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倩蓉一早就过来找我,说有事要跟我好好谈谈。
我自然知道她的来意,肯定是来为永琰做说客的。
但我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与其这么不清不楚的,不如干脆说个明白,告诉她我不喜欢永琰,我爱的是另有其人。
我们坐在廊中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湿气氤氲的云雾茶,看着廊下开得正艳的金色菊花,闻着院中时不时飘来的桂花馨香,迎着晨间刚升起来不久的红色秋阳,聊起了昨天的话题。
曼清,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吗?倩蓉看着我,纤长的十指紧紧扣着杯身,却没有一丝要喝的意思。
福晋,恕曼清无礼,斗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看着倩蓉,见她没有反对,就继续说下去,曼清不想做这金笼中的金丝雀,虽然锦衣玉食,但却不能展翅高飞。
曼清是个普通人,只想有一片自己的天空,能让我展开双翅,自由飞翔的空间。
所以请福晋不必再劝!倩蓉闻言一脸惊讶,继而眼中掠过一抹心痛,但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她看着我,如玉的娇颜上弯起淡淡的笑,曼清,我不劝你了。
但有几件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所以请你好好听我说完,听完之后,你再决定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留,好吗?看着倩蓉的淡笑,我点了点头,福晋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曼清洗耳恭听。
曼清,不要叫我福晋了,叫我倩蓉,跟以前一样,我们还是朋友。
倩蓉伸出她那双纤嫩柔润地玉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曼清,我接下来要说的,也都是作为朋友该说的话,所以你答应我,听完后一定要好好考虑,好吗?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笑着点头,倩蓉姐姐,你说吧,我答应你,一定好好考虑。
倩蓉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更加自然明快,曼清,还记得八月十五那天吗?我跟永琰大婚的日子。
她见我点头,便笑着继续说下去,那天晚上,婚礼一直到亥时才结束。
我跟永琰进了房之后,他只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就躺下睡了。
他等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出了门。
而我,那时也并未睡着,见他出了门,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最后见他进了你的紫竹殿。
听她说到这儿,我已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八月十五晚上,永琰来过我的紫竹殿?我怎么不知道?我那时在干嘛?想到这儿,我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倩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天晚上跟我说话的那个人,那种清凉熟悉的声音,那个抚着我肩头的人,不是孤寒,而是。
不,不可能,如果不是孤寒,那鲜儿怎么会说没看到?如果不是孤寒,怎么会叫我清清?如果不是孤寒,那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曼清,他真的很在乎你,他对你是特别的。
或许我们这几个人中,他最在意的人是你。
倩蓉看着我满脸的惊异,继续不急不缓地说着,不是我这个被皇上赐婚的正室,也不是先你之前认识的有月,更不是敬若宾朋的淑敏,而是你!曼清,他的心里只有你!我已经被她这些话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如果那天的不是孤寒,而是永琰,那我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那是孤寒,一定是孤寒!后来倩蓉讲的什么我都没有听到,直到她走了好久,我才想起自己该干什么。
我朝屋内一声大吼,鲜儿!你给我滚出来!鲜儿从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的火,连忙惊慌地跑了出来,颤抖着跪在我面前,常在,您有什么吩咐?是不是鲜儿又做错什么了,惹您生气了。
你给我闭嘴!还没等鲜儿说完,我连忙狠狠地瞪着她说,我有话问你,你要是不老实回答,我就送你去辛者库,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这个宫门!鲜儿本来还待偷偷抬头看我,但一听到我后面的话,她已经忙不迭地哭着在地上嗑起头来,常在饶命!常在饶命!是鲜儿的错,惹常在您生气了,常在怎么惩罚都行,但请常在千万不要送鲜儿去辛者库。
看着鲜儿在地上使劲嗑头的样子,我的心里很是不忍。
但还是咬了咬牙,厉声说,鲜儿,你先起来,只要你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让你去受那份苦。
鲜儿只是抬起身,低着头,不敢起身,鲜儿不敢,常在,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只要不送鲜儿去辛者库,鲜儿一定老实回答。
我脸色一正,厉声质问,好,鲜儿,你说,七月十五晚上和八月十五晚上,到底有谁来过我房间?鲜儿一听,突然跪坐在地上,满脸惊慌地看着我,一双大眼里居然闪出泪光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连忙俯下身去,常在,没有人啊,只有我一个人,真的没有别人来过。
声音中满是惶恐。
鲜儿,你起来吧!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
看到她的表情,我就知道了答案,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鲜儿,她没有拒绝,只是身子僵硬,一脸麻木的表情。
我抬起手,用袖子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淡笑着说,好了,鲜儿,你下去吧!我转身,朝院中的竹林走去,秋风吹起我湖蓝色的披肩外套,在身后上下翻飞,如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般,蹁跹妖娆。
常在,请常在不要送鲜儿去辛者库,鲜儿求您了!身后,鲜儿又俯身跪了下去,哭着开口。
我站在廊中,看着地上那抹娇小的身影,笑了起来,鲜儿,你起来吧。
放心吧,我不会送你去辛者库的,你下去吧!真的?鲜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但看到我眼中肯定的神情后,又欢喜地在地上磕起了头,谢常在开恩,谢常在开恩!见我走远了,她才高兴地从地上起来,快步向房中走去。
现在虽已入秋,但这片竹林仍旧生机盎然,没有丝毫发黄凋零的意思。
穿行在沙沙作响的竹林中,心中却是空洞异常。
那个人是永琰,不是孤寒!知道了这个答案,我以为自己会伤心,但是没有。
有的只是一片,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茫然和平静。
那个眼眸清澈,神态从容,谈笑风生的青衫少年。
那个一脸调笑,上一刻说的话可以气死人,下一刻又会柔声哄你的黑衣少年。
这两人中,得任何一人,都是世间少女的福气。
但是一起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又都是世间最难的抉择。
孤寒,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去找那个容貌娇媚的花仙了,还是去找那个才情冠绝的狐狸精了?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孤寒,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真的嫁给永琰了!想到这里突然莫名地伤心起来,我知道,我爱的是孤寒,不是永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