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军中有报,昨日夜间,一兵士偷出营寨,与一苗妓私会,两人俱都死于林中。
福康安接报,连忙率了大哥和常遇春,疾马朝军中驶去。
永琰则跟我们一起,策马跟在后面。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坐在有月身后的那抹藏青色倩影,见她也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回头,追上前面那抹青色身影。
我们到了军营后,便见福康安,大哥,和常遇春三人围坐一处,俱是一脸凝重。
见我们进来,几人也只是抬了下头,皆自静坐不语。
出了什么事?永琰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语气中多了点凝重。
昨晚死了两人,一个军士,一个娼妇,就在外边的林子里。
两人俱是中了暗器,从后背入,胸口出,一击毙命。
福康安语气平静却生冷。
永琰闻言也是一怔,连问了几个问题,是什么暗器?什么人干的?可有头绪?福康安淡笑了一下,满脸无奈,看不出是什么暗器,没有丝毫痕迹。
但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如针芒般细小的暗器。
至于是何人所为,实在毫无头绪。
有没有可能是奸细所为?永琰沉思着问。
不好说!只是觉得没道理!若是有奸细,正好撞上了两人的苟且之事,只怕会避而不及,不会主动招惹。
福康安排除了这一点。
先加强戒备,严令军士不得嫖宿娼妓,违者军法处置!永琰正色道。
已经传令下去了。
如果真有奸细,我们的动作宜快,不宜迟!福康安仍是一脸凝重,回头看向常遇春和大哥曼旌。
恩,我们先商议一下如何进军,一举剿灭吴八月。
这是乾州一带的地形图,你们看看。
杨遇春从袖口取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几人连忙围了上去。
我见他们开始商量正事,便缓缓出了营帐。
前面不远处就是昨晚上那片树林,高高的树干拔地而起,遮出一片阴沉。
此时的太阳才刚刚升起,红彤彤的,竟不觉有丝毫耀眼。
我立在一个小土丘旁,看着一地的绿草发呆。
昨晚的事情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香妹到底是什么人?她接近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突然觉得身后飘来一股寒意,我回头,香妹那袭藏青色的衣衫映入眼帘。
那张天人般的玉脸冷然宁静,碧眸中盈盈流光,如水般荡漾开来。
我没来由的一紧张,昨晚她也是这样冷冷地看着我,好久才叹了口气,关上窗户。
我回到房中还犹自战战,满是不安地躺下身,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朝我走近的那抹藏青色身影,我的拳头没来由的握紧,指甲就差没掐进手心。
心更是狂跳不止,脸色也开始发白起来。
不知道她呆会儿对我动起手来,我是该还击呢,还是该逃跑。
青公子,我们聊聊吧!香妹见我这副模样,起唇一笑,笑容中饱含着伤感,我没有恶意,请你相信我。
看着她眼眸中的那抹诚意,我居然没来由地选择了相信,长长地舒了口气后,笑着说,好!但看着她淡笑着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朝这一片翠绿的草地深处走去,心里又涌起一点忌惮。
我看前面很是平顺,一眼可以望到远处的高山,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香妹往草地上走了几步,便坐了下来。
藏青色的裙裾覆在绿色草地上,像开起了墨色的花。
清风吹起她腮边的长发,舞起一片宁静的柔美,那般清净恬淡,又那般适宜自然。
我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孤独而唯美的背影,不禁有点呆了。
昨天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青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语气平淡,却不容人生疑。
可是你不杀伯仁,伯任却因你而死!我冷冷地迸出一句话,说完后,连自己都感觉到了生硬。
香妹闻言,抱起膝头,轻轻啜泣起来。
看着她不住颤抖的双肩,我心中掠过一丝心痛。
连忙上前几步,坐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香妹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了声,下一刻,哀伤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我无能为力。
香妹,不哭,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我轻轻拍着她柔弱的肩头,满是安慰地说。
青公子,你听说过苗疆的蛊吗?香妹抬头看着我,眼里是一抹浓重得化不开的痛楚。
蛊?你是说。
我在书上不止一次看到过蛊,梅儿更是因蛊而死,现在到了这里,又是蛊。
