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2025-04-02 09:52:14

乔且行知道在若系的世界里,他永远都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男人。

那天,在乔灿的婚礼,乔且行又见到了若系。

在他的眼睛里,若系还是以前瘦瘦高高的样子,温柔的眼神有着清冷和坚硬。

其实,乔且行是常常见到若系的,只是若系不知道,乔且行知道若系周五的下午四点会在西直门地铁站乘坐一号线去现代城澳菲尔,每周六会回朝华小区陪母亲吃饭,每周日会到潘家园的旧货市场淘宝贝,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她通常会在家里写作,周三的傍晚会在马路上胡乱溜达。

若系的习惯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变,喜欢站在马路边上看别人踩影子。

她像是一个孩子,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的孩子。

若系最好的朋友乔灿结婚了,乔且行最心爱的妹妹嫁给了最爱她的男人,当乔且行牵着乔灿的手把她交给嘉禾时,我的心是那么的坦然而温暖。

王嘉禾是乔且行看着长大的孩子,做事踏实,做人稳重,性格内敛不张狂,乔且行很喜欢他,当然作为哥哥,乔且行最在意王嘉禾的一点还是嘉禾很爱自己妹妹。

这么多年来,王嘉禾对待乔灿的样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不愿意她承受哪怕是一丁点委屈。

乔且行走向贺喜的人群敬酒时,抬头假装无意中撞见了若系的眼神。

若系像是也看见了他,凝视的眼神忽然转过头,眼睛里淡淡的星光一闪。

乔且行看着嘉禾和乔灿十指相扣。

乔灿温婉地甜美的笑意,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爱一个人,就不能够让她承受哪怕半点委屈,乔且行想自己这辈子是注定做不到了,所以是那么渴望嘉禾能做得到。

对待自己唯一的妹妹。

能做到隐忍克制。

和无微不至的爱。

乔且行记得,若系常常趴在她的怀里。

跟她说,她是那么地喜欢地铁一号线。

因为是它让我们相识。

固定地地铁站,流动不定的人群,还有他们难得地情感。

这个时候,乔且行总是会轻轻抚摸着着若系的脑袋,笑而不答。

若系一直都不知道。

他们地相识根本就不是因为地铁。

乔且行还记得,若系常常模仿直子对淳边说话的样子和腔调站在他身边跟他讲,我希望你永远永远记得我,永远记得我这个人,我曾经在你的身边。

而,乔且行却怎么也忘不掉第一次见到若系的场景。

那年,乔灿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学。

乔且行去学校送她。

都说,八月桂花香,九月薄荷凉。

九月地大学校园里。

是那么美丽。

让人感觉那么新鲜,又有好多的孩子跟乔灿一样念了喜欢的学校读了想读的专业。

这是幸福的。

不像他。

乔且行喜欢绘画,念得却是工程。

他对自己的大学生活没有多少印象,他的记忆里,没有清纯的单车恋人,不是意气风发的学生会主席,他地大学是苍白地,伴随他的只有一堆又一堆数学草稿和图纸。

乔且行在那天,看到了若系,在新生报到处。

若系一个人拉着大大地拉杆箱,旁边的女人像是她的母亲,帮她提着一个背包,两个人都累得大汗淋淋,若系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紧挨着母亲,她隔着一棵树站在母亲的对面,一头海藻长发无所顾忌的披着,显得那么挑衅而不羁。

后来,我跟若系说,我第一眼是喜欢上了你的头发,那么无拘无束,那么自由不羁。

那天,我盯着她看了很久,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注释过一个异性了,我看到她们母女俩似乎也不怎么交谈,若系也不跟周围的人搭讪,一直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排着队,似乎对外界并不好奇也不热衷。

我有些诧异,转过眼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乔灿,她叽叽喳喳跟身边的男孩女孩聊的热火朝天,我听得乔灿一直在问,嗨,你是哪个班的呀?什么?你也是新闻班的,我也是呀!等等。

而若系没有,她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跟周围热闹的欢庆的入学气氛格格不入,似乎她不怎么热衷这即将开始的青葱纯净的大学生活。

那时候,乔且行只是觉着若系很特别。

她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肩上,毫无顾忌自由飘荡,乔且行忽然很想知道她的人生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像他这样处处为规矩所囿。

