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太阳渐渐收了西天的余辉,小心翼翼地将夜的穹之上。
-..北来的夜风,卷来薄云,隐去了月华星芒,将南宫别院隐没在一片暗黑之中。
东厢里,孤灯下,失去所爱的绝美的男子,正一杯杯地饮着那叫做痛苦的烈酒。
筱青,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伯典自语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着舌头吩咐身后随侍的妾奴,倒,倒酒。
妾奴提起双耳酒壶,见伯典面白神滞言语不清的样子,煽动了一下嘴唇,却终于没说什么,倾壶将几上的杯子注满。
在外间角落里,放着一尊久藏的澄酒,妾奴已记不得多少次去尊里舀酒了,自然,伯典饮了多少壶多少杯,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很多很多,超过了任何一次。
倒酒!伯典低吼,妾奴在他眼中变得飘忽晃动,他举起手,艰难地指住她,为什么,你不,主动倒,倒酒,嗯?公子——妾奴委屈又为难,真怕他喝坏了身体。
快倒!伯典相当不满意地拍了下案几。
是!妾奴无法,为他再满上一杯。
却见伯典将身体挪到一边的玉琴旁,抚起琴来。
虽然伯典醉得很历害,那琴音却是丝毫不乱,琴音悲沉似有人在低声哭泣。
抚了一会儿,开始用已僵硬的舌头吟唱起来,说是唱,又象是在自语,筱青,没—给你正妻地分,我欠你的。
如今,你魂在深山,香消玉殒,尸骨难全,我再也——没机会好好爱你。
伯典停了琴音,伏在玉琴上悲哭起来。
妾奴心道,哭吧,哭出来倒好些。
也不去劝,默默地随着伯典的悲哭怀念苦命的青妾。
许久。
伯典止了哭。
仰起头。
怔怔地看着屋顶。
上天。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让我和筱青阴阳相隔。
生死相思。
为什么这么残忍。
你说啊!吼过之后是低头泣诉。
筱青。
我只恨不能——随你而去。
长相厮守。
筱青。
你若怜我这般苦。
就回来——看我一回吧。
让我再说一次。
我爱你——东厢外。
玉杰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伯典地每一句话。
她都听在耳中。
待听得伯典要筱青回来再看他一回。
让他再说声我爱你时。
两行泪顺着她地香腮滴落下来。
有感动有酸楚。
感动于伯典对筱青地痴情。
酸楚自已对伯典地相思。
今日。
为了来见伯典。
玉杰特别地打扮了一番。
往日地男儿装不见了。
乌黑地长挽成了高髻。
柳眉淡扫。
香粉薄施。
上穿绣花锦面罗衫。
外披薄绒霞披。
下着雅致地杏色长裙。
裙下高头绣面履。
远看。
如诗如画。
近看。
温柔贤淑。
虽不及筱青清雅秀逸。
却也标致端丽。
是难得一见地美人。
公主怎地不进去。
让奴婢来为公主开门。
一妾奴走来。
伸手要为玉杰开门。
玉杰做了个禁声地动作。
向妾奴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必管。
见妾奴走了,玉杰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只听得里面有乐音,有歌声,有凌乱的舞声,也有频频的倒酒声。
不能再让他喝下去了,不要命了么!玉杰不再犹豫,推门走进屋去。
一灯如豆,照着有些狼藉的外间。
妾奴正苦着脸给伯典倒酒,忽见公主玉杰轻轻地走进来,忙起身行大礼,玉杰挥手,你去歇息吧。
是!妾奴看了一眼已经烂醉如泥跌坐在琴旁地公子,出门去了。
酒,真是好东西,哈哈——伯典一手握着空杯,一手撑地,半睁着迷蒙的眼睛,吐字不清地嘟哝着。
见玉杰向她走来,吼道:倒,倒酒。
再不,主动倒酒,我,我换掉你。
说完将杯子向玉杰扔过来,连打了两个酒嗝。
玉杰停下脚步,去将被伯典扔到角落里的杯子捡起来放到几上,静静地看着他。
见他苍白的脸不带一丝血色,半闭着的眼睛隐去了秋潭样的神秘眸光,尚有些湿润的丝凌乱地披散着,洁净素白的深衣上染着一点点酒渍。
是的,呈现在玉杰眼前的,是一个不折不扣地醉鬼。
可他却是天底下最飘逸最美丽最清俊的醉鬼。
他的手那么修长那么莹白,他的唇那么性感那么迷人,他的气质,那么与众不同那么超凡绝世——玉杰闭了闭眼睛,强行将自已从被吸引的旋涡里拉出来,我是公主,我不能失态,我是女子,我不能这样花痴——筱青——伯典惊讶地看着玉杰,眼睛睁得好大,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看我了?伯典着急地站起来,又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等他再度爬起来,玉杰已经走到他面前,无限怨忧的看着他。
