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九章

2025-04-03 04:11:53

月亮高高挂起, 月亮周围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光,月光朦胧的洒下, 罩在许芊芊和晏呈的身上。

月光下的影子比素日里都添了几丝美感。

许芊芊没了可换洗的衣裳, 便穿了刘安怡的衣裙,淡绿色的衣裳,在幽绿的山上, 像个丛林仙子一般。

晏呈的手微微一屈,温热的体温, 灼的许芊芊心口也跟着一颤。

他问她, 说话还做数吗?从他今日被蛇咬到, 因为她而中毒后,她的确心软了,也的确是不忍心看着晏呈死去, 但这并不是代表她把前世的事情一笔勾销, 那些回忆是一道疤,她只会原谅他,但不会继续爱他。

她对晏呈的感情,其实她自个儿都说不清道不明,不知该说恨还是该说释然的感情。

但有一点,她非常清楚, 那便是她不愿再来一次。

她不愿成为晏呈的太子妃。

晏呈的毒解了,那她心中的愧疚便少了许多。

他若是不问, 她便当作无事发生。

可他问了, 那便不能装糊涂。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装糊涂的人。

没闲工夫去维护一段本就没心思继续下去的感情。

许芊芊被药壶灼的有些热意的手,轻轻的推开了放在她肩膀上修长的大手, 声音很轻, 但其中的意思却足够伤人, 殿下,你陪臣女来逍遥山,又因为臣女受伤,这些臣女都没办法偿还,但不管将后殿下需要臣女做什么,臣女都会义不容辞。

但唯独,臣女给不了你一个答案。

许芊芊思忖片刻,又道:臣女,还是那个意思,臣女会嫁给旁人,届时,还请殿下能够赏脸来喝酒。

许芊芊的一番话,让晏呈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拳,手背上的青筋迸发,俨然气的不轻。

好一个会嫁给旁人。

好一个赏脸来喝酒。

他真是疯了。

疯了才会去喝这个酒,疯了才会看着她嫁人。

也是疯了才会觉得她会对自己改观。

细细一想,她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对他改观呢?她曾那么爱他,不管他如何冷漠,她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他。

但也就是这种倔性子,才会这样敢爱敢恨,只要她喜欢的,再不好,她都喜欢,但只要她下定决心不要的,再好,她都不要了。

所以,晏呈心底里嘲讽自己,不管他再做多少努力,她都是那个回答。

药壶的水慢慢的溢出来,许芊芊眼疾手快的拿起湿帕子将盖子微微打开透气,药香的味道顿时弥漫整个前院。

熬好药后,许芊芊将药倒在了碗里,叮嘱晏呈冷了些再喝后便离开了这里。

那一碗被她倒出来的黑乎乎的药,晏呈端起来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顿时从嘴里喉咙里蔓延到胃,心脏,四肢。

他分不清,是他太难受,还是药太苦。

苦到心里头都犯涩,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风吹来一股浓烈的酒味时,晏呈才回神,不回头他也知道是谁,修长的手紧紧的抓着碗的边沿,他轻声道:我有一事,想问你。

逍遥山山高,是整个凌安最高的山,也是最接近云层和月亮的地方。

毒砝提着一壶酒,靠在了柱子旁,有酒便有好心情,道:有话你问便是。

晏呈温润的指腹沾了碗边的药渍,黏糊糊的感觉不怎么好受,素来洁癖的他却不觉有不妥,轻声开口问道:我前阵子,因为气急攻心吐血后,便时常会在午夜感到心痛,那种痛,难以描述,像是万箭穿心的感觉。

毒砝握着酒瓶的手顿了顿,安静的听着晏呈说着未完的话。

这不是最离奇的,离奇的是,还会时常梦见一些...不曾发生,或者说,可能是未来发生的事情,晏呈抿了抿唇,侧眸看向毒砝,叹道: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毒砝额角抽了抽,复而又摇了摇头,喝了口酒,我是解毒的,不是解梦的。

早就料到毒砝不可能知道,但听见他的回答,他还是不免失落了几分。

当真是无人能解。

那道月光就洒在晏呈的身上,衬得他有些孤寂,他看了眼依旧握在手中的碗,轻声道:我身上的毒...话未完。

毒砝长呼一声,我说你能让我安心的喝口酒吗,里面我徒弟在唠叨,出来还要被你问这个问那个,说话间,他瞥了一眼晏呈,还未说完的话到了嘴边,却顿住了。

晏呈一袭黑衣,坐在月光下,神色落寞,手中的那个碗,更平白给他添了几分寂寥。

毒砝无奈,但一想起晏呈的身子,道:你应该清楚的,我没必要骗你,也没必要瞒着你。

半晌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倏地,响起了毒砝淡淡的声音,虽然说我的确是个解毒的,但是解梦也略知一二,你所谓的未来,太过于荒诞,若是实在想不通,倒不如说那是曾发生过的,或者这世上的另一个你,正在发生的。