那一刻,乔且行是羡慕若系的,他是那么羡慕那样自由张扬而不羁的生命。

她背着一个海棠色的书包,那么醒目热烈的颜色,跟她沉闷不言不语的脸色倒是有些不搭调。

我看到了她进了女生宿舍楼的二层,而乔灿在四楼。

下楼的时候,我又碰到了她低声在跟她的母亲的说着话,她母亲好像是在往她的包里塞钱,而她却不要。

后来,乔且行经常去学校看乔灿,乔灿总是问我,哥,你怎么老是来呀?我有什么事情回家就可以了,再说我不是也常常回家。

而他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乔且行没法如实的告诉乔灿我想做什么,而事实上,那会他的确是没有想要怎么样的,他是个刚刚结过婚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分寸,我只是想偷偷的看看她,看看她这短时间时间有什么变化。

他只是很想看到她。

看到她,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痛苦外的自由自在。

像是一个象征。

乔且行记得,乔灿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一次打电话说她在校运动会上崴到了右脚,一个人在寝室,要我给她送药,那天外面还下着雨,乔且行冒着雨急冲冲的奔了药店,又赶到了学校想带乔灿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等我心急火燎的快到了她们宿舍楼底地时候,乔灿又给我打电话说要她买药时顺便去学校门口的书店帮她买一本叫做《新闻与正义》的书,我挂了乔灿的电话,心想着自己的这个妹妹似乎从小都没有一天要我这个做哥哥地省过心。

当乔且行像个中年妇女一样地满腹牢骚挂掉电话,进了学校门口书店。

他的心竟又欢欣鼓舞起来。

那天。

他竟又看到了若系。

若系穿着一件海棠色地高领毛衣搭着一件黑色毛背心。

站在一排艺术类书架前,手上翻着的是一本绿色封面地《欧洲艺术史》。

乔且行把伞放在铅桶里,一时间忘记了为什么要来这个书店。

他情不自禁的向若系的身边走去,走到一排书架前,漫无目的的翻着架子上地书籍。

很快他觉着身体被书店里弥漫的温热浸没,这书店里满满都是潮湿的气氛。

乔且行是三十几岁成熟的男人了,却站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向年轻的小姑娘搭讪。

他自己都觉着面红心跳,有些难堪,可他左右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忽然听到有人跟他说对不起,原来是若系不小心撞到了乔且行,乔且行一愣,假装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她眯着眼睛,忙不迭的弯腰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带眼睛。

不是故意打扰到你的。

若系有600度地近视,却常常不喜欢戴眼镜,所以总是眯着眼睛。

乔且行低头帮她捡起地上地书,浅笑着说完没事!后就知道他是有事了,她的心里有事了。

他地心里早就装下了心事。

若系转过身把手插进书架里,施施然的离开了,而乔且行在书店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在乔且行的一生中,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在和她讲第三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她。

这种欲望,仿佛是看见了自己喜欢的领土,会撒尿绕一圈怕别人抱走似的。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理智不允许他做任何事情。

后来,乔灿跟乔且行说她认识了两个好朋友,一个叫翁琪雅,一个叫郄若溪。

若溪?乔且行脑海里第一个年头就是她,那个酷爱海棠色的女生。

乔灿坐在他的车里翻着我给她带着零食,叽叽喳喳的跟他的话,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乔灿推了一把,指着车窗外,不远处一棵法桐下的若系说哥,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就是我的好朋友若溪。

若溪?就像是溪水流过指尖,握住手满满的一大把水滴,松开时,只剩下零星的几滴水珠,在阳光下,等着蒸发,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且行听到乔灿讲时,竟莫名的有些懊恼,是的,他那么不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乔且行就常常跟若系说,若溪,若溪,你不如叫若系吧?你像一根红丝带一样系在我的人生上,一辈子翩翩起舞。

乔灿毕业后,乔且行再也没有什么借口和兴致总是往学校里跑。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缘分总是那么玄妙。

乔且行没有想到会在地铁一号线再看到了若系。

原本沉寂的心就轰隆隆的炸开了,那是的他,是那么的想做一次自己。

而若系竟对他毫无印象。

后来,若系欣喜的跟乔且行说,你知道吗?地铁上遇见我前一天她梦到了生姜。

你知道,梦到生姜是什么意思吗?她仰着头一脸可爱的问乔且行。

是什么意思?乔且行扳过若系的脸吻她。

梦到生姜就是指幸福。

若系像个孩子的脸庞,乔且行永远都不会忘记。

事实上,若系做到了,这个名字刻在了乔且行的心上,她的人却如同山涧的溪水被我放逐在阳光下,蒸发消失。

她永远都不会在他的身边的。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分开的这几年,乔且行总是努力的想要忘却些什么,就像人们常说的陈年往事总是可以被时间埋葬,然而,到现在才明白这是错的,往事永远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掩埋,因为它总会自己爬上来。