是的,他地筱青真的回来了,她没有死,还穿着她最爱的那条杏色长裙,还有那高高的髻,那温柔的眼睛——虽然筱青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会变成三个一会变成五个,伯典还是轻易地看出了那令他再熟悉不过地装扮。
他一下子将她搂进怀里,不停我爱你!别离开我!说到后来,近乎祈求,<=怎么——说话?答应我——好吗,别离开我!虽然伯典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玉杰还是可以听出他说地是什么,咬了咬下唇,无限酸楚地道:我答应你,不离开你,永远。
伯典狂笑着,想抱起筱青旋转几圈,却跌到地上,连带着玉杰也跌倒在地。
伯典,你没事吧?玉杰起身去扶伯典,伯典却迷乱地将她扑倒,将高大的身体压住她,别离开我——他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直到,费力地找到玉杰地嘴,吻上去。
玉杰想推开他,却将他越抱越紧,想回宫去,却越来越热烈地回吻他。
她想,她疯了!可是,她管不了自已,她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陷入对伯典的痴爱之中。
不管了,抛开一切,今生今,若能与伯典成为夫东厢里,角落里地灯盏火心里不时迸射几丝异样的光亮,见证着席上一对激情缠绵的人儿。
倒酒声不见了,音乐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醉的娇吟和狂野的喘息。
自孟姜和仲姜两姐妹从田宅搬到玉席坊后院住,每日不是到集市上闲逛挥霍,就是躲在屋子里焦急等待怪人的消息。
这一日,两姐妹从集市上回来,袅袅娜娜地走回院子,仲姜向后面抱着大包小包战利品的两个家臣道:先送到厢房去吧。
家臣应着去了,走到厢房门口两人撞了一下,差点没将怀里地战利品掉到地上,惹来仲姜一顿骂。
这两个没长眼的!仲姜骂了一通,送给他们两只大大的眼白,进了堂里。
堂上,孟姜已经坐下饮茶了,逛了一大圈,还真有些累,都怪妹妹,偏不坐车,生怕错过一个美男。
见仲姜站在门口,道:逛得这么累,你还有力气骂,还不快来喝杯茶解解渴。
仲姜依言坐在几前捧起杯子啜了两口,向孟姜道:你累了?孟姜白了她一眼,你不累呀?仲姜一笑,不累。
我等那怪人的消息等着烦死了,哪还晓得累。
说起怪人,孟姜的眉头皱了起来,听说那周筱青已经死在大山里了,那个怪人却没来向她们要镜子,真是奇了!莫不是外面传闻不是真的,他还没有杀掉周筱青?正想着,听仲姜问,姐姐,你说那个怪人到底有没有杀掉周筱青?我怎么知道。
孟姜耸耸肩。
杀没杀得了,也歹来告诉我们一声,害得我们四处打听。
仲姜哼了一声,小小地饮了口茶。
就是,孟姜叹了口气,自语道,别是不想要镜子了吧。
不要了?仲姜叫,怎么可能!忽然两眼放光,凑近孟姜低声道:姐姐,想那镜子一定不一般。
别说他不来,就是他来了,我们也考虑考虑,是不是给他呢!孟姜一惊,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妹妹,这可使不得。
不给他镜子,他会杀了我们地。
傻姐姐,我们明儿就回国了,他到哪找我们去。
就是找到了,我们就说,等他没等到,他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仲姜边欣赏自已的手指甲边说。
话音刚落,只听堂外有人喧哗,仔细一听,是家臣的声音,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喂喂,你怎么往里闯啊?你这个怪人,再往里走,看我不打断你腿!姐妹俩正待出门看个究竟,半开着的堂门已被推开,商人打扮的瘦汉出现在门口,仍然是高高的帽子遮住半张脸。
我想,我们该见面了。
瘦汉冷冷地道。
两姐妹对望一眼,遣走家臣,将瘦汉让进了屋,关好门。
坐吧。
孟姜道。
不必。
我是来取东西的。
速速拿来,我即离去。
瘦汉抱着双臂,直挺挺地站在屋中间,她死了么?孟姜问。
当然,不死我也不会来拿东西,我已经把她杀了!口说无凭。
我将她推入悬崖,没留下凭证。
见两姐妹一副怀的表情,瘦汉用利剑一样的目光逼视着她们,她确实死了。
不相信可以去打听。
瘦汉地目光令两姐妹暗自打了个激灵,生怕将他惹怒送她们做鬼去。
仲姜眼珠一转,道:哎,真是不巧,那东西没在我们这里。
嗯?瘦汉从鼻子里出一声怒哼,目光阴森地盯着仲姜。
不过,我们会尽快取来交给你。
仲姜赶紧陪笑道。
多久?瘦汉问。
五日。
好,五日之后我再来。
瘦汉上前一步,逼视着仲姜狠狠地道:若敢耍花招,小心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