晏呈眉头一蹙,道:比如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他,这才是最荒诞的。

毒砝喝了口酒,爽口的啧了声,今生是你前世亦是你。

深夜,毒砝已经喝的不省人事,醉了过去,被刘安怡带了回去。

前院只剩下晏呈一人。

毒砝的话,初听时并未觉得有道理,但当静下心来沉思时,却又觉得不无可能。

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另一个自己,那个他,正在经历失去许芊芊、天人永隔的痛苦。

所以用那个梦来警示他,要珍惜许芊芊。

所以那个人的心痛,也传到了他的身上。

但晏呈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刘安怡、君胭、还有母妃身上的散发着香气的鲜血,都在告诉他,这些东西,就是真实存在的。

明日下山后,他须得好好查查母妃当年病逝的原因。

还有...他也想知道,许芊芊现在有没有中那个毒。

能不能解。

......翌日一早。

将包袱收拾好后,晏呈和许芊芊走了来时的路,被刘安怡叫住了,你们别走那,走我们的小路。

许芊芊顺着刘安怡的让开的路看去,只见那隐蔽的丛林深处,居然还有一条宽阔的石子路。

这条路是刘安怡和毒砝两个挖出来的,上山下山只需半日的功夫,难怪刘安怡经常下山溜达。

只是方便归方便,若是不按原路返回,那顾家的两个家卫便同他们碰不到面。

许芊芊将这件事说与刘安怡听,她笑了笑道:没事,这条路是大路,若是有人上山,是可以看见的,届时看见了喊他们一声,便是。

许芊芊这才安心的跟着离开。

这条石子路很是古怪,路面很宽大,可以看见山体和山下的人,甚至能看见上山的人,但据刘安怡所说,他们在这里走,是完全没有人能看见,走到一半时,果然看见了那两个家卫。

许芊芊喊他们,但他们却看不见,听不着。

直到刘安怡将她带着另一条路拐了出去时,那两个家卫才看见她,跟着他们下山。

晏呈倒是一言不发,跟在许芊芊身后。

而毒砝手中拿着一壶酒,走几步喝一口,走几步,喝一口,俨然用酒续命,一路上还再三向晏呈确认是不是到了凌安就可以有酒喝。

这条路很宽敞,一路畅通,没有来时四处潜伏的危机,日出时下山,日落时便到了山脚下。

......日暮时分,霞光洒落一片,橙黄色的天空将整个巽寮村照的熠熠生辉。

晏呈心事重重,但却还是不忘扫视一圈巽寮村,几日的功夫,房子的雏形已经清楚的见到。

苏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晏呈,立刻带着人上前,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顾府的家卫看见了许芊芊后,也立刻上前,唤道:小姐。

许芊芊莞尔一笑,带着刘安怡和毒砝上了这辆马车,正欲坐下便想起了身上还有毒的晏呈,转身的瞬间,那人不请自来,长腿一跨上了马车。

许芊芊:公子,这是去顾府的马车。

言外之意,就是晏呈不该来这个马车。

但晏呈却坐在马车上,淡笑道:我知道。

我身上的毒还没解,毒砝在哪里,我只能跟在哪里。

毒砝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医治许渊,而许渊在哪,许芊芊就在哪。

兜兜转转,还是想要和许芊芊在一块。

晏呈没有直接的说想要和她呆在一块,她便不好意思拒绝,沉默着走了进来。

但这辆马车起初是许芊芊一人坐的,便拿了辆刚好足够容纳四人的,一边两个,刘安怡紧挨着毒砝,只剩下晏呈身侧空了一个位置,许芊芊美眸微颤,挨着坐下去。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顾府。

......毒砝被安排在了许渊院子的西厢房。

顾府每个院子都很大,但是晏呈的身份特殊,倒是单独给安排了一间,院子是次于顾府主院,顾府专门拿来招待贵客的,坐落在许芊芊院子的旁侧。

因顾青寰在顾家是独苗女,其院子比几位哥哥的都要好上许多。

许芊芊并未急着带毒砝去给许渊看,左右人下来了,也不会走到哪里去。

流苏几日未见许芊芊,心底藏了好些话,回了院子后,便跟着许芊芊,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小姐,说了好些许渊的事情。