很多事情,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是永远永远都无法忘记的。

可不忘记又能怎样呢?他永远是一个在道德藩篱下。

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

乔且行曾经看到一篇仓央嘉措问佛地对话。

他觉着说的那么贴切,曾经反复背诵过。

仓央嘉措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说: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级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的幸福也不会快乐。

仓央嘉措又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佛说。

每一颗心生来都是孤单而残缺地。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地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经失去了资格。

前几天。

乔且行同学毕业二十年聚会,弹指一瞬间,已是二十年春秋。

在青春的底色上打上了中年地颜色,岁月之感忽然而至,真的不是一件快意地事情。

相秉正说。

生命在于发现,青春是一个瓶颈,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打开的。

想想也是的,每一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没有说过的话,聚首是给人生一个说话地机会。

可,对于乔且行来说,有许多话是一辈子都无法说不出口的。

相秉正跟他说了他们在香港的读者见面会。

其实,乔且行和相秉正,还有陈东是很好的中学同学。

只是若系不知道。

若系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她或许唯一清晰的只是。

乔且行负了她,当然的确是乔且行负了她,这毫无疑问。

乔且行跟相秉正说,想到她的时候,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有时候觉着很想念一个人,想找一点事情做,可做什么事情就像是隔靴搔痒似的挠不到该挠地地方。

相秉正只是深深地看了乔且行一眼,拍着他的肩膀跟仰起脖子把杯中地酒一干而净干。

相秉正什么都没有说,却胜似千言万语。

在情感世界里,男人往往最懂男人。

乔且行说,有时候,真的很想抛开一切为自己活一次。

可是,中间的那么多人怎么办?那么大的一个家庭都不能随着我的任性而说散就散。

他说,我这一辈子,做什么事情都尽心尽力,努力对周边人负责,努力让大伙满意,只有对她,最愧疚。

与她,我不能弥补,只有亏欠一辈子。

在错的时间相遇,却没有该有的克制,已经是错上加错,却最终分离,更该要千刀万剐了。

可乔且行知道如果他不狠心,只能害若系更深。

他本来是知道的,负担不起的东西就不能开始的。

可感情是克制不住的,就像是泄闸的洪水。

乔且行说,知道我亏欠她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乔且行经常给乔晤歌买海棠色的毛衣,有时候他牵乔晤歌晚的时候就会想到若系,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因为上辈子不能牵手共度一生,所以这辈子父亲才会那么溺爱女儿。

乔且行总是想或许若系上辈子是他的女儿。

乔且行总是喜欢叫若系闺女。

以前若系总是问他,为什么叫她闺女呀?为什么呀?乔且行总是说,这样听起来更加亲切吧。

其实,在乔且行的心里想说,这辈子不能给若系的所有的爱下辈子全部给她,下辈子若系做他的女儿,乔且行想他一定什么都会依她。

可这辈子,他还有晤歌。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跟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都只能一种悲剧。

无论如何,在若系的眼里,乔且行都是自私的。

是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男人。

那天,在乔灿的婚宴上,乔且行抬头张望若系时,若系的眼神碰到乔且行的目光时,她飞快的低下头,转身就往外跑。

乔且行在洗手间门口撞见了若系。

两个人相视无言。

外面是嬉戏的人群,新人的快乐浓郁而盛大,似乎没有人会在意别人的悲喜,乔且行走向前,一把抓住了若系的手,想揽若系入怀,若系却拼命的挣脱,她扬着下巴瞪着若系,眼神凛冽。

乔且行盯着若系,喉头干涩的说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乔晤歌也跟着乔且行笑嘟嘟的跑了过来,乔且行看到乔晤歌从拐角的房间出现时,他抓住若系地手倏的松开。

乔晤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向前拉着若系衣角甜腻腻的叫她,系姐姐,系姐姐,系姐姐。