为什么这么残忍的东西,会有这么多人去饲养?!我不禁哀伤起来。
是的,我们苗家的蛊,传女不传男。
而且最忌讳被人看到。
香妹的语调平顺了起来,但却无限苍凉,我家就我一个女娃,所以阿姆把蛊术传给了我,让我一直传承下去。
蛊其实是养蛊者与蛊神的一种交易,只要遵守这交易的原则,就可以换来全家乃至全族人的福寿安康。
但若是养蛊者违背誓言,那就会遭到蛊的反噬,轻者身毁人亡,重者家破族灭。
蛊每年至少要放出去一次,若是一年不放,养蛊者便会被反噬。
而蛊一出去,就必见血光。
少则一人,多则数人,无法控制。
香妹说到这儿,又把头埋到膝中,无声地啜泣起来。
我听到这里,也是甚觉心痛。
轻轻把香妹搂在怀中,抬头看向远山,那满眼的苍翠,在我心中漾起层层波澜。
好久,她才抬起头,青公子,请你一定替我保密,我不想让月公子知道我是蛊女。
看着她眼中那抹哀伤和请求,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你喜欢她吗?下一刻,她羞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嗯,我喜欢他,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看着她满眼的柔光,我心中一痛,那你知道,她不是。
她满脸坚定的说,我知道!她的回答大出我所料,我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久才吐出几个字,你知道还。
罢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到营帐时,他们还在帐中讨论攻打乾州的计划,有月在一旁静静立着,见我们进来,连忙迎了过来。
有月轻轻拉起香妹的手,眼里满是腻人的温柔。
香妹看着她的眼神,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我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柔情似水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心痛。
良久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帐门,朝帐外走去。
凤凰儿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躺在一张寒冰床上,一道黑影立在他身畔,此刻正冷冷地打量着他。
凤凰儿连忙坐起来,跳下床,虎视眈眈地回视着眼前这抹冷淡的黑影,你到底想干嘛?如果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为什么还不让我离开?!我要去找曼清姐姐,她还在等我回去呢。
我可没闲功夫,跟你在这里耗着。
说着又朝门口走去。
你要是还想在再睡个十天半月的,就尽管出去试试!后面传来的那道森冷的声音,让凤凰儿不禁停住了身,把已经伸出殿外的一只脚,缓缓缩了回来。
我已经睡了十天半个月啦?!那人间不是几个月,曼清姐姐不是要急死啦?!你这个混蛋!你不跟我走就算了,你还把我关在这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算记不得曼清姐姐了,也该记得你头上的那只玉簪吧,那是曼清姐姐送给你的。
孤寒闻言,全身一怔,缓缓取下头上的那支碧玉簪,仔细端详起来。
看着那通透的玉身,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下一刻,一道倩丽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
清清,你也有这样的簪子啊!那我要跟你换!一身黑影的少年轻轻取下白衣少女头上的碧玉簪,在手心把玩起来。
那白衣少女含笑道,都一样的,换什么换!说着便要来夺黑衣少年手中的碧玉簪。
那黑衣少年一侧身,躲过了这一抓。
下一刻,将这只玉簪小心收进怀里。
又利落地取下自己头上那支一模一样的碧玉簪,递了过去,说好换的嘛!见白衣少女生气不接,黑衣男子连忙笑着上前,用刚取下来的碧玉簪,给白衣少女挽起发来。
只是穿来穿去好一会儿,也没挽出个发髻来。
好啦!我自己来!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儿!白衣少女嗔怪地取过黑衣少年手中的那支碧玉簪,只几个来回,便挽好了云鬓。
黑衣少年也笑着把怀中的玉簪取了出来,简单地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
双手放在白衣少女肩头,清清,我们已经交换信物了哦!以后你就是我的啦!你只能嫁给我!不可以嫁给别人哦!那个永琰也不可以!说着霸道地在白衣少女额头啄了一下,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孤寒的脑中突然闪出这样一段画面,让这个宅男心性的少年,一脸绯红,什么嘛!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着便拂袖出了殿门,留下殿中一脸诧异的凤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