许芊芊又去见了顾老夫人,除了孤帆远外,顾家所有人不知她去的是逍遥山,只知道是另一个山,得知后,老夫人气的不行,忙喝了几口水,气的连说了几句糊涂,糊涂。

后得知太子殿下陪着许芊芊一起去时,却是沉默了。

半晌后,喃喃道:那太子殿下在这点上对你,倒是没话说。

许芊芊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但其是有目的,可晏呈没有,他就是单纯的想陪在许芊芊身边。

顾老夫人是个明白人,有些话却是藏在肚子里便好,看个人的造化。

顾老夫人轻叹声,道:顺气自然便是,有缘,怎么都不会散,没缘分,怎么都会错过。

许芊芊思忖片刻,被顾老夫人的这句话弄得有些低落。

心道:那她和晏呈算是有缘还是没缘呢,若是有缘,前世为何这般,可若是无缘,那为何,今生又这般纠缠。

......翌日一早,许芊芊拎着昨日特意向顾老夫人讨来的美酒,去寻毒砝给许渊把脉。

毒砝见了酒,那本不愿多说句话的嘴,都变得能说会道。

当手触到许渊的脉象上时,毒砝神色却是一凝,而后看向许芊芊,唏嘘道:你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中毒严重。

许芊芊一愣,师父,你这话的意思是?毒砝啖笑不语,而后道:你兄长应该是被吓到气血攻心,还没回魂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所以导致一直是这副状态。

许芊芊将方才的那句话抛掷脑后,旋即,问道: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许芊芊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给许渊下毒,但,毒砝没必要拿这个说法骗她。

许渊正拉着许芊芊的手,前两日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纸鸢,后便一直念叨着缠着许芊芊要去放纸鸢。

许芊芊轻轻颔首,复而又看向毒砝。

你兄长的脉象看,的确是中毒,并非真的痴傻,毒砝将随身的小药箱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而后,沉思了一会儿,又道:若是想医好你兄长的痴傻,须得先解开他的毒后,方才能根治。

许芊芊心口一沉,喃喃道:那这个毒...能解吗?毒砝叹了口气,能倒是能,但是不是喝药解毒,因为你兄长的身体,连续喝了那么多年的药,身子早已经不住这般喝,只能改一个法子。

试试锁梦针灸,若是这个法子都不能的话,这个毒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开了。

锁梦?许芊芊不解。

毒砝:锁梦,就是将人引入眠,你兄长是被下了毒,但他本不是生来就痴傻,梦里应是有另外的想法,具体的,等锁了梦再告诉你。

许芊芊看着许渊一副天真无邪,拿着纸鸢笑着的模样,心底不是滋味,但好在不是完全不能解。

她轻轻的颔首,笑不达眼底,道:那就请师父多多费心,若是有好转,我定会重谢。

毒砝一边看着许渊笑,一边拿了一个玉坠子在他面前晃动,而后,漫不经心的道:重谢倒是不用,晏公子说了,你的事情算在他的头上,有什么需要的,和他说一声就行。

他说除了皇位拿不到给我,其余的都可以,毒砝看着许渊昏昏欲睡的模样,露出了笑后,微微抬眸看向许芊芊,好奇的道:晏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真有这个本事?许芊芊先是一愣,后又点点头。

晏呈的确是有这个本事。

......许渊被毒砝催眠后,毒砝便拿出了银针刺进了他的头上还有两边的太阳穴,最后在许渊的两侧放置了香炉,香炉里是使人放松心情的烟,白色的细烟在香炉里冉冉升起,整个屋内充满了香味。

毒砝道:以后每隔两日就催眠一次,催眠的时候,你都要在。

许芊芊应了下来。

催眠耗时不久,一刻后,许芊芊和毒砝便同时走了出来。

一出门,便看见了晏呈背手伫立在原地,乌发玉冠,一袭月牙白的华服衬得他清雅绝尘。

他住在顾府,本就低头不见抬头见,许芊芊倒是不惊讶他会在这,欠身行礼道:晏公子。

晏呈喉结滚动,视线看向她身后的屋内,淡淡道:怎么在里面这么久。

毒砝先是看了眼晏呈,后又看了眼许芊芊,莫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的很,加上晏呈的那句话,毒砝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喝了酒后心情好,免不了开口调侃了几句,这儿的味道怎么酸酸的?说着,在四周闻了闻,而后靠近许芊芊嗅了嗅,摇了摇头,又靠近晏呈嗅了嗅,恍然大悟般嗷了声,道:我说怎么这么酸呢,原来是有人心里不舒服啊 ,啧啧。