乔且行看到若系嘴角尴尬而又无奈的微笑。

和眼角豆大的泪珠。

低下头使劲握了握手,心里五味居陈。

若系却挑衅地仰着脸问她。

还要送我吗?我住在昌平。

乔且行点点头说好,然后别过眼。

乔且行知道若系和程孟津住在白石桥附近地一个小区。

这两年来,他无数次的经过那里,透过车窗,无数次地看到若系站在腾达大厦附近的公交站牌等808路公交车。

可若系跟他说她住在昌平。

好吧,昌平就是昌平好了。

乔且行心里想。

她说是那里就是那里好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什么事情都依着她地,什么都可以。

乔且行和若系撇开了所有的人和婚宴上热闹,任性的从西四环奔向昌平,这一路上环线还是如旧的车流如潮,乔且行播放了一张CD,是若系曾经放在他的车上地班得瑞的曲子,舒缓而恬静的田园曲风,乔且行以为若系是会喜欢的听。

可才听了开头。

她伸手就把它关了,还伸手拨了她还是很喜欢听FM90.0。

她的很多习惯都没有变。

她生气的时候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她不安的时候喜欢用右手摸自己的右耳。

这些乔且行都记得。

而。

他们两个人却变了。

一路上,乔且行听到电台的主持人时而说着路况,时而又播放音乐,若系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张脸清浅淡然地靠着椅背,慵懒地眼神微眯着看着降落半空的落日余晖。

乔且行替若系把遮阳板地盖了下来,若系又赌气地重新翻了上去,她睁大了眼睛直视的太阳,可能是阳光太刺眼,乔且行看到若系眼角的泪珠。

乔且行别过眼,心里翻着酸楚,却假装镇定自若的开着车。

车子还是继续在车海里扎着,乔且行忽然不希望道路顺畅,越堵越好,永远堵下去。

最好是堵一辈子。

一辈子。

若系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乔且行以为她会质问他那年在安城为什么会换掉手机号,他以为她会问我这两年来为什么都没有了踪影,他以为她会抓住我的衣领扇她的嘴巴子,会恶狠狠的骂他诅咒他,可若系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前面落霞漫天。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像是要天荒地老。

她的书总是很畅销,买的很好,乔且行常常在西单图书大厦看到她的书摆着显眼的地方。

她故事里的主角总是有着丰富而内敛的性格,故事总是繁杂而奇特,她的每一本书他都会认真的把她看完,乔且行总是会很诧异她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和那么深厚的文字功底。

可每一次,他躲在角落里,透过车窗,看到若系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路,或者一个走出很远的路去市场买菜,去商场卖衣服,她的一张脸总是那么清浅而无辜,安静坦然。

她把她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故事中的人物身上,与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和缺少喜怒哀乐的纸人。

看到她那个样子,乔且行总是觉着心被揪疼,喉咙哽咽。

他知道,这辈子是亏欠她的了。

一路上,若系只跟乔且行说了两句话。

车子驶进昌平地界时,若系跟他说了第一句话,她说,我住在政法大学对面。

到了政法大学门口时,她说,就在这里停吧!她就这样下了车,她知道再次一别,再见已是行人甲行人乙了。

那一刻,乔且行竟然害怕起来,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坚强惯了,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也会害怕,他任性的拽着她的衣角,像是个害怕妈妈走远门小孩子似的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乔且行轻声叫了她一声系儿,若系的肩膀抖了抖,沉默的站在路边。

政法大学的门口很多男孩女孩手牵手的进进出出,他们的笑声那么清脆纯净,那么幸福。

后面地车也一直不停的按着喇叭催催促。

乔且行送开了手。

若系转过身,跟他笑了笑,很纯粹很干净的一个人,她歪着脑袋跟乔且行挥挥手,说。

再见。

再见。

乔且行透过后视镜看着若系穿过马路,她一直一直往前走。

乔且行的车子在马路前面掉头往回走,远远的跟着她。

若系一直在往前走,遇到红灯她会停下来,做她最喜欢地影子游戏,绿灯地时候,她又继续往前走。

走到街心公园时。

若系停了下来,找了一张长椅漠然的坐在那里。

乔且行地车子就在离她不足六十米的大树后面,那时候,乔且行有一种冲动,他想冲出去抱着若系亲吻她安慰她告诉她,分开地这些日子里,他是多么多么的思念她。

若系一直坐在昏黄路灯的长椅上,乔且行坐在不远处的车里静静的看着她,他压制了心理地冲动。

什么也没有做。

他知道。

做什么都是错的,不做也是错的。

怎么做都是错的。

他无所适从,只是很懦弱的坐在熄火的车子上,静静的看着她,听着若系送给他的CD。

她说班得瑞的音乐里恬静地田园风总是让人很舒服,那天乔且行却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是觉着心里很疼,像是结了冰一样,沁凉沁凉地。

