么,而且宫沧如此护你,上次要你为皇甫魑更衣沐浴,宫沧那个家伙和闻人四海打的暗号,你们以为我都看不到吗?可笑,要不是文拾出面替你解围,你这个贱女人,怕是真要去帮那男人沐浴更衣了吧……小环的声音像是木材与铁链在摩擦,粗糙难听。
生死存亡之际,某人却完全不在重点上,听完如上对话后,竟然双眼放光,宫沧真的很在乎那件事?小环的美目看着那张满是期待的笑脸,愈发憎恨起来。
凭什么?!这些人,个个逍遥快活,而却有另外两个人,要因为他们这份幸福来承担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凭什么?!!!小环……呃,不对,或许我该说,白、染、媚、小、姐。
双目一眯,沉声道,你知道是我?赵子系,不,应该说是公孙青绾,她一脸娇笑,啧啧啧,非也非也,不是我知道,而是我相公太厉害,一眼就认出你。
小环,呃,也不,应该说是白染媚一怔,突然想起第一次招呼宫沧和闻人四海吃饭时宫沧瞬间的若有所思。
原来……她早就被识破了……哈,哈哈,哈哈哈……好,果然不愧是皇甫王朝的第一官……白染媚狂笑,几分悲凉,几分狂傲。
染媚姐姐,我拜托你……别笑了……声音像是烂木头在磨地板还笑得这么癫狂,救命啊……没关系,我毁了你就好,至少,毁了你!女人一旦发起狂来,阴险毒辣的程度绝对不亚于男人,白染媚目露凶光,神情开始变得疯狂、猖獗。
举起手中的利刃,正准备朝青绾脸上划去,突听得一阵笑声,白染媚全身在瞬间无法动弹,手臂僵硬,佛放化作雕塑般。
白染媚姑娘,既然我们早就猜到小环是你,那么,我们怎么可能任由你杀了小沧沧的亲亲宝贝呢?一听这个口气、这个声音、这个欠扁的用词,不用睫毛想也知道是闻人四海了。
大门被打开,灯火点上,三个人影不紧不慢地走入厢房。
不错,这三人便是皇甫魑、闻人四海和一脸阴沉的宫沧。
相公!某人立刻变身牛皮糖,粘上自家男人,虽然……自家男人的脸色比牛的XX还要臭……果然不愧是你们,人都到齐了是吧……白染媚的目光幽怨,即使身体不能动,即使蒙着面纱,眸光中依旧是浓郁的恨意。
某人狠狠揩了一大把油后才恋恋不舍地跳开了自家男人的怀抱,慢慢走到白染媚面前。
白姑娘……青绾换了称呼,浅浅叹息,你的怨念太深了,恨意……会吞噬你自己的…………白染媚目光如炬,瞪着青绾,却不说话。
皇甫魑手中聚气,向前推出,白染媚的面纱因为那股掌风而掉落。
果然,哼哼……皇甫魑冷笑。
哇,怎么变成大花猫了……?!!!闻人四海貌似有点幸灾乐祸。
……宫沧在沉默中继续沉默。
你?!!!怎么……青绾不敢置信,竟傻傻伸出手,轻轻抚摸白染媚的脸颊。
那张原本光鲜亮丽的脸颊,此刻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各种伤疤,好像是爪痕,又像刀疤,有的还泛着血丝,有的长脓了,有的结痂了,一片残破不堪。
纵是再骄傲的女人,如此容颜,又被自己的情敌抚触着,也必感屈辱。
泪水,顺着白染媚的眼眶滑落,顺着那些脓包、伤痕形成的沟壑蜿蜒而下。
毁容了,那眸,却还是美得醉人;毁容了,那泪,却依旧是晶莹剔透。
怎么会这样……是,是谁!师阡陌?!师阡陌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吗?!!!一提到这个名字,白染媚的情绪顷刻间崩溃:不要再提到他!!!……是……是,是他?!!青绾怔住,收回颤抖的手,为……为什么他……不止是青绾,包括她身后的闻人四海和皇甫魑也小小诧异了一下。
至于死人脸宫沧,无法读出其情绪……众人怔忪的时候,烛火突然熄灭了。
不好,有人要救她!闻人四海心下一惊,皇甫魑反应极快,几个回转掠向白染媚所在之处,但……当灯火再次点亮时,人,却没了踪影。
这人定是个绝世高手,居然连我都快不过他……皇甫魑严肃地说,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从他眼皮底下把人带走?高手,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你们别以为抓到我就赢了,我们的人鱼毒已经流通了……哈哈……风中,夹带着白染媚的沙哑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无比清晰。
呵,你以为,另外几只老鼠,我们抓不到吗?皇甫魑冷笑,令人胆寒。
出来吧。
闻人四海优哉游哉。
文拾突然从房梁上跃下,扛着一个麻袋,里面似乎是一个人。
麻袋掀开,露出了那个人的脸,借着烛光,所有的人都看清了那张脸果然是你!公孙青绾说道。
此时,风中又再次传来白染媚的声音。
就算你们这次赢了,又怎样?[十五之夜,红妆泪干,残梦阑珊,情魂幻灭。
]留下匪夷所思的话后,那声音又乘着风儿,飘回远方……白姑娘……哎……青绾叹息,转身,对着半个身子还在麻袋里的人,轻蔑一笑,真没想到,竟然是你啊……PS:这章分割线用的有点多了,望见谅,一切都是剧情需要~哇卡卡,终于差不多要写到最后了,第一卷也快完了,撒花,下章就要揭晓坏蛋身份了~谁能猜到坏人是谁呢?应该是大家想不到的人吧?,或者有聪明的亲已经知道了…蹄子默默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