晏呈睨了一眼毒砝,后者默默的走开了。

这个院内只剩下两个人,不远处有几个丫鬟们正在打扫,但是目光却是总忍不住往这边飘来。

许芊芊受不住,正欲越过晏呈离开,谁知,她往左,他便往左,还以为是巧合的许芊芊一停,晏呈便又停了下来。

许芊芊长呼一声,往右,他又跟着往右。

她无奈抬眸看向晏呈,轻声道:殿下,这是作甚?晏呈眼眸微垂,指尖摩挲了一下,本想逗逗她,但察觉到了许芊芊有些生气后,便伸出手,装模做样的从她头上取下了一个东西而后吹了一下,道:头上有东西,替你拿掉。

许芊芊才不信,她轻轻的瞥了一眼晏呈,侧身离开了。

晏呈站在原地,指尖轻轻的动了动,那双薄凉的眸子里,倒是晕出了一些笑意。

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几个丫鬟们顿时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和咱们的二小姐怎么看上去怪怪的,不是说退婚了吗?我瞧着不像啊,怎么感觉太子殿下一看见二小姐就笑。

这是主子们的事情,别乱说了,当心脑袋。

聚在一处的丫鬟听见这话,顿时散去。

......夜间,晏呈为了不让顾家的人拘束,便说将晚膳送到院子里。

许芊芊和顾家的人在一块用膳。

晚膳后,顾家倒是迎来了一个客人。

是秦昭,来找她的。

顾老夫人是个明白人,她不逼迫许芊芊去选择谁,必须和谁在一块,见状,便拍了拍许芊芊的手,道:做不成夫妻,能做朋友,秦昭是个好孩子。

许芊芊轻颔首,莞尔一笑。

......秦昭在顾府的前院的堂屋坐着,桌边放了一壶茶,他端着茶喝了一口,那双温润的眼,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心思昭然。

许芊芊一袭淡青色的如意长裙,迎着星月踏进了堂屋。

一进去,她便柔声唤道:秦大哥。

秦昭将茶杯放在桌案上,站起身,那双眼里随着许芊芊的身影出现时,笑意便逐渐扩大。

许芊芊站在他面前时,他抿了抿唇,几日未见,倒是有些生疏,听见那句她唤他的秦大哥,喊芊芊又觉得有些太过于熟捻,失了礼数。

思索片刻,便只好道;许妹妹。

一直站在门口的晏呈听见这两句话时,终是嗅到了毒砝今日说的酸味。

当真是酸的不行。

屋内的人却浑然不觉,得知秦昭是知道她下了山,便特意来找她关心她时,许芊芊心口一暖,莞尔道:多谢秦大哥的关心,芊芊无碍,倒是当时急匆匆的给秦大哥捎了一封信,平白让秦大哥多了份事,是我思虑不周。

哪的话,秦昭微笑道:我很开心你那日捎了信给我,我从未觉得妹妹的事情是困扰。

许芊芊哪里不知秦昭的话,但她就听浅面的那层意思就行,她也不敢去往深了听。

秦昭也点到为止,不再说这些,有些心意,告诉了就行,无需当即给出回答。

须臾后,许芊芊送秦昭出府,回返的时候,在拐角处便撞上了一堵结实有力的胸膛。

许芊芊的鼻子翘而高,这一撞,倒是额头和鼻子先受了伤,她忍着鼻子的酸涩,抬头望去,之间月光下,晏呈的脸色不悦,身上沉木香和药香交织在一起,充斥在她鼻息间,让她的鼻子更加酸涩。

许芊芊玉指揉了揉鼻子,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因为疼痛盛满了雾气。

她娇嗔,有些生气的道:殿下!她在怪他突然的出现,撞到了她。

晏呈立在一轮弯月前,那心口的醋直直的网上涌,刺到了喉口间,烦得很。

晏呈略带怒气、声线压低,不满的道:叫他就叫哥哥,叫我就叫殿下,是吧?真有你的。

许芊芊万万没想到,晏呈会说出这番话。

她懵懵的啊了声,后知后觉的眨巴了几下眼,正欲说话,一股液体便从鼻子深处往下蔓延。

在晏呈从怒气到微愣再到惊讶的神色下,她下意识的伸出玉指,摸了摸自己的人中,低头一看,指腹上,满是鲜血。

她撞到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说:前三十红包明天六点晏呈:叫他就叫哥哥,叫我就叫殿下是吧!。