那天,若系在那张长椅上坐了很久,夜幕下星光点点。

乔且行有些担心她这么坐下去会不会感冒,乔且行甚至想给若系打电话,若系也一直知道的乔且行另一个号码,却从来也没有打过,乔且行记得,若系曾经说过她只喜欢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地那个号码,有些时候,她是那么的偏执而且固执。

乔且行一直等着若系问他,问他为什么那个号码成了空号了,可若系一直都没有问,乔且行也没有说。

其实那个号码在若系去安城的前一天就被偷了,那时乔且行不知道若系已经在安城的火车上。

第二天,乔且行去移动营业厅办理了停机空号业务,而那时她刚刚到了安城。

一切的因缘机会都是如此令人难以捉摸。

后来,若系一个人回了丹东,回来就一直关机,然后四处旅行。

乔且行总是拐弯抹角问乔灿关于若系的情况,乔灿总是轻描淡写说她失恋了,乔且行记得那段时间乔灿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的,根本不想理他,他不知道乔灿什么时候察觉了他和若系的感情,他也很避讳的再也不去问乔灿。

后来,乔且行以为若系遇到了更好的男人,所以公司人事变动,他又毫不犹豫的去了选择常驻西安。

再后来,乔且行看到若系和程孟津拉着手在朝华小区门口出现时,往事又呼呼拉拉的浮出水面,乔且行终于才鼓起勇气去看了她的博客。

这两年他总是没有勇气点开它,他像是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日复一日的过着重复的日子。

乔且行终于明白事情的缘由时,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找她。

一开始,他就知道两个人是不能在一起,更何况,现在他已是行进不惑的年纪,晤歌已经念三年级了。

我真的很卑劣,是吧?乔且行总是这样问自己。

那天,乔且行趴在方向盘上一直看着若系,若系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靠在长椅上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

过了很久很久,乔且行看见若系接了一个电话后站了起来,站在路边打车,出租车沿着若系来的路上又回去了。

其实,乔且行知道若系说家在昌平是气话,是想跟他多呆一会。

可又能怎么样?她什么都不能说,而乔且行也什么都不能说。

两个人是曾经迷过路的人,任性过,现在回来了,就再也不回不去了。

乔且行记得,小时候总是听到有人跟他说,乔且行,谁要做了你的女朋友,一定会被你保护的很好,因为你对万事万物,都有一颗无畏的心。

那时,乔且行听到这话总是感觉豪气万丈,觉着他自己特别了不起。

尤其是,在父亲很早就去世后,是他撑起了整个家,照顾妹妹,照顾年迈的母亲还有更年迈的爷爷奶奶。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负责任好男人。

乔且行记得,他曾经问玉茹,为什么会选择了他?玉茹的话很简单,因为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是呀,他是有责任感的男人。

乔且行觉着自己很懦弱。

女儿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牵挂。

人到中年,牵绊太多,他没有勇气为自己而活。

生活中出现太多事情都需要男人去扛着,所有的人都指望着男人去肩负重担,人生的齿轮不停的转啊转,乔且行知道没有权利要自己停下来,他必须往前走前几天的他们同学聚会,回到家中,玉茹跟乔且行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玉茹说话的时候,乔且行正在给女儿收拾书包,乔且行没有回玉茹的话,他还是一脸漠然的帮女儿收拾书包,只是心里多少还是酸楚的。

乔且行和玉茹都是到了恰当的年龄彼此条件合适而相亲结婚的,一切都顺其自然,无波无澜。

乔且行猜想玉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深爱过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一定不是他。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像他们这样的夫妻。

乔且行收拾好书包要向外走时,玉茹关了女儿房间的灯,他们俩站在黑暗中,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了些许的碎渣子在地板上,乔且行转过身,听到玉茹在他背后说道,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只剩下亲情,要给孩子一个和谐温暖的家。

乔且行听着,后背微微一震,默默的就走出了女儿的房间,什么话都没有说。

是啊!他要给女儿一个温暖而和谐的家。

而若系也是他心中很爱很爱的孩子。

只是,她不知道。

乔且行也不能说。

乔且行知道自始至终他都是自私的,所以从来都不祈求原谅,他情愿若系恨我,忘掉他,只愿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